一 : 群英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醉客
二 : 关注奇异文明之外的情感世界——读小说《赶尸客栈》后感
本人一直喜欢看稀奇古怪的小说,小时候着迷《福尔摩斯》,长大后,迷恋《鬼吹灯》、《盗墓笔记》,近来去书店买了一套关于湘西赶尸的小说《赶尸客栈》,迫不及待的一骨碌就全看完。记得看第三部时,都熬到凌晨三点,别人看这种类似恐怖的小说通常睡不着觉。而我恰恰相反,见过鬼的人还会怕这几个僵尸吗?特别是浓重的好奇心不得不逼着我把一部又一部的剧情给看完,不然我茶不咽饭。都说好奇害死猫,看恐怖故事看多了,心里会老觉得有鬼啥的,而我从小说里却看到了另1种东西——情。3个女人与1个男人之间纠缠不清的情。
为什么我在拜读这个恐怖小说时,体会到不仅仅是赶尸秘术和龙虎山的道术,而会感触到小说中另外一条主线,情感的纠葛呢。因为我本来就是1个情感丰富细腻的人,所以当看到男女主人公为了爱而死去活来时,必然有深深的感触,而小说的恐怖也就此轻易抵消。那么小说中三女一男之前的感情是1个什么状态呢?下面我列出来:
男主人公:魏宁。湘西赶尸第1大家族辰州魏家新一代接班人。经历了从生到死,再复活的过程。可以说书中展现了他所学会的魏家最高赶尸法术,甚至通过许多师傅,贵人(www.61k.com]帮助,从而达到半神的境界。他在生命中出现了3个最重要的女人。这3个女人为他痴迷,甚至可以为他去死,去牺牲一切,可他直到失去这一切后才明白。
女主人公之一:林灵素。此女乃龙虎山的新一代杰出的女弟子,后来篡夺龙虎山掌门之位。是第1个让魏宁心动的女子。而林灵素的冷艳美丽,让魏宁痴迷。特别是一次又一次的偶遇,让两人的心灵彼此深爱着对方。但林灵素要杀掉魏宁,因为这是使命,是龙虎山给她下的死命令。她为了她的责任和使命而对魏宁下了杀手,欲将他练就成一具无敌的血尸。可命运跟她开了1个大玩笑,魏宁被救走了,虽死而又复生。而复活后的魏宁只有了仇恨,原来那一丁点爱也被彻底磨灭,那么林灵素还爱着他,他却要复仇这个曾经彻底让他伤透心的女人。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女主人公之二:七七。魏宁唯一明媒正娶的妻子。可这个妻子却是1个只有半幅美丽面孔的女人。所以当魏宁强烈要求七七摘下另外一半面具时,一副毅然恐怖的脸出现在其面前。魏宁吓傻了,他没法接受1个这样半人半鬼的妻子,哪怕七七是1个好女人。就这样七七被魏宁无情的抛弃,可她自从嫁给这个男人开始,就决定用一生一世去爱他,哪怕他嫌弃她。七七用自己的行动,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这个男人的复活。即便是魏宁作为血尸复活后,没有人皮,七七竟然把自己身上这张皮给了魏宁,换得他的自由,而自己却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正是这份痴心,痴情终于打动了魏宁的心,这个女人不管多丑,多恐怖,注定是他寻找一生,需要爱一生的女人。
女主人公之三:丁滢。为什么把她列第三位。按道理她是魏宁的鬼新娘,阴婚得来的,也算得上妻子了。可林灵素是魏宁的初恋,是让他最刻骨铭心的1个女人。而七七是魏宁的心灵最终的归宿,所以我这里把丁滢排第三。但丁滢绝对是1个好女人。虽然她很风骚,很有心计,勾引魏宁与其交合同床。但真的很爱魏宁。她对魏宁的爱不亚于七七,可她终究是鬼,不是人,人鬼疏同。哪怕最后她多么期望魏宁不要赶她去投胎,魏宁的决绝让她只能叹息自己生不逢时,命运如此捉弄。
用这么多篇幅讲述了故事中4个主要情感人物。3个美丽的女人同时爱1个英雄少年,却最终没有1个能跟他走在一起。虽然七七最终得到了魏宁的心,却已是天人相隔,不知在何方。男女之间的情爱总是有那么多纠缠不清,有那么多痛苦和折磨。如果魏宁一开始不那么注重外表,而是注重心灵美,那么他也就不会失去七七。而林灵素,这个让他由生到死的初恋情人,背叛自己的心,无情的去伤害他,最后残忍的杀害。这种决绝只有这种天下第一冰美人才能做出来,哪怕她是多么爱魏宁,可她理智多于情感。这样的女人不值得爱,她们可以为了某种目的而背叛自己的心灵,不择手段的去摧毁一切,哪怕是自己最爱的人。所以魏宁从头到尾认识她,爱上她都是1种错,是1个孽缘。而丁滢的出现,其实并不是故事中情感的主旋律,而她是鬼,注定她与魏宁的阴婚只能得到一场悲惨的结局。她得不到魏宁的心,虽然她能得到魏宁的爱,那也只是一部分,而不是全部。魏宁最终全心全意爱的女人是七七,而不是丁滢。丁滢的遭遇,是个悲剧,值得同情。其实作为鬼,她们也应该有爱的权利,她没有投胎转世之前也有感情的需求,可她选择了是人,而不是鬼。虽然她一次次付出,最终得到魏宁的认同,可最终摆脱不了投胎的命运。所以故事中3女一男,不仅仅是演绎着一场激烈斗法大赛,更是一场感情的斗争大戏。每个人都可以为爱去争取自己所要的权利,却又不得不为各种命运所束缚。人世间的真人真事何不是如此,爱得死去活来,过影匆匆,真正懂得珍惜眼前人的又有多少,懂得真爱的又有多少。所以不要让眼前所爱的人轻易走掉,受伤害,因为爱就是1种缘分,既然决定了,就爱他/她一辈子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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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日久生情
第七章 日久生情
张巡和李霜也不过见了两回,竟生了红颜知己的意思,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无话不谈。缓步来到聚散楼,还没进门就听到雷万春大叫:“我的天哪。你两个是从洛阳走过来的么?等死我们了。”说完也不等两人说话,走到前面向李霜深深一辑说:“雷奔我这里向姑娘赔罪了,没想到姑娘会成为我们的……”话没说完,就被南霁云一把拉了回来,一口肉堵在了他的嘴里。
李霜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问:“成为你们的什么?”
“朋友!朋友!”南霁云怕雷万春犯浑,一边说一边又塞了一块肉在他嘴里。
原来许远找到南霁云,雷万春和令狐潮,将在李府两人的情形一说,从小和张巡一起长大的令狐潮就说张巡可能动心。四人计议停当,定要玉成两人的终身大事。雷万春心直口快,刚才就是想说“嫂子”,幸好被南八及时制止。
李霜虽然觉得不对,但知道再问恐怕不妥,于是也不追问,和张巡一起坐下,与诸位见了礼。
南霁云一拱手,说:“南八从来口无遮拦,昨晚多有冒犯,李姑娘若要解气,南八听任处罚。”
李霜微微一笑,说:“昨天本来是我多嘴,南兄何必还斤斤计较。”
当下双方误会冰释,李双觉得南霁云,雷万春并不像自己原先想得那样粗俗,倒也有几分可爱之处;南、雷二人也觉得这姑娘不但知书达理,而且气量宽容堪比男子。于是皆大欢喜。
张巡自从中了进士,便领了皇粮俸禄,衣食已经无忧,本可以辞去掌柜一职,但念及陈怀远雪中送炭的恩情,始终不曾开口。倒是陈怀远,知道天下士人最瞧不起的就是商人,这也是社会风气使然,无法可想。因此不愿意连累了张巡的前程,坚决要辞了张巡。张巡苦劝不过,也只好作罢。等着朝廷的任命,没有事务可忙,因此常约许远李霜等人相聚。许远也是等着任命,南八,雷奔自不必说,倒是令狐潮,经常十请九不到,众人知道他又忙起了跑官的事情,也不管他。
张巡虽然不好独约李霜,但几人在一起的时候,许远他们便经常借故自游,所以虽然名为五人同乐,他俩单独相处的时间倒有一半。
日久本来就容易生情,加上二人又都将对方引为知己,这一来而去,自然情深意浓。只是谁都没有张口。李霜是个女儿家,虽然说唐朝开放,但终究不便启齿;张巡却有一番顾忌,自己是绝对不肯违背了对亡妻的誓言,但李霜为人高洁,又是李邕的独女,别说李邕断然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做人家的小妾,就是李邕同意,张巡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因此心内矛盾。
眼见朝廷任命的期限越来越近,张巡随时可能奔赴外任,但这层窗户纸却谁也不愿意捅破。李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说又不好说,不说又恐将来一去,万事皆赴流水。
许远等人也都暗中替二人着急,也劝了张巡很久,但张巡以为大丈夫应当言而有信,如果连对亡者的誓言都不能遵守,就没办法立于世间。
于是许远和令狐潮暗中商议,都觉得这事也帮不上什么忙,也都觉得李邕是决不会同意女儿做妾,只好暂且如此,看看能否设法将张巡留在京中。
也是张巡运气好,没多久任命下来了。令狐潮放外任雍丘县令,许远放外任剑南节度使从事,唯有张巡,居然留在了长安,任太子通事舍人。通事舍人是个正七品的官,主管宫城屯田。其实没有多大的实权。但好歹是留在了京城。于是张巡、李霜的事情便拖了下来。
实际上张巡能够留在京城,也还是令狐潮暗中鼓捣的,倒也并非全为了李霜。因为令狐潮素来知道张巡脾气耿直,最见不得奸恶宵小,如今不同原来,做了官,要小心。如果张巡放了外任,得罪了上官,那时候身在外地,京畿的官员便插不上手,到时候弄个罢官永不叙用,翻身的机会便没有了。所以令狐潮盘算着,让张巡在京城当个小官,就算惹了事,还有李邕明面上帮忙,也有他的关系李林甫暗中帮忙。为这事,令狐潮暗中使了不少银子,但都没告诉张巡,可见令狐潮对这个弟弟也是费心尽力了。
既然任命下来了,那就耽搁不得,令狐潮、许远克日就要起程。雷万春家中还有老娘,许远跑去剑南,路途很远,而且条件也不好;南霁云本来是要随许远去的,但许远这个官,其实就是个有权无职的散官,无非是打杂跑腿,也用不上南八。他二人又不愿意和令狐潮一路,于是也就都留在京都做了张巡的左右臂。这日五个人加上李霜,就在聚散楼吃散伙饭。临别依依,互有叮嘱,自不必提。
许远走后,张巡颇敢寂寞,虽然有南八、雷奔陪伴左右,但他两个虽然也是兄弟,却都是粗人,插科打诨还行,说不上什么正事。好在唐朝的时候还没出那个朱熹,人们的观念也还比较开放,男女之间也没那么多繁琐的礼数限制,因此张巡便常常去找李霜。
初时,李邕还热情接待,但左等右等,老是等不到张巡来提亲,问起女儿,又总是笑而不答。过了两三年,还没等到张巡提亲,看着女儿年龄越来越大,但总是只和张巡来往,李邕便按耐不住了。这一天便叫了李霜前来。
李霜这二十年来,从没见过父亲表情这么严肃,也不敢再隐瞒,就将张巡的誓言等和盘托出。谁知李邕闻言大怒,说:“这张巡好不识抬举,夫妻情深意重,他节哀三年也就是了,怎么还想让我女儿给他做妾?”
李霜连忙解释:“张大哥也不敢向您提这个要求,所以迟迟没来提亲。”
李邕不听,认为既然如此,他就不该再和李霜来往,且要女儿发誓以后再不见他。
李霜哪肯答应,誓死不从。把李邕弄得没了主意,又不好直接找张巡谈。正好这时候括州刺史出缺,李邕皱眉一狠心,就向皇帝讨了这个官员。
他打的算盘是带了李霜出去,彼此断了往来,几个月之后女儿自然也就把张巡忘了,到时候再寻一门好亲事,了了他的心病。可他也不想想,他女儿岂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这一走,非但没能断了来往,日后还引出一段别情。
李霜听说她爹爹要了外任,就要去括州,急得连夜就跑去找了张巡。想着也许事到如今,张巡能绷过那条61阅读破!”
冯达大怒,说道:“你疯了!疯了!”说完也不管了,转身走了。
赵彦得了杨慕钊的吩咐,连忙去召集了人手,不一刻,几百人气势汹汹地奔向县衙。雷万春听说,连忙冲进书房告诉张巡。张巡正好提笔写完一封奏章,见了雷万春,说道:“是不是杨慕钊的党羽要来冲县衙劫狱啊?”
雷万春一愣,说:“你怎么知道?”
张巡不答,将写好的奏章吹干放到衣服里,说:“走!看看去!”
两人来到门口,南霁云等人也早已听说,都提剑站在门口,见张巡来了,说道:“快走吧。乘贼人来之前,我们护着你到睢阳去!”
张巡镇定地说道:“笑话!自古以来,只有邪不胜正的,我张巡为何要向贼子示弱逃跑?”
南霁云自知失言,说道:“如此,我们和贼徒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也算为民除害。”
张巡笑道:“拼命也不急在一刻。你们都随我到堂上。把前院让给他们!”
说完带着众人走到大堂,又叫人把杨慕钊提了出来。
杨慕钊来到堂前,看见张巡手下各个表情凝重,又听到前面喊声震耳。都是大叫“放了杨相公”的,知道赵彦已经前来劫狱,不由得故态复萌,也不哭了。得意的大笑:“张巡!识相的放了我出去,万事皆休!如若不然,拆了你的县衙,将尔等碎尸万段!”
张巡略带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一会儿只见雷万春风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说道:“那帮混账,冲进前院,一通乱砸,把门砸坏了不说,连墙都推倒了一半。”
.张巡微笑点头,说道:“砸得好!”
雷万春气愤地说道:“让我们出去,好好收拾那帮兔崽子一顿!”
张巡摇手说:“不急,不急!”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吵嚷声渐近,知道他们已经要冲到大堂了。张巡提起剑来,对杨慕钊说道:“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杨慕钊一愣,说道:“你别蒙我。就算我判了绞刑,也还需要三五次请示皇上!你说杀就杀啊?”
张巡摇摇头,说:“你挑唆手下,冲毁县衙,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事急从全,此时我只能将匪主枭首示众,方能平息叛乱。”
杨慕钊此时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竟然一步步主动钻入了对方的圈套。还要说什么,只听噗嗤一声,人头落地。
张巡杀了杨慕钊,提着他的头,带着手下来到堂前,此时正好匪徒们也赶到堂前。看见张巡手中的头颅,都吃了一惊。不少人都萌生退意。只见张巡举起头颅,说道:“尔等聚众造反,匪首业已正法!念尔等受其蒙蔽,本官只办首恶,不问协从!尔等若能弃械而去,以后绝不追究。若要……”
刚说道这里,就被对方一人打断,那人说道:“大家不要听他胡说!提杨相公报仇!”刚说完,只见一个人影冲来,手起刀落,那人血溅当场,杀人的正是南霁云。
张巡这才继续说道:“若要负隅顽抗,此人就是榜样。”
一说完,就见有一半人抛下兵器,匆忙离开。
剩下的一半人,都是杨慕钊的死党,此时正在犹豫到底怎么办。忽然后面人声鼎沸,只见一大批老百姓拿着锄头等冲了进来,将这一半人团团围住。为首一人对张巡说:“张大人!你为真源除掉了巨奸,我等百姓良民特来助阵!”
原来昨夜张巡抓了杨慕钊一事,当时就不胫而走。这杨慕钊为恶多年,百姓对他恨之入骨。听说无不拍手称快。今天杨家匪徒聚众劫狱,不少人想前来阻止,但又慑于杨慕钊多年的恶名。正犹豫时,听说张巡已经将杨慕钊斩首示众,于是很多百姓自发前来助阵。
那一半人看看对方何止千人,知道大势已去,连忙丢了兵器跪伏在地。至此,真源巨恶终于被铲除,大家对张巡更是交口称赞。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五章 佞臣脱困
第十五章 佞臣脱困
张巡杀了杨慕钊后,连夜派人将他事先写好的奏章派人送往京城。冯达已经先奏章一步抵达长安,不敢耽搁,直奔杨府,将真源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了杨国忠,并将杨慕钊如何骂他,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杨国忠起初非常愤怒,大骂杨慕钊是白眼狼,但过了没多久就脸色惨白,说道:“不好!大事不好!”
冯达说:“大人不必惊慌,我走那天,杨慕钊已谋划劫狱的事情,到现在估计已经命赴黄泉了。”
杨国忠摇摇头说道:“他死不死,我都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张巡给他定一个谋反的罪名,又将搜出的盔甲栽赃到我的头上。杨慕钊是我的亲侄,就算圣上不信,也必然遭至猜疑。不行!”杨国忠说完,叫道:“备轿!”转念一想,又喝道:“算了。牵我的马来!”
也不等冯达说话,急匆匆出门上马,直奔皇宫。
就在杨国忠去找唐玄宗的路上,一骑快马直奔中书省,张巡的奏折到了。当值的官员将奏章展开一看,不由大惊失色,知道兹事体大,连忙拿了奏折,直奔李林甫的府上。
李林甫知道对方匆匆赶来,必然是有要紧的事,忙拿过来一看,只见奏章上写道:“臣真源县令张巡遥拜天子万安:臣蒙不弃,奉旨真源县。县内有恶霸一名,姓杨名慕钊。臣继任之初,不敢懈怠,明察暗访,查杨慕钊私有禁兵器,弩八张,盔十领。臣依律缉拿,递解京师。孰料狼子野心,启程之日,纠集匪类,冲毁县衙,妄图劫狱。势急,臣万般无奈,手刃匪首,以止暴行。又有真源百姓相助,境内匪患已清。杨慕钊私有禁兵器在先,毁官邸劫牢狱在后,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臣请陛下明察。”
李林甫越看越愉快,看完之后,忍不住说道:“好!这张巡果然是个人才,继任不过十数日,就将杨国忠的臂膀剪除。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布局,竟然给他扣了顶谋逆的帽子。”李林甫早知杨慕钊和杨国忠勾结一气,为非作歹,但也非常明白,就是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绝不会谋反,心中暗赞张巡机敏。又说道:“令狐潮这人也还罢了,但他推举的两个人,一个张巡,一个许远,却都是机敏干练之人,将来成就必远在他之上。”一边说,一边暗想:等明日上朝,将此是奏明圣上,杨慕钊的兵器盔甲从哪里来,他杨国忠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就在此时,唐玄宗接见了杨国忠。之前唐玄宗正和杨氏姐妹喝酒饮乐,听内侍说杨国忠在宫外请见,忍不住有些生气。但看到杨国忠进来,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心内诧异,也就顾不得生气了,忙问:“爱卿为何如此?”
杨国忠突然哭了起来,说道:“臣请陛下治臣谋逆罪。”
唐玄宗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杨国忠一边抽泣,一边说:“臣谋皇上圣恩,简拔为朝廷重臣,臣的权势自然也有些大,于是下面的一些亲戚,就免不了借了臣的势,欺压良善。臣有一个内侄,住在真源县,飞扬跋扈,臣早有耳闻,也曾屡屡告诫,但并无实效,臣的大哥惟有此子,臣也万般溺爱,失于教诲。前几日派下人去问他近况,不想他竟然……竟然……”说到这里有涕泪涟涟,说不下去了。要说这杨国忠,如果生在现代,必然能在演艺圈成名,专职扮演奸臣。
都说人上了年纪,心就软了,善了。唐玄宗也不例外,反而安慰杨国忠说:“爱卿不要伤心了,子嗣不孝,也是常事。”
杨国忠抹一把眼泪,继续说道:“不孝,臣还能容他。但不忠,臣断不能容他。臣听说他私藏重械,于北边的奸患有所勾结。皇上,臣不是不念亲情,但大义所在,臣请皇上赐臣一只兵马,臣先领兵剿了这个孽障,再自刎以谢皇恩!”说完,又伏地大哭。
唐玄宗听了,心里大为感动,心想:他对我如此忠心,我怎可因这点小事负了他呢。于是说道:“爱卿不必伤心,天下陈平,你那侄儿纵有反心也翻不了天。爱卿也不必担心,此事你又并不知情,何况也主动来向朕请了罪,说明了原委,朕绝不会这么是非不分,治你的罪。”
这才是奸臣祸国,皇帝智昏。
到了第二天上朝,李林甫将张巡的奏章呈交,唐玄宗看了,心里疑云顿生,心想:怎么你杨国忠昨日跟我说了此事,今日就有奏章说剿杀了你的侄子?唐玄宗觉得此事不妥,隐隐感觉自己可能上了杨国忠的当。但昨天话已出口,也不好更改,于是说道:“朕已知悉此事,张巡勤勉用事,替朕除奸,应当表彰。吏部。张巡应该何时回京述职?”
李林甫心中奇怪,怎么皇上丝毫不说杨慕钊与杨国忠的关系呢?又见杨国忠面色得意,知道这次又晚了一步,暗自气馁。只听吏部说:“张巡初到真源,按理应当三年任满而归。但他是两年清河任上转调,明年已出外三年。”
唐玄宗点点头,说:“那就让他明年回京述职,吏部论功擢升。”
吏部道:“臣遵旨。”
唐玄宗心中疑惑,但也不去追问,只是鉴于两年前的睢阳生祠事,这次又有了此事,对杨国忠大大冷淡。杨国忠因此也再不敢和李林甫争锋,一直被打压,直到林甫死了,才等来出头之日。书包网 www.61k.com
第十六章 入京救父
第十六章 入京救父
转眼又是一年,张巡任满,奉旨要回京述职。这天正在县衙内收拾行装,突然衙役通报说有一位姑娘要见他。张巡心中奇怪,出门一看,却是李霜。两人自打上次匆匆一别,已有三年不曾见面了,这次乍然相见,张巡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一时愣在那里,却听李霜说道:“我爹有难,来求张兄相助!”
张巡一听,才明白为什么李霜脸色惨白,双眼红肿,感情是因为担心李邕,一路上必然忧心如焚,见她无助的样子,一股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连忙对李霜说:“霜儿不要忧心,伯父怎么了?”
李霜一路上又担心父亲,又担心几年不见,而且是负气相别,不知张巡会如何待她,听张巡如此关心的问话,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不忘旧情,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一副摇摇欲坠,弱不禁风的模样。张巡心中怜爱更生,上前扶她坐到一旁,安慰道:“不要伤心,伯父有什么危难,你说给我听。”
李霜坐下定了定神,才说:“父亲到括州任上不就转调北海刺史,前些日子被人诬告,圣上震怒,已经在北海被下了大狱了!”
张巡一惊,忙问:“那你……”
李霜不等他说完,又说:“我想进京替父亲求情,路过睢阳遇到了许远兄,他说你也要进京,年前又立了大功,如果你能向皇上奏明原委,兴许能救父亲一命!”
张巡听了,立刻站起来说:“我正要回京述职,既然这样,我们这就动身,路上你在详细告诉我!”
两人随即上路,直奔长安。路上,李霜将事情经过详细告诉了张巡。
李邕这个人,文章做得非常漂亮,尤其他的书法更是千古称道。他任北海刺史,有不少名山宝刹差人不远千里来求他的亲笔文章,又赠他金帛等物润笔。当时传言说,他在北海任上前后写了数百篇,接受的润笔有数万两之多,都说自古以来,靠文章获财,没有超过李邕的。这件事便引起了很多文人特别是朝廷重臣的嫉妒。李邕的为人很正直,但最大的缺点就是目中无人,恃才傲物,而且贪名。武则天当政的时候,李邕官拜左拾遗。这是个谏诤的官职,专门向皇帝进言,纠正过错。那时张昌宗兄弟祸乱宫闱,权重朝野。时任御史中丞的宋璟向武则天检举他们两兄弟有不顺之言,请皇帝彻查。武则天开始的时候不答应,李邕在阶下进言说:“臣观宋璟之言,事关社稷,望陛下可其奏。”武则天脸色才稍微好了点儿,准了宋璟的奏。那天出来的时候,有些和李邕关系好的人就劝他说:“你现在官职低微,应当顺着皇帝的意思来,要不必然会遭来横祸,怎么这样放肆呢”。李邕回答得也坦率,说:“我要是不狂,我的名声就传不出去。如果不这样,后世怎么知道有我李邕这个人呢?”
武则天死后,唐中宗即位,升妖道郑普思为秘书监。群臣都知道中宗最是迷信,不敢进言,只有李邕上疏说:“我是皇上的官,受陛下的奉禄,现在看到了不好的事情,
如果不进言,那就是负恩!自陛下亲政那天起,你就在九重天上(宫中),所以没有听到群臣的议论。都说普思多行诡惑,妄说妖祥。只有陛下不明白,还要升他的官。如果这样,必挠乱朝政。臣至愚至贱,不敢以胸臆对扬天威。但请陛下思量思量,普思如果真的能有长生之道,那今天就不是陛下你坐在龙亭上了,应该是黄帝;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仙方,那也没你的份儿,应该是秦皇汉武得了去。臣听说尧舜治理天下靠的是敦睦九族,平章百姓,还没听说过历代君王以鬼神之道,而天下承平,万世称颂的。”
这个奏折一递上去,天子震怒,立刻就把他贬了,先是贬到南和去当县令,大概还没气过,跟着又让他去做富州司户,那是个从七品的小官。
直到唐玄宗上台,才把他召回京都。但他的骄傲性格,大概又得罪了当时的中书令。贬为陈州刺史。开元十三年,唐玄宗经过,李邕献了很多词赋文章,唐玄宗非常高兴,就要复用他。结果他老毛病又犯了,对朋友说:“我呢,应当去做宰相。”这话立刻就传出去了,自古这官场就是嫉贤妒能,枪打出头鸟的,别说皇帝只是有擢升的意图,就是真的让他回京当大员了,说出这样的话,那几个当朝的宰相能容得下他么?立刻找了个由头,牵连上他,就要问他死罪。还好当时不少正直的人士,倾慕他的才学和正直,力保才让他免于死罪。后来他在岭南随着岭南将军讨贼有功,又复用,并且到了京师,当了户部员外郎。上次因为张巡和李霜的事情,自请外调,到了括州,又调到北海。
按理说,李邕经历了这么多事,又上了年纪,也该消停了吧?他不但没改,而且越发的倨傲起来。对外说:“我这个人重道义,爱有名节的士人,从来不屑与士大夫阶层来往。”这句话,不知道在朝中给他树了多少强敌,尤其李林甫,非常讨厌李邕。
李邕有个很好的朋友,任左骁卫兵曹参军柳勣。他们经常来往,李邕又有钱,又仗义豪爽,经常给这个柳勣送名马。去年柳勣获罪下狱,李林甫知道他和李邕关系好,于是对柳勣威逼利诱,最后让他诬告李邕多年来一直向自己行贿。前两月,李邕就在北海被下了牢狱,罪名是贿赂京官,又说他以文换金,是变相受贿。这时候李林甫当权,朝中正直之士本来就没有几个了,又都恨李邕的倨傲,百官都知道他是冤枉的,但竟然就没有一个人替他求情。所以李霜才想亲自进京,递书求情。
张巡听完原委,心想:李邕多此获罪,连遭罢贬,开元中已经有过一次死罪,侥幸逃脱,此次又获重罪,万难保全了。又看了看身旁的李霜忧心忡忡,暗叹一声,心想:她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是来找我。我怎么也不能辜负了她的情意。不管怎样,我尽全力力保就是了。于是下定决心,也不多说,来到长安。
到了长安,两人也顾不得休息,直奔户部尚书裴宽府。裴宽为人正直,是当时朝中仅剩的忠直之士之一,又是这些忠直之士中官最大的,所以他们第一个就去找裴宽。裴宽听张巡说明来意,连连摇头,说:“李邕初获罪的时候,我也曾在朝上替他求情,奈何他树敌太多,又有李林甫势必要治他死地而后快。我刚求了情,皇上还没开口,就有无数的官员当朝反对。”
张巡说道:“那难道就看着忠正之人去死?”
裴宽沉思了很久,说:“我说都不管用,你张巡虽然立了功,但职位卑微,说了也无济于事,闹不好还会殃及自身。”
张巡一听,驴脾气发作,厉声说:“我不能因为人微言轻,就对屑小让步,不闻不问。”
李霜听了,知道张巡一半是因为为人正直,一半却是因为自己,才这样生气,心中很是感激。轻轻拽了拽张巡,让他坐下,又对裴宽说:“那依裴大人的意思,我爹爹是没救了?”
裴宽说:“我大唐最重孝道,十恶之中,便有不孝。你父亲救不救得过来,不靠别人,靠你自己。”
李霜忙问:“此话怎讲?”
裴宽说道:“子孝则父无忧,你父亲今日犯下死罪,死罪获能免,活罪断难饶。我听说他常羡慕边塞生涯,唯今之计,只有自请戍边,或能保命。然后慢慢设法吧。你去代父写奏疏一道,表明孝心,愿随父亲戍边,我带你转承天子,也许能免了他的死罪。就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去受军旅之苦。”
李霜闻言,也不思索,答道:“只要能救父亲性命,我自然愿意。现在我就去写奏疏,然后再请大人过目。”
裴宽点点头,李霜和张巡辞了出来,回到客栈。
李霜到了房里,刚要提笔,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张巡说:“父亲若能得救,我就要随他戍边,只怕……只怕……”
只怕了半天,都没有怕出来,张巡和她本来心灵相通,知道她想说:“只怕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其实张巡也担心这个,但想到人命关天,唯今之计,应该先救人才是。于是宽慰道:“不要担心以后的事情,我也常羡慕兵旅生涯,大不了到时候我随你们一统戍边,说不定还能建立一番功业!”
李霜听了这话,两眼放光,说道:“此话当真?”
张巡微微一笑,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李霜这才放宽了心,提笔写了起来。这一写,就到了晚上。两人也顾不得吃饭,匆匆来到裴府。裴宽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不孝女李霜泣血跪奏:
妾父李邕,蒙难入狱。妾不堪见其辱,独赴京师,代奏原委,祈望圣恩,妾愿随父戍边,以恕父罪。
父少习文章,疾恶如仇,不容于众,邪佞切齿,诸儒侧目。频谪远郡,削迹
朝端,不啻十载。岁时叹恋,闻者伤怀。后陛下巡幸,父献文章,例蒙恩私。妾闻正人用则佞人忧,父之祸端,故自此始。且父比任外官,卒无一毁,天意暂顾,罪过旋生。谚曰:“士无贤不肖,入朝见疾。”惟陛下明察。父初蒙讯责,便系牢户,水不入口者逾五日,气息奄奄,惟吏是听。事生吏口,迫邕手书。赠友良驹,以为枉法;市罗贡奉,指为奸赃。于时匦使朝堂,守捉严固,号天诉地,谁肯为闻?泣血去国,投身荒裔,永无还期。妾愿随父得充一卒,效力王事,膏涂朔边,骨粪沙壤,成父夙心。”
裴宽看罢,叹息一声,说道:“都说虎父无犬子,这篇文章,情真意切,文风不亚乃父。你们暂且回去休息,明日朝毕,再来见我。”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来到裴府侯着。这时候,朝堂之上,唐玄宗正在看着李霜的呈情。
看完之后,并不说话,只命裴宽将奏疏念给群臣听。裴宽念完,说道:“且不论李邕有罪无罪,但念他的女儿有这份孝心,也应免其死罪。”
“万万不可!”李林甫站出朝班,说道,“如果天下的犯官都找出一两个孝子贤孙来,是不是都可免罪?如此一来,朝纲何在?吏治何清?”
说完不等裴宽说话,又继续说道:“开元中,他因陈州舞弊营私案,判了死罪。是陛下格外开恩,免其死罪。他却不思悔改,一犯再犯,枉法纳赃。这样的人不死,刑律不明!”
裴宽争辩说:“其女的奏疏上写的明明白白,是朋友间的馈赠,是市商的供奉,怎么扯得上枉法收赃?”
李林甫说:“笑话!你裴宽也和他亲厚,怎么不见他的馈赠?”说完又冷笑一声,威胁地看了一眼裴宽,说道:“还是他有所馈赠,你隐匿不报?”
“你……”裴宽想说话,却被李林甫打断。李林甫转向身后朝臣继续说道:“说什么市罗贡奉,在朝诸位大人可曾收过市罗贡奉?”
那些大臣们连忙把头乱摇,都说“不曾。”
李林甫得意地笑了一下,说:“那怎么就独他李邕收到了贡奉?况且先皇在时,就曾对李邕下过评语,此人桀骜不驯,当诛!”
裴宽说道:“先皇宠幸奸佞妖道,李邕直言上疏,才因此获罪,得了那句评语!”
李林甫喝道:“大胆!怎么?你又要编排先皇的不是了?”
裴宽自知心急失言,正不知道如何作答。还好唐玄宗替他解了围,对李林甫说:“好了好了!”
又对裴宽说:“李邕年纪也不小了吧?今年多大?”
李林甫一听,心想要糟,圣上要心软,连忙说道:“陛下……”,却被唐玄宗摇手制止。
裴宽也是心头一喜,见唐玄宗问他,连忙说道:“李邕如今,已经年逾七十。”
唐玄宗在堂上沉吟了半晌,说道:“人生七十古来稀。他也算是仙寿了。也算寿终正寝,不算夭折了!此事毋庸再议!”
裴宽一听,脸色煞白,李林甫却在一旁偷偷窃笑。
散朝之后,裴宽回到家中。李霜连忙上前询问,裴宽不答,只是摇头。张巡急了,问道:“圣上不准?”
裴宽点点头,说:“我已尽力。”
李霜听说,急得血气上涌,被张巡一把拉住。
第十七章 登闻陛见
第十七章 登闻陛见
两人颓丧的回到客栈,李霜别无他法,只是哭泣。张巡来回踱步,突然站住,对李霜说:“你不要着急,这事也未必就成了定局。我去找皇上去。”
李霜抬起头来,说:“你一个七品县令,不得皇上传唤,怎么能得召见。”
张巡说道:“我去敲登闻鼓!”说完就往外走。
李霜听张巡说,急了,想追又追不上,等追上时,张巡已经拿了鼓槌猛敲。
唐玄宗刚退朝,又听见登闻鼓响,内侍奏报真源县令张巡有冤情上告。唐玄宗只好命人传他进来。
张巡先跪下请了安,只听唐玄宗说道:“你去年剿灭匪患,我听说你在清河、真源两处又颇有政绩,这次拟将你留京简用。”说到这里见张巡还跪在地上,又说道:“你起来吧。”
张巡谢恩起身,说:“蒙皇上圣恩,臣此次前来并不是因为此事。”
唐玄宗这才想起他是敲了登闻鼓进来的,忙问:“有何冤情?”
张巡说道:“臣闻陛下要治北海太守李邕死罪,特来申冤。”
唐玄宗听了眉头一皱,心中很是不痛快:朝上有个裴宽,怎么下朝又来了张巡。于是也不言语。
臣子禀告事情,按理应当等皇上开口之后,才能说话。但张巡却不理这一套,说:“臣知道李邕这人有些傲慢,这是他的缺点,之前有些行为,也有很多过失。但臣也听说,圣明天子驾驭宇内,任用良臣,都能不念过失而已其所善之能因材施用。春秋时晋侯可曾因林父打过败仗就弃而不用?后林父屡立战功,这正是晋侯不计臣下过失的原因。西汉陈平,没有入士的时候,也桀骜不驯,曾说过类似李邕所说关于入相的话,汉高祖仍然重用了他。如果杀了林父,诛了陈平,百里不用,晏婴见逐,那么晋也不能兼并夷狄之地,汉无皇极之尊,秦不并西戎,齐不霸东海。”
张巡见唐玄宗仍不说话,又继续说道:“北海太守李邕,学成师范,文堪经国;刚毅忠烈,危难不避。当年张氏弄权,百官不言,而邕折其角;妖道恃势,言出祸应,而邕挫其锋。虽身受谪屈,而奸谋中损,他有大功于国家。且他仍然不忘社稷,拯孤恤穷,救乏赈惠,虽然多收润笔,但积而就散,家无私聚。何以坐赃下吏,将至极刑,死在朝夕?古人说:生无益于国,不若杀身以明贤。臣朽贱庸夫,德贤无取,兽息禽视,虽生何为!贤为国宝,社稷之卫,臣深为痛惜!臣愿七尺之躯,甘受膏斧,以代邕死。”
张巡说的慷慨激昂,唐玄宗却越听心中越震怒,心想:你一个七品末吏,竟然教训起朕来了。等听到张巡说要替李邕死,心中更是愤怒,拍案而起,说道:“张巡!你目无君父,假直邀宠,你要杀身明贤,以搏青名!你置朕于何地?枉杀忠良的昏君么?”
张巡连忙跪下说:“臣之心天日可表,绝无辱骂君父之意。臣之死,不过落一毛;邕之生,却能照千里。请陛下宽邕之生,速臣之死。令邕率德改行;使臣瞑目黄泉,臣就得偿所愿了!臣闻士为知己者死。臣甘心就戮,并不单单只因为怜惜李邕,亦成陛下爱才思贤之德。惟明主图之!”说完,连连叩首。
唐玄宗发了一通火,见张巡言辞恳切,已经平静了一些。虽然他老迈了,但毕竟还有明君的度量,并不怎么介意张巡顶撞了他,但现在这个局面,也不得不找个台阶来下,于是坐下,召唤侍卫。又想:此人到真源没有一个月,就将杨国忠的侄子治了,而且还逼得杨国忠到朕这里表忠心,可见他确乃国之干吏。今日他言词恳切,看来又是个正直之辈,假以时日,或可成为魏征之后的第一等诤臣。国有诤臣,其国不败。我倒须给他留些脸面。于是对张巡说:“李邕之罪,不在狂妄。在于羁恋于山水,不务正职。朕要杀他,以为百官诫,此事再也休提。但念他的女儿和你孝义有佳,准你们和刑部员外郎、监察御史同往北海,行刑之前诉诉别情。”
张巡还要再辩,只听唐玄宗招呼左右侍卫:“把他叉出去。”
李霜在宫门口等了半晌,都不见张巡出来,心中焦急万分。正在此时,只见两名侍卫陪了一人走出,正是张巡。见张巡没事,心里庆幸不已。但看他神色阴沉,知道救父无望,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张巡见了李霜,把见皇上的过程详细的说了一遍,李霜听说他竟敢当面顶撞皇上,又甘愿以自己的命换父亲的命,心中感动不已。此时见张巡不知在沉思什么,怕他又惹出什么祸事,反倒收起了丧父之痛,上前宽慰:“你也不要难过了。尽人事,安天命吧。圣意如此,我们也无法可想了。”
张巡听李霜这么说,知道她是强忍悲伤,但此事也确实无法可想,只好点点头,拍拍李霜的肩膀说:“我们即刻起程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十八章 托孤结亲
第十八章 托孤结亲
张巡他们前脚到了北海,监察御史和刑部两人就奉了谕旨到了府衙。来之前领了口谕,要他们留一天给李霜,因此也不急着宣旨。
张巡和李霜两人来到大狱,见到了李邕。他因当过两年太守,平时又最仗义大方,狱吏们不但没有为难他,还想方设法关照他,倒是没有受什么罪。此时见到李霜,又看到张巡,也不问自己的事情,点点头说:“你们两个终于还是走到一起了。”
原来李邕当年带了女儿离开之后,这几年时间一直在替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心想有了夫君,自然也就忘了张巡。谁知女儿的脾气跟自己一样,倔强刚烈。数门亲事都被回绝。眼看女儿年龄增大,特别是这次自己下了大狱,知道将不久于人世,更是着急。此时见张巡和她同来,心事倒是去了大半。
李霜看到父亲,想到从此之后天人永隔,忍不住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女儿不孝,救不了父亲。”
李邕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发,说道:“你赴京之前,我就知道结果一定如此,只是想到若不让你去,你以后终身都会不得安宁,因此才没有阻止。你也不要伤心,为父年逾七旬,已经长寿,此后更能和你母亲团聚,正是人间喜事,不要哭哭啼啼的。”
话虽如此说,但李霜怎么忍得住,仍旧抽泣不止。
李邕抬起头,看着张巡,说道:“我听说你到了真源,惩办了恶霸杨慕钊,做得漂亮之极,此次回京述职,想必又得了一步升迁吧?”
张巡摇摇头,说:“只是述职,仍回真源任事。”
李邕正纳闷为何会如此,却听李霜将张巡陛见的事情说了。
听完李霜的话,李邕摇着头,连说:“糊涂。”
见张巡并不答话,李邕继续说:“当年你初到长安时,我就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成为国之栋梁,后来你把清河治理得井井有条,我听说也深感欣慰。又听说你到真源不到一个月就除了几任县令无法剪除的巨恶,望着你能凭聪明才智和一颗正直之心,青云直上,居庙堂之高,为国尽事,怎么也干出这明知不可为而不为的事情?还要为老夫去抵命?”
张巡回答说:“老师名高位重,天下高洁之士,张巡若能以趋趋七品,换老师十年继任,也算是天下为公。何况老师品行端正,就算偶有桀骜之态,也不是当死之罪,就算我不是老师的学生,和霜儿没有这一层关系,我也会直言劝谏。”
李邕连连摆手,说:“我已到垂暮之年,就算今日不死,能够撑到几时。况且如今奸相李林甫当道,又有杨国忠虎视眈眈,我当年之所以离开京城,也不全是为了霜儿和你,实在是知道自己所能,不足以匡扶正义,彰显国威,因此到任这几年不理政事,皇上要杀我,不是因为我桀骜不顺,而是要以我之头颅,戒天下百官之行事。”
张巡听了,心想:果然不愧为谋国老臣,远在千里之外,竟然能将皇上的心事猜得清清楚楚。
李邕又说:“你要记住,明知不可为的事情,绝不可为;我知道你这次这么做,完全是念着我和你的师徒之谊,霜儿和你的倾慕之情,但你将来切不可因私情而忘了公义。”
张巡一一点头应承。
李邕又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女儿,怜爱地说:“我人到中年得了你,这二十多年来,你朝夕不离为父半步,至今而后……”
说到这里喉咙哽咽,停了一停,又看了看张巡,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沉默良久,说:“张巡不肯再续,是他对亡妻的一番情意;但你俩人又……”长叹一声,说道,“老夫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霜儿既不介意做小,老夫也就无话可说,你二人若真有千年共枕之情,现在就在老夫面前拜了天地,将我们三个的心事都了了吧。”
于是李霜和张巡拜了天地,又请牢头置办了一桌酒席,将三班府役都请到牢中,就算是结了婚事。这些府役平时多受李邕关照,又佩服他的为人文彩,知道他明天就要赴死,心里都不痛快。北海的司兵,姓邓名会众,最是仰慕李邕,平时就是李邕的心腹,这时悄声对李邕说:“大人,众同僚平日里最佩服大人的人品行为,北海一府的官兵哪一个没有受过大人的恩惠,今天我们密议了一番,上至司马,下至兵丁,都愿意为大人刀山火海走一遭。不如今晚我们就打开牢门,放了大人出去,我等随着大人天涯海角去吧。”
李霜听了就象绝望之中见到了曙光,双眸闪烁。李邕却不回答,把头转向张巡,问:“你以为如何?”
张巡沉思良久,才说:“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矫诏;依律问刑,犯官越狱,是为枉法;两罪同发,殆同谋逆,老师一世英名就将付诸流水。”李霜没想到张巡会这样说,眼看父亲有了逃生的希望,怎肯就此轻易放弃,正要反驳,又听张巡继续说道:“但我以为此案本冤,老师先从了这权宜之计,在做打算,将来或能洗雪冤情。”
李邕一听,哑然失笑,说:“张巡啊张巡……”,说到这里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又说:“前面你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么后面又是这样的做法?若我不是你的老师,不是霜儿的父亲,你会怎么做?”
张巡脸一红,说:“我一定会拼死阻拦。”
李邕笑道:“这就对了!”说完又转头对北海众官说道:“诸君都是忠义之士,正直之人,我感激不尽。诸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切莫因私情而废公义。”诸官都面有愧色,连连答应。
李邕又对张巡说:“这也是我作为你的老师和岳父,给你上的最后一课。”张巡忙在李邕跪下,说道:“岳父大人放心,张巡至今而后,绝不敢忘记。”
李邕把他扶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你天资聪慧,又有赤子之心,霜儿能嫁给你,不污李家。”
李霜却忍不住又留下泪来,想要劝说父亲,但李邕却先开口了:“我的话,你也要记住。”这一次的语气,却是异常严厉。李霜只得点头应承。
李邕又对邓会众说道:“你也是刚毅之人,但常常任性使气,北海此地,你是万万不能留了。就随了我这女婿,将来尽心辅佐他,必能成一番功业。只是你这司兵,却不能做了。”
邓会众连忙站起,说道:“大人既然吩咐,一个区区七品有什么舍不得的。自今王后,邓某追随张大人,有生之年,尽心服侍小姐。”
李邕点点头,说道:“如此我就没有什么心事了。”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圣旨到,李邕接旨。”
一干人赶忙跪下听旨。只见两名官员带着一干侍卫来到牢中。为首的一人拿起圣旨读道:“查北海太守李邕,纵求财货,驰猎自恣,朕念三朝老臣之劳,不忍死罪之。孰料邕虽屡遭贬斥,竟无悔改之意。懒务政事,不拘细行。更有北海奸赃事发,敕刑部员外郎祁顺之、监察御史罗希奭驰往具结,就郡决杀。钦此。”
“臣李邕领旨谢恩!”说完,一干人将李邕押了起来。张巡在一旁扶着早已哭成泪人的李邕,余人也都泪满衣襟。
侍卫正要把李邕押走,祁顺之说道:“且慢。李大人还有话要对他们说吗?”
李邕转过头来,看看身后诸人,点点头,竟不说话,转身往外走了。
后面诸人不忍离去,缓缓随行。约摸半个时辰,来到了城外。此时正是夕阳将下之时,阳光透过云边发出斑斓的色彩,绵绵云彩如绸缎一般,环绕着远处的孤山。山下有一水涧,云影赫然,与天中本源缓缓同行。
李邕望着这人间一幕,缓缓吟道:“彩云惊岁晚,缭绕孤山头。散作五般色,凝为一段绸。影虽沉涧底,形在天际游。风动必飞去,不应长此留。”
不应长此留,这人间一代文豪就此弃世而去。杜甫后来听说李邕之死,作《八哀诗》以纪念他的生平。
第十九章 贪妇乱政
第十九章 贪妇乱政
天宝五年,公元746年,李邕辞世,张巡和李霜回到真源,继续做他的县令。令狐潮仍在雍丘,而许远在睢阳继续做他的太守。兄弟三人,相距不远,常携公事之便相来往。相聚的时候,免不了要谈论家国大事,都感觉李隆基日渐宠爱杨玉环,越来越不理朝政了。到了天宝十一年,公元752年,李林甫死了。杨国忠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不久他果然如愿代替李林甫把持了朝政。但杨国忠和李林甫一样奸,却没有李林甫的城府和驭人的本事,一旦大权在握,便飞扬跋扈,比他侄子杨慕钊更加嚣张和愚蠢。频频挑衅边关将领,上书参劾重兵在握的安禄山。安禄山本来就早有反心,这时准备就绪,于天宝十四年末发动了叛乱。打的口号是清君侧。要清的人,自然是杨国忠。
在李林甫死后,局势的动荡,已经引起了张巡三人的注意,于是那时候起,三人就加紧了秣马厉兵,当时许远在睢阳屯兵一万,张巡的真源县很小,只召集了壹千余精壮,日夜操练,而令狐潮早在就任雍丘令的时候,就开始了募兵,到安史之乱发的时候,已有六万精兵。这三人如果能同心协力,对叛军的威胁不小。张巡等都明白,安禄山自然也明白。就在他起兵之前,就已经派了刘骆谷直奔雍丘。
刘骆谷上次碰了一个钉子,这次却学乖了,先打听到令狐潮的老婆贪财,于是并不直接去找令狐潮,而是乘令狐潮出门,去找了崔氏。
崔氏听说有人找她,就喜滋滋的打扮好了出来迎接。原来这几年有不少人求令狐潮办事,都摸熟了门路,银子金子都要通过崔氏,才能将事情办成,因此崔氏得了一个绰号叫作“金银娘子”。这绰号原本有嘲讽的意味,崔氏却丝毫不介意,还常对人说:“金银娘子有什么不好,吉利。”她听说有人来,听到的其实是有银子来,当然是喜上眉梢。见了刘骆谷倒也还好,但看到刘骆谷身边放的两口大箱子,不由心花怒放。连连说道:“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刘骆谷微微一笑,说:“我奉三镇节度使安将军之命,特来看望令狐大人及嫂夫人。”
这崔氏并不知道三镇节度使是什么东西,也不知安将军是骡子是马,但她虽然是个市井泼妇,也知道这节度使的官比县令大,心想:“他官比我们那口子大,怎么还有事情求我们?管它呢,有钱就好。”于是满脸堆笑地说:“安将军好,承蒙他老人家惦记。”说话时,眼睛却依然直瞪着那两口箱子。
刘骆谷也不介意,笑道:“安将军说了,令狐大人素日为民劳顿,又最是清廉,想必家中也过得贫苦。这两箱东西,来路清明,是皇上历年赏给安将军的,安将军替皇上转赏给你家大人。”
崔氏一边听刘骆谷说,一边连忙将手中的戒指摘了下来。因为她听刘骆谷说令狐潮清廉,安将军代赏,深怕他看到自己手指上的十枚金戒指,这两箱东西就落不到自己手里了。摘完戒指,又装作理头,将头上的翡翠簪子藏了起来。刘骆谷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崔氏听完刘骆谷的话,连忙站起来说:“谢安将军体贴下属。”
刘骆谷也连忙站起来,说:“这是皇上的恩赐,我家将军不敢冒名。”
崔氏一摆手,说:“总是将军一片厚意。”一边说一边扭着腰走到箱子前,就要打开。令狐潮伸手拦住,说:“夫人,且慢。”
崔氏一愣,心想:你不是说赏给我们的吗?怎么又不让我开!
刘骆谷又说道:“这东西是皇上赏赐给安将军的,将来若是皇上问起,安将军回答也要有个凭证。嫂夫人是不是能给在下写个收单凭据?”
崔氏一听这话,疑云顿生,心想:自古官场往来,哪有开收条的道理,这不是让人捏住把柄吗?这人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
刘骆谷见崔氏不答,知道她心中起了疑心,说:“夫人不要误会,这两箱东西,刚才说了是皇上所赐,将来皇上必定是要问起我家将军的,我家将军如果说是替皇上赐给了你家大人,口说无凭,是需要有一个物证的。所以才冒昧请夫人开个条子,将来也好应对。”
崔氏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个规矩,但总觉得写条子不妥,于是仍然沉吟不答。
刘骆谷见状,冷冷地说道:“既然夫人见疑,安将军这好人只怕当不成了。刘某告辞了。”说完起身就要走。
“慢着!”崔氏连忙叫住他,犹豫了半天,问:“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刘骆谷叫随从把箱子打开,崔氏走上前一看,目昏眼花,站立不住。只见一口箱子里放的全是黄金,金灿灿映了她一脸。另一箱子里装的全是上等的玉器,白的,绿的,紫的,七彩斑斓。崔氏只不过是个县令夫人,平时来走后门的人至多也就几千两银子的孝敬,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宝贝,一屁股就坐倒在旁边的椅子上直发呆。
刘骆谷见状,又吩咐随从道:“来啊。把箱子抬了,我们告辞。”
崔氏愣愣地看着随从关上箱子,忽然声嘶力竭的大叫一声:“住手!”
叫完发现自己失态,又忙笑着对刘骆谷说:“凭据也不是不能给,但我不会写字。要不等令狐潮回来,让他给你开个?”
刘骆谷笑道:“我听别人说,令狐潮大人管理县务,嫂夫人管理家务。家中的事,无论巨细,都必须嫂夫人点头。再说,令狐大人公务繁忙,哪用他亲笔。我代写一张,嫂夫人按个手印也就是了。”
崔氏一听,越发的高兴了,眉毛一扬,笑道:“如此,我就按个手印?”
刘骆谷点点头说:“自当嫂夫人按个手印才算数的。”
崔氏忙招呼仆人取过笔墨。
刘骆谷刚要写,只听崔氏说:“你一边写一边念给我听听?”
刘骆谷暗骂:好狡诈的妇人!于是一边写一边念:“兹察雍丘县令令狐潮在任多年,实心用事,安将军体察皇上圣意,转赐黄金万两,玉器数枚,特立此据,以为收取证。立据人令狐崔氏。”说完写毕,崔氏凑上前来。
刘骆谷心中一惊:你说不识字,别是讹我!
只听崔氏笑道:“嗯,这个皇上的上字我认识。”
这才明白,崔氏是来看看有没有皇上的“上”字,刘骆谷却惊出一身冷汗,暗叫:“好险”。
令狐潮刚从外面办事回来,就听人通报说刘骆谷求见,眉头一皱,心想:此时安禄山的反心,天下皆知。他也是,怎么大白天跑来找我。如果让别人知道,那还了得。于是说:“你去回他,说我不在。”
那通报的人去了没多久又回来了,令狐潮骂道:“你又回来干什么!”
那人唯唯诺诺地说道:“他说他看见你走进来的。”
令狐潮说:“那你就说我病了。”
那人说道:“是,是……”但是并不抬脚。
令狐潮问:“还有什么事?”
“他说……说请您到后堂走一遭,再决定见不见他。”
令狐潮一愣,也顾不上理会下人,匆忙往后堂走去。
刚进后厅,就见崔氏坐在椅子上,正在从面前两口大箱子中拿首饰。
令狐潮走上前一看,也吃了一惊,随即怒气上扬,骂道:“早让你收敛一点,如此巨额的东西,你也不问清来源,就收下了?”
崔氏看也不看令狐潮一眼,一边把玩玉器一边说:“怎么没问清来源,这是皇上赏的。我还写了凭证给他。”
令狐潮又是一惊,骂道:“你又不识字,写什么凭证?”
崔氏道:“是那个什么安将军的手下代写的,我按的手印。”
令狐潮连续被吓了三次,再也忍耐不住,抓起崔氏说道:“你又不识字,你按什么手印!”
崔氏一甩胳膊,骂道:“你急什么!他边写边念的,写完老娘还看了,那上面有皇上的上字。”
令狐潮气得没了主意,来回踱步说道:“你个妇道人家,怎懂得官场上的是非。他安禄山就要造反了,这时候来送东西,会有什么好事。”
崔氏一听,也吓了一跳说:“什么?他要造反了?”
令狐潮一瞪眼说:“可不是要造反么!皇上不理朝政多日,杨国忠又是个废物。大唐早已危在旦夕了!”
崔氏听了这话,反而心中安定了,说:“那你着急个什么。你从了那个安将军,将来他得了天下,你不就是个开国功臣了!”
令狐潮听了这话,不由跳起三尺高说道:“那他要是败了呢!我还得陪他一起砍头,灭九族!到时候你也跑不掉!”
崔氏又继续回去拿玉器说:“反正字据上写的是皇上赏赐的,你不和他一起造反不就行了。谁还能怪你不成。”
令狐潮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骂:“你个糊涂的贼婆娘。”
崔氏忍不住扯着嗓子说:“我是贼的婆娘!”
令狐潮回到正堂,越想越无奈,只得请了刘骆谷进来。只见刘骆谷进来,行礼问好,令狐潮也不还礼,冷冷地说:“有什么话,就说吧。”
刘骆谷也不客气,自己先坐了下来,说:“令狐兄准备何时起兵啊?”
令狐潮说道:“我起什么兵!你告诉安禄山,他要造反,那是他的事情。要想我附逆,万万不能。你请吧,你是使者,我今天不杀你,他日战场上相见,必取你的头颅。”
刘骆谷也不生气,笑道:“如此,我只好请人将这个东西递进宫里了。”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纸。
令狐潮知道是崔氏立的字据,伸手去拿,刘骆谷把手一缩,说:“不劳大人动手,我给你念念。”
说完念了起来:“朝中杨贼当道,祸国殃民,圣上受其蒙蔽,以被软禁。安将军临危受命,张正义,清君侧。令狐潮甘当前锋,受安将军黄金万两,玉器数枚,以饷三军,共除国贼。特立此据,以为收取证。立据人:令狐崔氏。”
令狐潮听得冷汗夹背,头晕目眩。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说道:“令狐潮与阁下无冤无仇,何苦设此毒计,陷令狐潮与不忠不义之境地。”
刘骆谷说道:“阁下此言差矣。安将军为除国贼,领兵勤王,正是大忠大义之举。”
安禄山狼子野心,这样的话自然是说不动令狐潮,他心中暗想:现在他捏住我的把柄,我先假意答应了他,好在他在雍丘境内,回头将他……哼!
于是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心想:我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他一定要生疑心,只能此刻下手了!刚要叫衙役,只听刘骆谷说道:“如此最好。等功成之日,夫人的真字据自然回到阁下手中。”
令狐潮听了这话,硬生生把嘴边那句“来人”给吞了回去,说道:“你手上是假的?”
刘骆谷将手中字据递了过去,说:“这是我抄的附件,原本刚才已经命人快马送给安将军了。”
“你……!”令狐潮忍不住站了起来。
“我愿随令狐将军共襄盛举!”刘骆谷站起来抱拳说道。
令狐潮还要说什么,只听外面大叫:“报——”,一个校尉冲了进来,说道:“北关紧急军情。”
令狐潮一听就知道安禄山反了,又想:听听战报,如果对安禄山不利,我或可劝这姓刘的回心转意。
于是也不避开刘骆谷,说:“讲。”
那校尉继续说:“上月初八,北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叛变,领兵南下叩关。河北诸官望风而降。本月三日,攻陷河南道灵昌郡!现二十万大军屯与黄河北岸。”
令狐潮一听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安禄山居然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打到了黄河边上,进逼河南道。
刘骆谷此时大叫:“令狐大人请顺应天意,安将军不日就将领兵直逼洛阳,剑指长安。此时弃暗投明,安将军必不负你,建立不朽功业,就在一念之间。”
令狐潮愣了半晌,挥挥手对校尉说:“你带刘将军到军营休息,容我考虑考虑。”令狐潮此时还拿不定主意,但口气却已经好得多了。
第二十章 叛君投敌
第二十章 叛君投敌
崔氏在令狐潮离开之后,便偷偷躲到了正厅的屏风后面。这时见刘骆谷走了,于是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令狐潮眉头一皱,说:“你跑出来干什么!”说完,也不理他,又陷入了沉思。
崔氏等了大概有一刻钟功夫,终于忍不住用手指着令狐潮说:“有什么好想的!做个决定这么犹豫不定,你还是不是男人。安禄山都已经打到河南了,二十万大军眼看就要到这里了,傻子都能看出来该怎么办。”
令狐潮用眼睛斜了她一眼,也懒得理她,说了句:“你除了收赃纳贿,还懂个屁。”说完就要出门。
崔氏站起来,连跨几步,挡在令狐潮的面前,问:“你哪里去!”
令狐潮说:“去找张巡和许远来商议一下了。”
崔氏一听“张巡”的名字,眉头皱得更紧了,五官也都挤到了一块,跳脚骂起来:“张巡张巡,从来你就只知道张巡。你自己长得是个猪脑子吗!前些年,为了他和许远的事,你银子流水一样的花,要不是老娘这几年辛苦积攒,你这家早就败了。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反说我收赃纳贿,不跟自己的老婆商量,倒要去找什么张巡许远。”
令狐潮哼了一声,说:“他们不是外人,是我令狐潮的兄弟。”
“我呸”崔氏把口水喷了令狐潮一脸,大骂:“他们是你的什么兄弟?嗯!一个姓张,一个姓许,是你的狗屁兄弟!”
令狐潮也懒得在和她废话,一伸手把崔氏推了个踉跄,径直走出门去。崔氏却就势跌倒,坐在地上又哭又骂。
张巡、许远也早已得了战报,又接到令狐潮的书信,知道叫他们去一定是商议军情,也不耽搁,连夜驰往雍丘。
两人前后脚来到雍丘,令狐潮设了酒宴,将他们请到家中密议。席间,令狐潮把刘骆谷来找自己,设计骗了崔氏等事情一一相告。说完,令狐潮端起酒杯摇头说:“我是遇人不淑,才被推倒这两难得境地上来,将来若是走上叛君的道路,两位要为我做个见证。”这话,原是试探两人对此事的态度,其实令狐潮听说军情之后,信心已有动摇。
张巡、许远对令狐潮是多么了解,听了这话就知道他已有附逆之心,于是许远连忙说:“哥哥切勿多虑,嫂子想必也是一时糊涂,我们从长计议,这附逆之路,是万万走不得的。”
张巡一边听许远说,一边自斟自酌,这时见许远说完,沉吟半晌,对令狐潮说道:“我有一计,兄长如果依我,可将此事化于无形之中。”
令狐潮忙问:“什么计?”
张巡说道:“杀了刘骆谷,绑了崔氏,连同两箱财宝押送长安,向天子请罪。”
令狐潮一听,大惊失色,说:“万万使不得,天子震怒,令狐潮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再说,我和你嫂嫂是结发的夫妻,断不能做出这样对不起她的事情。”
张巡冷笑一声,说:“她这几年收了多少银子?你雍丘一县出了多少冤狱?”这时感觉许远在拽他的袖子,张巡转头对许远说:“有些话我憋了很久了,此时再不说出来,要误了大事。”说完也不理许远,又对令狐潮说:“你雍丘这些年来,是个什么样子,我二人心知肚明。这一次她收了刘骆谷的贿赂,你说她把你逼上了绝路,其实就算安禄山不反,她依然会把你推上绝路,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令狐潮没有接张巡的话,只是用一只手来回摸着酒杯的边沿,另一只手把筷子张开合上,发出竹子碰撞所特有的声音。张巡、许远都没有说话,房中陷入了沉默,只听见“哒哒”的筷子声。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个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紧跟着又是“啪”的一声,却是令狐潮将酒杯打翻在地。
崔氏走了进来,指着张巡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早就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你得罪大官,我们花十万银子帮你避祸;你没官当,我们花了十万两银子给你跑官。早知道叫你来没什么好事儿,到如今你居然想害老娘了。你有种,现在就杀了老娘!”她一口一个“我们”,倒忘了当年令狐潮帮衬张巡,都是瞒着她做的,也忘了事后自己如何撒泼。
许远连忙上去劝道:“嫂嫂喜怒,我们不是在商量办法吗。”
崔氏哪里管这么多,指着许远又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他说要绑我,我都看到了,你在旁边不说话,也是默认了。你们两个杀千刀的东西,早晚老娘要让你们好看!”
令狐潮听崔氏越说越不像话,上前骂道:“我们兄弟说话,你跑来干什么!回去!”刚说完,忽听身后“扑通”两声,回头一看,许远张巡都倒在了地上。
令狐潮大惊,又看崔氏,一边笑着,一边哼着,大有得色,立刻明白了一些。大叫道:“你干什么!”
崔氏也不理他,走到两人面前,踢了两脚,确定他们两个都不省人事了,才坐下说道:“我让他们睡一觉,乘此机会,你把他们两个交给刘骆谷,也算是一份头功!”
令狐潮一拍酒桌,骂道:“你个无知的泼妇!你这是……”
崔氏打断他说:“我这是救你!”
“好!好!好!”令狐潮气得手足发抖,对门外大叫“来人”!
见几个衙役进来,吩咐道:“你们先把这个泼妇给我拿下,再跟我去兵营,杀了刘骆谷。”
话音刚落,只听一人说道:“不用了。”刘骆谷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十几个随从。
令狐潮万万没有想到有此一招,愣了半晌才对崔氏说:“你居然吃里爬外!勾结外人来害我?”
崔氏眉毛一挑说:“我说了,我这是救你。是他张巡先想害我!”
令狐潮说道:“分明是你下药在先!难道你早知道张巡会害你么!”
崔氏还要还嘴,刘骆谷抢过话头说:“好了好了!这是你夫妻间的矛盾,现在商量正事要紧。令狐大人,安将军确实已经渡过了黄河,剑锋所指,无不望风而降,如今东都洛阳以破,不日就要兵抵长安。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老兄是时候该下决断了。安将军已经来信,说你若能归降,日后各部尚书,任你挑选。过个三年五载,出将入相,成就一世功名。”
令狐潮听了大吃一惊,心想前几天才报到了黄河,怎么今天就说攻陷了东都?怕是骗我。于是说:“哪里这么容易就攻陷了洛阳!”
这时只听他手下一名衙役说:“大人,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禀报,东都洛阳确实已被攻占。”
令狐潮这才相信,以为大唐大势已去。心想:东都洛阳沦陷,长安城外只有潼关一道屏障,怎么守得住。此时再不反,怕没有机会了。当即拿定主意,说:“既然如此,我就顺应天命,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张巡和许远,说:“这两人,必须我亲自送他们出城,见他们平安,才能举事。”
刘骆谷只盼令狐潮能降,献出雍丘,则安军南下江淮富庶之地又少了一个屏障,于是爽快地说道:“令狐大人能顾全大局,我刘某也当成全你弟兄之义,他二人就请令狐兄即刻派人送出城去吧。但你却不能亲自去送。”
令狐潮知道他是怕自己乘机逃了,于是点点头。叫来两个心腹,交待了一番。
第二十一章 杀贼纳勇
第二十一章 杀贼纳勇
张巡和许远第二天早晨醒来,令狐潮的亲兵说道:“两位大人,令狐大人见两位喝醉了,便命小的送两位出城。这有他的亲笔信一封,要两位大人依信上所说行事。两位既然醒了,小的也就回去复命了。”说完,告辞绝尘而去。
张巡打开信,一看,忍不住勃然大怒,骂道:“见风使舵!”把信递给了许远。许远接过信,见信中先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下,又写道:“如今东都陷落,大势已去。李隆基多年不理政事,唐朝将亡。当顺应天意,辅佐明君,望二人各回本任,起兵响应,各领下僚来雍丘汇合,也好兄弟团聚。”许远看了,倒不生气,只是低头沉吟。
张巡一看许远的态度,说:“怎么!你也想附逆?”
许远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你想到哪里去了。令狐潮有此一变,你我也是意料中的。何必去生气呢?为今之计,想想如何应对吧。”
这时忽然马车停了,两人探头一看,只见前面一只军队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走了上来。
张巡见走过来的人身穿大唐县令官服,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见张巡、许远气度非凡,抱拳说:“在下单父县令贾贲。两位?”
张巡,许远通报了姓名,贾贲大喜,说:“两位惩奸除恶,大名传遍天下。今天贾贲有幸遇到,实在荣幸得很。”
许远看着贾贲身后的士兵,说:“大人这是?”
贾贲愤愤地说:“安禄山狼子野心,我虽职位卑微,但也身为朝廷命官,今贼子为祸,天下大乱。为报皇恩,为天下百姓,我率兵北上抗敌。”
张巡听了大喜,说:“大人此意,于我们不谋而合。不知大人欲往何处抗敌?”
贾贲摇摇头说:“我正为此事犹豫,我只带了两千多兵马,原是打算到了前线,哪里有人守城,就去哪里的。”
当时安禄山起兵,朝廷是完全没有防备的,所以一时间乱了方寸。洛阳以东的地方,更是消息断绝,各自为阵。所以贾贲只能走到哪儿遇上叛军,就在哪里抗敌。
张巡说道:“我那真源县,无城可守,雍丘乃一大城,我的结义兄弟原是此城县令,奈何他有心附贼。不如你随我同去真源,你我二人合兵一处,前往雍丘?等我去劝他,若他肯悔改,则共御叛贼;若不肯悔改,你我夺了他的雍丘,以此拒敌。”
贾贲闻言大喜,说:“那我就随你先去真源,也好让将士们休整。”
一路上,众人商议着如何以数千人攻下六万人的雍丘。许远说:“我睢阳有一万士兵,现在贼寇尚远,不如分拨五千给你二人,我留五千镇守睢阳。”
张巡说道:“不可。睢阳乃江淮屏障,如今形势不明,万一今天调兵,明日叛军就打到睢阳呢?你那一万人,还是留在睢阳。如果我和贾兄失利,还要退到睢阳,以求固守。”
贾贲、许远听了都暗暗点头,许远又说:“那么就这样决定吧。南八,雷奔素来勇猛,让他们跟在你的身边我也就放心了。”说完看看岔路就在眼前,自己就要奔赴睢阳,而张巡却要引兵作战,忍不住又叮嘱道:“贤弟,若为形势所逼,切不可死战,来睢阳后在作计较。”张巡点点头,说:“兄长放心吧。我岂是有勇无谋之人。”
且说张巡来到真源,县衙中来了一个客人,他叫杨万石,原是谯郡太守,后来投降了安禄山。他在长安时,也和张巡认识,知道张巡足智多谋。按他的想法,此时河南各地将领、官员,陷入安军的包围之中,于朝廷断了往来,理应和他一样,明哲保身。因此向安禄山推荐了张巡,又自荐前来游说张巡,却不知道这一趟,反而送了自己的性命。
张巡还不知杨万石已经投降,见了他非常高兴,见了礼,问道:“杨兄此来,想必是要和我们共御胡贼?”
这胡贼就是说的安禄山,他本不是汉人,因此这样称呼。
杨万石微微一笑,说:“张兄手下有兵马多少?”
张巡道:“千余人。”
杨万石“哈哈”大笑。
张巡见了这副模样,已大概猜到杨万石此来的用意,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只听杨万石笑完,正色说:“张兄,安将军北来二十万精兵,所过河南河北诸郡,又大多归降,安军何止百万。区区千人,何以低档百万大军?这螳臂当车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张巡冷冷地看着对方,心中升起杀气腾腾,说道:“以杨兄的意思呢?”
杨万石却以为张巡动心,连忙说道:“我此前已去会过安将军,将军命我为河南节度使,又许张兄长史一职。你在李朝当了数年的七品县令,可有这样的升迁?眼前正是良机,共创开国之盛举,切莫坐失啊。”
张巡低沉着脸色,看看杨万石身后几名随从,对身旁的南霁云和雷万春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会意,一左一右走到他们旁边。张巡缓缓走近杨万石,一边走一边说:“既如此,安将军可有亲笔书信给我?”
杨万石见了张巡的举动,心中本来诧异,听张巡问他,放了些心,连忙说:“当然有。”,说完就埋头伸手往衣服中寻找信函,却看见一把冰冷的长剑抵住了自己的胸膛。又见南八,雷奔同时一个箭步跨了上来,手持利刃,挡在自己和随从之间。
杨万石万分惊愕的抬起头,看着举剑的张巡。
张巡笑道:“胡贼的书信,你留着黄泉路上自己欣赏吧。”
杨万石额上汗水直冒,一股冷气从脚心一直往上窜,颤声说:“怎么!你要杀我?”
张巡的回答干净利落:“正有此意。”
杨万石连忙说道:“两军交……交战,不斩来使。”
张巡冷冷一笑,平静地说:“若是别人来做说客,就算他是个来使。但你杨万石,累受皇恩,官封太守,却不顾忠义,你在我眼中,不过是个叛将逆臣。”
杨万石目光中露出惧意,说:“张大人,我是一番好……”说到这里,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又觉得有液体流出,埋下头一看,却是张巡的剑已经缓缓刺入自己的身体,但竟然并不感到疼痛,又抬起头来,伸手指着张巡说:“你……”就此两手一搭,一命呜呼。
张巡抽出宝剑,对雷万春说道:“割下他的头,明日我有用处。”雷万春家揪住杨万石的头,一斧头下去,只听见“扑通”一声,杨万石的身体跌在了地上,头还在雷万春手上,双目圆睁。
却说杨万石的几个随从,都是谯郡的官员,平日虽然也看过斩刑,但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有胆小的当场就晕了过去,其余的人都慌得跪在地上连声求饶。张巡喝道:“把他们押了下去。”忽然看见还有一人没有求饶,只是站在哪里,抱着双臂,看着自己。
张巡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这才一抱拳说:“下官谯郡参将王之平,见过张大人。”
张巡冷冷地说:“你已经随杨万石投靠逆贼,还称什么谯郡参将。”
王之平说:“我随杨贼附逆,是不得已而为之。”
张巡说道:“古人说,杀身以成仁,既然你心中不愿意,就当一死以报皇恩。”
王之平说道:“我一死,又有何益?我原是要找准时机,多杀几个叛将,也算为我大唐尽忠。”
张巡又说道:“怎知你说的话,是肺腑之言,而不是投机之语。”
王之平大怒,指着身前跪着的人说:“你若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就请一剑杀了我,但切莫让我与这些人葬身一处。”
张巡这才相信,笑道:“果然是个真将军!既然如此,你在我军前效力吧。”
王之平连忙答应说:“愿为军中一小卒!”
张巡笑道:“我的兵虽然少,但也有千余人,和贾贲贾大人合兵一处,也有三千余人了。兵不少了,就还缺些善战的将领。你既然以前是参将,就和南八,雷奔一起做我的部将吧。”
王之平连忙拜倒,说:“末将参见张将军。”
第二十二章 真源起兵
第二十二章 真源起兵
一大早,天还没亮。真源县中却早已灯火通明,家家都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出门。张巡在真源为官几年,秉公执法,一心为民,老百姓都十分的爱戴他。知道北边有人造反,张巡不日就要率兵北上抗敌,又听说他今天要带了兵士们去黄帝庙祭祀,于是都自发的早起,也要一起去。一来替将士们壮声威,二来祝张巡旗开得胜。
张巡、贾贲带了李霜、雷万春等人,又押了杨万石的随从们来到黄帝庙,还没看见自己的军队,先看见了黑压压的百姓。百姓见了他,都纷纷让道问好,张巡一一点头,到了庙门前,看到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张巡望过每一个士兵的面孔,心中感慨:这些都是我大唐的好儿男,今日朝气勃发,战后却不知道能剩下几人。想到这里,忽然惊觉此时可不是该这样想的时候,于是命人把杨万石的头颅端上来,又把那几名随从也押了过来,朗声对士兵和百姓们说:“这几个人是胡贼安禄山派来做说客的。他们跟我说,只要我肯投降,就让我当河南道的副使。”说完,转过身去,对着黄帝庙,命人拿了香来,率先跪了下去。众人见他跪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接着说下去,但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张巡举香向庙中黄帝像拜了三拜,站起身转过来,等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又朗声说道:“我张巡,”说到这里忍不住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继续说道:“这里面流的是炎黄的血!”说到这里,低头拔出宝剑,举在胸前,说:“拿的是当今天子的宝剑!吃的是大唐的俸禄!我绝不受胡人的封赐,更不受乱臣贼子的摆布。”说罢,指着杨万石的头颅说:“这个人,身为太守,替天子司牧一方,不求报效皇恩,保国安民,却背信弃义,甘当说客,已被张某枭首。”又指着杨万石的随从说:“这几个人甘心附逆,你们说,应当如何?”
“杀了他们!”人群中不知是谁激昂的喊了一声,于是群情愤怒,都喊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于是张巡命手下亲信动手,说话间早已手起刀落,五六个头颅滚了一地。大家也都安静了下来。
张巡又吩咐亲兵:“把这几个胡贼的头摆上供桌,祭祀黄帝。”
说完,又抱拳对天明誓:“今日以贼颅祭奠,告慰轩辕皇帝:张巡率真源子弟,北上抗敌。我大唐境内若还有一个叛军,绝不归田;叛军肃清前哪怕我们只剩一兵一卒,绝不归田。誓与大唐共存亡!”
士兵和百姓们都被张巡的忠义感动,齐声高呼:绝不归田!更有激动的百姓,纷纷上前请求参军效命,真源一县,群情振奋。
张巡好不容易才让大家安静下来,说:“你们都是我大唐的百姓,天子的臣民。现如今叛军猖獗,张巡不能再保护诸位不受叛军之乱,东北不远,有睢阳一城,城坚壁厚,有我结义兄弟镇守,大家如果愿意,请去睢阳。一来保妇孺平安,二来也可协防替朝廷尽心。”
百姓们都知道真源无城可守,为避战乱,各自回家收拾行装,前去睢阳。张巡和贾贲也整肃队伍,往雍丘进发。
令狐潮那日送走张巡、许远之后,又借故推搪了几日。但他本来就不是个性格刚毅的人,这几日又连接败报,加上刘骆谷反复催促,崔氏又不停地劝说,又听说安禄山的军队四万人正向雍丘城逼近,于是终于答应投降。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当令狐潮在军营宣布追随安禄山的时候,六万将士尽然无一人反对。倒是雍丘城内的衙役和读书人有一百多人听了义愤填膺,都被令狐潮下了大狱。
就在张巡,贾贲北上的时候,安禄山的部将李廷望率领四万大军,驻扎在雍丘城外五十里的地方。刘骆谷坚持要令狐潮带了六万人一起去投降,而且必须先缴械。这本是为了防备令狐潮突然变卦,却不料帮了张巡的大忙。
雍丘有一名书生,姓李名翰,也是坚决反对投降的人之一。那一百多个人被抓的时候,他恰逢有事外出,所以逃过此劫。等到他们被抓之后,李翰联络了几个忠义的牢狱,想要偷偷的将他们放走。其中一个牢兵对他说:“我听说令狐潮的结义兄弟张巡,引兵来了。现在就在雍丘城南不远处。你何不随我去见见他?”
李翰一皱眉头,说:“我去见他干什么?”
那牢兵知道李翰的意思,说:“你不要因为他和令狐潮结拜了就心生反感,张大人和他这个义兄不一样,为人最是忠义。”
李翰说道:“你不要轻信人言。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牢兵不满的摇摇头说:“那也未必。”
李翰说:“你又没见过那个张大人,怎见得未必。再说他如果不是你说的那样,岂不是误了这一百多人的性命。”
那人笑了起来,说:“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张大人?”
李翰心想:你个小小的狱吏,就算见了也不过远远看到,怎么就……
那人见李翰不答,一抱拳说道:“张将军座下部将,王之平见过李相公。”
原来张巡在杀了杨万石那天,见王之平为人忠义又不失机敏,更重要的是令狐潮并不认识他,于是就派他潜入雍丘城中打探虚实,恰逢抓了这百多人,狱吏不足,牢头又见他有些武艺就收了他做狱吏。
李翰问明了原委,心中大喜,又听王之平说道:“我听说明天令狐潮要率六万士兵去城外五十里投降,到时候城中守兵不足1000人,你快去禀明张、贾两位将军,请他们务必隐藏行踪,南门外五里有密林一处,请张将军率部驻扎在那里。”
说完两人又计议了一番,李翰便匆忙出城。
张巡听说王之平遣人来报,连忙将李翰叫进来,听了命令士兵们抓紧赶路。到了夜间悄悄进了南郊密林埋伏。
第二天,令狐潮果然率部出降。等到了午时,王之平带着酒来到牢中,把牢头和当值的狱吏都叫到一起喝酒。酒过三巡,王之平突然说道:“令狐潮那个狗官,投降了叛军。我们如果随了他,将来都得落个灭九族的罪名。依我说,咱们不如打开牢门,把里面的人放出来,日后算起账来,也好有个说法。”
那牢头是令狐潮的死党,听了大怒,说:“你想造反么!”
王之平笑笑,说道:“我正是不想造反。”
牢头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一愣之间,已经被他身后一个狱吏砍翻在地。王之平和几个事先说好的狱吏都抽出兵刃,其余的人有的想去腰间拔剑,却摸了一空,原来早被他们做了手脚,有的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有的干脆就大叫痛快。
王之平带人一一开了牢门,将人放了出来。又发了早已准备好的兵器,再牢中点了一把大火。命令大家去通知四门,牢中有人越狱,快来增援。自己率了这许多人直扑南门。
第二十三章 兄弟反目
第二十三章 兄弟反目
张巡领兵在密林中焦急等待,过了午时看到城中起火,知道王之平已经开始行动。于是和贾贲领了三千士兵,也直奔南门。
南门守将远远在城头看到尘土飞扬,大吃一惊,连忙命士兵准备防御,又命人去其它三门求援,但人都去牢房救火了,哪里还有援兵。
南门士兵都全神贯注望着城外,冷不防王之平带了人从背后杀来,顿时乱了阵脚。王之平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却集中攻打城门,别的一概不管。南门守军也不过三、四百人,又多在城头准备拒敌,不多时城门便守不住了。等张巡他们到了南门的时候,正好王之平把门打开,于是二话不说,一起涌入城中。守城的一千余人,慌乱中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肃清了敌人之后,张巡和贾贲带了众将直奔府衙。
之前崔氏听到城中乱做一团,便派人出去打听。回来报是有人做乱,又听说张巡带人杀进城来,吓得连忙收拾东西就要跑,但这女人实在太贪财了,非要将所有的金银财宝都拿走不可,仆人这时哪里还听她的,早就各自劫掠了一些跑了。她只得自己动手。左右手都挎了一包黄金,腰间绑满了玉石项链,手腕上戴着几十个手镯,头发上插满了金簪银簪,连脚上都绑满了项链这些,匆匆往外走,刚走到客厅,又看到两个花瓶,想伸手去拿,哪里还拿得动,反而站立不稳,跌倒在堂上。正在地上摸索着收拾,却见几双脚立在自己面前,仰头一看,为首一人,正是张巡。
只听张巡笑道:“嫂嫂这是要搬家么?”
崔氏一听张巡叫她嫂嫂,胆子就壮了几分,站起来理理头发,扬起头说:“哟。你还知道我是你嫂子啊?知道就好。你哥哥不在,出城了,你要是回心转意,想追随他的话,就到外面去等吧。”
见张巡仍然笑着不说话,崔氏走到大堂正面的椅子旁坐下说道:“你如果是想乘你哥哥不在,夺了雍丘城,我劝你立刻撤出去,否则你哥哥率了六万大军,又有四万安将军的大军,一共十万大军,等到破城之日,到时候你们兄弟就难免翻脸。”
张巡干笑一声,说:“我正是要会会那十万大军,有劳嫂嫂也前去一会吧?”
说完吩咐左右说:“地上这些东西,都是我嫂嫂多年的家底,你们帮忙收拾收拾,给她带在身上,随我去城墙上等候令狐潮。”
这时站在他左右的,正有几名雍丘的衙役,平日里被崔氏欺负狠了,此刻听了都大叫得令,把地上一滩东西胡乱抓了,挂在崔氏身上,押了他随张巡去了城墙。
令狐潮带人走到半路上,听到雍丘被攻,也顾不得投降,让刘骆谷去转告李廷望,让他率人到雍丘汇合,匆忙带了部队,疾驰回雍丘。等到了雍丘,已经是晚上了,只见城头上灯火通明,再一看,自己的老婆被押在城墙上,旁边站的正是张巡,令狐潮的士兵手中都无兵器,又不能攻城。
令狐潮只得定了定神,带了几个亲兵走到城下,喊道:“贤弟,你绑了嫂嫂,想干什么?”
张巡在城头抱拳说道:“兄长,这妖妇害你不浅。都因这妖妇胁迫利诱,兄长才一时糊涂,做了这叛逆的事情。你今日的所为,天下尚未得知,若兄长能翻然悔悟,现在就进城来.手刃此妇,以###志。我做弟弟的,再请不敬之罪。你起兵拒贼,我甘为马前卒,供你驱使。”
令狐潮说道:“我若不如此呢?”
张巡微一沉吟,说道:“你若执迷不悟,我当先杀此妇,再取尔头!”
令狐潮又说:“你就一点不念手足之情么!”
张巡朗声说:“大义所在,顾不得私情!”
令狐潮又说:“贤弟,你念在我数次救你于危难的情分上,放了你嫂嫂。我即刻引兵离去,有生之日,决不与贤弟为敌。”
张巡说:“你叛君之日,就是与我为敌了。你口口声声要我念着兄弟之谊,你自己却不念君臣之义。”
“哼!”令狐潮冷哼一声,说:“我在雍丘当了十多年县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可见我有一步升迁?君对臣无恩,又怎能希冀臣对君有义?况且如今唐朝式微,安将军重权在握,所到之处,摧枯拉朽。贤弟你也要权衡利弊,自古天下易主,几百年必有一次。贤弟难道不明白这是天道吗?”
张巡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平日里,你也是一口一个忠义,和我,和许远也没少谈到过为臣之道,怎么事到临头,又是另外一个做法呢?你说我不明白天道,那我来问你,你可明白人伦?你连人伦都不懂,跟我妄谈什么天道?”
一席话说得令狐潮满面通红,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才要说话,只见城门上的小门开了,张巡带了南霁云和雷万春走了出来。令狐潮见只有三人,也就下了马等张巡他们走过来。
南霁云手上端了一壶酒和几个酒杯,张巡也不说话,转身倒了两杯酒。一杯拿在手里,一杯递给令狐潮。等令狐潮接了酒,张巡举杯说道:“兄长若愿意悬崖勒马,领兵扛贼,请满饮此杯。”
令狐潮手上拿着酒杯,看着张巡,既不喝酒也不说话。
张巡等了一会儿,见令狐潮没有喝酒的意思,又说道:“兄长既不愿意请泼掉杯中之酒。”说完自己先把手中的酒洒在了黄土之上,令狐潮依言将酒泼在地上。
张巡又转身倒了五杯酒,递了一杯给令狐潮,自己拿了两杯,又对南霁云和雷万春说道:“你们也拿一杯。”
又对令狐潮说道:“昔年在长安,你我兄弟五人,无所不谈,无所不言,许远今日不在这里,但我知道他的心意与我相通,我们这几个做兄弟的,敬兄长一杯。”说完仰头将两杯酒一干而尽。
南霁云走上前,对令狐潮说道:“南八没有别的话说,你多多保重。”说完也一饮而尽。
雷万春大踏步走过来,张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叹了一口气,一口喝完酒,又似乎在生什么气,一把将酒杯摔得粉碎。
令狐潮闷闷的把酒喝完,许远又斟满两杯酒,这次口气不在象之前那么温和,而是厉声说道:“你投靠胡儿,叛国背义,张巡从此以后与你恩断义绝,势不两立!喝完这杯酒,你我各为其主,战场上绝不容情!”说完把酒干了,转身就走。
令狐潮忍不住悲从中来,把酒喝了,见张巡要走,说道:“贤弟!你嫂嫂她……”
张巡回过头来,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兄长。她也不是我的嫂嫂。既然你念着夫妻之情,我就还你……”
令狐潮听到这里,以为张巡回心转意,正高兴。忽然听张巡继续说道:“一个全尸。”
令狐潮大惊,说道:“你不可如此绝情!”
张巡更不搭理,转身入城。令狐潮忽然听到城头上一身凄厉的惨叫,抬头一看,一见东西落了下来,一声闷响,掉在地上,上前一看,正是崔氏。身上还挂满了珠宝玉饰。
令狐潮抱着崔氏的尸体,心中悲伤,大哭道:“张巡!你好恨的心!令狐潮有生之年,誓破雍丘!”
张巡其实可以留下崔氏,以全兄弟之义,但他想到令狐潮走到这个地步,崔氏是很重要的一个祸根,于是终于下令将她推下城墙。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四章 首战失帅
第二十四章 首战失帅
令狐潮带了崔氏的尸体回去,命人好好安葬,独自一人坐在帐中,悲愤交加。悲的是几十年的兄弟,从此反目;愤的是,张巡竟然不顾兄弟情义,杀了崔氏。但对崔氏之死,除了有一点小小的惆怅,却并不伤怀。到了半夜,听到远处有兵马行进之声,出账察看。只见李廷望已经在刘骆谷的带领下来到了雍丘。李廷望听说张巡杀了令狐潮的老婆,心中安定了一大半。至于丢了雍丘,倒并不介意,反正早晚也会攻下来。于是见了令狐潮,先致以了“深切”的哀悼,然后和刘骆谷进了军帐,刚坐定就听刘骆谷说:“我们有两个方案,安排令狐大人。第一个方案,你去长安,由安将军另行安排你的去处,这六万大军暂时交给李将军率领。第二个方案,命你为平南将军,留本部两万,再从李将军部调配两万,合兵四万,先拿下雍丘。”
令狐潮听了心中冷笑:第一个方案,是想架空我,你们当然知道我不会接受。第二个方案,虽然给我四万人马,但却抽走我的本部四万,又让我攻打雍丘,等我打下来,恐怕也就不足三万人了。但既然已经投降,也只好听命,于是令狐潮说道:“张巡杀我妻,我定要攻下雍丘报仇!”
令狐潮带了四万人,休整了几日。知道雍丘城中只有三千多名守军,召集了将领来,吩咐明日出发。又命一名亲信,带兵五百,将粮草先行押到雍丘城外扎营,等明日士兵一到,就可以埋锅造饭。一员将领听说,大惊,说道:“将军!断不可如此啊!敌人就在前面,又没有我方的军队,你这不是送粮给他们吗?”
这个将领是李廷望部的,令狐潮对他也爱搭不理,说道:“我自有安排,毋庸多言,各自去准备吧。”
张巡早已派人密切监视令狐军的动向,探子见了令狐潮的运粮队伍,稀稀拉拉几百辆车,怕够4万人吃上一个月的,连忙赶回雍丘。
贾贲和张巡正在商量如何御敌,忽然听说有军情,连忙把人叫了进来。
探子进来跪在地上说道:“启禀两位将军,令狐潮大军正在整装,恐怕明日将要启程。他们现在已经在运送粮草。”
贾贲本来还在看桌上的地形图,听说抬起头来问道:“什么粮草?”
探子继续说道:“我看到有几百士兵押着几百辆粮车,向雍丘方向出发。”
贾贲一沉吟,说:“几百辆粮车?那可是够几万人一个月的用度了。”
探子答道:“正是。”
贾贲又问:“你说只有几百人押送?”
探子回答说:“至多不会超过一千人。”
贾贲大喜,转头对张巡说:“天助我等!若能劫了他的粮草,怕他十天半月不能动身。”
张巡沉吟不语,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毛笔。过了很久才说道:“此事恐怕有诈。断没有把粮草先行运往前线的道理。”
贾贲不信,说:“兵法上说,大军未发,粮草先行。”
张巡摇头说:“他们驻军之地,不过离我们几十里。就算要供应粮草,也可和部队一起前行。为什么要先行派人押送?”
贾贲又说道:“那令狐潮不过是个文官,你也说他从不知兵法。他料定我们城中守军不足,断然不敢出战,因此胆大妄为,也是有的。”
人有的时候不自觉地就会把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去想,贾贲就是犯了这个毛病,所以处处都想着这件事对自己如何的有利。
张巡继续摇摇头说:“此事不可轻信,要小心在意才行。”
贾贲心中不满,暗想:都说张巡有勇有谋,原来是这么多顾虑的人,看来传言也不能尽信。因为他带的人多,所以之前他们就决定,张巡为辅,贾贲为正,但多少也要给张巡一点面子,于是贾贲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先带人在半路埋伏,一面在派人密切监视令狐潮主力的动向。如果情况不妙,我立刻撤兵回来。”
张巡心想:此事如果我强阻他,恐怕他心有不满,也未必能阻止得住,派些探马去探听虚实,及时通报,也未必就酿成巨灾。于是点头答应,又暗中派雷万春和南霁云带领五百人马跟随接应。
到了晚上,贾贲带了兵在半路埋伏了许久,忽然一匹快马驰来,报称:“令狐潮中军中忽然出动了五千步兵,往雍丘方向赶来。”
贾贲大叫:“不好!”派探马赶紧驰回雍丘禀告张巡,自己却率了本部的两千多人迎着运粮车队来的方向进发。
张巡听了探子的报告,也是大叫:“不好”。但这声“不好”却和贾贲的意思完全不同。贾贲叫“不好”,是觉得令狐潮一定反应过来运粮车队要出事,所以派了五千人来保护,如果让他们赶上了运粮车,他就劫不成粮食了,因此“不好”。张巡的“不好”,却是觉得令狐潮故作此举,欲盖弥彰,要引贾贲上钩,因此不但不好,而且是大大的不好。
当下连忙命人准备快马,自己带了五十名轻骑出城,往雷万春和南霁云那里驰去。南霁云远远看到张巡率人驰来,忙问:“将军哪里去!”
张巡顾不得勒马,说道:“快带人跟我走。”
六百人紧赶慢赶,忽然听到前方杀声震天,远远的一些人正在往回跑。张巡拉住一名败兵问:“怎么回事!”
那人气喘吁吁地说:“车上……没粮食……有……兵!”
原来贾贲领兵拦住运粮车后,正要猛冲,却看到车上盖的布全部掀起,哪里有什么粮食,却是一半弓箭手,一半精兵。每辆车上躲了十人,合起来也有好几千人。贾贲深知此时绝不能乱,否则两千人一个也回不去,于是喝令士兵扎住阵脚,但立刻被一阵乱箭袭击。四处受伤惨叫声不绝于耳。战场上,突然发现敌军数倍于己,又听到同伴惨叫,谁还能稳住阵脚?霎那贾贲军大乱,士兵纷纷往雍丘方向狂奔。
张巡看见越来越多的士兵在往后逃,情知这样下去必然全军覆灭,命令南霁云带领步兵在这里站定,不要前进,对于逃回来的士兵一律在这里重新列阵。又对手下将领和骑兵说道:“雍丘会不会在今天沦陷,全靠你我了!”
说完抽出长剑,指向前方,放马向前。张巡手下诸将和五十名轻骑兵见他临危不乱,深受感染,也都抽出兵器,随他向前。黑暗中那些心胆俱裂逃跑的士兵看到几十个唐军装束的骑兵一声不吭的向敌军方向前进,都很吃惊,但不知怎么的,勇气却恢复了一点。更有眼尖的叫道:“是张将军!”
溃逃的兵士听说,都驻足观看。只见几十匹快马在道路当中缓缓前进,为首十人身披铠甲,铁甲在些许的微光中,时不时闪烁着寒光。当先一人,手持长剑,威风凛凛,正是张巡。后面几十人浑身白衣,绑着发髻的丝带在风中飞舞。这些人宛如天兵,面容镇静,如同前面不是数千敌军,而是无数木桩。
士兵们都被这一幕震慑,转过身来望着驰过的骑兵。马蹄声渐渐快了起来,初时还能听得清楚,就像鼓点,到后来越来越快,几十匹马的声音混成一片,黑夜中透过前方的惨呼声异常震撼。忽然张巡眉头一皱,大喝道:“杀!”身后将士也同时大喝着纵马飞驰。片刻冲入敌人阵中,敌军冲得稍微前面点的士兵有的被撞出老远,有的被踏于马下,一时都乱了,转身逃跑。
贾贲的败兵见了这股气势,胸中勇气顿生,竟然不再逃跑,都反身杀了回来。令狐潮军前部看了这个阵势,都往后退,但后来的士兵却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见有几名唐朝骑兵冲到人群之中,立刻就被拉下马来,乱刀砍死。
张巡等人拚死猛砍,剑上血流如柱,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剑尖,哪里是血柱了。敌人越聚越多,马根本无法前进,被人推得连连后退。有些骑兵失去了平衡,从马上掉了下来,还没落地,就已经身首异处。
眼看张巡等人就要支持不住,唐兵如果再次溃败,那就真是回天无力了,就在此刻忽然听到后面鼓声阵阵,叛军举头张望,只见张巡身后站的又是新来的唐军,个个军容鼎盛。叛军们心中惊疑不定,黑暗中又看不真切,不知敌人有多少援兵,自己的主力又还在远处,都停住了脚不敢前进。
后面的唐军,正是南霁云率领的五百士兵和一些败下来的唐军,此时南霁云大喝:“杀了他们!”
唐军齐向前冲,叛军本来已经心神不宁,这时见状发一声喊,转身就跑。
南霁云也不追赶,只汇合了贾贲残部和张巡往雍丘退去。这一仗,贾贲的军队遭到重创,两千人只剩下一半,张巡唯一的轻骑兵也只剩下不足二十人。贾贲在乱军之中身中数刀,被他弟弟贾濡拼死保护,才留了一口气回到城中。见了张巡,羞愧难当,又知道自己大限将近,叮嘱贾濡:“你跟着张将军!”说完一口气上不来,命赴黄泉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二十五章 义不容辞
第二十五章 义不容辞
雍丘首战,唐军折损千人,叛军令狐潮部也折损千人,从战绩上看,唐军不算吃了败仗,不但不算败,以少战多,还算一场小胜。但这一场小胜,代价实在太大。对令狐潮而言,却只是搔了搔痒。
张巡一边在城中巡视各处伤员,安慰士兵,一边却心情沉重。令狐潮四万大军转眼就要开到,如果敌人持续进攻,雍丘城的这点兵力能够坚持多久?正在沉思的时候,只见南霁云、雷万春和王之平走了过来,几人也都面色凝重,南霁云说道:“大哥……”
张巡知道他们有事要说,连忙摆摆手阻止了南霁云,看看周围的士兵,使了一个眼色,往县衙走去。
“大哥!!”进到房内,雷万春不等南霁云开口,抢先说,“昨夜一仗,损折三分之一,如今城内军心不稳,此城不宜久留。我们这些人身是朝廷的将领,死是朝廷的……”说到这愣了一下,不知如何措辞,但立刻又说,“死将。”
张巡、南八等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但这笑中却有落寞之意。只听雷万春继续说道:“我们尽忠那是应当的。但是夫人和孩子却不能随我们受这样的罪,不如派人把他们送出去吧。”
南霁云等人都齐声附和。
张巡知道他说的是李霜和张亚夫,自己也很担心这个问题,只是觉得此时不当考虑自己的私事,因此一直没有说出来,现在雷万春他们先提出了这个问题,不能说是正中下怀,但也合了他的心思,于是说道:“既如此,我先进去让李霜母子收拾行装。”
张巡自昨夜苦战之后,这是第一次回到家中,李霜见张巡灰头土脸,浑身血迹,心中怜爱,忙打了一盆热水,拧了毛巾,张巡微笑着看妻子张罗,心想:让她忙吧,此次一别,不知道夫妻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因此也不阻拦,等李霜张罗完了,要替他脱掉盔甲时,他拉住李霜的手,阻止了她,说道:“霜儿,你知道我虽没有聘你为正室,但却从未将你看做续弦的小妾。”
李霜看着张巡的眼睛,不知道这个从来严肃的丈夫今天为什么说出这样温柔的话来,只是静静的点点头,拉张巡坐到床边。
张巡伸手搂住她说:“昨夜的战况想必你也知道了,城外令狐潮四万虎狼之师整戈待命,我们一夜之间损兵近半,雍丘城必有一场苦战。我不能眼看你和亚夫,城破被俘,因此想派南八和雷奔送你们出城。你到睢阳去找兄长,张巡若能力保雍丘不死,夫妻来日再见。”
李霜静静的听张巡说完,沉默了半晌,说道:“我如果在这个时候弃你而去,怎对得起我们之间的情谊?夫妻间本当患难与共,生死相随才是。”
张巡摇摇头说:“你和亚夫走了,我便没有了后顾之忧,能放手与令狐潮一搏。”
李霜继续说道:“亚夫才五岁,是你张家唯一的后代,让人把他送走就行了。我却绝不能走……”
张巡张口要说话,李霜连忙继续说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先不论夫妻情意,只说你现在身为主帅,还为接战,先把老婆儿子送走了,将士们怎么想?军心必然乱了,说你徇私情,不会再实心踏地的替朝廷、替你效命。再说,我父亲一世英名,得来不易,我若此刻逃走,将来怎么去面对他?你说因为我母子,会让你心神不宁,亚父年纪小,无法上城拒敌,我李霜却是四肢俱全,耳聪目明,虽是女流之辈,也可披甲上阵。就算不能杀敌,也能助你鼓舞士气。”
张巡听了李霜的话,说得句句在理,低头沉默不语。李霜见他这样,知道他已经在犹豫,拉过张巡的手说:“事不宜迟,你这就派人把亚夫送去睢阳,我决不能走,不但我不能走,城中上至副将的夫人,下至士兵的妻子,谁都不许走。我来召集她们,为前方的将士洗衣做饭,熬药治伤,也为大唐尽一份忠义,为你分一点忧愁。”
张巡转头看着李霜,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是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过了一会儿,才把南霁云等人叫进来,将李霜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南霁云闻言急了,说:“嫂嫂!现在可不是任性使气的时候,此刻敌军尚未围城,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快走吧!”
李霜站起来,看了看身前站着的这几个满脸灰土的将领,说道:“你们都是随我夫君出生入死的豪杰,我也从没拿你们当外人。南八、雷奔……”
两人听到李霜招呼,齐声答道:“我们在!”
李霜看着他们,继续说:“你们二人更是和我交情不浅。今日我有一句话要说在前头,你们如果还当我是你们的嫂子,将来不管情势多么危急,让我先走这话再也别提。若再阻止我全名节,守夫妻之义,休怪我翻脸无情。”
南八听了,心中暗赞:好一个贞节烈妇。
雷万春却忍不住叫了出来:“好!不愧是我大哥的嫂子,我雷奔的老婆!”刚一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脸上一红,双手乱摇道:“该死该死!错了错了!”
其余的人本来听他说错了话,就有些好笑,此时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再也忍耐不住,连张巡都一起哈哈大笑。
雷万春看大家笑他,反而不窘了,两眼一瞪,说道:“笑什么笑!我还没说完呢!别笑了!”
大家这才安静了,都面带笑意的看着他。雷万春继续说道:“我雷万春至今日起发誓,只要有我的命在,就有嫂子的命在!”
众人见他说得诚恳,都点头称赞。李霜两眼含泪,说道:“有你这样的好兄弟,你大哥也就放心了。”
当下众人商量了,派了几个精明能干的人护送张亚夫前去睢阳,李霜自去招呼全城的军属。众将士看到李霜和妇女们尚且临危不乱,自愧弗如,军心也为之一振。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六章 诈降激变
第二十六章 诈降激变
张巡走到街上,忽然看到贾濡身穿孝服,领了一帮人在一个民宅内布置灵堂,知道是为贾贲发丧。心中为之一动,匆匆回到自己的书房,写了一封信,又命南霁云去把关押的雍丘校尉蒋彪带来。
这蒋彪原是令狐潮的死党,张巡进驻雍丘时没能跑掉,被抓了起来。这时只见他浑身带着铁镣,被押了进来。张巡连忙起身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责怪南霁云道:“你怎么这么对待他。他忠于我的义兄,就是我的半个兄弟,还不快快松绑。”
南霁云一愣,心想:这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虽然狐疑,但他还是松了蒋彪的镣铐。这蒋彪本来听说押他出去,之前又听说昨天城中守兵阵亡很多,以为要拿他祭旗,早已吓得心胆俱裂。此时见张巡对自己如此客气,慢慢平静了下来,心想:想必是他吃了败仗,城外又有令狐大人的兵马,所以才改了主意?
正在那儿乱琢磨,只见张巡拿起桌上的一封信走了过来,对他说:“你去把这封信交给我的义兄,告诉他如果同意我信中之言,请在军中竖起红色大旗。”说完又吩咐亲兵送蒋彪出城。
南霁云听了心中狐疑,但此刻又不好问,只得等蒋彪拿了信离开,才问道:“大哥信中写的什么?”
张巡并不回答,只命南霁云去调一百士兵过来,而且特别叮嘱一定要是自己从真源带来的兵士。南霁云依令带了一百个真源士兵来。刚走到县衙外,就见贾濡领了十几个人押了刚刚放走的蒋彪,气势汹汹的冲进县衙。
南霁云连忙命士兵们把住县衙,自己跟了进去。
张巡听到屋外吵闹声,开了门走出去。正碰上贾濡一帮人。贾濡也不等张巡开口,厉声说道:“张将军,这蒋彪怎么出来了!”
张巡冷冷地说:“是我念着和令狐潮的多年兄弟之义,放了他出去。”
贾濡又拿起手上的一封信,问道:“这又怎么解释!”南霁云在后面定睛一看,正是张巡交给蒋彪的那封信。
张巡又冷冷地说道:“你兄长死后,我乃雍丘主将,这军务上的事,不劳你费心。”
贾濡忍不住骂道:“我呸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哥哥尸骨未寒,你就要……”
“来人!”张巡恐怕他泄露信中的机密,直接打断了他。
院外真源兵听到张巡召唤,都冲了进来。只听张巡指着贾濡等人继续说道:“将这些犯上作乱的人,给我抓起来,押入后衙!”
贾濡此时也顾不得别的,只是破口大骂。
等押走了贾濡,张巡把信又重新交给蒋彪说:“你速去,小心形迹。莫要在被抓回来,坏了我的大事!”
蒋彪唯唯诺诺领命走了,出了雍丘,见令狐潮军就在城外三里驻扎,于是更不停留,直奔中军。
见了令狐潮,将张巡的信交给了他。令狐潮打开一看,只见信上写道:“令狐吾兄:雍丘城内原有精兵三千余众,本拟与兄决一死战,以成名节。孰料贾贲不听弟言,中兄之计。昨夜一战,损兵千余,现所剩不足两千,贾将军伤重身亡。如今雍丘城内无雄师,外无救兵,兄亲率四万大军依城而营,弟深悔当初不听兄劝。如今为救一县生灵,愿出降献城,若兄不念旧恶,诚意接纳,请与中军帐中置红色大旗一面。城中将士,多为贾贲故旧,如今他尸骨未寒,便改他凭生志愿,我与众将商议,皆有不忍之心,若催逼过急,或有反意,不得已求兄宽延三日,待贾公发丧之后,举城归顺。兄自幼待我如亲弟,此等小事万望俯允。弟,张巡拜上。”
令狐潮看着这信,先是愤怒。狠他前几日杀了自己的妻子。随即是高兴兄弟终于可以团聚,拿下雍丘,也可向安禄山证明自己的能力。但紧接着是狐疑,心想我这兄弟,自幼倔强,认死理,别说遭了惨败,昨夜又并未惨败,怎么就忽然回心转意了。想到这里,连连说:“不大对头。不大对头。”
蒋彪听了,连忙上前说道:“下官开始也觉得此事有诈,但贾贲的弟弟却因为这事,被张巡抓了。”
令狐潮一听,忙问详情,蒋彪将如何暴露了行踪,贾濡如何获得了信函,如何大骂张巡,如何被抓,详细地说了。
令狐潮这才相信了三分,但随即又对蒋彪说:“你可不要当了蒋干,我也不愿做了曹操。”说完又吩咐帐下传令,说:“去中军大帐,挂一面红旗。并且吩咐三军,暂不攻城。但要小心防备,到晚上,各处营中都要设暗哨,流动哨多加三班,昼夜不停。命马军夜间,人不卸盔,马不卸鞍,谨防敌军突袭。”
张巡放了蒋彪之后,便上城头观望。过了一会儿,果然见令狐潮中军竖起了红色大旗,知道令狐潮不念杀妻之仇,连忙去张罗贾贲的丧事。
到了晚上,只见令狐潮军中执火把巡逻的士兵比昨日多了三辈,知道令狐潮心存疑虑,便对身旁的雷万春和南霁云说道:“你们好生守住城,我去敌营见见令狐潮。”
两人闻言大惊失色,如何肯答应,都要随了张巡同去。张巡说道:“今天关了贾濡,贾贲的士兵们已经有所不满,你二人在城中还能弹压得住,我自己去无碍,天明必归。”
说完也不管两人苦劝,一人出了城门。
令狐潮正在帐内看书,忽听手下禀报说抓了一个人,自称是张巡。令狐潮不敢相信,命人把他押来,却不是张巡是谁?
张巡看着满脸惊奇的令狐潮,笑道:“怎么?哥哥就是这么迎接我的?”
令狐潮连忙命人松绑,装作生气地说:“上次你不是说从此以后恩断义绝吗?又杀了我的妻子。还称什么哥哥?”
张巡忙说:“就知道哥哥还在气我,所以特来请罪,要杀要剐,听凭处置。”说完就要跪下,令狐潮连忙上前扶起说:“你是我的弟弟,你能悔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生什么气。快过来坐下。”
张巡和令狐潮坐下之后,将雍丘城内的详情禀告,告诉令狐潮自己抓了贾濡后,贾军颇有不满,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正在给贾贲办丧事,打算厚葬了他。张巡说一句,令狐潮点一次头,说句“应当的”。等张巡说完,令狐潮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你我痛饮一场。”到了早晨,令狐潮喝得烂醉如泥。张巡起身告辞,令狐潮醉醺醺地说道:“兄弟……兄弟既然打算投降,就不要回去了。”
张巡说道:“我也不想回去,但南八和雷奔两人恐怕弹压不住城中士兵,万一闹起来,岂不是节外生枝?”
令狐潮想想也有道理,于是说道:“如此……如此,你就去吧。”说完还不忘叮嘱,“注意安全,小心防备。三天之后……我可要看到一个全须全影儿的张巡!”
张巡点点头,迈步要走,却被令狐潮从后面拉住,于是转过身来,见令狐潮突然不醉了,专注的看着自己。看了很久,令狐潮才说道:“你不是骗我吧啊?我可是你的亲哥哥,你可不能骗我。”
张巡连忙说道:“绝不敢欺骗兄长。”
令狐潮“嘿嘿”一笑,说:“好!好!你去吧!要小心!”说完,两眼一番,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打起了呼噜。
张巡看看躺在地上的令狐潮,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南霁云和雷万春彻夜未眠,等到天明,总算看到张巡回来了,都赶忙开门迎接。张巡纵马驰回雍丘,见到二人,立刻下了马,说:“你们去把我百夫长以上的将领都叫来,只通知我的人!”说完直奔县衙。
过不多时,南霁云、雷万春、王之平以及十名百夫长都到了县衙。
张巡看了看诸人,说道:“你们即刻带领本部人马,下了贾贲军的装备武器,我们自己的部队也只留横刀,弓矢弩箭连同陌刀等重武器和所有的明光凯都集在一起。做完这些,再来回禀。”
十名百夫长面面相觑不敢答应,张巡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你们要抗命不成!”
雷万春和南霁云也都对他们说:“快去吧!”
军令如山,十人虽然犹豫,但见主将和副将都异口同声,也就各自领命去了。去了不多久,就听城中喊声突起,乱作一团。
南霁云不无担忧地说道:“不要伤人了才好。”
张巡叹一口气说:“形势危急,就算真伤了一两百人,也是无法可想。”
这一闹直弄到天黑,才见十名百夫长陆续回禀,贾贲军已经被缴械,有些哗变的士兵也都被抓了起来,连同本部的重兵器也都堆到了北门外。
张巡听完点点头,说:“好了,你们密切监视贾贲军,千万不能乱。又该我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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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雍丘大捷
第二十七章 雍丘大捷
令狐潮到中午的时候酒已经醒了,忽然听到雍丘城中一片嘈杂混乱之声,竟然闹了大半日,此刻正心神不宁,怕是士兵哗变,又怕张巡有生命危险,连忙命令全军集合,就要强攻,正准备出发,忽然看到雍丘城门打开,张巡单骑奔了过来。
张巡见到令狐潮后,一口气说道:“我已命令士兵缴了贾贲军的械,并连同我本部的重武器一起堆在城外,兄长可派五百人去城下搬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表明我的诚意,请兄长千万不要猜疑,再耐心等待一天。明天一过,后天一早我就率部投降。”
说完,又说道:“现在城中形势错综复杂,我不能久留,就此告辞。”说完,转身绝尘而去,远远听到令狐潮大叫:“千万小心。”
令狐潮直到张巡进了城门,才吩咐派一千名兵士去把城下的兵器搬回营中。一千人汗流浃背,搬了半夜才把兵器搬完,令狐潮命人清点,果然雍丘城中再无重武器,因此疑心尽去。就在这时,蒋彪走过来说:“将军,切莫坐失良机。”
令狐潮一愣,问:“什么良机?”
蒋彪说道:“此时城内连弓矢都没有,若将军即可传令三军攻城,必能一举攻破。”
令狐潮又是一愣,说:“后日他们就举城投降了,何必节外生枝。”
蒋彪又说道:“反正他们也打算投降,迟一日早一日有什么关系。再说,张巡也说城中形势错综复杂,万一生出什么变数呢?不如早早攻下城来,免得夜长梦多。”
令狐潮听蒋彪说的有理,立刻传令三军集结,准备攻城。
且说张巡回到城中,正准备脱衣就寝,忽然听到城外战鼓大响,人喧马嘶,不由得脸色一变。连忙到城头察看,只见令狐潮军正在集结,心想:完了完了,大势已去。
令狐潮独自坐在帐中,越想越犹豫,蒋彪进来禀告说集结完毕,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了。
令狐潮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命他们各回本部休息吧。”
“什么?”蒋彪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
令狐潮不耐烦地说道:“让他们各回本部休息!”
蒋彪这次听清楚了,连忙说:“将军!机不可失啊!”
令狐潮一抬头,坚决地说道:“我绝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情。再说,万一我们攻城,城中士兵哗变,杀了张巡,我就万万对不起他了。”
“将军……”
“好了!”令狐潮大喝一声,说道:“快去传令。”
蒋彪只得退出,命将士休息。令狐潮军都知道雍丘已经要投降了,刚才听到召集说要攻城,都暗自咒骂主将吃饱了撑的。此时听说不打了,反而高高兴兴地一哄而散。
张巡在城头一直在看着令狐潮军的一举一动,这时看到对方解散了,心头才为之一松,长出了一口气,才惊觉自己满手都是汗。
到了第三天,令狐潮已经完全没有了戒心,手下兵士们也觉得雍丘一定降了,竟然连岗也不设了。正逢这日阳光明媚,不少士兵干脆就躺在地上晒肚皮,也有的跑到附近的小河去洗澡,外面乱翻翻的,哪里还有部队的模样。
城外乱翻翻,城内却在紧锣密鼓的备战。先是每人发了一套深色的衣服,原来张巡早在三天前就叫李霜带着全城妇女搜罗深色的布料,什么桌布啊窗帘啊,凡是深色的,无一漏网,妇孺们连天的躲在县衙中缝制了一千套。到了傍晚,又把贾濡等人放了出来,命他们召集了贾贲的旧部,发给横刀,说明了原委。贾濡在县衙里骂了三天,嗓子都骂哑了,这时听了张巡的计策,又是惭愧,又是钦佩。当即跪下请罪说:“张将军为国操劳,贾某却好吃好喝的还辱骂将军,请将军治罪。”
张巡笑着把贾濡扶了起来,说道:“原是要让你骂得,你若不骂,怎么引得敌人上钩?”
张巡那天看到为贾贲发丧就定下了这个计策,恐怕城中有令狐潮的密探,因此此事做得十分谨慎,除了南霁云和雷万春,连本部的人马都一律瞒了,这时大家才得知原委。
贾濡站起来又说:“张将军足智多谋,今天贾濡心服口服。从此以后我和先兄的部属们谨遵将军号令,谁要不听,我第一个不放过。”
雍丘城内的士兵,本来都是忠义之士,才愿随了贾贲张巡来此抗敌。前几日看到张巡的做为,不但贾贲的士兵们很愤怒,连张巡带来的真源士兵也非常郁闷,此时知道了真相,个个精神抖擞,战意盎然。
只听张巡吩咐道:“贾濡!你率本部人马镇守雍丘,若我军夜袭成功,你则率人出来接应。若夜袭失败,绝不能打开城门。”
贾濡听令一愣,说道:“那将军你们……”
张巡笑笑说:“若失败了,你以为一千人能在四万敌阵中逃出来么?”
贾濡沉吟一下说:“将军乃雍丘主将,将军若有不测,雍丘难保。既然这样,贾濡原率本部去突袭,请将军守城!”
张巡一怒说道:“你刚才说要听我号令,怎么我下的第一道命令就如此多的废话!”
贾濡这才不敢说话。
到了晚上,张巡开了东西两门,悄悄带了一千人出城。这一千人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都紧贴着城墙移动,深怕被敌人的哨兵发现了身影。等都到了北墙下面,又都悄悄趴下,躲在浅草当中,匍匐着往前缓缓移动。也是天公作美,这一夜不但没有月光,而且风又很大,壹千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敌人哪里看的见;风声又隐藏了一干人爬行的声音。半路山,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旦被敌人发现,那就前功尽弃了,雍丘城内没有兵器,这一仗若是败了,等同雍丘沦陷。等爬到敌军营前,大家伙都已浑身是汗。南霁云看了看张巡,见他点点头,于是挥了挥手,壹千人静悄悄的拿出用布条绑在背上的横刀,因为怕刀面反光,大家都小心翼翼,有的士兵因为紧张,不自觉地咬紧了牙齿,脸上青筋暴起,乍一看万分恐怖。
其实行动的人因为身在事中,无暇多想,还不算很紧张。最紧张的是站在城头的贾濡和兵士们以及城内的百姓。这一夜,没有一个人睡觉,大家念佛的念佛,踱步的踱步。最难受的还是城楼上的守军。又要装作和平时没有两样,又想了解进展。听到一点点响声,心脏就狂跳不已。
雍丘城内外,在这一夜,包括城墙和树木仿佛都有了生命,都屏住了呼吸,静待着胜利或失败的到来。
忽然,只听一声大喝,紧跟着无数怒吼。张巡他们终于行动了。士兵们拿着横刀,冲进了令狐潮军中。每个人都血脉喷张,不但砍人,而且砍马砍帐篷。静寂的军营就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人,手忙脚乱。
令狐潮怎么也没想到,张巡之前的一切都是伪装,此刻坐在帐篷里,听着外面的杀声,竟然愣住了。多亏他的几名亲信,冲进帐篷来,抢了他就跑。
令狐潮军完全没有抵抗,就这么彻底崩溃了。四万人,被一千人追着漫山遍野的乱跑,鬼哭狼嚎。张巡的人都杀红了眼,人在此刻已经变成了野兽,撕咬着猎物,包括跪在地上,手无寸铁的猎物。战争是残忍的,战争当中的人尤其残忍,夜晚在大火,嚎叫和血光中度过,白天迎来的是满地的尸体,鲜红的土壤和滚滚的浓烟。
张巡经过一夜的厮杀,已经没有了力气,拖着长刀站在中军帐前,望着四周的惨景,这时他才记得自己是个人,躺在地上的也都是人。令狐潮跑了,张巡不但不惋惜,反而还有一丝庆幸。看着同样精疲力尽的雷万春和南霁云走近,张巡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唐军各个都摊倒在地。
是役,唐军以阵亡数十人,伤百余人的微笑代价赢得了杀敌万余,缴获兵马粮饷无数的辉煌胜利,这也是唐军在安史之乱开始后的第一场完胜,消息立刻不胫而走,传遍四面八方。是时,胡骑横行河南河北,所过之处无坚不摧,都传为不可战胜。雍丘大捷对全面溃败的唐军无疑是一味镇定剂。
此时洛阳已失数十天,长安外围只有潼关可守,唐军屯十万大军却不能出关一步。朝廷百官正在宫内争执不下,有的说当命潼关守将即刻率部出击,又有的说应该弃守长安,退至巴蜀,凭借秦岭之险,集结军队,适时反扑,李隆基在朝堂上坐着听得焦眉烂额,拿不定主意。这时忽然一名内侍大叫:战报战报!冲上朝堂,一跤跌在地上,顺势就趴在那里,继续说道:“战报!皇上!战报!”
李隆基看着朝下的内侍,怒道:“又是哪里失守了!”
“不……不……是!”内侍喘着气,继续说道,“雍……雍丘捷报!”
李隆基一下站了起来,说道:“哪里捷报?”
“雍丘!”几个重臣也兴奋不已,异口同声的回答。
李隆基喃喃自语道:“雍丘?前几日不是有报说,雍丘反了么。”说完对内侍说道:“你还跪着干什么!快呈上来!”
内侍慌忙把信呈上,李隆基拆开看了,才知道张巡举兵,雍丘大捷的原委。看完之后,大叫:“好个张巡!真将军也!”说完把奏报递给众人,又命中书省传旨:“授巡主客郎中。”
紧跟着河北又传捷报,河东节度使郭子仪击溃史思明部,河北已经投降叛军的十多个郡县临阵倒戈。
这些捷报立刻振奋了朝野,先还在主张撤退的不少人,此时都慷慨激昂,要求即刻与安禄山主力决战。
这一来,却苦了镇守潼关的哥舒翰。他深知唐军仓促应战,各地兵马现在仍未到齐,此时应当固守待援,但朝廷那帮大腹便便的重臣们,怂恿着皇上,连下三道圣旨,催促哥舒翰出城决战。终于,天宝十五年六月,哥舒翰抗不住朝廷的压力,明知必败而引十万大军尽出潼关,在灵宝与安军主力决战。唐军人数不占优势,又常年没有实战经验,如预料之中的,不到三天就被击溃,十万人灰飞烟灭。而唐玄宗李隆基此时再也无兵可派,只得放弃长安,逃难一样的飞奔巴蜀,与中原失去了联系。
国不可一日无君,七月在不知李隆基生死的情况下,太子李亨即帝位,改元至德。本来唐军已经扎住阵脚,不日就可反扑。但李隆基轻敌冒进,致使京都陷落,一时间再次被叛军占了上风。安禄山领军肃清了河北之后,又率部南下,令狐潮也随大部队开了回来。
第二十八章 斩将誓师
第二十八章 斩将誓师
至德元年六月,令狐潮终于等到了机会,请命攻打雍丘,以血前耻。令狐潮因为在攻打河北诸郡时颇有战功,这时已经很受安禄山重用,听了他的请求,安禄山调拨了六万精锐,命令狐潮为主帅,李廷望为副帅,直奔雍丘。
而雍丘自打去年接到了任命张巡的圣旨之后,又有当时任河南节度使的吴王派来了两千人补充兵员,但安禄山随后在雍丘以北筑了一个要塞,从此雍丘被隔断,再也没有得到朝廷和全局的一点消息,日夜期盼唐朝主力来援。但他们等来的不是唐军,而是安禄山的六万精锐,并且是由对雍丘恨之入骨的令狐潮率领。
城中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就慌乱了,特别是吴王派来的两千人,从未和叛军接过战,对张巡又缺乏信任,此时这两千人的六名主将一齐来到县衙找张巡。
因为他们是吴王派来的,这数月张巡都对他们礼敬有加,此时见他六人同来,连忙让入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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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天付完节
第五十四章 天付完节
至德二年十月九日,公元757年11月28日晨。
张巡写下了一生中最后的一封信《谢金吾表》。张巡写完,沉默的拿起奏章,读了一遍,又想起了什么,勉力提笔加上了最后一句话:“当臣效命之时,是贼灭亡之日”。写完,也不再看,放在桌上,扶着墙蹒跚着走了出去。
尹子奇自再次发动进攻以来,四十七日攻城不断,大小壹千八百余战,睢阳城中连士兵带百姓,只剩下不足五百人。这五百勇士,此时没有和往常一样,站在城头。因为他们和张巡一样,已经完全脱力了,此时五百人站在府衙门口,朝阳如血,洒满了睢阳,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个个因虚弱而浑身颤抖,但仍然坚持着,看到张巡出来,都站直了身体,强忍疼痛,站得笔直。张巡走到他们面前,许远迎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一起转过身去,面朝西边。
站立了一会儿,张巡缓缓弯下腰,南霁云和姚訚知道他是想要跪下来,连忙上去搀扶,却被张巡粗暴得推开,两人无奈只得退到一边。朝阳射来,阳光照在他弯曲的背上,强光让人无法看清他藏在阴影中的面容,但脱力使他浑身剧痛,饥饿使他四肢无力,想来此时的他必定是咬牙切齿,眉头紧锁。他弯下腰,用手撑住地面,想支撑着两腿缓缓屈膝,但终于因为乏力,一下趴在了地上。将士们看到昔日勇武的张巡如今变成了这样,纷纷落下泪来。
张巡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歇了一会儿,憋了一口气,用手慢慢把上身撑了起来,忍不住低声呻吟着让自己跪正。将士们都学着他的样子跪了下来。只见张巡面西抱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充沛,说道:“臣启万岁:自正月与许远合兵,誓守睢阳以来,城中六万百姓,六千八百将士,经年乏食,所幸将士用命,百姓同心,拼死效命,与贼大战四百余次,斩敌酋三百余名,贼首十二万,雷万春及六千将士,六万百姓皆以先臣等一步报效了陛下。”说到这里,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李霜,眼眶一红,强行忍住,继续说道:“臣……”一个字刚出口,泪水夺眶而出,众人本以泪流满面,这时虽然看不到张巡的脸,但看到肩膀耸动,浑身颤抖,知道他在抽泣,更加的悲伤起来。只听张巡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继续说道:“臣等智勇俱尽,不能力遏强寇,保守孤城!臣等就是变成厉鬼,也要噬贼,以答明恩!”说完匍匐在地,磕下头去。众人本想应合一句,但悲如泉涌,如鲠在喉,都默不作声,跟着磕了头。
等到他们再次抬起头来,只见四周围满了敌军。原来就在他们遥拜龙庭之时,敌军已经攀上城头,打开了城门。
张巡见状,喝道:“都站起来。”
大家此时面色沉静,都憋足了劲,站了起来。只见五百人默然站立在数千叛军中间,手上拿着刀剑,拖在地上。都缓缓举起剑来,却被贼兵赶上前来,将众人手中兵器击落。与此同时,张镐等部却被叛军阻在城外不足百里的地方。
尹子奇听说抓住了张巡许远等一干将领,大喜。命人将张巡等人绑到帐前。尹子奇走到张巡面前,细细的端详了起来。一年来,张巡将他十余万大军挡在睢阳城外,他要看看,仔细看看这个让他黔驴技穷的敌人。
张巡也不甘示弱的望着尹子奇,只听尹子奇说道:“我听说张将军每次作战都会咬掉自己的一颗牙齿,这是为什么啊?”
张巡说道:“我想活吃了你们这些叛贼,可惜没这个力气!”
尹子奇大怒,对身旁的士兵说道:“把他的嘴给我撬开!”
那士兵抽出佩刀,就来撬张巡的嘴。张巡紧闭嘴唇,怒目而视。那士兵先下了一跳,骂道:“成俘虏了还这么嚣张!”说完举刀就向张巡嘴里插去,立时张巡的嘴中便流出了鲜血。士兵笑道:“原来你也要流血的!”又把刀往内一番,张巡的嘴活活被刀撑开。
尹子奇往里一看,果然只剩下三、四颗牙齿,心中不由暗暗佩服。那士兵抽回刀来,张巡顾不得满嘴的血,破口大骂道:“我为君父死,你们却是乱臣贼子,天诛地灭,绝不能长久!”
尹子奇见张巡死到临头,还这样威武,心中的敬佩又深了一层,倒没有在为难他,命人将他押了下去。
晚上,尹子奇大宴诸将,庆贺攻破睢阳。席间,突然说道:“张巡虽然与我等为敌,那是各为其主。他忠勇非凡,令人钦佩。我想将他释放,诸位以为如何?”
这些人一听,都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尹子奇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都默不作声。令狐潮此时已经对张巡恨之入骨,听了连忙说道:“不可!张巡智勇双全,如果放虎归山,必受唐朝重用。到时候,他若再领重兵,将会对我军造成莫大的伤害。”
尹子奇听了令狐潮这话,已经改了主意。但素来鄙薄他的为人,反唇相讥道:“令狐将军与张巡本是兄弟,此时却能直言不讳,大义灭亲,令人敬佩。”
令狐潮脸上一红,说道:“他杀我妻子,又屡次相欺,我和他早已恩断义绝。”
尹子奇哈哈一笑,说道:“对对,他不仁你不义。喝酒喝酒!”
第二天尹子奇命刀斧手准备好了,将张巡等一干将领押到刑场,兵士们喝令众人跪下,众人不跪,兵士踢脚要踢,被尹子奇制止。只听尹子奇说道:“诸位都是勇士,我今天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说完,对身旁的杨朝宗使了个眼色。杨朝宗会意,拖着一条空袖子,走到张巡面前,大声问道:“你投不投降?”张巡本来昂首挺胸,这时听到问话,低下头去。尹子奇见他低头,以为他在考虑,忙说道:“张将军若能投降,子奇立刻拜为副帅!”
只见张巡缓缓抬起头来,一口血水混着断齿,全喷在了杨朝宗脸上。原来他低头,是偷偷的在咬碎牙齿。
杨朝宗大怒,一边抹着脸一边就要上前殴打。尹子奇见状,失望的坐了回去,对杨朝宗喝道:“抓紧时间!”
杨朝宗只好走到姚訚身旁,又问投不投降。姚訚昂首不理。杨朝宗又来到南霁云面前,继续问。这时南霁云也埋下头去。杨朝宗一惊,连退数步,说道:“到底投降不投降,快说!”
连问三次,南霁云都默不作答。尹子奇心想:他必然心中想降,只是当着张巡和诸人的面不好说出来。于是吩咐左右把南霁云带下去。
张巡见状大喝道:“南八!大丈夫死就死了,不可向不义之人屈服!”
南霁云这才抬起头来,对张巡笑道:“我本打算诈降,俟机有所作为。既然大哥吩咐,南八怎敢不死?”
尹子奇气得脸色铁青,又命杨朝宗挨个问去。睢阳诸将,无一人投降,更无一人露出胆怯。尹子奇无奈,只得命先将张巡斩首。押过诸将面前时,众人都哭了,张巡看着这些将领,都是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就要随着自己同赴阴曹地府,胸中泛起一阵亲情,笑着安慰他们说:“生死是命,大家不要悲伤。”
兵士们把张巡绑到刑场,张巡遥望天空,暗暗念道:“霜儿,等着我。我这就和你归隐田园去了。”
刀斧手挥刀直下,就在砍到张巡的一霎那,前面被绑着的诸将都大喊道:“为大哥送行!”
声震云宵,久久不绝。
张巡此前说得好,诸君以完节付天,天必以完节报诸君。张巡等人死后三日,张镐等人即击溃叛军,突破阻击,将睢阳四面围住,尹子奇不是张巡,当日城破,令狐潮死于乱军之中,尹子奇拼死杀出重围,又被唐军猛追,张巡死后第十天,尹子奇被唐军追上斩杀。
张镐进了睢阳,第一件事就是把拒不驰援的闾丘晓抓来,当场乱棍打死。如果他接到命令,立刻动身……
唐肃宗看到了张巡的奏章,感佩不已,下旨:忠臣事君,有死无贰;烈士徇义,虽殁如存。追赠张巡为扬州大都督,拜邓国公,李霜为申国夫人,张巡之子张亚夫为金吾大将军,赠许远荆州大都督,免雍丘、睢阳赋税两年。睢阳建双忠庙,竖张巡、许远像。后又改为五王庙,加祭南霁云、雷万春、贾贲。又命立传于史,记载其事,赞道:蔽遮江、淮,沮贼势,天下不亡,其功也。巡以寡击众,以弱制强,保江、淮以待陛下之师,师至而巡死,巡之功大矣。
张巡的事迹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九州万方,到了明清时期,民间甚至传说岳飞封神之前共托生三世。第一世为蜀汉张飞,第二世改名不改姓,为李唐张巡,第三世改姓不改名,为南宋岳飞。
中国历代王朝感其为人,表其忠义,皆有追封。后唐,封张巡中书舍人通真三太子;宋孝宗封为:忠靖悬佑福德真君;清雍正封其:悬佑安澜之神,并在其庙匾额上御提“屏蔽江南”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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