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旋风少女1光之初在线阅读,旋风百草1光之初全文阅读
章节 1(1)
章节 1(2)
章节 2(1)
章节 2(2)
章节 3(1)
章节 3(2)
章节 4(1)
章节 4(2)
章节 4(3)
章节 5(1)
章节 5(2)
章节 6(1)
章节 6(2)
章节 7(1)
章节 7(2)
章节 8(1)
章节 8(2)
章节 9(1)
章节 9(2)
章节 9(3)
章节 10(1)
章节 10(2)
章节 11(1)
章节 11(2)
章节 12(1)
章节 12(2)
章节 13(1)
章节 13(2)
后记
二 : 从凯旋门出发全文阅读 作者:利明
从凯旋门出发全文阅读 作者:利明 《从凯旋门出发》由www.61k.com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从凯旋门出发全文阅读页面。
品味浪漫法国:从凯旋门出发 作者:利明
目录: Table des Matières
生活在法国: Vivre en France
不夜之城: La ville qui ne dort jamais
扼喉: L’Euro
法国邻居: Mes voisins fran?ais
汉语课: Les Cours de chinois
七月十四日: le 14 juillet
斯特拉斯堡: Strasbourg
上空浴场: La plage torse nu
法国狗及Summer:Les chiens fran?ais et ‘‘Summer?’’
眼睛的颜色: La couleur des yeux
一顿午餐: Un déjeuner
在细节里过日子: Vivre dans les détails
在路上: Sur la route
从凯旋门出发: Départ de l’Arc de Triomphe?
哦,大巴车!: Oh, les Europcar?!
酒店!酒店!: H?tel?! H?tel?!
我们吃什么: Qu’est-ce que nous mangeons??
厕所的学问: Le savoir-faire des toilettes
维罗纳新年夜: La nuit du Nouvel An à Vérone
立此存照: Prendre une photo de souvenir ici
玫瑰之名: Le nom des roses
雄性之场: La place des hommes
废墟回眸:Un regard tourné vers les ruines
历史的巨人: Le géant de l’histoire
意男意女: Les femmes et les hommes italiens
玫瑰之名: Le nom des roses
意大利二三琐事: Deux ou trois bagatelles en Italie
遇见一座城: Rencontrer une ville
等待勃朗峰: Attendre le Mont Blanc
何日再去那波利: Quand on reviendra à Naples??
上帝战胜重力: Dieu a vaincu la pesanteur
来生做个石匠: Etre un tailleur de pierre dans une autre vie
蒙特卡罗与“飞苍蝇”: Monte-Carlo et ‘‘ la mouche volante’’
维也纳,我错了!: Vienne, j’ai tort?!
又见棕榈: Revoir le palmier
蒙特卡提尼: Montecatini
朱丽叶,我们来了: Julia, nous sommes arrivés?!
Dine & Wine: D?ner et vins
玛德莱娜小点心: La petite collation de Madeleine
说啤酒: A propos des bières
心形比萨饼: La pizza en forme de c?ur
祝你健康: A votre santé?!
观察者:L’Observateur
快与慢: La rapidité et la lenteur
离家五百哩: Eloigner de la famille par 500 kilomètres
神圣的度假: Les vacances saintes
红灯不是区: Le quartier rouge
头上的鸟叫声: Le chant des oiseaux dans le ciel
在火车上: Dans le train
面孔: Le visage
阿兰: Alain
佛罗朗大叔: L’Oncle Florent
Chef李: Chef LI
你还能更年轻: Vous pourriez être encore plus jeune
三面: Trois rencontres
小克劳德: Le petit Claude
雅克其人: Un homme qui s’appelle ‘‘Jacques’’
摇头的印度人: Les Indiens qui secouent la tête
行走的意义: La signification des voyages
我们为什么旅游: Pourquoi on voyage??
读书行路: La lecture et le voyage
自序:熬成一个好老头儿(1)
这是我父亲时常叮嘱我的一句名言。
2006年正月,春节刚过,在法国漂了三年的我执意要回家省亲。现在想起来那不是个好时候,天寒地冻不说,我的不良生活习惯和两年多的带团旅途疲惫已经累积到了相当的程度。具体说,从2005年11月份起,我连着带了四个长团,根本没好好休息过。圣诞节带50名学生北上时,我就感觉身体有些不妙,在维也纳的圣诞晚餐上跟团友们干了几杯酒,第二天去慕尼黑,途中经过德国的月亮湖时,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如果不是及时在那儿停车吃饭休息的话,我说不定会昏死在车上。
现在想想很后怕,那种大脑血液退潮的怪异感觉,是血压过高和血糖过低造成的。
那次被我硬生生熬过去了,我在车上还是高谈阔论,显得精神十足,没人发觉我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没大引起重视。
自十几岁起,我就过着边缘生活,从板凳篮球和手球运动员、外贸仓库的门卫、倒腾水产品的公司小职员到所谓的自由撰稿人。来法国前我干过许多稀奇古怪、相互不怎么搭界的行当,且没有一样干出名堂,或持续三年以上。成年后,我进修过三年英语专业课程,另外,在北京鲁迅文学院的作家班学习了半年又待了一年多,那还是在朋友的赞助下才去成的。上述就是我全部的学业基础,惭愧的是,我至今连小学文凭也没有。当人们问起我学什么专业的,我一般用“学体育的”来搪塞。这借口不错,说错话了不用负责任,而介绍到位还能获得“四肢头脑都发达”的赞扬。
2000年秋天,妻子(法语专业的本科生)被法国斯特拉斯堡的一所大学录取,离京赴法,我一人漂在北京,过起了自由撰稿人的生活。提起我的写作,我该像曾经光顾过的法国一所小学的智障学生那样,不好意思地一手捂脸,伏下头喃喃说:任何题材我都尝试过,例如体育方面的报告文学、散文、书评、杂感、小说以及剧本等。光是长篇小说我就开了五六个头儿,有的都写到一大半了,最后还是搁置起来,部分原因是我发现作品的主人公无论怎么变换名称和身份,其实都是我自己,一个在现实生活的任何方面都是半吊子的人。谁会对一个半吊子的生活发生兴趣?总之,我没完全做到用稿费养活自己,多半停留在拉着架势,后续无着落的状态中。
许多年来,庆幸的是我一直自觉不自觉地坚持做下来一件事,那就是阅读。以人文书籍为主,对个中巨擘巨著有一种高山仰止的崇敬感,确信文字自有高下和客观衡量标准,还有便是傻里傻气地对未来抱着信心。而就个人生活而言,我跟一个只拥有太空泛草率的蓝图的建筑者一样,盖过一连串施工窝棚,相互的主题还都不太挨着。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过了不惑之年,我被召唤到了法国。
开始时,在法国的生活并没让我发生太大变化,只是觉得经济压力不比以往了。对长期居住的外来者而言,某种意义上说欧元区的国家大有生存孤岛的意味。我除了比过去更加关注“开门七件事”之外,仍然继续我的“半吊子”生活:料理家务,阅读,三心二意地学法语,继续写稿往国内发送。我不得不接触的外界事物免不了给我新鲜感,同时也不断刺激我,这些见闻感想最初形成文字时,只是在国内所谓写作的继续(我断断续续地在一些媒体上开过专栏),有所不同的是我不再指望稿费,本来也没有多少,再换算成欧元缩水10%,变得什么都不是了。因为语言不通,活动范围有限,加上由陌生带来的孤独感,人的心态不可能持平,因此那些文字难免失之偏颇,不过我还是视其为一段生活的印记而将部分篇章保留了下来。还有一个因素很重要:妻子在半工半读,我只能持有陪伴她的短期签证,我的身份也是“半吊子”,法国移民部门管这叫“访问者”(Visiteur)。我所能够“访问”的仅仅是超市、烟草店、电车和公共绿地等处。当时,除了戴高乐机场,我连巴黎都没去过。我们的生活水平是最下限的,吃的是最廉价食品,租来的房子里几样破旧家具都是朋友送的,没有床,一张垫子放在地上,上面沾满狗毛。
自序:熬成一个好老头儿(2)
2003年夏天非常炎热,在最热的时候,巴黎一家旅行社的朋友,确切说是我妻子在大学时的班主任来电希望我能把写的稿子同时也发一份给他,以便充实旅行社网页的内容。他的要求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便照做了。在网页上浏览自己稿子的时候,不免瞅上两眼跟西欧旅游相关的信息,我心里十分艳羡,但不敢憧憬,因为旅游离我们当时的生活水平太过遥远。
暑热刚过,某天那个朋友突然来邮件,他说看了我的文章之后,认为我对西欧文化历史有一定了解,问我想不想试着到他们旅行社做导游。得到这个邀请我既欣喜又胆怯。那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能让我游览向往已久的旅游胜地,还能赚些钱,补贴家用,同时也是一个挑战。我翻遍记忆,在我几十种涉及过的行当中,怎么也找不着跟旅游相关的,我没受过任何这方面的训练,但是开阔眼界的诱惑和生活压力使我蠢蠢欲动。这里加一句题外话,初到法国时,一个跟我妻子相熟的华人餐馆老板曾跟我打过照面,背后他跟我妻子说,我不适合到餐馆刷盘子,一是个子太高,二是我看上去“不像那么回事儿”。这就是说,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闯向旅游这片茫然得一塌糊涂的天地。
长话短说,我去了巴黎,先后两次跟去意大利的长线团实习。就算似我这样寻常看轻事物的人(不然我也不会换那么多工作),也感觉到某种特殊的压力。例如第二次实习,随车导游把话筒递给我,让我介绍一下米兰的大概情况。虽然他事先跟我打过招呼,我也预习了相关资料,但接过话筒时还是紧张得要命,面对那么多人说话,在我平生还是第一次。我好歹对付了几分钟,磕磕绊绊,没说几个完整的句子。记得美国一家权威调查机构针对“你最怕什么”这一问题做过普查,得出的结果居然是70%的人“最怕当众讲话”。可见“当众讲话”多么折磨人的肾上腺,尤其是对听众你不甚了解,他们来自不同地区和国家,有着不同脾性和知识背景,且多半保持沉默的时候。记得我硬着头皮带第一个小团去意大利,大巴还没出巴黎,我就没词儿了。到达里昂的市府广场,一位女团友私下(感谢她没公开)斥责我:“不像那么回事儿,脑子是空的!”我惭愧万分,那晚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给妻子打电话的声音抖得厉害,说自己“根本应付不了”!妻子在电话那头安慰我道:“总得有第一次吧?!想想你读的那些书,给他们讲故事,讲文学呗。相信你能熬过去的。”第二天一早,那位女士还不依不饶地等在车边儿,说:“今儿你得给我们多说说了,不能再像昨天那样。”我缓和了一点的神经立刻又紧绷起来。从里昂南下过普罗旺斯地区,我硬着头皮东拉西扯,不知怎么的就联系上了维克多·雨果。我几乎复述了一遍雨果的小说《九三年》,把原本发生在布列塔尼的故事硬搬到了普罗旺斯,当时居然没人揭穿我。我很庆幸。
我的出发点居然不期然地建立在了雨果的杰作上。在这里我要郑重道谢:大师,是你的情感和思想的美与力量穿过时代、民族和语言的阻隔,给了我些许眷顾,使我在你曾生活过的伟大国度里找到了生路。请接受我再一次的顿首百拜!
由此我一点点找到了自信。我发现这个工作的特别之处恰好适合我,它把我过去的生活和阅读经验渐渐调动起来,那些看上去隔得挺远的“施工窝棚”,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文化旅游中慢慢建立起了同一主题的结构关系,这简直太奇妙了,也是我莫大的幸运。发现这一点后我赶紧恶补课程,我不能像一些导游那样,光是给客人背诵画册里的内容,画册谁都可以买到,内容浅显得很。记得美国电影理论家麦肯·基说过:“你若告诉你的观众他们已经知道的事情,那你算掉进粪坑里了。”我通过各种渠道弄到严肃的专著,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用上了,来啃这些艰深的“大部头”。这些书有些是家人寄来的,有些是朋友帮忙搞到的。再插句题外话,在信息爆炸的当下,信息也可能什么都不是。因为没有较为广泛的相关涉猎和阅读,你就跟没有钓竿的人一样,只能对着大海和鱼浩叹。最有意思的是,家人寄来的关于意大利的一些专著,居然是我二十多年前买下翻过的。这正应验了我上面的话,为了今天这一切,我过去的“半吊子”生活,居然成了有意义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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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熬成一个好老头儿(3)
通过阅读这些顶级专著,我感觉眼下西欧旅游中流行的说法错误太多,造成的误解和误导也太多。这些错误虽然看起来不像科技数据那么要紧,但错误的信息一定会导致错误的观念,而如果观念错了,旅游的意义便会大打折扣。如果光想知道一些事物的年代、名字以及多长多宽多高什么的,还不如看风光碟片来得省钱省力。
从“正”的一方面看,对于我们国人来说,西欧旅游的认知空间几乎是无限的。
2004年初我开始马不停蹄地带了许多团,忙的时候刚下这辆车,又上那辆车,线路也从法国南部和意大利逐渐拓展到西欧其他旅游景点,我的文字也跟着转到旅游方面。我曾遭遇过困难,获得过快乐,交了不少朋友,也积累了相当的旅游经验和教训。无论从感性上还是理性认识方面,这些经验教训是我的真正财富,是最可宝贵的。我曾在一篇随笔中感慨道:“各学科中唯有旅游专业是应该在车上边实践边学习的。”我把导游+领队这份工作总结了六个字:“战天,斗地,和人。”所谓“战天”,是说要在不同天气情况下及时想出应对办法,带领四五十人的大团队,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斗地”是指路况和陌生的地方,有时构成旅游的极大障碍;“和人”是最关键也是最难的,从身体到心理,要做到最大限度地满足人们的旅游期望,要跟他们交流顺畅,跟他们交上朋友,是需要相当的耐心、方法、学识、经验、组织和沟通能力的,更为重要的是,出发点一定要端正。我认为,再好的方法,再多的学识和经验,不如真的付出。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平生第一次爱上了一份职业,它对我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我爱随时变换的景象,爱探讨西欧深不见底的历史和文化积淀,爱用不同语言跟人打交道,爱跟来自世界各地、不同行业的同胞切磋交流。我爱人,爱从头到脚观察他们,(难道我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吗?)爱用透视的眼光琢磨他们,反过来说也一样。记得一次我带团去德国,一个小女生事后跟我说,巴登-巴登的佛里德里希大浴场必须全裸才能进入,她也只好照办了,旁边就泡着同车的男士。人如果能做到这样,还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从某种意义上看,我就是全裸面对众人的,这是我的工作,我只能这样,也喜欢这样,这样能迫使我“一日三省”。
前些日子国内网上一本暴露旅游内幕的书籍我大致看了看。我觉得作者还是见习水平(无论他干了多少年),并且像个迫于太大假账压力、患有呓语症的会计似的,在那么长的篇幅中唠唠叨叨、反反复复总绕不开一个“钱”字,数字都很精确,但欠缺真正内容,虽然我承认他说的大部分是事实。这里我还有一比,他跟我法国邻家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太太一样,走路时死死盯着眼前的路面,如果路面有堆狗屎,她就把狗屎认做路面。我认为有规则,就有潜规则,所有行业都是如此。旅游业的潜规则在中国较之发达国家又特殊了些,它是片面追求低价格、不成熟的旅游心态和杀鸡取卵式的恶性市场竞争互动造成的,其中的任何人也逃不掉干系,包括那个作者。问题是你光盯着钱造就的“狗屎”,渐渐地,人们就会把你跟“狗屎”等同起来,因此,“宰人”与“被宰者”,谁也没落好。在我看来,旅游业的规范管理应该给行业内规则留有一定空间。这个虽然不好界定,但并不证明它就是个伪命题。坦荡和谅解能在其中起到很大的主观能动作用。
我并不是在此含糊其辞,其一是这超出了我的探讨范围,只能点到为止;其二我从来就认为导游+领队本来就是个模糊职业,一身兼有许多职责——向导、主持、组织者、调停者、讲解人、翻译、生活助理,偶尔还是推销员等等,要做好实在不容易。记得已故作家王小波曾说过:“人们往往容易在低处汇齐。”往低处出溜是轻松的,可别忘了,低到一定程度就躲不开“狗屎”的恶谥——我这也是在提醒自己。由于过渡时期主客观多种原因,人们对这个行业误解太多,说从业人员个个脑后有贼骨,说它是碗“青春饭”云云,总之比较低下。这些我全部不同意,我认为这工作既光荣又体面,就看人们朝哪方面使劲了。我每每看到西欧团队的大巴车上前面持麦克讲话的人一头白发,心里颇多感触。那里的“老”一定是跟经验、学识和受人尊敬成正比的,同时他(她)带领的人也懂得尊重知识,尊敬别人。
自序:熬成一个好老头儿(4)
眼下我跟妻子还有我们的狗Summer在法国的生活基本趋于稳定,我们只是平静地过日子,既没有淘金的野心,也不再睡地上了。要说这本集子的生成,就得接上这篇文字的开头部分。回国后,跟久违的亲人朋友聚首,免不了多喝几杯。到后来,这么些年所有负面的东西一股脑儿由酒精引发出来,我得了平生第一场大病——一种来势极其凶猛的神经官能症。无奈何我错过了2006年的旅游旺季。在我如同看电影般的浅睡眠中,浮现出最多的景象是旅游。我耐着恼人的头痛把一些难忘的记忆和感悟写了出来,长一些的旅游文字基本出自这个阶段。
这个集子的小苗始于三年多前,我生病,它生长。随着我身体逐渐康复,它也跟树一样枝叶齐全了——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要说感谢的话那就太多了。首先得感谢法国安塞尔旅行社,是该社的领导和同行给了我涉足旅游领域的机会,并信任我的为人和能力;感谢我的家人和朋友给我精神和物质的多方面帮助;感谢国内几家媒体的朋友一贯的鼓励和支持;感谢跟我同行过的那些“维纳斯”和“大卫”们;感谢三个法国医生和我家人对我的呵护;最后要感谢这场病,让我把维护健康放到了生活首位,另外,没这场病,我根本没时间与平和的心境来完成这些文字。
这些文字算在法国生活和工作一段时间的小结,初级导游+领队的作业汇报。我没有什么需要补充了,有些刺耳的话因为具有警醒作用(包括对我自己)我也保留了下来,但愿没人对号入座,我那是对事不对人。
道路是无尽头的,西欧旅游是无尽头的,它们又在召唤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得谨遵老爸的叮嘱:“保重身体,熬成一个好老头儿。”健康才是“1”,没了这个,后面再长的尾巴也白扯。
我要重新开工了,更多的话等在路上。至于写作,已经熬成好老头儿的季羡林先生说得好:“大狗叫,小狗也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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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之城(1)
若是沉下脸来说,巴黎速度中蕴涵最大的是一种无形的幻灭力。这是许多人怯于面对,但又避不开的事实。在我看来,那些浮光掠影赞美巴黎的话,大多出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游人之口。他们怀揣的是赶庙会的心态,若是漏过了口口相传的巴黎风景,不但觉得对不起自己,回去也会被人讥笑的。巴黎,梦巴黎,春之巴黎……走马灯般来来去去的过客都爱这么说。说得没错,人人都爱巴黎,但巴黎不是任人就爱的。不少人感觉到,冷冷的巴黎,仿佛大理石雕出的天鹅,还隔着冰雪的篱笆。
我们简直被文字、图片和影视等媒介关于巴黎之美的说法淹到了下巴。随便什么人到巴黎走一趟,就会把一堆中学毕业后再也没机会使用的词汇尽情抛洒,什么铁塔的雄姿了,塞纳河的碧波了,方尖碑上一抹亘古的夕阳了,香榭丽舍大道的“不夜”了……甚至有热心人问过我,圣母院墙上“命运”一词为什么找不到?他那意思似乎在说,维克多·雨果假如转世,说不定也会跟某些蹩脚的游客一道起哄呢。
巴黎的确有它独特的美,但绝不是所谓“浪漫之都”、“时装之都”、“艺术之都”和“城市中的城市”这些cliché(陈词滥调)可以概括的。在我看来,巴黎更像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贵妇。到过卢浮宫,见识过拿破仑三世皇家一角的人或许会同意我的说法。那种铺张和奢华,绝不仅仅是财富或皇权能说明的。巴黎在某种意义上属于有着悠长时日的往昔。眼下人们从世界各地匆匆赶来,匆匆拍照,回去还得对着旅游画册来一一核对自己到过的地方。这一切似乎有些凭吊的意味,既凭吊巴黎往日的辉煌,也凭吊那些人类不会再有的恣意且铿锵作响的生活。
一个人若真想把巴黎完全说清楚,估计得在那里活上400年(从波旁王朝第一位国王亨利四世开始),还得有雨果那样的如椽之笔才行。如若不然,那就得不顾褊狭之嫌,说说自己的切身感受,这至少要比以讹传讹、牵强附会的瞎扯来得真实。就我个人经验,巴黎地上是各种博物馆和旅游景点(主要集中在那么几个地方),而地下才是日常的生活。我想没有一个城市的人是靠不断的游览来生活的。到巴黎,漏过任何景点都无所谓,但若是不会钻地下,那可真玩不转了。巴黎十几条地铁线路加上几条小火车(RER)线路,复杂得要命,尤其是在需要换乘的时候(这种时候很多),上去下来,左转右拐,一会儿就把人弄迷糊了。我曾不止一次听初来乍到的人说起坐错了地铁,又无人可求,最后只好采取倒录像带的笨办法,先返回原来的车站,然后退回地面,再徒步走几个小时才算找着地方。那些在此生活的人,每天不少有效时间被花在地下了。朋友跟我说,地铁里的人都神经兮兮的,他说你若是留意他们的表情,你就会同意他的说法。他说得没错,而我看到的也许更多。例如,几乎每次坐地铁,都能碰到卖唱的,有的拉着破旧的手风琴,有的脖子上挂着一把叫不出名字的弹拨乐器,有的甚至拖着一个直流电扩音器,上来就开奏或演唱,一段表演之后,伸着空的塑料杯子满车厢讨钱。据我观察,他们所获非常有限。这些人什么肤色都有,唯一共同的地方就是他们跟车上人一样面无表情。我暗自思忖,以这样的方式讨生活,该需要多大的勇气。若不是逼到万般无奈的份儿上,我想没人会走这一步的。地铁里还真有些音乐高手,我曾听过一个由学生组成的弦乐小乐团演奏的莫扎特的乐曲,相当有水平。另外,记得在七号线和一号线的换乘处,总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提琴手在拉一些复杂、迅疾的练习曲。他闷头拉琴,从来不看路过的人,也不关注摊开的琴盒里是否多了几枚硬币。
巴黎还有一个人文特点值得说说:在那里我见过许多自言自语的人,简直太多了。清晨在香榭丽舍大街的咖啡店里,一个看上去绝不像精神病的中年妇女走进来,就着咖啡开始自己跟自己唠叨,那语气像争辩、像恳求、像陈述,或者像毫无意义的漱嗓子。从那以后,我在许多地方见过各色喃喃自语的人。对于这种现象,只能有两种合理的解释,一是心理压力大、精神紧张,二是过于孤独。
不夜之城(2)
巴黎之于我,主要是个谋生的地方。每次从火车站出来都是下午,拖着行李往地铁走的时候,能感觉头上灰色的天和灰色的建筑一点点升起,缩小,直至全无。办完事之后到了入夜时分,瞥着街上的灯光车流,脚步迟疑再三,因为总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邂逅一个朋友,喝一杯,说说闲话。于是经常感慨,这么大的城市,为什么很难满足我这么小的一个愿望?由此我想到雷马克的小说《凯旋门》的开篇:“一个陌生人在陌生的城市……”巴黎似乎永远是这样,令人感觉陌生,无论你对那里的地铁有多熟悉。再下到地铁,回到小旅馆时,夜已经有些成色了。刚打开电脑,准备盘算点事儿的时候,邻屋渐渐传来异响。开始还压抑着,到后来就成了毫无顾忌的###,弄得薄薄的墙壁都在发颤。我想这跟自语症也差不了太多。这俩人完事之后跟医生和患者似的在门外郑重话别,声音很清晰。尤其当你听不大懂的时候,会感觉这事儿无限滑稽。剩下来的夜已然不多了,这时管它叫“不夜”很贴切,因为倏忽间天就破晓,又一个漫长的路程等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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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四日(1)
国内的中学生上历史课时,一定要在课本中“1789年7月14日”下画出杠杠来,因为考试说不定会出相关的题目,更因为那一天发生的事件对世界近代历史影响深远。法国的历史教科书中是否有关于中国的常识,我不太清楚。我曾经跟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士谈起过,她对近代法国属于侵略掠夺中国的列强之一说,表示出很诧异的样子,好像故宫里的那些文物是我偷了抢了藏在家里,然后栽赃到她祖辈头上的。
暂时随她吧。她的无知并不影响我对法国的关怀,因为我眼下生活在这里。我在这一天下面以自己的方式也画出了杠儿,且伴随着一连串饱嗝和一点小小的遗憾。确切的日子是7月13日夜,地点是阿尔萨斯地区一个叫米齐格的小镇,方式是享受了一顿五道菜肴的法式晚餐,观看了当地的国庆游行。
借用京剧的象征手法,我们一抬腿跨过214年的时间,而且一转眼,到了镇子中心的小广场,在就近一家饭馆的露天座位坐了下来。当灌下一大口当地特有的冰镇啤酒加伴侣(Picon)后,我的感觉器官才缓缓打开。落日余晖中的小镇给我一种童话剧里的布景感觉,街道和房屋像放大了的系列玩具那样整洁、雅致,家家窗台上都摆放着盛开的鲜花,艳簇簇与落霞同辉。在花儿的衬托下,一面三色旗斜插在饭馆对面建筑的门前,旁边就是地区广播电台(France Bleu)为庆祝活动搭建的临时台子。暑热退下的时候,街上的游人开始多起来,人人脸上挂着闲散的、漫无目的的喜悦表情。孩子骑在父亲的脖子上颠簸着,老太太东张西望寻觅可以扯上几句闲话的人,年轻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在离我不远的楼角处,两个中年男子为了一条狗在低声拌嘴,其中一个一边还朝路人挤着眼角,寻求声援。当街一小队扮成起义士兵模样的年轻人舞动着手里的假枪参差不齐地喊道:“Revolution(革命了)!”在他们的喊声中,我们的头道菜上来了。
头道莱是冷盘。吃法式大餐你得留心,一是不能一开始就吃得太猛,二是得多讲话。吃得太猛,后续若干道你就会皱眉,或干脆谢绝,这会被认为很不礼貌;提到讲话,这是法餐中的真正主菜。在往面包上涂一块鹅肝酱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典故:如果拿法国人的吃饭和说话比较,好比鹅跟鹅肝,有时鹅肝显得比鹅还大。我正就着鹅肝酱品咂这个典故时,一排枪声炸响,Revolution!游行开始了!
不知为什么,以攻占巴士底狱为标志的法国大革命,在我看来总有一种戏剧味道。不是说这个事件不够严肃,想当年也是血雨腥风,连路易十六贤伉俪都被砍了头,其惨烈程度可想而知。尤其是后期的雅各宾派专政(这个词真是久违了),也许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我的意思是说领导革命的主要人物,比如罗伯斯庇尔、马拉、丹东以及后来的拿破仑等等,其言行举止似乎比常人要强大许多倍,颇有些做张做致的夸张感觉,也许是因为他们说得太多,或者他们被太多的书籍、戏剧和电影提起,我不得而知。眼前的游行队伍就比较贴切地诠释了我的这一奇怪想法。一阵号角之后,这些主要角色渐次登场。罗伯斯庇尔和拿破仑居然是少女装扮的;马拉裸着上身陷在浴缸里,朝一边歪着脑袋,被一个女人用刀不断刺下去。当一辆拉着贵族的车子经过,主持人庄严地管后面的人叫“无套裤汉”(据说当年只有贵族才有资格穿套裤)时,邻座的一个胖女人开始“咯咯”地笑起来,边笑边瞥着我。她的笑像通了电而且电流不断加大一样越来越厉害,身子也抖成一团,直至和善的小黑眼睛里淌出泪水来。我被她笑得有些丈二和尚,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拿刀叉的姿势是否对头和裤子拉锁(不是套裤)是否严丝合缝(都没问题),然后闷头对付主菜和在心里给上述“戏剧”论点摸索着依据。我发现那次大革命确实适合戏剧的所谓“翻三番”定律。这其中,王室贵族也好,坚决的革命者、同情革命的温和派也罢,甚至包括一度做了皇帝的拿破仑和后来复辟的波旁王朝,谁也不是这次革命的最终受益者。你可以认为是我太过计较既得利益,或许这正是法国大革命的人文特性。不过以今天的现实反过来推演,最终的受益者还是有的,那就是历史和整个民族,这应该是那场革命的最高意义。法国大革命还有一个特点值得注意:尽管以卢梭“爱人类而不爱具体的人”的悖论为宗旨,革命派的极端做法被称做“诸神渴了”(暗喻嗜血——引自法朗士的同名小说),尽管有后期的穷兵黩武和多次复辟,但横向比较起来,这次历史大变革相对少了黑暗、龌龊和阴谋的成分。大文豪维克多·雨果的小说(例如《九三年》)可能比史实更能说明这是一场“诸神”的争斗。在他笔下,无论胜者还是败者,都表现出一种巨人的高贵来。这样一来,这场革命同时也达到了历史戏剧的顶点:在悲剧的必然性中,个体会被消灭,世事终将变迁,人的意志好像没改变什么,人性的光辉却因此被点亮,而且永世普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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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四日(2)
当我面前摆放上一大份冰点的时候,游行已到了尾声,坦率地说,我最喜欢孩子们和洗衣女工的队伍。此刻,邻座女人的笑声暂时告一段落,她一边运着气,一边用餐巾纸擦拭眼角。这时轮到我微笑起来了,说实话,像我这样年龄的中国人,是伴随着游行、标语和口号长大的;那个女人既不年轻也不漂亮;按照“盐基准”美食标准衡量,法式大餐好像不那么够味儿;他们的国庆,说到头跟我还是有些隔膜。但我此时此刻打心眼里感觉陶陶然。经过这次小镇观礼,我也许会把眼光调温和一些来看待法国人的小气、啰唆、褊狭、傲慢和肥胖,因为他们同时是富有同情心、热爱自由、文明礼貌、整洁卫生、充满活力,以及足球、自行车和旱冰都玩得很棒的人们。他们有值得骄傲的历史、文化、科学和艺术,他们在庆祝国庆时没有政治仪式惯有的那份死板、虚情假意和装模作样,他们表现出一种建立在信心之上的随意和从容的态度,他们甚至在唱《马赛曲》时还走了调,估计那个被称做“一夜天才”的词曲作者当时也喝了酒。据说这支歌最初是从阿尔萨斯唱响,继而传遍全法国乃至全世界的。
离开米齐格小镇时已是深夜,我的确有些恋恋不舍。朋友告诉我,街心广场的喷泉每年一次流出的是啤酒,但不是那天,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的遗憾。我跟朋友保证,等到流啤酒的那一天,我一定再来。
从凯旋门出发(1)
巴黎凯旋门始建于1806年,待到1836年建成,拿破仑时代早已结束。再过几年,鸦片战争打响,中国人被迫进入和外部世界激烈碰撞的时代。
今天,以凯旋门为核心的巴黎心脏地带——香榭丽舍大道、戴高乐星形广场和协和广场,各色车辆日夜川流不息,其中最惹眼的要属旅游大巴车了。车上坐的东方人,最多的是我们中国人。这次,我们不是被迫,而是自觉自愿地来到我们曾经称呼过蛮夷、洋鬼子和洋大人的属地,带着各种各样的期待。如果管这叫一个半世纪后的凯旋还为时尚早,但我们确实是从凯旋门附近出发的,开始进行西欧各条线路的观光旅游。
我经常处在同一种梦境里,梦见自己像只大鸟在巴黎上空滑翔。在梦中,我所能感觉到的除了蜿蜒的塞纳河和城市的几个制高点(凯旋门、新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和巴黎圣母院等)以外,其他的都仿佛笼罩在烟雾中,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这也许是因为旅游就跟进入一个黑洞一样,它的内在目的无法统一和明确,人们只能在过程中逐步打开眼界,理清思绪,做出比较和得出各自的结论来。
如此说来,旅游的方法论应该被放在首位考虑。就拿巴黎为例,我之所以总是做着飘在上空的梦,那是职业限定的折射。我带的所有在巴黎的观光团的线路基本一样:两宫一塔。所谓两宫就是卢浮宫跟凡尔赛宫,一塔,自然是埃菲尔铁塔了。而在我看来,在巴黎这样的旅游核心城市至少应有四个层次的观光项目才可能令人满意。第一是城市的外观。第二是博物馆,对此我应该强调一下,不仅仅是卢浮宫的“三宝”(维纳斯、胜利女神和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匆匆掠一遍就算到头了。第三是巴黎的商业和夜生活。第四是那里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我把在巴黎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叫做“蛙泳者”,他们从这个地铁站钻进去,又从那个地铁站冒出来,周而复始,没有穷尽。最后,如果可能,还应该多少涉猎一点巴黎光怪陆离的地下生活。做到这些当然是费时费钱的。说到这儿,我想起一份报纸的统计:美国人到巴黎观光旅行,平均停留十天;中国人是一天半。这个巨大差别的其他原因姑且不论,其中物质和时间的条件限制肯定是最主要的。
凯旋门附近是通常的始发站,从那里发车时,我坐在司机旁边,拿起麦克风讲话,内容主要是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和安全健康等注意事项。大家离家万里,跟随一个外国司机和不明底细的领队,要经过好些天,奔驰几千公里路程,途经十几个陌生的地方,跟当地人的语言不通,生活方式迥异……凡此种种,内心那份不安全感可想而知。跟欧美人相比,我们确有背井离乡的感觉,渐近的那个巨大的门就是最贴切的象征:它没有庇护所可以进入,它四边都是通的,何去何从你只能自己做主。因此我们本身具有的自主性也大打折扣,有时显得像个婴儿一样那么无助,也因此会嘀咕、急躁、抱怨甚至愤恨,并演绎出许多摩擦、是非和故事来:游客和领队,领队和司机,游客和司机,游客和游客之间等等。从这方面看,事先做周密的精神和物质准备,树立自信心是旅游顺利、有所收获的根本保证。一言以蔽之:旅游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系统工程。
有时我想,大巴车如同一个流动摇篮,有时它和旅游的其他功能发挥得恰到好处的时候,整车人相处得跟一个大家庭似的,彼此交流,讨论热烈,笑语不断,那是最令人难忘的情景。那种仿佛天成的氛围,那一张张热切的面孔,再隔多久我也无法忘怀。我心里彼时彼地有再多怨隙,一经那些美好回忆的唤起也烟消云散了。我要感谢的人太多,他们生活在世界各个地方,就因为同一种语言的联系,因为一个偶然的念头,我们才聚在一起,我所说的“天成”,即指此种缘分没有预设的前提。有一次,在巴黎的某个地铁站里有个胖胖的老太太远远地向我招手致意(当时我在车上)。我隔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是某个团的团友。这个天性乐观的老太太跟老伴一起随我出游,某天她突然对我说:“王导,你知道吗?我就是维纳斯。”我笑问为什么。她解释道:“你说过天下第一美男子是米开朗基罗雕塑的大卫,能配上他的只有维纳斯。而我老伴儿的英文名字就叫David,那我一定是维纳斯了!”就在此借用她的话,那些我记不住名字的我的团友,我的朋友,男的就叫大卫,女的自然是维纳斯了。是他们促成了成功的、令人难忘的旅游,而非仅仅是司机和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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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凯旋门出发(2)
旅游难道不像电影吗?我们既是参与者也是观众。那些匆匆掠过的景物是背景,我们每天发生的故事是情节,那么最重要的应该是细节了。这里有缘分的细节:他跟她素不相识,几天下来他们开始有了依恋的感觉,他们彼此看到了在此种非常生活状态中的闪光点,那是他和她对异性孜孜以求了许久的品质;分手几十年的老朋友从世界的不同角落来此会合了,他们相互搀扶着对年轻时无限向往的景物指指点点,忆昔抚今,认为既然实现了梦想,此生足矣,那种喜悦是无以言表的;第一天是实足的陌生人,最后一天两人开始谈论发货和付款的条件了……通过旅游,我们不再孤独,我们成了世界的一分子。过往大巴车上的无论什么肤色的人都会向我们招手,因为大家是同伴。人跟人通过旅游不再陌生,学会交流,这里有无穷的细部可以探究。所到之处,那些转瞬即逝的活的景物随处可见,常见常新:米兰教堂上方大理石相互勾连的最精妙处,一个年轻人在弹吉他;布鲁塞尔一个公园的草地上,大晴天,一个小男孩向侧下方举着一把大黑伞,罩着他的父母在下面接吻……太多,太多,而发现多少只能凭各自的造化了。
眼下,闲下来的时候,有时在马路边,我就像一个光棍儿盯着结婚花轿一样望着过往的大巴车。那上面的司机,无论认识与否,也无论是西欧哪个国家的,我都把他们引以为我的搭档,我的朋友。我面前闪过太多熟悉的面孔了。我觉得他们真正不容易,他们的辛苦是双倍的,因为他们太孤单了,整车人,只有他听不懂大家讨论的任何内容。每天每天,十二个小时,有时远远超过这个时限的工作,他们付出的太多了!这些大巴司机往往没有家,车是他们的客厅,各地酒店就是卧室了。因为他们的妻子往往受不了长期守活寡,因此,他们就得长期守着孤独。即便如此,他们许多人的敬业精神仍是第一流的,想到此,我打心眼儿里钦佩这些旅游界的“白求恩”们。
凯旋门是风景,人更是风景。人们在看风景,我在阅人。一段时间下来,我深切体会到,各学科中唯有旅游专业是应该在车上边实践边学习的。严格地说,导游是一个没有界定的模糊职业,上可以做优秀导演,下便成了所谓倒爷。阅人是无穷尽的,你揣摩他们的心理,找到适当的对应办法;另一方面,你会从这些人身上了解到太多东西:他们的脾性、专长跟见识。我曾经听过南极、北极冒险的经历述说,听过非洲某国兵变时人们如何应对的故事,听过眼科医生讲解视力保护措施,听过文艺复兴专家的长篇评论,听过人才学专门人士的演讲,听过中国古典文学教授的侃谈,听过科技权威比较文化和科学的论述,听过纯正的意大利那波利民歌和地道的河南坠子,还有和尚说法、教徒论神……试问,还有什么职业有如此多的机遇,能够向知识的各个领域伸出兴趣的触角?这其中还没详说跟当地人打交道得出的感悟,掌握的逸事呢。
从凯旋门出发。对于中国游客来说,这只是出发,远非凯旋。对从业人员来说,即便你此次成功地再回凯旋门,那也只意味着一次旅行的结束,新的旅行还在等待着。在古代,罗马将军得胜回来,通过凯旋门时,一定有一个下人在耳边不断提醒:这一切都会结束的!
如果我们出发的队伍在不断壮大,我们的旅行日渐成熟,我们把获得的有益东西用来充实自身的生活,全方位地看,只有这样,我们离真正的凯旋才会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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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凯旋门出发(3)
我们出发的队伍在不断壮大,我们的旅行日渐成熟,我们把获得的有益东西用来充实自身的生活,全方位地看,只有这样,我们离真正的凯旋才会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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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凯旋门出发(4)
大,我们的旅行日渐成熟,我们把获得的有益东西用来充实自身的生活,全方位地看,只有这样,我们离真正的凯旋才会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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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凯旋门出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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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凯旋门出发(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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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大巴车!(1)
好多年前,一个朋友写过一首歌词,他把远洋货轮比做“流动的国土”。现就借用这个比喻,说说我在上面度过许多时光的西欧旅游大巴车。
在带团期间,我一年中有一半时间是在大巴车上度过的。对我来说,这些各种品牌、型号的车辆有多重功能和意义。首先,它是一个集合地,当在车上清点人数后,就可以放下心来,通知司机开向下一个目的地。其次,它像一个讲堂似的,每排座位顶上都有扩音器,在车前对着麦克风用正常声音说话,即便车上有50人,车在行驶,大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这样就有了强行灌输旅游讲解的意思了,就是说你不想听也得听,除非那些极端人物。记得有一次在到达佛罗伦萨前接近一小时,我在说文艺复兴,包括佛罗伦萨的一些实际情况。到达阿诺河边上时(已经快到市中心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妇下了车就问我:“这是哪儿?”我顺嘴回答:“上海。”她说我态度差,要投诉我。我说那我得先投诉你。难道我说了一个小时都对空气说了,我的工作就不应该得到尊重吗?!这话暂时按下不表。大巴还有一个功能:那就是流动影院和音乐厅。在那上面,不管录像带还是DVD,我放过太多电影,或者说放过无数遍同样的电影,因为它们跟沿途的文化历史相关联。有些片子甚至给我一种感觉:那是我导的!因为每个镜头、每句台词我都烂熟于胸。说到音乐,在法国南部盘山时播放意大利歌剧作曲家马斯卡尼的《乡间骑士》间奏曲,或者穿过意大利利古里亚地区无数山洞时,听意大利盲人歌唱家安德烈·波切利的民歌《桑塔露齐亚》,觉得自己的心在跟着舞蹈和歌唱。最后,说大巴是“流动的国土”一点没错,在那上面交流的语言统统是汉语,就连便携食品和方便面散发出的香味都是地道的“中国制造”。那上面只有一个老外司机什么也听不懂。那次,我对大家说:“你们都受过相当的教育,但丁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解。我想除了我们的意大利司机以外,大家都知道但丁。”大家听罢哄堂大笑,那个意大利司机人很随和,认为一定有好玩儿的事发生,此刻不笑不够礼貌,因此他也跟着笑。他的笑使所有人更加乐不可支。最后他们一致(包括司机)认为我为人很不地道。不过事后我跟司机核实过,他的确不知道但丁是谁。
大巴车也有让人闹心的时候,例如一次晚春的下午在米兰,全封闭的车内冷气已经开到了最大,可温度却高达桑拿间的水平,大家齐声嚷嚷受不了。可有什么办法呢,检查结果是空调坏了,当天下午根本没法指望修理好。那我只能在车里耍尽嘴把势,转移客人的注意力,直到我们穿过了阿尔卑斯山,太阳落了下去。
这些都不算什么。记得一个同行跟了一个新车出团,司机对新车的性能不甚了解。这车有一个特设的安全功能,就是下面的行李箱不锁上的话,车启动不起来。好了,盛夏下午在比萨,车打不着火,司机认为是没电了,要求所有人下去推车。四十几号人大多下去了,推着小房子一样沉重的车辆,因为地方不够,有些人不能直接推车体,那就推前面的人。那景象想起来一定很壮观,那么多人的力量,那么急迫的心情,我想要是用在斜塔上,都能把塔推直了。途中,先后发生了两次这种情况,大家苦不堪言。最后还是司机紧急联络汽车公司,才弄清车的状况。这司机也太实在了,他悄悄憋着也就没事儿了;那个导游也憨得可以,他把司机的话翻译给所有人听。结果余下几天,大家怨声载道,到处找碴儿,小费算是泡汤了。
最滑稽的一次发生在另一个导游哥们儿和他的司机身上。他们的车的确别扭,当晚在一家酒店前,司机在车内整理行车记录,导游要求跟他说话,结果司机下来,钥匙插在车上,车门却自动锁上了。这下难坏了两人,他们什么招数都想到了,就是打不开门。最后导游可谓有病乱投医,找来了一帮吉卜赛人帮忙。这帮人来了之后,说只要50欧元,一定能打开车门。商定之后两个吉卜赛壮汉一人手里举着一块大石头冲向车门玻璃。导游吓坏了,赶紧叫停,责问:“你们怎么能这样?”吉卜赛人一脸诧异地反问道:“难道你不了解我们?我们通常都是这样干的。这次不同的是你们在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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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大巴车!(2)
这样的趣事还有很多,留着以后说吧。我想最后发点感慨:
哦,大巴车!在我的意识深处,那是一艘船,每天载我驶向未知的领域,使我阅尽海水般的绿草地,鱼群般的牛羊,岛屿似的小镇和教堂尖顶。我喜欢在那上面向陌生人招手致意,并期待着下一个如港湾般的景区。即便在那里面,也发生过太多故事,人们从四面八方来此汇齐,带着各自的旅游愿望、行李、相机和大小塑料袋,从陌生到相识,交上朋友,甚至开始恋爱。离开后,不少人会时时想念它。而对我来说,它甚至能飞腾起来,像云一样飘来飘去。
眼下,每次望见路上驶过的大巴,我心里既期待又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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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酒店!
作为西欧旅游职业领队,我住过许多酒店,从五星级到名叫ETAP的汽车旅馆。我对酒店的态度是比较淡然的,只要环境安全、安静,房间内有一张干净的床,卫生设施齐全就足够了。可在我的工作范围内,酒店有时是个麻烦的大本营。
我祖上(爷爷)就是旅店的服务员,从小我就被灌输如下的观念:旅馆就是客栈,是便于客人打个尖儿的地方。我的意思是,那种地方由最初级的车马店升到如今叫做酒店的地步,在中国人的生活中也就是近二十来年的事。但它升得太快,其豪华奢侈相互攀比着直线上蹿。在我的印象中,国内再穷的地方,总有那么一两家豪华酒店,跟破小褂上的花补丁一样扎眼。在有些人看起来,那是物质主义和身份象征的圣殿,甚至还有所谓“人间天堂”一说。
如此矛盾就来了。
西欧的酒店偏小、偏老,因为在二三十年前,我们还处在“大车店”的时代那会儿,这些酒店就已经存在了。尽管它们也有严格的星级标准,却无法跟我们崇尚的美式或者香港式的酒店相比较。因此我经常被质问道:“这个酒店够三星级吗?”我真的回答不了。如果从旅游的全局出发,对我(对客人也是一样)来说,最好住那种老旧的酒店,因为它们通常都在市中心一带,便于安排其他事项和第二天的观光。我怕堂皇的新酒店,因为它们多半离城区远,周围也缺少商业设施,餐厅里的饭菜又贵服务又慢;我更怕城堡式的山上酒店,那里风景倒是美好,可除了上述不便以外,它们还坐落得太偏,例如罗马郊外的某个类似酒店,是16世纪的城堡改装的,内外俱佳。可第二天早晨就惨了,最少也得花两个小时才能到达第一个观光的地方。有时塞车严重,车上所有人渴望的根本不是观光,而是上厕所。
旅行,我们最想收获的是什么?如果这个问题想明白,酒店就不成其为麻烦了。
比较起来,西欧的旅游线路越往北,同等价格,酒店的设施越完善。而南下就不好说了。连锁的酒店比较好安排,即便没住过,我也大致了解那里的情况。我挺怕那种独立的小店,它们各个不同。我若不事先把许多可能的情况预想到,交代清楚,麻烦就会不断,一直会纠缠到午夜,甚至第二天凌晨。例如在意大利,好多独立的小店的淋浴间有一根拉绳,那不是透气开关或者灯线,而是报警器。有时没有说明这个,我在前台见到报警的红灯此起彼伏,就不得不挨个房间打电话询问、叮嘱。另外,卫生间有时有两个坐盆,一个是坐便,另一个是特为妇女而设的清洁盆,关于后者一定要特别讲明,因为一旦被错误使用,随后的麻烦可就大了。记得一个同行带的一个团员,硬是在清洁盆里大大方便了一下,然后打开水龙头,匆匆离开。一会儿工夫,那个盆里的小下水口被堵住,淡黄色的水漫了出来,一直从四楼渗到一楼的厨房里。这家酒店损失可是太大了,差点把他们告上法院。之所以没告,估计是法律不够细化,缺乏相应的惩罚条款吧。
酒店!我都记不得有多少次为打不开门、电源插头不对、需要热水、打不开淋浴开关、房间里味道怪异、窗户关不严实等等事情一直上蹿下跳到午夜。午夜时,刚迷糊过去,说不定被一个电话叫醒,有人说太冷,让我帮忙把空调关了。如此折腾下来,我经常半夜醒过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因为脑子已被这些琐事占满了,在哪儿都一样。说实在话,我还算幸运,顶多碰上一个团队分四个地方住的情况,而没遭遇过如下惨剧:领着几十人筋疲力尽地到达一个酒店,前台工作人员一脸懵懂地问,“你们怎么提前来了?你们的预订是在明天,现在没有房间给你们住。”也没赶上整团50人集体罢住,在酒店外面开声讨大会的盛况。
酒店!酒店!我认为对于某些人来说,如果他们自己出来旅游,即便住再差的地方也不会有怨言,而一旦交给别人包办,他们心里的卡尺便随时预备量酒店招牌上那些无所谓的星星,唯恐吃亏。追求消费回报最大化是正常的,但也请记住一句话:一块钱是买不到真金的。这话不是真理,而是常识。按照国内一个著名专栏作家的说法,“常识”是介乎智慧和愚蠢之间的东西。这意思是,记住常识是必要的,从而显得智慧;而需要对常识进行特别解释的话,就趋向愚蠢了。
维罗纳新年夜
车出威尼斯,我就跟游客们说明,今天是12月31日,按照西方的节日传统,圣诞节人人回家,那过法跟中国的大年三十相仿,而新年正好反过来,人们大多聚集在餐馆、酒吧、广场和市政厅前,听音乐喝香槟,等着大钟的秒针一下下走向12点,人们随着高声倒数计时:“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然后相互握手,拥抱,通宵达旦喝酒跳舞,这个时刻哪怕吻了陌生女性都没关系,新年嘛。
车到维罗纳郊外的酒店,刚安顿好,我就带着二十多个兴致勃勃的游客(主要是年轻人),驱车进入维罗纳古城。
维罗纳是意大利北部伦巴底大区的重镇,离米兰不远,经济十分发达,人也显得富裕悠闲。在市政广场的一角,以路易·威登皮具店为起始,有一条铺着粉红色大理石的小巷,路两旁全是名牌店铺,到达小巷的尽头往右手边拐进百八十米,就是朱丽叶的故居。我们在朱丽叶的故居门口觑上一眼,旋即钻进一个热闹的酒吧里。跟意大利维罗纳人一起过新年,才是我们来此的主要目的。
几瓶意大利香槟——朗布鲁斯科气泡酒下肚之后,我们许下了不少估计要大打折扣的新年誓言,然后趁着酒劲儿返回广场。此刻至少有10万人聚集在广场上,而维罗纳的总人口也不过三四十万。广场的一头搭了个临时舞台,本地的歌星轮番上台演唱。唱的什么没法听懂,音乐是那种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我想连维罗纳人也不在乎上面演的是什么,只要声音足够响亮就成,人们要的是这种气氛。我们这支小分队早就三三两两分散到人群之中了。我一个人挤到广场边的酒吧门前,排了两拨队才进到里面。意大利人真是疯狂,外面姑且不说,里面的服务生简直脚不沾地,忙得团团转。三四十欧元一瓶的法国香槟,好像不要钱一样,一瓶瓶从吧台里传出去,迅速就变成空的了。
接近12点的时候,我来到酒吧门前,我的旁边是一排桌子,上面摆着放在冰桶里的香槟,最低量是3欧元一杯,也就小塑料杯底儿那么一点儿。我很谦虚地来上一小口,然后等待着。一会儿工夫,舞台上音乐停了,人们跟着主持人高声喊道:“五、四……”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突然人们欢呼起来,相互抱做一团,接吻声、祝贺声、开香槟的声音此起彼伏,随后又被爆竹和礼花声所掩盖。我把手伸给旁边的服务生,他跟我握手之后,立刻给我倒了一满杯香槟。在他旁边有一个老太太,脸庞跟核桃皮差不多,不知为什么她跟我一样落单儿了。我刚试着说:“女士,请允许……”她已经把脸伸了过来,两眼亮闪闪的。我对这套贴面礼到底有些生疏,结果我们两人的脸相对着朝同一方向晃动了好几次,跟两只级别不同的斗鸡一样,煞是好玩。最后我跟她总算bisou上了,这个新年夜才算功德圆满。
随后我花了十几分钟,好歹挤到了我们约定的集合地点。那地方正在舞台的斜对面,大家一起跟着强烈的音乐节奏蹦成一片,你要是伸出空杯子,准有陌生人往里倒香槟;一个平时很少说话的中年男游客居然和一个意大利女孩子手拉着手,他的脸已经被烧成炭一样红了。我的任务是要把这些人一起带出去,在这般拥挤和喧闹的地方,要想一个人不落下简直是在说梦。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跟伙伴们玩的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来,我嘱咐大家一个把住另一个的肩膀,千万不能松手。等下一支曲子响起时,我在最前面,脚下踩着节奏,绊着香槟瓶子,双手抱拳,对撞到的人高声喊道:“Happy New Year!”一路撞出了欢乐的、密不透风的人群。更有趣的是,我们的队伍后面还带出几个本地人,他们以为我们在玩接龙舞的游戏,便参与了进来。
在罗密欧和朱丽叶故居度过的2004年新年,就是以这种中西合璧的方式庆祝的。第二天清早,我们驶向米兰的时候,排山倒海般的重金属还在心里敲着鼓点儿。
意男意女(1)
记得一本小说中有这样一段对话:
问:“教授,你爱意大利吗?”
所有的脸孔都转向我。我轻轻地回答道:“不,不是意大利,而是意大利人。”
借助上面“意大利人”的复数形式(Italians),本文的这一部分不是特指某个或一小部分名人,而是全体。
从我的旅游经验上看,跟意大利人打交道越多,越会感到迷惑不解,也就越发对他们产生迷恋。
首先,意大利人也许是世界上最喜欢戏剧化表现的人,他们谈话时,手势比语言还多,而且特别喜欢身体接触,表情丰富得让人感觉头晕。在他们眉飞色舞的表演中,最令人费解和着迷的是那股子一贯得意扬扬的劲头,要知道他们都是普通人:米兰的保险推销员,维罗纳的餐馆侍者或威尼斯的船工。在外人看来,他们似乎没有理由那么意气风发。有时候看他们的独角戏,比看艾尔·帕西诺还过瘾。一次跟我搭档的一个意大利司机,在去米兰的高速公路上被前面的车别得难受,干脆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条鞭子来。但见他一手把着大巴方向盘,一手朝前面挥舞着鞭子,嘴里还振振有词。最有趣的是,前车果然让开了路,估计是怕被鞭子抽着。
意大利人不守规矩在西欧是出了名的,但从积极的方面看,这可以给人带来方便。某次我乘夜车从巴黎去罗马,因为有团要接,身上带了不少欧元现金,这趟车在财物安全方面的口碑是非常差的。我进入卧铺包厢一看,两个身上散发异味、形迹可疑的土耳其人已经在那里了。我转身出来找到乘务员,要求换一个单独的包厢。他说你得付四张票的钱,紧接着他右手食指和拇指搓来搓去补充道:“你也可以不付,但你得给我表示表示。”我当然会表示的,那一夜便太平无事。
人说意大利人懒散、没有责任心、善变,这些都是真的。但另一方面看,意大利人热情、最容易交流,而且无所谓城府。在意大利,如果语言没有障碍,随便跟哪个你必须打交道的男人谈论足球或异性,他立刻就会跟你热络起来。足球不用多说,那是意大利人业余生活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而性,在此不能简单地斥之为龌龊。意大利男人的性态度,那份露骨的殷勤和热衷,几乎就是他们的标志,跟孔雀开屏一样不可或缺。意大利的女人我了解不多,但在我看来,她们大多有点“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发展历程。年轻时(不少很娇娆),她们的老公外遇频频(据统计,70%以上的意大利已婚男人有婚外情),上了年纪之后,她们就会变成掌握一大堆权柄(包括老公的糙事儿)的威严人物。年纪大的意大利女人河东狮吼的阵势我见过,至今想起来还心悸不已。在比萨,先后两次,因为我们停车的地方不妥,住在附近的一个自认为被打扰的胖老太太狂怒不已,冲过来用金属质的雨伞把儿猛砸车玻璃。我们仓皇出逃时,她还满地寻找砖石,打算“追穷寇”。我可以保证,这老太太的神志很正常。
整体评价活生生的人是缺乏必要尺度的,在此只能做一个片断式的印象记录。总之在那片神奇的地方,人们创造过伟大的历史和不朽的艺术,那里曾经是西方两大文化的策源地:古希腊罗马文化和基督教文化。尽管有种种质疑和微词,今天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不愧为他们伟大先辈的传人,在物质和精神上的很多领域里领导着当下世界的潮流。
意大利的魅力是无穷的,意大利人的创造力依然无与伦比。当外人提到意大利,总会跟美和无法理喻的事物联系起来。这是因为意大利人的祖先是一匹母狼,而他们的国度是“永恒的迷魂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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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男意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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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男意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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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男意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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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男意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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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男意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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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男意女(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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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名
标题是借用意大利当代著名作家埃柯一本小说的名字,它寓指所谓美丽就是那些注定要消逝的事物。但对于意大利北方亚得里亚海滨一带,比如里米尼和威尼斯,这话还不能算是谶语。
午后穿过罗马的喧嚣,往西北方向横过意大利半岛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有经验的旅游大客车司机喜欢一条捷径,也就是通过佩鲁贾外围直驶目的地。这其间有一段盘山公路,可以俯瞰下面的一片湖区。那地方真是太美了,青翠的群山环抱着一汪静静的湖水。那里没有建筑,没有人烟,除了翔鸟和蓝天及云彩的倒影之外,那里好像没有别的东西掠过的痕迹,它甚至在比例尺大一些的地图上都没有名字。车子好像在一幅佚名的绘画杰作周围绕来绕去,总也进不到里面去。跟一切伟大的艺术作品一样,它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果真进去了只能破坏它的美,破坏自己将要企及的心境。于是我们绕过它前行。
黄昏的时候地势突然缓了下来,车子好像在无尽的道路上疾驰。右手边偶尔有山丘的剪影向后倒去。如果看到依次三个锯齿般的山尖城堡耸立在远处暮色中,坡下点点灯光连成环带,那地方就是围绕提塔诺山、由虔诚的石匠开辟的人间桃源——圣马力诺共和国。而且那里距亚得里亚海滨最著名的旅游城市里米尼已然不远了。
里米尼是一个沙滩之城、酒店之城,也是不夜之城。那里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了不起的沙滩而存在的。据一位酒店工作人员介绍,某年夏天在沙滩上搞过一个特殊节目:摆满食品饮料的长条桌子一张连着另一张,一共绵延了27公里,由此载入了吉尼斯世界纪录。沿着沙滩一带的建筑几乎全是酒店,就这个城市的规模而言,酒店多得令人咂舌,而且在夏日时个个爆满。即便夜已经有些成色也不必担心,沿海的几片主要街区仍然灯火辉煌,咖啡店、酒吧和餐馆人头攒动,甚至商店也多半开门,这在意大利和西欧其他地方是不多见的。如果酒足饭饱,还可以三五个伙伴租一辆多人脚踏车,沿着海滨大道漫无目的地逛荡下去,一路唱着,欢笑着,跟行人打着招呼。放心,你一定会得到热情回应的。
清晨的里米尼绝对是一个蒙着薄雾轻纱的睡美人,可惜你的旅途在召唤,你无法任性地沉湎于此。匆匆上路,在圣马力诺小做盘桓之后,下面真正的重头戏就要在威尼斯开演了。
请允许我省略关于威尼斯的掌故和所有外在描写以及赞美、感叹等等,直截了当地说出一句概括之语:威尼斯是一个多重悖论的复合体。首先是人和上帝(或言自然)之间的悖论,如果上帝允许人类巧夺天工,在一片泻湖的淤滩上建立如此美轮美奂的城市的话,那就应该让它永存,而不该预示它即将沉到水中去;其次是人和人之间的悖论,谁都知道威尼斯美,每年将近2 000万游客涌到这里,所以在威尼斯真正的景观不过是人而已;再次是人和现实之间的悖论,在威尼斯你会不由得产生一种感激之情,以为冥冥之中自有神在,才能让你亲历这么美好的事物。威尼斯由此变成一个超大型仪式的舞台,那里天天过节,人们喜气洋洋,圣马可广场上的鸽子甚至比人还得意。可如果你的腰包瘪下去之后,那里会跟没电的银幕一样迅速黯淡下去,直至全无,仿佛梦了一场。
关于威尼斯,纵然读了千言万语,不如身临其境,然后忘掉所有二手信息自己得出结论来。也许只有切身的体验是无法复制和取代的。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当我穿过圣马可广场上的鸽群,如同迎着海浪前行般小心翼翼……突然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喉头,令我不能自已。我想到的跟大教堂、总督府、哥特式宏伟的建筑群,跟利雅德桥,跟阳光、海水、贡多拉和欢乐的人群,跟威尼斯的历史掌故甚至宗教和传说完全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家了。
埃柯的小说最后如是说:“昔日的玫瑰只存在于它的名字之中。”旅行的多重含义的最底层也许就是这般伤感。因为你无法把美好的东西永远占有,而最美好的东西也许就是时间。时间过去了,咀嚼玫瑰的名字口有余香,够与不够,就跟追问时间够不够一样,谁也无法回答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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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勃朗峰(1)
里昂是罗讷—阿尔卑斯大区的首府,法国第三大城,两条大河罗讷河跟索恩河穿城而过。从巴黎到里昂的A6高速公路的中南段,尤其是穿过勃艮第地区的路段,满眼是无尽的良田和碧绿平展的草场。车子行驶的时候,颇有些在海上破浪而行的爽快。点点的牛羊,倏忽飞起的大鸟,把远方小镇子的片片红瓦屋顶顺着教堂尖塔扯起,又向后倒去,像极了桅杆和帆影。
接近大河也就接近里昂了,大河使里昂有大城的风采,也跟所有的大城一样繁忙而喧闹。其实这个城市早在2 000多年前就已经很有名气了,那是因为恺撒曾把它作为远征高卢的基地。斯时巴黎不过是西奈岛上一些蛮族渔民栖息的小村落而已。今天,在富维耶山顶上远眺,还能感觉到当年靠山而居、以索恩河为屏障的古城风貌,人称古城区。圣母院两侧的观景平台视野绝佳,从那儿望出去,左边能见到法王路易十三时期建造的市政厅钟楼,右边就是号称欧洲最大的红土广场的百乐古广场,这其中点缀着歌剧院、各种博物馆等等,而且屋顶大多是粉红色的。最高的、赭红色的建筑是一座几十层、铅笔似的现代圆柱形塔楼,那后面,就是蓝天以及与白云缠绕在一起的阿尔卑斯山脉了。
因此里昂被称为“有一颗粉红色心脏”的城市。我想它不负其名不仅仅在于建筑特色,更是因为人文内涵。这里的博物馆可是货真价实的,比如法国排在卢浮宫之后的美术馆、丝绸博物馆、印刷博物馆等等。这个城市有值得骄傲的诸多历史传统:法国最早的商品博览会举办地、中世纪的欧洲丝绸中心、印出第一本法语书的印刷之城。这里出的历史名人简直不胜枚举:先进织机的发明者贾卡、缝纫机的发明者第摩尼耶、热气球的发明者蒙哥尔费兄弟、物理学家安培、电影技术的发明者卢米埃尔兄弟,还有大文豪拉伯雷和圣·埃克苏佩里。
一次途经里昂,一个学法国文学的年轻朋友问我,听说里昂是圣·埃克苏佩里的故乡,有他的雕像,不知我们能不能找到。这个问题在一大堆“厕所在哪儿?” “哪儿有中餐馆?”的问话里显得那么突兀,让我愣了片刻,继而追忆起来,心里开始发热。此种感觉没法确切道出,而在有心人那里是绝对可以意会和相互沟通的。圣·埃克苏佩里,飞行史上的先驱,了不起的作家,具有一颗金子般心灵的反法西斯英雄。我都忘记了,若干年前,我是以怎样激动和崇拜的心情捧读他的小说的。以我的阅读经验,好书并不多,而在好书中,像圣·埃克苏佩里的书更是凤毛麟角,因为那是用心写出来的,这个人44年的传奇经历本身也是一部书。圣·埃克苏佩里生于1900年,是20世纪早期南美到欧洲邮政航线的飞行员。想想那时的飞行技术条件,想想南美的热带雨林气候,没有一种忘我精神怎么可能从事那样的职业。他曾这样描写他天上的生活:“我感到机翼在震动,这些金属不是在工作,而是在生活。” “巴塔哥尼亚的牧民在放牧着羊群,而我在放牧着下面这些村镇。”正是以这种超拔豪迈的境界,他才能写出《小王子》这样的传世童话来:从遥远星球来的小王子,希望他遇到的飞行员大朋友给他画一只羊,一只不会吃他心爱花朵的小羊。最后那只羊被想象成装在一个长方形箱子里,他才心满意足。他说他到过的星球,人们不是在算计财富,就是在谋划一些俗不可耐的事情,真是无聊得很。而他喜欢的生活是在自己的小小星球上,坐在凳子上看朝阳,再把凳子挪一点地方就可以看到夕阳,身旁有一朵偶尔跟他拌嘴却永远不离不弃的小花做伴。
只要你能接触到,你就无法不爱圣·埃克苏佩里,他的小说《夜航》和《人类的大地》,在我看来,是比海明威高明得多的作品,相较之下,后者世俗的肌肉太多,人格的个头却矮了一大截。作为作家,如果在机场用油桶垫块木板写作的圣·埃克苏佩里以此为职业的话,他一定能获得诺贝尔奖。而事实却如此令人惋惜又不可逆转:二战后期,身为退役飞行员,他坚决要参加到反法西斯的战斗行列里去。作为盟军的一名侦察机驾驶员,在执行一次飞行任务时,他再也没有回来。据说半个多世纪后,在法国南部某片湖区,人们找到了他的飞机残骸。在我看来,他的尸骨虽化入泥土,而灵魂一定还飞翔在蓝天,这正契合了他的志向:书写只是更重要的行动的附属部分,假使再给他一次机会,我确信他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等待勃朗峰(2)
那个团友的问话,引出我这么多的思索来。我无奈地告诉他因为时间有限,我们不可能去拜谒圣·埃克苏佩里的雕像。不过这也没什么,我见过他的照片,他的长相跟现在风行的偶像明星们差得太远了,但是他仍然活着的伟大精神就在那里——书架上,你可以随时向他请教。
在里昂登高望远,远山总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这不由得让我感叹,我们千里万里、费尽周折来此一游到底为了什么?别人的目的我不敢妄下判断,对于我,记得无数次中只有一次,我清晰地看到了那个铅笔状高楼后面的阿尔卑斯山脉最高峰——勃朗峰;人生中也只有那么一个片刻,我领会了圣·埃克苏佩里,而余下的绝大部分时间只是等待罢了。
何日再去那波利(1)
“那波利”是意大利语直译过来的,英文转译叫“那不勒斯”。它是意大利罗马以南二百多公里处的一个大城,也是历史文化名城。
去那波利是个偶然。2004年冬天一个公务团因为机票错误,在罗马多滞留一天,他们的领队希望我能安排点其他项目,而不是继续罗马的废墟和教堂观光。司机也极力说服我去那波利,因为他就是那里人。
说定费用时我在心里犯嘀咕。因为在我的经验中,当你遇到流浪的吉普赛人得赶紧摸摸自己的钱包,哪怕他(她)离你还有十米远;而那波利人的报价是相当可疑的,所以业内的司机有句口头禅:“小心!他是意大利那波利人。”但什么能够抵消一个没去过的地方的诱惑呢?尤其是那波利,意大利旅游的四大名城之一,中世纪时就是欧洲人口最稠密的城市,有许多相悖相离的事物集合在那里,它甚至被一些旅游电视节目称做极端之城。那么,上路吧。
向南过卡普亚的时候,我心里波动了一回,因为这地方是斯巴达克斯起义的发源地,我们几乎顺着当年伟大的角斗士进军的同样线路望见了维苏威火山。这座意大利乃至欧洲最大的活火山顶端终年有一层云雾笼罩着,那是火山的地热造成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再发威,再埋葬几座庞贝城呢。
那波利到了。一进城就感觉到了所谓的“极端”,这里就跟一个超大的集贸市场似的,摩托车、汽车、人流在沿海大道上相互交织,背对海岸线往前眺望,那波利的街道顺坡而上,陈旧狭窄,弯弯曲曲好像一个老夫人裙摆上无尽的皱褶似的,我想若是陌生人淹没在那里还不如一粒灰尘。而且我留意到,这个城市跟意大利其他城市不一样,见不着旅游团队,满眼都是深眼窝、黑头发、皮肤黝黑的当地人,这要在黑帮电影里,随便哪个路人掏出刀枪来,再正常不过了。
进入海边停车场时,我头天晚上的嘀咕就应验了,司机没跟我说这个停车场收费多高,正常情况下我们都得缴费,而且应该对半开,但他硬是跟我装糊涂。我们僵在收费口好一会儿,还是团里面的领队把费用应承下来了。由于下午还要去庞贝,我们匆匆在一个比萨饼店用了餐。在意大利餐馆里,菜牌上的比萨饼中总是那波利式的排在首位,而我们又来到这款著名面食的老家,味道当然没说的。可就是如此,一个团友只吃了几口就往厕所赶,他的胃肠受不了饼上的奶酪。单说饮食的差异就如此之大,更别论其他了。
因为是包餐,由我统一为二十多人付款。我刚拿出钱包,司机赶紧抓住我的手,说:“你怎么敢在那波利的公开场合掏钱,还这么多,你不要命了?!”顺着他的暗示,我发现坐在不远处几个半大小子的眼神简直就跟带着钩子一样。我隐约感觉后背发凉,这是我在无数欧洲其他城市从来没感觉过的。出来时我跟大家说:“这个城市挺特别,我们就不解散了,大家一起活动,这样可以相互保护。”说白了,就是做板块状移动。
海边一带很美,从罗马的阴霾和杂乱中到了这里,感觉海水那么蓝,以致发淡。阳光灿烂,海滩一带的制高点可以俯瞰整个城市,背后就是维苏威火山,这感觉真的太好了。那波利的新堡、人民公决广场以及跟米兰斯卡拉歌剧院齐名的圣卡罗剧院都是不可多得的名胜。尤其海滩上的石头,居然是白色的,在太阳下泛出洁净的光泽。在此种环境下,想不在心里哼哼《我的太阳》、《重归索连托》和《桑塔露齐亚》都难。由于职业特点,我很少发些牵强的感慨,我更相信内心深处的感觉,因为离开的时候,我心里真的有些恋恋不舍,我相信我会再回来的。
后来,跟另一个司机合作,谈起那波利,他一拍巴掌说:“你真不简单,敢领人去那里。”他说那是个贼窝匪窝。他说一个同行当年开车去那波利,就停在同一个停车场。第二天,车上的四个轮胎都不见了,车跟没腿的马一样趴在地上。他正犯难时,一个孩子推着手推车来了,车上载着一个轮胎,问他是否要买。司机一看,那正是他车上的,而且这孩子说恰好有四个。当司机把警察叫来,警察根本不理,最后司机花了不菲的价格把自己的轮胎买了回来。从那以后,这个司机给自己定了个死规矩,无论给多优厚的待遇,坚决不去那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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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再去那波利(2)
说完这个故事,他问我还会去吗?我想了想回答道:“当然,当然还会再去的。”
上帝战胜重力(1)
比萨(Pisa)跟比萨饼(Pizza)没有任何关系,就跟交趾不是饺子的发源地一个道理。它是意大利北部的一座城市,离地中海的属海第勒尼安海不远。现在的比萨只有10万人口,进入市区时连一座五层楼高的建筑都不容易见到。可在公元10世纪前后,它是一个威震八方的海上共和国。因为占据着阿尔诺河的入海口,便于贸易,它曾极其强盛过。它的海军把在周边地区劫掠的财富运回来,用相当一部分建设了奇迹广场上的一组宗教建筑。
翻开任何一部讲述西方艺术史的书籍,只要提到比萨,一定会有像样的篇幅介绍奇迹广场上的比萨主教堂。它是托斯卡纳地区最雄伟的罗马式宗教建筑,确切的定义是“比萨—罗马式”。它高大盾形的正面山墙、黑白大理石的条块状贴面和四层的科林斯式圆柱架构,的确能让人看到当年罗马帝国鼎盛时期的建筑风采。它仿佛在宣示,罗马不在了,而比萨却崛起,因为上帝的庇护。如今这话得倒着说:阿尔诺河口已经被淤塞,比萨退居为陆上城市,当年的辉煌不在了,连大教堂也经常被略过去,因为那后面有一座符合马太效应的塔的缘故。依照这个逻辑,你就会明白,为什么除了专业人士,很少人提及大教堂,而它身后的斜塔,金贵得就差用水晶玻璃罩子套起来了。
比萨斜塔其实是座钟楼,是广场上三座主要建筑(另一座是圆形洗礼堂)里建得最晚的。刚一开建时地基就有毛病,那下面是个咸水湖。建到第三层,塔身就开始倾斜,于是停工了。又过去了百十年,才开始重建。根据当时对付地基下陷的通常办法,人们用不同长度和重量的材料来寻求塔基的平衡。后来一个专家说得非常形象,他说,即便这座塔不斜,那也不会是直的,而是弯曲的,就像一个大香蕉。
这座塔是中空的圆柱形,由于地基下陷,现在只有五十多米高。塔的周身是一层层石柱,所以有人戏称它为“用柱子围起的柱子”。这座塔的自重惊人:14 000吨,是埃菲尔铁塔的两倍还多。所以它在开始倾斜时,怕它被自己的重量压倒,人们想方设法的拯救历程也就开始了。
历史上,拯救斜塔的愿望和行动从来没有停止过。比较著名的是下面几次:
19世纪中期,一个意大利工程师偶发奇想,要把已经陷到地下的第一层塔身周边的土挖开,向游人展示完整的塔。可是没想到挖到一定程度,地下水冒了出来。斜塔在一夜之间倾斜的速度快过上百年的自然倾斜。
20世纪20年代,纳粹头子墨索里尼为了重振罗马帝国的辉煌,也曾责令加固斜塔。其办法是在塔基处打了三百多个孔,往里面灌注混凝土。但人们毕竟不了解地下的情况,这次行动最后不了了之。
进入90年代,电脑被用来测量塔的倾斜状况。专家们震惊地发现,塔已经倾斜了度,而从理论上来说,塔在倾斜度时就该倒下了。一种可能是因为自重和引力而整体倒下;另一种可能是受力不均,倾斜的一侧墙壁最终崩溃,塔的上部塌下来,把下部砸成一片废墟。这种事情在意大利发生过数次,且有人员死伤的记录。无论是为了保护文物还是出于安全考虑,拯救斜塔的行动刻不容缓。斜塔被关闭了,周边的生意立刻冷清下来。意大利政府组织了一个专门机构,向全世界征集拯救方案。一时间五花八门的建议书像雪片一样飞来。其中不少是很有创意的,比如在斜塔里面种树,使树根盘住塔基;比如在上方用一个巨型热气球吊住塔身,类似治疗颈椎病的牵引术;比如在塔的一侧建一个小埃菲尔,从那边伸出钢索拉住斜塔等等。专家组最后采取的办法也许比这些还荒唐,他们往地基里浇注混凝土,同时往里打氟利昂,使灌浆冻住,避免被地下水带走。结果冻结的混凝土太重,把塔基拉离了塔身。这一次也许是历次不得法的拯救行动中最危险的。不过斜塔仍然屹立不倒,任何人间的理论都无法解释,唯一的借口也许是:上帝战胜了重力。
上帝战胜重力(2)
最后,据说一种叫做“填土法”的措施最终起了作用,可以保证斜塔在300年内不倒。于是斜塔重新开放,周围的生意也越发红火起来。
说比萨斜塔是马太效应的文物版本一点都不为过,据统计,斜塔关闭期间,比萨市的财政收入锐减了25%。我从相关纪录片中了解到,在修整期间,被采访的当地人泪涟涟地痛诉:用了10年时间,花费了上千万美元,居然毫无功效,这便是意大利政府无能的铁证。
这座塔简直是比萨人心中天赐的玉盏,既不直,也不倒,就那么斜斜地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而比萨人从这倾斜中不断啜引甘露,还要历时300年。看来上帝的伟大是多元的,有时体贴到顾及人们钱袋的地步,值得大加赞颂。
每次去比萨,望着斜塔我都会胡思乱想一阵。比如周围用“推”和“扶”的姿势跟塔合影的那些人,300年后还会有谁再来?而如果300年过去,塔还没倒,那又会是些怎样的人前来继续这“推”和“扶”的游戏?
我的结论是从斜塔周围纠缠不休的黑人小贩手里花20欧元买一块“劳力士”,那种表走走停停,非常善解人意。比照上帝战胜重力,人们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战胜对时间的困惑。
蒙特卡洛与“飞苍蝇”(1)
记得第一次去摩纳哥,在蒙特卡洛赌场外,我对着一个小录音机悄悄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比如财富啦、自然和艺术之永恒啦什么的。当时认为说得很有见地,因此自我犒劳了一杯天价的啤酒,还给了傲然的侍应生半块小费。到现在那盘录音带以及那个小机器都找不着了,估计是怕我重温时会感觉害羞而自觉地躲了起来。
第二次去那儿正赶上雨天,见到路边一个把孩子扛在肩上的年轻父亲。他为孩子捡起雨靴的那一幕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如果是在电影中,我想那会是温馨和有韵味的。不过我随后的感慨还是有些走样,简单说就是把富裕和庸常在想象中扯平的那种。
举这两个例子是想证明,人跟自己距离遥远又向往的东西是很难保持自然状态的,用什么观念来套都显得做作。在目前信息爆炸大环境的包裹下,旅游的日程表里只要有摩纳哥,你就不可能怀着造访一个只有平方公里、以打鱼和种地瓜为主的小镇子的心态。
富裕就是富裕,这跟阔佬们的肚子非要挺出来一样,是遮挡不住的。参考书上给出的这个只有3万多人口的小公国的收入数字大得匪夷所思。这里发生的所有故事和传奇都跟财富有关:好莱坞女星格雷斯·凯利跟亲王雷尼埃三世的婚姻,足足让文明世界的小报忙碌了好一阵子,而她最后出的车祸不知是否也跟戴安娜王妃的遭遇相同,与“狗仔队”的骚扰有关。她生下的两个公主如今绯闻不断,她唯一的儿子已经四十多岁,据说还没婚配,被称做欧洲王室真正的“钻石王老五”。他硕大的游艇就泊在小港口里,那上面供养百八十个灰姑娘毫无问题,只要她们不会相互掐起来就成。这些都是无聊但绕不过去的谈资。而最无聊的也许是下一个:有人对作为海洋学家的已故老国王阿尔伯特一世表示不屑,认为他是闲得没事才从事海洋学研究的。此言大谬,试问他为什么不拿着巨大的财富去花天酒地、制造绯闻呢?以“王后最好的零食是柿子饼”这种观念出发,纸醉金迷的日子一定比研究冰冷的鱼鳃有趣多了。
让我们暂时收起嘴角的讥讽回到基本事实上来。摩纳哥依山傍海,由于土地实在有限,那些蛋黄色的楼房都是直上直下的。它的马路最直的也不过几百米,余下都是弯弯曲曲盘坡(说山不准确)上下,所以王妃才会出车祸,所以才有了后来F1大奖赛的摩纳哥赛段。这里地势最高处是一大块孤零零的山岩,那就是皇宫所在地。据记载,公元1297年初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个公国统治者格里马尔迪家族的祖先、被称为马利齐亚(狡猾勇敢的意思)的修道士诱逼守卫的士兵,带领人攻占了城堡。这便是摩纳哥的开国之日。在那个时代的欧洲,一些职业是可以相互兼顾的,比如修道士—强盗—商人。今天,摩纳哥的国旗是红白两道,这是否能给我们某些启示,把我们的兴趣指向蒙特卡洛呢?
摩纳哥的赌城蒙特卡洛确实漂亮,向晚的时候(正是赌博的时候)它的Casino主场、大巴黎酒店以及周边的建筑和花园被各色彩灯辉映得金碧辉煌,周围名牌店铺展出的珠宝首饰和名贵手表,拿出最小的一块起码也能换2 500吨柿子饼。赌场外排列的车子,足以让爱车一族见了倒抽凉气直到窒息。硬要说这里跟像我这样的草根阶层有点联系的话,那就是大巴黎酒店对面的大众游乐场。10个欧元换的辅币可以使老虎机运转那么十来分钟。我的最高纪录是接近一个小时,到最后辅币是没了,手指被染黑。我认为那是跟手气有关的,是财富的颜色。由此我打算拓展开我的梦想:我先在老虎机上小赢一下,把辅币换成“21点”桌上的筹码。我要依照一些精明人的点拨,专在手气旺的人身后蹿来蹿去,而不“坐台”,这就是俗称的“飞苍蝇”下注法。这样我不可能不赢够相当的赌资,接着立刻换上一套正式行头(事先已预备好了)阔步进入主赌场。那一晚的搏杀把赌场大老板雷尼埃三世从床上惊起来三回。而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我被恭请进了大巴黎酒店,彩金和瑞士账号什么的自然有人帮我张罗。我只是尽情享受四个黑皮肤仆人的侍候,五米宽的大床边放着冰好的香槟和个个结霜的柿子饼……当我刚要入眠的时候,又突然惊醒,后悔王后在遇到车祸的那一刻为什么我不在眼前。要是那样,眼下的两个公主之一就不会因为单身而麻烦不断了……
蒙特卡洛与“飞苍蝇”(2)
这样的梦可以无限制地做下去,除非我被揪着头发掼进尼斯天使湾冰冷的海水里,跟洗抹布一样涮上一阵子,再使劲拧干,否则不大容易从这样的梦中醒过来。
玛德莱娜小点心
法国作家普鲁斯特的小说《追忆似水年华》大概要算小说中最不好读的了。如果说其中的象征物,比如玛德莱娜小点心和菊花茶等可以拿来比照我对法式菜肴的复杂认识,勉强说得过去。
2004年夏天,因为工作需要,我从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城尚贝里坐夜车赶往巴黎。还不到早晨7点,我沿着香榭丽舍大街找卖早点的地方,发现几家著名餐馆里不少绅士淑女在大啖牡蛎,当然还有其他菜肴。我觉得这些人既没落又疯狂,他们一定是经过一夜狂欢后来此的,想想附近的“换妻俱乐部”,想想被淘空之后填补如此腻味的食物,我对法餐除了一贯的生理拒斥之外,又多了一层意识形态上的反感。
其实我对法餐的了解不过尔尔:超市里成袋出售的冻蜗牛,高速公路边上快餐连锁店(Autogrill)里筋头把脑的半生牛排等等。可是要做出批判者的高姿态,客观与否在此只能退居其次,这是饮食上的所谓政治正确观念。
正式法餐的就餐环境不是金碧辉煌,而是古色古香,甚至有些陈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历史感和环境的雅致来,比如斯特拉斯堡大教堂附近的卡莫泽尔屋。这家饭店的建筑始于15世纪末。侍者上菜之前,随便指着对面墙上的绘画说出年代和作者来,就足以让人发蒙。其次,菜肴的道数和使用的器具之多也让人咂舌。初次享用的人,可能狼吞虎咽地对付完前两道(比如酸菜鱼和珍珠鸡),然后望着下面的菜直喘粗气,这既不够体面,又有浪费之嫌。法国人在这方面做得真是无与伦比,他们能把时间拖得很长,这期间不断交谈,哪怕只为一种酒具的正确使用方法,他们也能聊上十来分钟。而在不知不觉之中便席卷了眼前的食物,并兴致盎然地等待下一道的来临。
法餐的精髓体现在做工的复杂精细和浇汁的微妙口味上。比如上面提到的酸菜鱼,这道菜其实是传自德国的叫做酸菜炖肉(Choucroute)的大众菜式的变种。它所采用的原料没什么特别的,卷心菜腌制的酸菜丝做底,上面依次摆上颜色不同的三种鱼片。可就是因为它的做工而把过去的庄稼汉一举变成了贵族。例如三种鱼要分别做好,光烹饪它们的工序就好几道,连煎带烤。鱼片做熟时非常脆弱,把它们一层层在酸菜上码出花样来,还真得有画工笔画的稳当劲儿。而浇在上面的汁堪称美妙,细品下来有好多层滋味,它的做法大概要算不传秘方了。我们中国人属于“盐本位”菜肴的传人(参看陆文夫的小说《美食家》),这就要求我们得暂时放下固有的口味才能对法餐有所领悟。再比如酥脆肥鹅肝,这是一道厨艺上的精品,外面看是不规则三角形的酥皮糕点,切开后里面是热腾腾、鲜嫩肥美的鹅肝。这道菜无论在用料,还是在制作和烘焙方面都要拿捏精准,否则的话很容易变成黏糊糊的馅饼。
真正的法餐代表了一种有闲(或忙中偷闲)的生活态度和方式,不可能日日为之。换句话说,法餐如同普氏小说中的玛德莱娜小点心,没有它也能活,不过活得在某些人的眼中看起来糙一些罢了。
最后,对我来说,法餐的优劣可以在如下条件限定内判断:我能付钱吃得起的和我不用付钱吃得过瘾的。这该算一条定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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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啤酒(1)
要说啤酒再普通不过了,却又那么令人难离难弃,跟生活本身似的。
许多年前,我读过一篇文章,叫做《啤酒万里行》。文章的具体内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好像是个酿酒专家写的,他到过世界不少地方,喝过许多种啤酒。他对中国啤酒的评价是,“青岛”还可以。
因为职业之便,我到过西欧一些城市,每到一地,品尝那里的啤酒是我为自己特设的一个旅游项目。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自然不会有多少技术或理性上的认识。我在一些啤酒商标上见到过这样的字样:始于12××年。这时我会自问:大致这个时期,花和尚鲁智深喝的是什么酒?估计不会是啤酒,否则他也不会有怀揣熟狗腿,醉倒山门那一出。作为以往的个中老饕,我觉得我有资格深入说说。在西欧,啤酒相当便宜,酒吧遍地都是,但却很少见过醉酒的人,尽管这边啤酒的酒精含量普遍在5度以上。我的印象是,西欧人人喝啤酒,但几乎见不到拿它比拼、说事儿或撒气的。这里的人把吃饭跟喝酒分得很开,吃饭的桌上几乎见不到啤酒,除非是替代开胃酒来上那么一小杯。而他们喝酒,更多是“泡”的意思,在酒吧里人手一杯啤酒,聊上一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纯属正常。我只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一个不晌不夜的时候,在一家酒吧里见到一个模样斯文的中年男人,边读书,边啜饮啤酒。半升的大杯,一会儿工夫三四杯下肚,面儿上纹丝不动,连喝茶都没见这么沉稳的。
说到啤酒的口味,按照我个人的标准,以喜力(Heineken)啤酒为秤星子,一左一右可有颜色、浓淡、度数和口感之分。我比较偏爱黑啤酒,以爱尔兰产的健力士(Guinness)为代表。罐装的这种啤酒里面有一个白色塑料球,以便在开罐时有更多、更细腻的气泡涌出来。其实正因如此,我才逐渐倾向比利时的“莱夫”(Leffe)黑啤,它更浓一些,同时也比较自然。喝这种啤酒,最好是在布鲁塞尔著名的大广场上的一个酒吧里,那里同时还提供各色雪茄,给人一种回到经典时代的体验。德国是啤酒王国,“德国啤酒”本身就是最大的品牌,世界任何国家产的啤酒都无法与之相比,有慕尼黑啤酒节为例,在长达两周的时间里,参加节日的游客有800万之众。十几个主要酒厂搭建的临时棚子,每一个大到可容纳万人,而且个个爆满,人手一大扎鲜啤,那景象太壮观了,堪称啤酒大祭。据统计,这些酒厂在啤酒节期间售出的啤酒,相当于年产量的30%。德国的罐装啤酒行销整个西欧,价格相当便宜。有一种未经过滤的生啤酒,喝了若干之后,肚腩就跟雨后春笋一样疯长。酒精度数最高的当属荷兰啤酒,名叫“阿姆斯特丹”的啤酒最高达13度。度数太高的啤酒味道过苦,有些像兑水的威士忌,欠缺啤酒的爽利。夏天最热的某天,我趁凉灌下了一大杯这种啤酒,一会儿工夫就觉得浑身瘫软,脑子跟身体渐渐分了家。在酒吧里杯打的啤酒都偏淡,我只在米兰喝过一次散装的健力士,价格很贵。这些不同牌子的生啤味道尽管有微妙差别,主要还是以沁凉和爽口为主,这跟“泡”是很贴切的。不过适应了西欧啤酒后,过淡的就不上口。意大利的啤酒算是到了底线,跟那里的不少红酒一样,有些发“媚”。如果说酒“媚”,等于说缺少风格。依此类推,东方国家产的啤酒的确乏善可陈。德国人说美国啤酒如同刷锅水,如此看来,韩国啤酒喝起来就跟打点滴的稀释葡萄糖水一样。而日本的“札幌”、“麒麟”等啤酒也好不到哪儿去,倒是“青岛”确实不错,虽然也有些淡。
“秤星子”喜力啤酒属于标准美人,既不寡味,也绝不标新立异。这就意味着你左右摇摆之后总会回到它那儿去。对于喜力,常喝既是最好的解释。但位于阿姆斯特丹的喜力博物馆,却另有一番风味。那里的门票是欧元,含三杯250毫升的啤酒和一个同样容量的玻璃杯赠品。最有意思的是它的动态影视厅,人进到里面,靠在一个栏杆上,眼盯着屏幕上啤酒酿造的过程同步运动着。一时间你会觉得自己就是一瓶(或一罐)喜力。来到酒吧,那里的服务生非常开通,总在暗示你再来一杯,不必在乎票面上的规定。如果你感觉拘谨,他自己喝起来给你看。脑子有些发晕时,你会进到一个静静的广告展示厅,你所要做的只是在一个舒服的躺椅上坐下,戴上耳机,椅子会自动倾倒,头上一个显示器会自动调整到适当位置,然后播放喜力的精彩电视广告集锦。
说啤酒(2)
喜力当然没说的,若是再兑上一种法国产的啤酒伴侣,合成“Picon bière”,那才更叫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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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与慢(1)
2005年初的一天,我突然接到法国阿尔萨斯旅游局相关人士的电话,要求晤谈。这事儿挺蹊跷,在法国的华人旅行社和法国旅游部门基本处在平行状态中,不相关连。法国人再看重中国旅游市场也白搭,最起码的,他们找不到一个法国旅游从业人员,能把汉语说得毫无障碍。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了解中国人。一经接触我知道了,他们的上级主管部门和法国航空公司联合邀请一些国内旅游界的重要人士考察阿尔萨斯的旅游资源。他们极为重视这个只有16人的小团队,希望接待得尽善尽美。
旅游局一位精干的中年女士对我说,这是第二次。她说上一个团也是十几个人,他们认为计划得天衣无缝,可日程进行到第三天,团里的一半人生出病来,感冒、发烧加拉肚子,团员们的情绪也很低落。这使他们感到莫名其妙。这一次,为了不重蹈覆辙,他们希望我参与接待。
我接过他们的接待计划和日程(厚厚几大本),简单扫上两眼就发现了问题。我对她说:法餐安排得次数太多,某些博物馆停留时间过长,还有其他问题。那个女士据理力争,说,你得承认法餐是世界上最精美的菜系。为了给我面子,她说只有中餐才能和法餐媲美。我说没错,但问题就跟博物馆停留的时间一样,对中国人来说,它们进行得太慢了。
她自然不能接受我的建议,认为地方餐饮属于旅游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反正他们埋单,我们只好走着瞧了。
第一天中午,刚下飞机的那顿午餐事儿就来了。因为是接风宴席,餐饮标准是最高级别的,五道菜,四种酒。第二道,也就是主菜上完之后,好多人已经吃不下了,有些人甚至主菜也剩了不少。因为是提前预订好的,后面三道继续上来,大部分人只能拍着肚子,“望菜兴叹”。当时的情形有些尴尬,端上来的菜和甜点等原封没动地放在好多人面前,法餐的餐具器皿又多又复杂,这使桌面上看起来颇不雅观,跟无声地抗议饭菜太拙劣似的。其实道理很简单,中国人吃饭快,有些人甚至端起盘子往嘴里划拉。这跟慢条斯理、一顿饭平均吃上两个小时以上、跟话痨一样不断交谈的法餐模式相比,就像百米冲刺和马拉松,虽然都是吃,性质却不同。喝酒也是同样,中国人喝得快,要“爽”的感觉,味道反在其次。而在法国谁要是不断干杯会被认为是另类,至少也不够礼貌。
接下来的考察项目也出了问题。在上莱茵省的重要工业城市米路兹,我们参观了一个火车博物馆。这个博物馆号称是世界顶级的,在像重工业厂房一样巨大的馆区里,陈列了各个时代、各种牌子及各种型号的火车头和车厢。那里的设施相当先进,比如内有模拟真人的客车车厢,有相关的伴音,有感应灯,有自动播放介绍片的大型屏幕等等。有几个米其林车头还被做出剖面来,这能让人更具体地认知蒸汽机的工作原理。总之,在那里,可以直观地了解到火车发展的整个历史。而铁路运输本身又是西方工业化进程中的命脉,受重视的程度可想而知。馆里派出了一个副总接待我们。估计他准备了一车皮的话,从他对我们的重视程度和不自觉流露出的自豪感可以揣摩到这一点。可惜的是没多少人认真听他说话(当然是通过翻译),每当知道面前的车头的名字和型号之后,大家立刻散开拍照,往下亦然。20分钟之后,基本上所有团员都汇集到了大门口外,男的抽烟,女的聊着服饰和香水等闲话。那个副总非常诧异,不断追问我,大家是否对我们这个地方不满意。我说非常满意。他说很多人来这里两个小时都嫌不够,你们为什么……我说实在对不起,你不了解我们,我们需要的是快。他听罢大摇其头,对此我只能歉意地笑笑。
在西方,一切都显得慢,因此要学会慢。汽车行驶到人行道边上大多能停下来,驾车的人很有风度地对过路的行人做出“您先请”的手势来;邮局、银行等服务窗口前,哪怕只有两个人也会自动排成一列,彼此保持距离;超市收款处,如果一个老太太用五分钟时间颤巍巍、一枚枚往外掏硬币,后面的人不会有半句怨言。某次买火车票,一对日本年轻夫妻在售票台上打开一张地图,结结巴巴地问来问去,至少花了二十多分钟。我也排在那里,前后张望着,也只见一个中年人朝我笑了笑,做个鬼脸而已。他可能错把那两个日本人当做我的同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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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与慢(2)
西方的慢自然也有不利的地方,比如看病,你的预约说不定是一个月之后;办理居留手续,你极少能得到直接答复,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那封天外来信……可我们的“快”难道就没有问题吗?每次过马路都是一次车与人的相互抗衡和历险;饭店如果十分钟没上菜,有些人就会喊道:“服务员,怎么回事儿?红烧肉难道需要现杀猪吗?”更要命的是排队加塞儿,尽管他有一万个着急的理由,别的人还能举出第一万零一个呢。记得最能汲取别人经验的日本有如下极端的例子,有人会对加塞儿的家伙鞠躬说道:“拜托了,请别这样!都这样下去,大日本帝国就完了!”
在我看来,快和慢是个辩证关系。快有快的杂乱,慢有慢的条理。片面追求和沉溺于哪种状态都是不好的。另外,快和慢中也能体现出对他人和对自己的尊重来。最后的例子还要回到那个旅行团上来:临结束的那天午餐,法方只安排了三道菜。此前剩饭最多的一个年轻女子不满地问道:“让他们快些上!今天只有这些了吗?”我没法翻译她的话,而从表情上能看出来,陪同的法方人士肯定猜出了她的意思。当时我感觉脸上一阵热似一阵。
Chef 李
在我住的城市以及周边地区,有许多中餐馆,主厨都是亚洲人,不少是中国人。但Chef李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我知道他干了大半辈子这个活儿,厨艺精湛,他有一颗单纯的心,他不懂得对人设防,因此他在生活中很不走运。这篇文字只是写他,所以请原谅我在下面省略他的姓氏,而且用小写。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我想对个人来说,这取决于他走过多少路,他的经验积累以及获得经验的渠道的多寡,以及他对事物的兴趣等等,但这些对chef都不大适用。按说香港到法国的距离不算近便,跨越了两个大洲,而且涉及两大人种的生活方式,而chef走的线路太过笔直,只是从一个后厨走进了另一个后厨。我跟他最初打交道时就已感觉出,他表达情感和想法的愿望和能力不成正比。在此地生活了二十多年,造就了他怪异的说话方式,那是一种法语和广东白话掺和在一起的语言鸡尾酒,并且这两门语言统统浮在最表层,相互挤兑着,哪一种也无法充分发挥作用。chef秉承着中国传统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态度,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劳作间隙抽几口烟,喝点啤酒,遇事一定以息事宁人为准则,总之,chef是一个中国意义上的手艺人,一个纯粹的老实人。问题是这个世界很少对老实人网开一面,尤其像chef这样的外来者,无法不跟无情的外部环境碰撞,比如说居留和婚姻。
chef失败的婚姻是他眼下所有烦恼的直接根源。早年来法的中国人许多受教育程度较低,难以在法国企业中谋得职务,所以他们基本的糊口办法就是去中餐馆打工。而若想长期稳定地在这个高福利国家生存,最简便的办法是跟当地人结婚,几年之后就可一劳永逸地解决“纸张” (即身份)问题。chef也走了这条道路。据我所知,中国男人和西方女人的婚姻失败的很多,其原因当然多种多样,我想从根本上探究是草食动物和肉食动物之间秉性的差异所致。chef找的女人来自法国南方乡下,相貌什么的就提不得了,但肉食动物的掠夺本性丝毫不爽,而且脑子不大灵光。chef跟许多中国男人一样,每月把工资照单交到太太手里,自己只留下买烟的很少一点零钱。作为厨师,chef本来赚得就不少,个人的吃喝都由店里开销,又勤劳和顺,这样的男人自然被框在了一些法国懒婆的缺珠子的算盘里。chef的糟糠由此误以为自己的男人在挖金矿,同时还守着贷不出去款的银行,于是瞄准了分期付款的各类商品,大买特买。据知情人说,她经常头一天买回价格不菲的东西,用着觉得不合手,或者发现更新款式的,第二天就半价或更便宜地处理给邻居了。对这些事情,chef有的不知情,看不过的也就规劝两句。这样一来二去,积少成多,有一天chef被通知拖欠好多家公司大笔巨款,这辈子是没指望还上了。chef只好申请破产,把值钱的家当都卖掉,搬出原来的住房,并且跟那个商品杀手离了婚。chef跟这个女人有一个女孩儿,所以法院裁决每月必须支付数额不小的赡养费,直到孩子成年,或者女人再婚。从此,chef的灾难开始了,每月的工薪先得还一部分债,再由那个女人咬掉一口,剩下的,还要拖带着前窝的一个半大儿子。他眼下租住一个小而又小的房子,跟儿子睡上下铺,儿子在外惹祸了,他还得出面帮儿子打架。
chef才50出头,但从此再也没找女人。他孤单生活的这几年,一直在付前妻和孩子的赡养费。我们吃饭聊天的那次,他说前几天被抓到警察局里关了一夜,原因是他发现前妻跟别人早就结婚了,却一直在蒙骗他。那天晚上他在街上正好碰到前妻,他气不过想讨个说法,一直追她到轻轨车上,撕扯中,又跟一个管闲事儿的黑人打了起来。第二天出来脸都肿了,还带着一个黑眼圈。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副玩笑口吻,但我能体会到他内心的酸楚。就在不久前,他去了几次医院,据说他的心脏毛病很大。
前天下午,我在轻轨上见到刚下工的chef,一个人往回走。单薄的身体,花白头发,呆板的步伐,眼睛木然地盯着前面,眼神里丝毫找不到快乐和希望之类的东西。我想,这个世界对chef来说简直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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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奇异少女-王琳达小说集全文阅读 作者:莫斯科风暴
奇异少女-王琳达小说集全文阅读 作者:莫斯科风暴 《奇异少女-王琳达小说集》由www.61k.com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奇异少女-王琳达小说集全文阅读页面。
奇异少女-王琳达小说集 作者:莫斯科风暴
奇异少女
教室里响起了动听的音乐铃声,我——卡加·维什尼科娃放下手中的数学作业本,奔出了教室。吃午饭可是要排长队的,我健步如飞地奔跑着,吓得旁人连忙闪开,还以为我在急着去厕所呢。还好,餐厅里人还不多,我很快端着了菜,找了个位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可其他同学就没有我这么走运了,他们要排长队喽!
“你可真是神速!”我们班的男同学巴维尔·梁赞诺夫赞叹道。
我无暇理会,点点头,忙着将米饭往嘴里塞。
我在班里人缘很广,这不,我的三个死党,也分别坐到了我旁边。“卡加,你真是神仙,吃饭快,回宿舍快,写作业也快。可就是数学脑子慢了点,嘻嘻。”淘气包伊拉·诺索娃对我说话竟敢冷嘲热讽的。
“得了吧你!”平时最讨厌有人说我数学差了,数学脑细胞本来就没有几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语文是出奇的好,有时候我还会写上几篇小说发表。当然,我们班的同学也都不辜负我,只要我一停笔,他们便会纷纷围上来,问个不停:“大姐,写好没?我等着拜读呢!”
我放下刀叉,闭上双眼,又陶醉在新小说的情节里。忽然,我眼前闪过一个画面:有人把一本书扔在了沙坑里,还用沙土把书埋了起来。我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小餐厅里。可是我觉得那一幕仿佛是真的,于是我赶忙把餐具收拾好,随便洗了几下手,抓起一张纸巾就往露天操场跑。
我在沙坑周围四处张望,哪有什么书啊?唉,我真是个疯子!真气恼自己的神经质,抬脚对着沙坑随便乱踹了几下,顿时黄土飞扬。咦?脚下好像真有什么东西!我将沙土扒开,一本书出现了!可我并不感到太惊奇,因为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在做什么事时,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喂!黄毛丫头,干吗把我的书翻出来?我在玩模拟考古,你搞什么搞!”一个高一的大高个儿男生,挥着拳头冲我吼叫。这些人可惹不起,他们有个什么L4组合,常一起出去欺负小同学,名声在外。眼前这位就是L4的二号人物!我只得连连道歉,将书重新用沙子掩盖起来。
“卡加,你在干吗?”这声音……
完了,完了……我匆匆埋好书,站起来。一个带着眼镜的学生会委员绕到我身旁。
“中学生玩沙子,你不觉得可笑吗?”这个委员是政治老师的得意弟子丹尼娅·波力柯娃。别看是个中等个子的女生,训起人来才叫恐怖呢。
“没有啊,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把书摔土坑里了。”我挑了下眉毛,对着那个L4使眼色,心中暗自怒火中烧:这个死笨蛋!犯什么呆!怎么不过来帮忙啊!
“那你干吗见到我又埋了起来,怕我吃了它不成?”丹尼亚马上识破了我的谎话,她把书从土里翻了出来,快速地翻了翻,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仿佛法庭上控方律师忽然发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证据一样。
“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连忙从丹尼亚手里一把抓过那书。天啊!里面都是些什么暴力、*的日本卡通画。更可气的是书皮上根本没有写班级姓名,这下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恶狠狠地翻眼瞥着那个正在吹口哨、四处乱看的二号人物!
“扣个人表现一分!”她也不多费话,翻开积分册,走人了。
我真想把这本破书扔到那二号脸上!这时他竟朝我走了过来,把书顺势拿了过去,还幸灾乐祸地探头小声朝我嘀咕呢:“还好哦,如果这一分扣到我的头上,就要被处分啦!”
我没理他,恼怒地回了宿舍。躺在床上我也睡不着,早就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了。我翻着《作文特刊》入迷地看着,几分钟后眼前飞快地闪过了一个有人摔落的情景,画面中的人左腿骨折了。
“什么嘛……”我定了定神,继续看心爱的《作文特刊》,心中暗自责怪自己精神怎么老是不集中。
我们宿舍有四个姐妹,唯一一个来自中国的女生王蕊正在教对床的下中国象棋。除了我就是那个死党伊拉,她正兴奋地吹着口哨、打着响指、听着MP3,在床上一扭一扭地练着街舞的动作,短而粗的眉毛时不时还有节奏地一扬一皱,嘴唇学黑人一般的撅着,完全陶醉在美国垃圾音乐里。美国的垃圾她都是会通通接收的,什么汉堡包啊,什么炸鸡爆米花啊。怪不得开始发胖了!
“喂喂喂!小心别摔着!”我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想发笑,好意劝道。
我的话音未落,她就来了一个跳鞍马失误的动作,一下从床沿上滑了下来,结实地摔在了地上。“轰!”
“呜……哇……”她疼得脸都变形了。下棋的两个人也被吓了一跳。王蕊捏着棋子,惊讶地瞪着地上的伊拉。我下床背起伊拉赶紧去校医室检查。该死,还要下五层楼哪!我真后悔,这伊拉爆米花吃得太多,死沉死沉的!
伊拉脸贴在我的后背上,哭得好夸张,泪水搞得我感到后背凉飕飕的,其他宿舍的女生也都好奇地探出脑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好容易到了校医室。校医看着她的脚腕,轻摸着说:“去拍个X光片。我怀疑你是腿骨轻微骨折。”
伊拉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完了,我不能跳街舞了,好难过啊!……”
哭什么哭啊!我幻想着:要是我骨折了,才高兴呢!不用上讨厌的数学课了!躺在病床上,吃着小吃,看着电视,太享受了!
看看表,已经是1点50分了,我扶着伊拉连忙赶到教室。
“谢谢你啊!”伊拉托着打着石膏的腿,单脚跳着去自己的座位了。
“大家听着,今天有理数考试,满分100分,报告完毕!”数学课代表文森特·姚——一个中英混血儿高声在讲台上宣布。
什么?什么?考试?我可是一点没有复习呢!我连忙掏出笔记本,快速翻着,对对值,相反数,比大小,不是很难……“啪!”合上本子,丢进桌子里。
眼前一沓卷子冒着印油的味道传到了我手里。一共是三篇,我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猛地抬头,眼前出现一张100分的卷子,班级看得清楚,名字看不清楚。我摇摇脑袋清醒一下,恢复到考场状态。
终于考完了,大家纷纷议论着题目多么刁钻。我拍拍伊拉:“咱们班啊,这次绝对有考满分的。”
“吹吧,咱们班这水平,都三个月了,95分都没见过一个,还满分呢。别做梦了!”伊拉揉着石膏,好像能揉到里面一样,表情微微痛苦地说道。
她说的没错,老师出题很有个性,一半的题都是N难的。文森特至今保持着94分的历史最高纪录。
“我怎么老是胡乱想一些不搭边的事情啊?”我不解地自言自语。
夜晚。
我最恨的就是宿舍的晚上。门关着,窗户也关着,屋里漆黑一团。我把脸紧贴在冰凉的墙上,全身不知道哪里来的鸡皮疙瘩。今天伊拉的床位空空如也。我用被子好好地把自己卷严实,闭上眼睛数恐龙,心想,我还真与众不同!“一只翼手龙,两只霸王龙,三只迅猛龙,四只沱江龙……”
门,开了。有人进来了?我不敢转身,现在差不多半夜两点多了。
“嗯,嗯,”沙哑的嗓子哼了两声,听声音应该是个老妇女,绝对不是管我们宿舍的那个年轻女老师。不一会儿,她就走了。我突然精神了起来,小心地翻身,使劲看,看见伊拉床上隐约多了个黑黑的东西。我扭动着被子,勉强蹭到床边,悬空着上身,抓了那黑东西一把。什么啊?捏不出来,应该是她的零食吧。我缩回自己的被子里,埋头睡觉了。
一夜无梦。阳光照进宿舍的格格窗,蛮刺眼的。我回头,侧眼朝对面床看去,见一个漂亮的粉色小包,上面还写着什么字,抓出近视镜直勾勾地瞪着那字——许愿种树。
“许愿树种?”这是什么新品种?我纳闷着拆开粉色小包,里面一个银色的密封小罐子和一本挺厚的使用说明书:“欢迎使用新产品——许愿树。许愿树是为未来设计的限量销售产品。真正的‘七色花’!可以许下您的1001个愿望!”我赶紧把密封的罐子放了回去,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好像很重要。可惜伊拉住院,否则可以跟她研究研究这新玩意儿了。
迅速穿上校服,继续躺在床上拿着说明书研究上面的内容。哇,都是些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什么独角兽之蛋,什么作弊笔,什么魔幻风筝……
铃声响起,我拿起粉色小包放进包里就往外跑,匆匆吃了早饭,就直奔教室。伊拉见到我,慢悠悠地说:“吃饭速度又快了一倍嘛!”
“是啊是啊,我连汤都没来得及喝,给你给你,昨晚你姥姥给你的东西,放床上了。”我将粉色小包掏出来给了她。
“姥姥?我姥姥她……早就……去世了!”
我赶紧捂着嘴巴,退到自己座位上。半年前,伊拉姥姥就因家里的煤气爆炸被烧死了,我怎么把这个事情忘记了?真是该死!
伊拉情绪低落地打开那包,和我表情大不一样,她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那册子,马上又合上了,喃喃地说:“别信这天方夜谭!推销的怎么都进了咱们重点中学宿舍了?学校管理那么严,这东西怎么进来的?”
“树种,你回家种种试试吧!要不浪费了!”我对伊拉建议着,眼球的缝隙中连续闪出几个画面,想不通的是:我竟然跪倒在一个大狮子的面前,哀求着什么,还有几株芭蕉树在欢呼着。我摇摇脑袋,又回到了数学老师的课堂上。
数学课终于结束了,上次的测试卷子发下来了。我当然还是漠不关心地扔在一边,反正我不会有什么好分数的。嗯?眼角看到一个“10”,不会才10分吧?我迅速地扯过卷子,展开一看,哇,竟然是100分!是我的数学得了满分吗?简直就是奇迹!奇迹啊!!
我兴奋地盯着我那小小的却无比漂亮的红色100分,轻轻地咬着舌头尖儿,观察着周围的同学:有拿着卷子发呆的,有议论纷纷的。伊拉表情轻松,她根本就不把分数放在眼里的,一向如此。
我开始渐渐地怀疑,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拥有了传说中的预知能力,这个100分的数学卷子,我不知道是应该骄傲地炫耀还是应该偷偷藏起来。总之,我觉得它来的不怎么名正言顺似的。
我敲开心理辅导老师叶甫根尼娅·普西霍娃
普西霍娃:(Евгения Психова)
的门,跟她说了我最近出现的一些奇怪的事情。
“什么?预知?”旁边一个稀疏卷发的同学不等我说完,她滑稽的眼神似乎拿我当笑话看:“你开什么玩笑啊,来来来,你算算我,将来是不是总统夫人啊?哈哈哈……”
我没理会这个多嘴的女同学,盯着叶甫根尼娅老师那副似乎还平静的脸,心想:“这个老师家里应该有位重病病人,最多活两星期,就要死了,她心理压力很大,在办公室里脸上却一丝都看不出来,真是佩服!”
“卡加·维什尼科娃同学,传说中确实有预知能力的巫术,可是现实中应该是不存在的。你的情况,只不过是一些巧合罢了。别想那么多,多看看对学习有帮助的课外书,回去好好上课吧。”
“老师!是真的啊!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有预知能力的!”我有些激动。
老师显得有点不耐烦了,沉了一下气说:“那你预知一下自己能考上哪个大学吧!”
我真有点生气了:“我说我有预知能力,就是有。这和算命根本就是两回事!”
老师见我声音提了音调,开始不搭理我了,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哦,对了!老师,你们家生病的那个亲戚,过两个星期就要走了。你们还是提前准备他的后事吧,老师再见!”我起身就往门口走。
叶甫根尼娅老师猛地停笔,颤抖的胳膊把桌子上歪放的几本心理学书“哗啦啦”撞撒了一地。“回来!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转身没好气地甩给老师一句:“我说了,我有预知功能!”说完,使劲地摔上心理教研室的门,跑开了。
“哗啦啦”的玻璃声在身后响成一片。
连续两星期过去了,我的预知能力消失了,没了!彻底不见了!竟然还背了一个处分!说我摔坏了办公室的门,另外的“罪名”就是和老师讲话没礼貌,真冤枉!她明明就不配做什么心理老师,我在想。不过听说她家那个病人确实没有死,我开始怀疑我自己了,也许她说的对,我就是个普通的中学生,没有那么神奇。
不过,很快的,我又认为我很神!
“嗨,伊拉。你在家养着你那悲惨的左脚呢?”我给伊拉打电话:“今天周末,很无聊啊,去你家种树吧!那银色罐子的种子,你种了没有啊?”
“来吧,来吧,我等你。你打车过来,早点来啊!”
我潇洒地合上翻盖式手机,挥手上了TAXI。路上车辆太多了,我感到无所事事,对司机说:“师傅,开下收音机吧?”
“抱歉!我的收音机坏了,你还是忍一忍吧!后面有杂志,随便看。”带小黑帽的司机人很热情,他帽檐上还有两条白杠。
我随手抽了一本《ELLE》,是些无聊的衣服、鞋子。还有一本《米老鼠》,无聊,这个只适合小孩子看。我呆呆地看着窗外堵车的场面,突然画面消失了,好像冒出两个车相撞的片断,我知道那又是幻觉,画面继续着:相撞的两部车相继爆炸了,紧接着几部车继续往火堆里开去,难逃灾难,好几辆车撞成一团,滚滚火焰熊熊燃起,天上升起黑色的蘑菇云,隐约中看到带小黑帽的司机倒在血泊里,小黑帽上的白杠被鲜血染红……天啊,我赶紧回过神儿来,吓得失声喊司机停车,司机来了个急刹车。我把钱慌乱地塞给正在纳闷中的“小黑帽”,打开车门便跑。心跳好快,好在离伊拉家不远了,快步如飞的我没用十几分钟,就看见了伊拉家的院墙。伊拉家的小院真静,能听见我慌张的心跳声。像这样的院子在这纷扰繁华的大都市里,显得好像世外桃源,清静而又温馨。
“卡佳来了,伊拉快出来!”伊拉的妈妈在院子里洗车,水流了一地,我看着很心疼。
伊拉拿着调色板向我这边挥挥手。走到画板边,看着她的写生画,心情好多了。“种子呢?种了??**罩至耸V肿酉氯ィ杪璋镂彝诹送粒搅怂!?伊拉指着地上的几个松过土的湿润小土堆说。
原来伊拉在画自己家的那个日本产的褐色轿车,画得真不怎么好看,像个烤焦的面团。伊拉还真没有什么天赋,凑合着看吧。
“水果来了!”伊拉妈妈端着盘水果过来了。我顺手拿了个桃子,好甜啊!
“我想暑假的时候去日本玩,富士山好漂亮啊!”伊拉继续戳着画布,兴奋不已地计划着。
“日本?不好。我想去中国——CHINA!去登长城,看天坛,吃真正的北京烤鸭,还有秦始皇兵马俑……很多啊。唉!咱们的城市真不安全,车臣爆炸,恐怖分子是不是还捣乱?这年月,谁知道哪块云彩上藏着炸弹?我觉得中国倒是相安无事,你说呢?”甜甜的桃汁顺指缝流了下来。我甩了甩手,边嚼边说。
还没等到伊拉的回话,只觉脚下突然颤抖起来。
“地震啦!”伊拉反应真快,拽上我拖着自己的一条“石膏腿”就往门外跑。
哎呀,真的震起来了,“咔啦,咔啦!”地上往外钻出了什么似的,几秒钟工夫,就看见十株模样相似的小树破土而出,有手有脸的:“哈哈哈,主人,您有什么愿望吗?”十棵怪模样的小树异口同声。我和伊拉不禁拉起手来,我的腿不听使唤地打着战,伊拉妈妈也吃惊地在车后面看愣了。
伊拉小声说:“卡加,这怎么跟阿拉丁的神灯似的?”
“嗯,嗯。”我点点头,眼珠子继续瞪着它们。这树也被我们的反应吓着了,其中的几棵小心地做着鬼脸,想让我们放轻松,另外几个和我们对着眼。
“你们是许愿树?”
“是也!”
“长的够丑的!”伊拉厌恶地撇着嘴摇摇头。
“何出此言?”一棵树发出男中音:“变!”一只大头的狮子摆着尾巴,摇头晃脑地冲我们窜过来,我赶紧捂住头蹲在地上。那只狮子从我头上一跃而过,张开大口冲向伊拉。伊拉妈妈飞似的冲到伊拉前面,张开手臂。伊拉不服输,还在妈妈后面喊:“你竟然想吓我?没门!”
可是公狮子没有退步,“嗷”的一声撞翻了伊拉的妈妈,一口咬住了伊拉的手臂。伊拉妈妈飞也似的扑了上来,照狮子的头就挥拳乱打,还“啊啊”地叫着。伊拉被咬到胳膊这才知道不假:“放开我,快放开我……好疼啊,呜……”伊拉变形的声音活像只大蚊子。
“我求你放了伊拉吧!”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请求道。狮子果然听话,马上松开,一溜烟儿缩回树的样子,几片芭蕉叶得意地晃动着。
“遵命!主人您许下了第一个愿!恭喜主人!贺喜主人!”它们欢呼成一片。冲我作揖抱拳的,还挺有点礼节。这片似曾见过的欢呼声,突然让我的心情跌落到了极点:“是的,我的预知又一次变成了现实。”
“什么古怪的植物?我要先砍了它们再说。”
“你要砍就自己砍吧,我心情不好,回家了。小心你骨折的腿,别刚好点了又搞折了?阿姨再见。”
预知实现后,我的心变成了空洞。我提上书包出了院子,沿着来时的路走着,走到那条拥挤的路上。我突然不禁一惊:空气中弥漫着灰烟刺鼻的味道;几个警察围着几辆撞烂了的车,对讲机里“呲呲啦啦”地嚷着什么;其他的车缓缓地从旁边绕行,几个人把头伸出窗外;几个记者站在事故的最近处,手拿话筒对着摄像机镜头边比划着边机关枪一样地快速报道着……
我慢慢地向事故现场移动着身体,我不知道是要找到什么,还是不想找到什么。一辆浑身烧焦的出租车像一只冒烟的死蟑螂一样倒在一堆废墟上,旁边很远的路边,血泊中躺着一个被白布盖着的人,白布盖不住那顶小黑帽,还有帽檐上被血染红的白杠。
“他,死了。”预知能力的再次实现,使我的心情又一次陷入极大的低落中。
回到家,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听着客厅里传来的电视新闻声——似乎也正在播着下午的那场特大车祸。我也不想看连续剧了,虽然里面的情节浪漫又曲折,讲述了男女主人公在战争中失散、多年后无意中相遇的故事,可是我已经可以用我的预知能力看完全部,连续剧对我来说失去了魅力。
望着粉刷成天蓝色的天花板,几朵白云;再看看绿色的墙壁上,几匹小马和几个美丽的蒙古包,曾经这么幸福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幸,白云不会掉下来吧?我在想。真的希望自己的思维停滞,因为我已经怕了,怕自己脑子里的种种想法最后变成现实。
烦了!赶紧洗脸睡觉吧。
悻悻地趿拉着拖鞋来到浴室。一米多长的镜子里,我刷着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镜子。突然,我发现镜子里竟然有个人影!我并不慌张,继续搅动牙刷,等待着那个影子变清晰。终于看清楚了,一个老妇人站在里面怪怪地微笑着。
我颤声问到:“你要干吗?”
“呵呵……呵呵……”
“不要躲躲藏藏!”
“呵呵……呵呵……”
“笑什么?你到底要干吗?说话啊!”壮着胆子,声音高了起来,我叫道。
“时辰未到,未到……”
“什么时辰?你是鬼吗?”我的声音和流水声混成一团,回荡在暖暖的空气里。
赶紧回到床上,蒙上被子,死死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的天亮了,老妇人难道是昨夜的梦吗?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吵醒了我被窝里的思绪。
猫眼里,伊拉妈妈变形的脸向四处张望着,我揉着眼睛,打开了门。
“卡加啊,我不进去了,我们家伊拉昨天又把自己的右腿摔骨折了,现在成双腿骨折了。她要参加比赛的,你去代替她参加吧!”伊拉妈妈有些苦笑地征求我的意见。
“什么比赛?要动脑子的我可不去。”我还没睡醒呢,参加比赛可不是我的风格。
“才艺展示,很简单的。去吧去吧,冠军奖金18000!好了,我要赶紧去医院照顾伊拉了。今天下午三点NHTB电视台一号演播厅。去吧去吧,这个是你的参赛证,拜拜,拜拜!”
“哦。”我接过白色的参赛证,套在脖子上,睡眼惺忪地晃到电脑桌前。
网络里的生活总是过得飞快,看了点论坛,我的失败小说发到了帖子上,没想到十分钟不到,下面就被顶了30多个回帖。ICQ上的朋友多,和一个叫“中国龙”的人聊了会儿天,他听说我想去中国玩,好像很热情。MSN账户上收到了几封垃圾邮件,最后看了眼爸爸的网页,展销和招商之类,大人总是很无聊。
“怎么还上网呢?不是去参加比赛吗?冠军奖金这么高,你别错过啊!”妈妈不高兴我每天泡在网络里。
匆匆打了个TAXI,三点整正好赶到电视台。
嚯,人山人海啊!连门口草地上都坐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杂乱的噪音吵得我耳朵痒。亮着“参赛证”一路无阻地来到后台。嚯嚯,这里更热闹了!吊嗓子的,*的,跳HIP—HOP的,拿大顶的,还有带猴子来的……看来这18000对他们还是蛮重要的。
比赛开始了。一个身穿红色背心、胸前写着CCCP的女孩模仿小甜甜的样子,连唱带跳地开了腔;四号是个画家,好像是我们学校高二的学生,现场表演画的素描真是逼真极了;十号是个模仿麦克·杰克逊舞蹈的,那腿脚还真灵活……20个评委给第一组打着分数,表情认真。我突然害怕起来,我拿什么才艺比赛啊?我什么都没准备啊?天啊,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参赛证,上面写着“27号 ”。稀里糊涂的,我就被推到了灯光闪耀的舞台上,我只觉得除了我是亮的,四周都是黑糊糊的,只有像星星一样的荧光棒在眼前闪烁着……
我拿麦克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大家好,我参加比赛,不,不,我表演的是,嗯,是预知功能……”
“哗……”我听到500多人的笑声在黑暗的舞台下响起,听着大家的笑声,我突然有了主意:“大家笑吧,尽情地笑!在你们的笑声结束的第13秒,这里的灯会全部熄灭,因为灯光师被一颗南瓜子噎住了喉咙,他的手碰到了总开关,他的右手上有一个蝎子文身,接下来的时间,请大家等待……”我的话没说到一半,笑声突然停止,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观众和工作人员以至我,这时甚至听得到微弱的鼻息声,1000多平方米的演播大厅里,似乎有暗自数数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我的太阳穴,“……11, 12, 13!”
13秒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哗啦”一下——全部的灯光应声熄灭了,大家惊惶了起来,嘶叫声一片……
这短暂的黑暗给我带来了18000元美金的冠军奖金。灯光师出来向大家道歉时,他举起的右手上,一个蓝色的蝎子文身时隐时现。
拿着这张支票,我突然觉得应该回家告诉妈妈。正想大步跑回去呢,后面跟来了一个声音,我回头一看:“哇!”伊拉狼狈地滚动着大轮椅,正急匆匆地赶过来。
“你急什么啊,石膏人!奖金里有你的一半,追得满头大汗,小心胳膊也折了!”我被她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
“不是啦,你快跟我回家,那些树只听你的。你以为我的腿怎么折的啊?我想砍了它们,结果不是对手,被他们一下抛到院子外面,就变现在的样子了!它们现在可霸道了,你快跟我走!”
我推着伊拉的轮椅到了她家院子,“哇!”我惊叫了一声,院子里男男女女的。
“我出车!”“跳马!”“我飞象!”“支士!”俩绿头发的老头正在激动地嚷道。
“呀呀……”绿头发的小婴儿在追着一只瓢虫。
几个绿色大麻花辫子的女人拿着化妆品正往嘴上、眼上涂抹着,好不热闹哇!
“你看吧!简直气死我了,我的高级口红啊!”
它们听到声音,看到我,不足一秒钟就恢复成树的样子,齐声喝道:“主人驾到!有失远迎!您有什么愿望,请吩咐。”
“各位神仙,你们能不能叫我死党的脚可以重新健康起来啊?她落了很多课了,快留级了!”
“遵命!”树杈伸到伊拉的膝盖上,轻轻扫过。
伊拉不敢相信,试着站了起来,“哇!谢谢!”她高兴地跳了起来。腿好了,伊拉就开始在院子里跳HIP—HOP,继续打着响指。
“瞧你,腿刚好就使劲跳,来点音乐跳起来才有感觉吧!”我也替她高兴,随口这么一说。
“乐师伺候!”十棵树突然晃动着树枝,奏出了经典的摇滚乐《我的CD机》。伊拉就开始摇头晃脑地跳起来了。
“听这些树讲起话来像古代人一样文绉绉的,竟然还挺赶时尚的,这音乐都会奏。”我暗自感慨着,心情却没有随着音乐高兴起来。我拾起书包往背上一甩,摸了下口袋里的支票,准备赶紧回家去。
“师傅您好,我去麻雀山地铁站那边!”这出租车还真怪,我摸到了一个金色透明的雕花扶手,然后小心地四处打量着这个装潢超级豪华的出租车:绿色的真皮沙发座位上用金线绣出的针叶林图案;粉色的钻石每六颗组成小花的形状,镶满了车棚;车窗上的水晶窗户上雕刻着美丽的热带雨林,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脚下柔软的脚垫和车子里清新的香味,简直让我感觉在做梦。我心想:估计这出租的起步费应该很高。管他呢,我这里有一万八!
虽然很享受,心中还是忐忑不安:“师傅啊,您这车一公里多少钱啊?我这里只有支票,您收吗?”见没人搭理我,干脆看窗外的风景好了。啊?怎么这车往天上开啊?我急忙摇下车窗。天!我差点晕倒过去,车子已经在3万公里的天空了!地上的房子像“大富豪”里面的玩具一样;一条一条的路像外星人留下的符号;车就是小蚂蚁了。
“司机师傅?”
“……”司机一句话都不讲,我气愤地起身拍了司机的肩膀一下,这一拍着实吓了我一跳,赶忙缩回后座里。司机的肩膀瘦得简直就是一根筋,从后望镜里我这才注意到司机硕大无比的眼睛,布满菱形网线;脸型古怪,嘴巴小小尖尖;浑身绿色;最可怕的是转动方向盘的手——两把利刀,带着大大小小无数的锋利小齿。我看着这个怪物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在宿舍里发生的一件小事……
那天正午,我在宿舍写作业,突然听到“啪啦啪啦”的声音,随声寻去,看见一个很大体格的螳螂在窗下挥着双刀,好像要出去的样子。
“你怎么进这里来的呀?螳螂老弟,乱闯我们女生宿舍,真是的!”我打开窗户,把它推了出去。它张开美丽的薄翼,飞远了……
没想到我救的这个螳螂还有这样的豪华车啊!
正想着,我发现自己坐的豪华车停了下来,螳螂打开车门,礼貌地咧开小嘴儿,请我下车:“请吧,善良的小姐,这里是月球!”
天啊!我下车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月球的气体,原来在月球也能呼吸哦!和我读的《科幻世界》杂志里说的不一样啊。我试探着往前走着,充满好奇。月球表面坑洼不平,像女孩子脸上的青春痘一样疙疙瘩瘩……远处怎么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我心里开始反感起来。影子走近了,是那个镜子里的老妇人,现在我才有心情打量这个老妇人,服装简直奇怪,不像现代人,也不像外星人。
“奶奶,我上学要迟到了!你把我绑架到这里干吗?”我才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用了,你留下来吧,我们一起建立美丽的月球国度!那时你——卡加·维什尼科娃就是这里的公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镜子里的人就是你,对吗?”
“我是谁?我就是给你预知功能的人,那些许愿树种也是我送给你的。不过,我一时老糊涂了,搞混了床位。”
“什么?预知功能是你给我的?”我感到非常失望,“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啊?”
“我本来选择了三个人来做我的助手,建立月球国度,可是其他两个都相继失败了,只有你成功了!”老妇人兴奋地说道。
“那,我对你又有什么用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我慢慢道来……我出生在一个4000多年前的古老部落里,我们全家族都是伟大的巫师,都会各种各样的伟大巫术。我的小孙女生下来就会巫术,我为她在后背上文了一个飞天凤凰,代表了我们家族的骄傲。可是有一天,皇上的妃子因为中了巫术,失去了美丽的容貌,就怀恨在心,下令将天下的巫师通通处以极刑!我们全家族都被士兵抓走了,我们的伟大著作也被烧成了灰烬。那时的极刑是相当残酷的!全家族的人都被放在一个极大的跷跷板上,我们要尽力让跷跷板的两边保持平衡,如果有一边下沉,全家都会相继滑入“赎罪之井”。我们全家决定联合所有人的力量,把我们的小孙女抛向空中,她就可以活下来,从而逃脱灭门之灾。我永远忘不了小孙女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伸着两只小手被巫术高高地升到了空中,我们的魔法最终用光了,全家人纷纷滑入了“赎罪之井”。最后一个滑进去的就是我。当我用完最后一丝力量把小孙女高高举到天上时,眼睁睁地看着一支箭穿过她金色的长发插进了她的心脏!
“赎罪之井”是通往宇宙中最荒凉的星球的大门,家族的人分别落在了很多遥远而荒凉的星球上。而我就落到了这里——这个被叫做“月亮”的荒凉星球上来受罪一万年。可我决定振兴月球,把这里变成巫术的伟大国度!所以我去地球找人来帮助我,我发现了你,你简直和我的小孙女长得一模一样!我惊喜之下,就将我的预知术传到了你的身上!”
老妇慢慢地说着,慢慢地向我逼近。“孩子,留下来吧。我们将成为月球的主人!我会把所有的巫术都教给你!”
“不,不,我不想在这个月球上,太荒凉了。还有,我讨厌巫术!”我坚决反驳道。拔腿就朝大螳螂跑去,跳到了螳螂的背上,喊:“螳螂螳螂!快飞啊!”大螳螂点点头,“呼”地一下张开四片薄薄的翅膀,转了一圈就往对面的蓝色星球飞去。
但是这速度实在太慢了!我回头一看,老妇人竟坐在一把破扫帚上赶了上来!边追边喊:“你不要命了吗?飞越大气层的时候,你会被烧死的!”
“我不管!我不要当什么巫师,也不想建立什么月亮国度!谁稀罕做什么公主啊!”
“但是,你这样真的会死的!你的螳螂朋友也会死!”
“啊?那可怎么办啊?呜……呜……我求你了,把我变回普通人吧!我真的就想做个普通的中学生,像淘气的伊拉,像好心的梁赞诺夫,像中国来的王蕊,像聪明的文森特……求你啦!”
“真的?你真的愿意放弃巫术?继续过那样平庸的生活?你,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努啦!努梨!努哈!让她的预知消失吧!”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瞬间掉进火海的漩涡中……
睁开眼,我看见了自己的手。哦?我还活着吗?果然,我还活着!我手里攥着的正是那本《作文特刊》。难道,这是个梦?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我往右看,一米外的床上,伊拉依旧手舞足蹈地听着自己的MP3,兴奋地撅着嘴唇、打着响指。下铺的王蕊和对床正在专心地下着中国象棋。
“喂喂喂!小心别摔着!”被伊拉吵醒了,我心里很不快,头晕晕地对她嚷道。
我的话音未落,她就来了一个跳鞍马失误的动作,一下从床沿上滑了下来,结实地摔在了地上……
2003年写于北京书包网 www.61k.com
拴魂瓶的故事
又是8点40分了,我抢在最前面跑上了五楼。
以前我都是让大姐姐领我上去的,可现在不用了,因为我和幽灵交上了朋友。我印象中的幽灵和鬼魂都是血淋淋的,张牙舞爪,阴森恐怖。自从和真正的幽灵打起交道来,才明白其实完全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
一到四层往上走,我便又看到了那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儿,她叫艾媛。她是高二文科班的头号种子选手,因为失恋整日失魂落魄,一个早上终于从五楼跳了下去。
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心里也是挺紧张的,不过随着交往,心里也就平静了很多。其实她长得还挺不错的:瓜子脸,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穿透力,似乎能看出你心中想什么。
“你来了。”她缓缓飘了过来。
“嗯。”
“小仔最近怎样?”她不冷不热地问道。
“他病了,好像是什么白血病。”
“真的?活该!谁叫他丢下我去追那个日本小妞Yamamoto
Yamatomo:山本顺子(やまもとじゅんこ)的姓。
啊?哼,这是报应!”
她有个毛病,只要心中一激动,她的声音就会变得又粗又哑。
“今天你和我去宿舍睡吧?”这是我的建议。
“好啊,不过吓着你们班同学怎么办?”
“不会的。”我想拉着她的手,可却扑了个空——我忘记她是透明的。
晚上,我把她藏进了柜子里,等同屋都睡着了,我就把她放了出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把那个日本小妞的QQ号码给盗了,她的好友名单里就有你的小仔。”
“我想跟他聊聊。”
她的语气与刚才有着天壤之别。
“我已经帮你新申请了个号码。不过我还没有用过。如果他在线,你就和他聊吧。”
我给她起了个 “小艾”的网名。
两人之间的谈话,我不宜在旁边看。于是我把死党的“HM”笔记本电脑借过来用。
我抽空悄悄地打着自己的小说。小艾却安静极了,打字速度也不慢。
“他竟然如此……?!”她叹息着把笔记本合上了。
“怎么了?”
“小仔竟然一下识破我不是艾媛 ,我们之间原有的默契都没了似的,他说除非我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才会重新接受我。”
“其实你出事以后,他心里也一直很不舒服。我也时常感叹,人死为什么不能复生呢?”我安慰她说。“对了,你死了多长时间了? ”
“一两个月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
“我想出了一个办法,但时间长了怕你的尸体早已面目全非了,我想把我的心脏安在你身上,这样你不就能活了吗?”我说话从来不加思考。
“不要。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用了,我的大脑已经死亡,就是活着也是个植物人呀。”
“那有什么,大不了我把所有器官都送给你!”
她只淡淡回答了一句: “其实我也不想再活了,做人多辛苦啊!要写作业,还要绞尽脑汁保护自己的爱情,算了吧!”说完便飘出了窗外。
以后的几天,她再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了校医室。
“大夫,有没有关于高二文科班死了的那个女生的病历?”
“有,在那台电脑里,你自己查吧。”校医正在为一个摔破胳膊肘的女孩抹酒精消毒。
病历显示她的尸体被埋在了 “白蔷公墓”。
“大夫,人死了一个半月后,还能通过心脏移植的方法复活吗?”
“绝不可能!尸体已经腐烂,大脑组织死亡,目前医学界还没有听说过复活的事。”
他的话让我失望极了。我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挖坟去!
我妈妈是个医术精湛的外科医生,或许她会帮上忙。
下了晚自习,我向住宿老师请了个假,便骑上“玉剑”牌自行车跑了出去。北京的夜晚十分热闹,出了学校所在的 “森林小区”,看见前面有个卖麻辣烫的小贩。那阵阵的香味儿,让我的肚子又唱起了“空城计”。不到十分钟我就来到了白蔷公墓,这个地方空气十分好,也没有小说中常说的那种 “阵阵阴风”。找遍了半个墓地,我才发现一个汉白玉的墓碑,上面写着:
“爱女艾媛1993年2月6日-2010年1月25日”
挖了一两个小时,总算将那口小棺材弄了出来。等把棺材弄到了家,已经是晚上11点了,妈妈正在家里写论文,见我回来了,大吃一惊:“孩子……你这是……”
“妈,我回来是想让你给我帮个忙。这个死去的女孩挺可怜的,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复活?”
妈妈将尸体取出后, 更是吃惊:“经过一个多月,尸体没有防腐处理,竟然能保存得这么完好?奇了!!!可我上哪儿找活人的心脏呀?”
“不是有愿意捐献器官的吗?”
“这倒是,我认识一个因为车祸死了的人,她家属好像就想把心脏捐出来。我打个电话吧。”
不到12点,妈妈的一个同事就把一个装有心脏的特殊容器送到我家。妈妈把心脏和尸体放进地下工作室,我抱着小白熊玩具回卧室休息了。
今天是3月12日,星期五,我好不容易熬过了六节课,骑车赶紧回到了家。
妈妈有些失望地说:“心脏倒是跳了,但是她一点知觉都没有,连植物人都不如!”
我望着妈妈身边的这个植物人,暗下决心: “一定要让你活过来,小艾!”
宁静的夜里,我不知怎么的,一直在盯着小艾看,她闭着眼睛安详地睡着,我听见了心脏那渴望的跳动声。
真无聊,我们班转学来了一对女双胞胎,LILY和LUCY。两个人都是一头红发,皮肤也有些发红。
“大家好!我是LILY,是LUCY的妹妹。我们两个不是完全相像,她写字用左手,学习成绩比我要好。”
“胡说!!我才是LILY哪!”
姐妹两人竟然毫不知趣地吵吵了起来。还好是下课了,我们才没有兴趣区分她们谁是谁呢,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这两个女生学习成绩真是好极了,每门都满分,就连体育也破了几项校记录。巧在她们竟然与我分在同一个宿舍。
夜里,抱着我的蓝皮狗,累得呼呼睡去。后半夜,我被说话声吵醒,缓缓睁开朦胧睡眼,哇噻!我的妈呀!!!这哪是人呀?两个双胞胎全身火红,长长的尾巴,我简直以为我在做梦!
“小妹儿,咱们的飞船可能修不好了。”
“别讲废话!我可不想在地球上生活!我要回火星!”
“可用来修飞船的金属元素上哪儿找呀?!”
火星人???我简直头发都立起来了!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哦!对了!外星人应该有办法把小艾救活了吧?我壮着胆子小声问到: “二位外星人同学,我想让你们帮……帮……帮我一个忙……行吧?”
哇,不好!天机泄露! “要我们帮忙也可以,除非你帮我们把一些修飞船用的金属元素找到!”LILY出了一身冷汗。
“成交!!!”
我回家到地下室找了一卷儿不用的电线,一堆废铜烂铁, 和一个破铁锅。第二天就交给了LILY。她给了我一个很小的芯片, “把这个芯片按照电路,移植到她脑子里就行了!”
我赶忙跑回家,把芯片交给了妈妈,妈妈半信半疑地走下地下室。
第二天,我到地下室,发现小艾不见了!我连忙奔向宿舍,可是一个人都没有。突然听见厕所有“咿咿”的哭声,我走进厕所,看见蹲在地上的是小艾, “怎么了,现在你复活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哭什么?”
“小仔……他……他去了……我活过来还有什么意义呀?”
“这什么话?他死了,不意味着世界上没有男生了。”我安慰她。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小艾失踪了,Yamamoto也失踪了。而那火星人也没有离开地球,因为她们在那堆我弄来的废铜烂铁里没有找到对飞船有用的金属元素。
我心中隐约有个不祥的感觉——小艾去报复Yamamoto了!
Yamamoto也是个住宿生,我悄悄来到她的房间,她的床布置得很秀气,上面放着一个长辫子的笑脸娃娃。柜子里放着几袋“品品薯片”、一桶绿茶、一袋杨梅干儿。鱼缸里游着两条小金鱼。似乎没有什么线索。
拉开抽屉,一个手工真皮封皮的日记本。我翻开一页,写满小仔的名字,往后继续翻,每页都写满了“小仔”。“哈哈!还真够痴情!”当翻到最后一页,映入眼帘草草的两行字,周围还有乱乱几个褐色斑点。
“すずきわこすずきわこ:日语中表示惊讶。! 那个死了的女孩来找我了,她的脸都哭肿了,她把我拽下了床,我就与她扭打了起来……”
后面就没字了。
小艾不会干什么傻事了吧?我望着两条金鱼出神儿。
“喂!你在这里啊!我正找你呢,那个芯片,妹妹好像弄错了。那是‘复仇芯片’,被植入的人脑中只有‘复仇’二字……”LUCY的话让我不寒而栗,她一定去报仇了!Yamamoto没命了!
“哎!我不管了,回我的213房间了,地球也不错,暂时不想回去了。”
LUCY冲着镜子打量着自己。
“我不赞成!妈妈会担心咱们的!”LILY抱着那个长辫子笑脸娃娃,一肚子不满。
又是8点40了。
两年没有见到小艾了,她的那个宿舍也一直没有人住。我让她复活了,可她却消失了。
“特大新闻!!!《信息晚报》上写了一条超奇怪的新闻!”LUCY拿着报纸给我看。
据京新社4月21日电 今天中午12时许,在我市东城区“玛佳大厦”进行整体翻修时,发现一具不明尸体。尸体已处于高度腐烂,尸体的身份暂时无法辨认。据目击者高某和梁某的陈述,尸体是在“玛佳大厦”一楼水泥墙体整修时在墙体的内部发现的。此案目前正在接受警方调查。(记者庄林北京报道)
我心中暗想,这个尸体不会Yamamoto是的吧?!!? 透过照片,看不清脸。再往下一看, 哎!! 是个男的!真是失望! 不过这倒让我萌生了一个想法,再去那墓地探个究竟!
半夜三更的,我再次来到 “白蔷公墓”。那里跟两年前相比,墓碑多了不少,两边的杂草也茂盛了许多。小艾的墓碑竟然被取而代之变成了Yamamoto的墓碑。 “谁干的?”我看着这个只有遗像的无字碑,使我想起了武则天的那个无字碑。Yamamoto遗像中的笑脸分外诡异……
我无意中拍了拍墓碑上的尘土,墓碑竟随之倒了下去。来不及反应,脚下的大地剧烈抖动,轰轰巨响,并开始下沉。我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
我落到了一个很空旷的地方,有点像古人的洞穴。洞壁上燃着两排火把。我真纳闷,是不是自己看历史书看多了?洞穴中还有一条走廊延伸到远方,我凭着直觉往前走。
走廊尽头,一道石门。石门上雕刻着喷着火的小魔鬼,姿态表情各不相同, 狰狞得令人感到恐惧。
“欢迎光临!这里是十八层地狱!”石门洞开,跳出两个手拿钢叉、有一对蝙蝠翅膀的小魔鬼,围着我蹦来蹦去。
“十八层地狱???”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您生前如果多干些好事,就早去天堂呆着了。我们这儿呀,可不分男女老少,只收生前作恶多端的人。”
“这儿,来没来过两个女生?”
“两个女生???我们这儿呀,成百上千的女生!!!哈哈哈哈!”他们莫名其妙地狂笑起来。
这时我感到异常的闷热。
往里扫了几眼,看见几个手持鞭子的小鬼正驱赶着一群赤身*的人往里走,男男女女的,吵吵嚷嚷,都在为自己喊冤叫屈。
最前面是一个丑陋无比的小鬼,举着土黄色分叉旗子给大家引路。往远处再看,一座像“多层蛋糕”一样的大山,每层都有人在痛苦地爬。只见“多层蛋糕”的第一层中央,坐着一个张着硕大翅膀的人,翅膀一半黑色一半蓝色,手中一把三菱长剑给每个跪倒在面前的人脸上刺字。
刺字后,大家继续沿盘山路往上爬:有扛着火烫的大巨头的; 有捂着耳朵、面部表情痛苦的;有肚子内脏被掏空的;还有横七竖八躺着的,不知道是死还是活……
越往上,人就变得越小,他们排着好长的队,等待轮回。
我看的目瞪口呆!
往前走, 眼前出现两个令人反胃的湖—— 湖水血红, 里面蠕动着无数大虫。如果罪行太重了,就会被泡在这“赎罪水”中被毒水熔化,让大虫分吃。
“地狱真是恐怖! 你们的魔鬼头头儿在哪?”
“他在那个屋子里。”
顺着他指点的方向,我推开那间屋子的门……
天啊,小艾竟然在这儿!
小艾带着骷髅王冠,后背披一张人皮,手中拿着腿骨手杖,手杖上镶着一颗红宝石。
“这是小艾吗?我不会看错人了吧?”
“我不叫‘小艾’,我是死神,好久不见了。你活得好好的,来我这个穷地方干吗?”
“喂!我好不容易叫你复活,可你为什么要去杀人呢?”
“我恨她!那个日本小妞已经被我五马分尸了!我这身行头,都是从她身上弄下来的。”
“Oh, my God!你还是回心转意,好好做人吧!在这个地方多郁闷!”
“不闷,看着那些死人的痛苦表情,我就开心。”
“小艾,你醒醒吧!你疯了吗?”我挥着拳头就想K她!
“来人!送客!”几个身材强壮的大魔鬼把我稀里糊涂地弄上地面。
我情绪低落到极点——复活这两年的时间多么珍贵,可她全用来复仇了!算了,以后她爱干啥就干啥!
我又过上了无忧无虑的正常生活。可是每次上课,我确实没心思听讲。
“那个女孩竟然去地狱打工了,真没有品味!”LILY听完我的讲述, 吐了吐舌头。
“其实呀,你跟她讲道理, 估计她也是不会回来了。据我的经验看来,应该是有人控制了她的思想。”LUCY托着下巴说。
“那个 ‘复仇芯片’可真害人不浅。”我心中充满了气愤:“哼! 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吧, 我只有硬把小艾从魔道上拉下来了! 二位! 你们有手枪之类的东西吗?”
“有啊! 干吗, 你要自尽?”
“哎,LILY呀,你真是说话没有把门的!”
“LUCY, 你有铠甲之类的东西吗?”
“哦, 有。 耐高温、防刀枪棍棒的! 你干吗嘛?”
“闯地狱! 救小艾回人间!”我斗志旺盛地将我的蓝皮狗抛向空中。
“喂……喂……你等等呀,你现在去了,也推不倒那个墓碑了。地狱的门也不会再开启的!”
“Why?”
“那是你们星球上的一种‘空间暂时性错位’罢了, ‘地狱’这个地方只有人死后才能进入, 或者……利用我们火星人1000多年前就发明的这款升级型‘通灵镜’才能到达!”
LUCY兴致勃勃地从柜子中拿出来一个石盒,看上去竟然就是“地狱石门”的缩小版。LUCY将它向两边拉开, 露出闪着紫色光芒的大镜子,令人感到好笑的是,镜子上还长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
“MIKE,起床了!!! ”LILY对着镜子大吼。
“啊……刚睡了才两天,就把我给叫醒了,亲爱的主人,有何吩咐? 无事退朝,有事快奏! ”MIKE歪着眼球,好奇地上下打量我。
“啊吆? 你要再这么对主人无理,我就把你砸成碎片!”LILY挥着拳头、瞪着MIKE说。
“NO!NO! 不要,不要!你们想干什么?咨询天气?”这家伙越来越像《白雪公主》里那面拍马P的镜子。
“少费话!我们要去地狱玩儿一圈!”
“不是去探望我的曾祖母吧?”
“嗨,我们是去救人!”我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OK! OK! 玛米……玛米轰……轰……轰!”只见镜子收缩眼球,闪动紫色的刺眼光束, 地狱的样子便出现在镜中。
我们几个一起进入镜内……
“欢迎光临!这里是十八层地狱!”又是那两个长蝙蝠翅膀的家伙。“咦? 怎么又是你? 没事又来了?”
“我要见你们的大王!”
两个小魔鬼盯着我的脸看了足足十分钟, 最后指着我说: “你! 不许进去, 其他人可以进。”
“为什么?”
“大王有令!你要是进去了, 她就把我们给开除了!”
“小艾!!!你这个胆小鬼!!!你给我出来!!!”我故意使用激将法。
“住嘴! 看杖!!”小艾也不知从哪儿飞了出来,横杖便扫向我的双腿。我不会武功, 被扫了一个 “狗啃屎”。
“艾姐!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们回去比较明智哦。 ”LUCY边劝边从腰间抽出她的PHOBOS激光枪。
“又来了两个不要命的, 大家给我上! 把她们全给我绑了!”
话音刚落, 几十个小魔鬼便将我们三人围了起来。
“看枪! ”“吱……嗞……嗞……嗞嗞吱……吱……”红光所到之处, 魔鬼都化成了灰烬。
“看我的DEIMOS火箭筒!!!!”LILY“咚”的一炮,把洞口轰开了一个大窟窿。
小艾双眼一瞪, 与LILY对视,只见LILY眼中立即映出两个可怕的白色骷髅。LILY鬼使神差地瘫软了下来, 火箭筒“咣当”掉在地上, 她开始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地狱之洞。
天啊!我曾看过一个漫画,进了地狱之洞的人,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上前想拦住她,可被小艾的腿骨手杖死死拦住身体。
看着LILY渐渐地走远,消失在洞里。
我哭了,LUCY也哭了。
愤怒的我,从兜里取出那把挖墓用的小铲, 不顾一切使出全身力气,刺向了小艾的腹部。
小艾没反抗, 她只是看着我。
小铲子深深地刺了进去,竟然没有流一滴血。我慢慢松开了铲柄。
“谢谢你,救了我! 帮我解除咒语。”她表情竟然平和了起来,骷髅头头饰不见了,人皮披风和手杖都不见了。
“什么咒语?”
“为魔鬼干活的咒语。这个咒语控制了我的神志和心灵。Yamamoto没有死,她的灵魂被封在了拴魂瓶中。”小艾痛苦地闭上眼睛……
“又有人要死了……”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走到近处,见一个身穿黑袍、带黑三角帽的稚气男人,他手拿镰刀。死神JACK?嗯。就是他!
“你是谁?少说些不吉利的话!”
“我是新上任的死神JACK,请多关照!”
“新上任的?”
“对啊,我用镰刀*, 小艾用骷髅*, 小艾马上就要死了,我来接替她的职务。”
我再也听不进去了,气愤地夺过他手里的镰刀,使劲儿地扔到湖里!
后来的几个钟头里,*镰刀在“赎罪水”中遇到吃死人的大虫,大虫的灵魂也被钩了出来,纷纷缩成干蛹。“赎罪水”湖底发生海啸,引发了地狱大爆炸。这些出人意料的结果,是我和大家谁都没有想到的。
躺在地上的小艾突然大口喘息起来,顿顿地说: “忘……记……说了……,拴魂瓶……有许多个……想……救她……很难……。”
“还……有……,如果……一次找不出来……那……你自己也会……被关到拴魂瓶里……,永远也不会出……了。”
小艾的话,让我顿时感到灰心不少。
“你还恨她吗?”
“我……已经不再爱……小……仔了,所以也就说不上……恨谁了。但我不会忘了他,我死了,就可以……陪他去了,永……远……如果……现在……把这把铲子……抽出来,马上……我就会鲜血四溅……而死……!”
“咚!”我气急败坏地踢了她一脚。“我好不容易把你给复活, 是为了什么?为了你继续赌气?! 我让你复活,是想让你继续新的生活!而不是为了解决以前的恩怨!你真没有良心!!!”我声泪俱下,眼前被泪水模糊,我知道自己不太会讲话,但现在一定要对她讲清楚!真希望旁边能放一首莫扎特悲伤无比的《安魂曲》来渲染一下气氛……
小艾,缓缓爬向存放拴魂瓶的封灵柜,我大叫一声想拦住她, 可一道光球屏障死死地拦住我。我大声呼喊着,我用尽全身力气想砸碎那个该死的屏障……可是无济于事。
小艾打开柜门,眯起眼睛,仔细盯着那些瓶子,不顾腹部的剧痛。
“救命呀……” “我呀……我呀……” “来救我吧!” “SOS!!” 瓶子中的灵魂们都瞪着小艾,唧唧喳喳的,似乎看见了一线生机。
她颤抖地拿起一个瓶子……
似乎空气都凝固了……
周围一切都飞旋了起来,一片白茫茫……
阳光好刺眼。我勉强眯缝着眼,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宿舍的床上。我猛地坐了起来,头还是晕,打量着宿舍里每样熟悉的东西……
LILY的床位空空的,LUCY的床位也空着。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瓶子,压着一张字条。
当你开始读的时候,我已经回到火星我的家了。小艾没有拿对瓶子,她的灵魂被拴进了瓶子里。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地狱爆炸了,那柜子里的瓶子都震碎了,那些灵魂都从地狱里跑了出来,可唯独小艾的瓶子没有碎,我把它小心地拿了出来,就当纪念吧。听说Yamamoto转学了。
你的火星好友 LUCY
看完LUCY的字条,心如火烧, 好难受呀! 我轻轻地透过手中的瓶子往里看, 小艾的灵魂正在看着我。
我的墙面上又多了一个字幅,上面用红钢笔写着: “珍惜生命,不要轻言放弃!”
后来的每天夜里, 瓶口都会打开, 小艾的灵魂都会出来, 然后再默默地回到瓶子里去。我看见了, 但是没告诉过任何人。
还有一件事情——LUCY每月都会向我的手机发来短信。
写于2005年春节
幽灵城堡传奇
一
告示
近日,幽灵城堡中的公主已练成绝世秘笈《还魂*典》,丧失人性,作恶多端。纵其手下幽灵人等数名,祸殃百姓,惨绝人寰。方圆近千里,百姓怨声载道。官府多次捉拿此妖女,无果。镇长今日邀天下英雄,共谋除妖大计,制克魔头。擒妖女者,必有重赏!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人群中见一小伙,正仔细阅读镇上贴出《征贤榜》,摩拳擦掌,心里好想上前揭榜。此小伙名叫迪克,自幼家中生活贫困。这份重奖当然令他垂涎欲滴了。可定睛细看,见榜下有一行小字:“揭榜人有辱使命者,将永不得回镇。”
迪克顾不得那么多,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寻到镇长宅邸之处,想弄清楚奖金有多高。镇长何许人也暂且不细说,但见来一英俊少年踏进门来,又是为降魔大事而来,心中也是有些许欢喜,爽快回答:“ 你若拿得这女魔头的首级,奖赏你三万金戈,你看怎么样?”
“三万金戈?这么多啊,够我活十几年哦!”迪克耐不住心中的兴奋,高兴的真想一个筋斗翻到横梁上去,念在自己在镇长府邸之上,于是略加收敛。
“没错!如果将幽灵公主的尸首带回,我将加倍奖励,决不小气。呵呵,事成之后,本镇长也好在文武百臣面前风光一番,到时候……”镇长得意洋洋地奸笑起来。
迪克确实想去擒魔,单凭自己单枪匹马估计也不是幽灵的对手,不如把帮手“火炎仔”也带着同往。
说说这个“火炎仔”的来历。
一次,迪克无事四处游荡,见一处林子起火,就前去扑火。迪克隐约听见林中奇怪的哭声,借火光看去,见一小东西躺在树边,虽然无暇分辨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妖是魔,但不知哪来的胆子,挺身冲进了火海,把被烈火围困的“火炎仔”救了出来,自己则险些被高温和浓烟夺去性命。后来才知这“火炎仔”是个厉害的有些法术的小火龙。迪克暗喜。
再说迪克一边盘算一边往家赶。“火炎仔”早已在家门口守候多时,见主人回来了,乐得摇着尾巴围着迪克打。
“爸,妈,我回来了!”
迪克爸妈也算老年得子,现已年过七旬。此次迪克去幽灵城堡,凶多吉少,生死难料。见到自己父母的面,迪克心里不免产生了几分犹豫。本想告诉爸妈自己这次要挣大钱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迪克盘算着三万金戈的大价钱,还是决定背着父母出去闯一闯,也省得家里担心。
迪克早就从镇长那里搞来了地图。夜深了,他在油灯下仔细研究。
从迪克所在的土伦镇到幽灵城堡有两条路:
第一条出镇口往西去,刚好绕一个半圆就可到达城堡。路很远,却不怎么危险,路经之处皆是百姓人家。不过等到了城堡,胡子长得估计可以拖地了!
第二条路往东,路程上看要快很多。但是路上有荆棘、沼泽、沙漠和大江。虽说是抄近道,但难免胆寒。
迪克一夜踱步窗前。为争取时间,只能咬牙往东走!迪克家中只有一匹连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老马。就算是有匹好马,赶往幽灵城堡也要走上五六天,骑自家老马可就要挨上半个月了,拖上一路要吃的干粮和水。哎,出征真是有点狼狈样。
次日,出镇,往东。不到天黑,迪克便遭遇了那片传说中的“彩色沙漠”。只见在这片沙漠放眼望不到边,经过熊熊烈日照射,蒸起五光十色的漫雾,缥缥缈缈,分外漂亮,堪称美丽绝伦!但在这壮观的景色下,却暗藏着几分恐怖和危机。曾经多少人试图穿越这“彩色沙漠”的冒险家们,都纷纷葬身于此地。难怪古人有诗云:“彩漠眩目争无数日月绮丽,飞雾射沙藏多少英雄骨颅!”迪克被眼前的壮丽景观看呆了!突然一声马嘶把迪克拉了回来。见老马前蹄刚一踏进沙土,身子便开始往下陷,马惊嘶一声,往回收蹄。任凭怎么哄劝,盘旋马蹄,半天就是不肯再进一步。
遥遥沙漠没有骆驼,真是无计可施。迪克正急得左顾右盼的工夫,恰好路边过来一个驼队,赶着骆驼的大胡子男人上前搭讪:“小老弟,您这是去哪里啊?”
说骆驼,骆驼自己投上门来,迪克似乎有了希望:“我去哪里你别管了,倒是你这骆驼卖不卖啊?” “大胡子”皱皱鼻子,对着迪克上下打量,看得迪克直发毛。“大胡子”寻思着,见此青年衣着配饰一定不是本地人!好机会,可以卖个大价钱了,这破骆驼在本地也就卖30个金戈,不会多的,“大胡子”拍拍骆驼脖颈:“那就88金戈,给英雄一个吉利数!多好的骆驼!看看!”
迪克赶忙讨价还价,“大胡子”坚持要88金戈。这时“火炎仔”却是美滋滋地骑到一头骆驼上跳来跳去。
“大胡子”见到“火炎仔”,不禁大吃一惊,胡子根根竖起,后退几步,心想:没想到这黄嘴小儿竟与妖怪为帮,这年月得罪了妖怪可不是闹着玩的!
迪克掏了60金戈,还把自己家的老马典当给了“大胡子”,挑了头最壮的骆驼上了路。
一日过去,茫茫沙漠中毫无生气,天气也越来越热了,松沙被日头烤得冒着烟,吸口空气,都觉得喉咙灼烧。迪克口渴难耐,没了体力。打开水袋,水袋中的水已所剩不多……这时候真希望能看到传说中的绿洲!“火炎仔”都一点也不觉得渴,身上有用不完的精力。骆驼也着实不愧对“沙漠之舟”的美称,也不见干渴。
“火炎仔”突然叫了起来,往前狂奔而去。迪克感到前面一定有什么,立刻抖擞起精神来,这种地方,迪克可不敢掉以轻心,加鞭向前,跟上“火炎仔”踩出的一溜脚窝。
等近了,可让人有些失望。原来是一处小得可怜的绿洲,不过这里竟然长着一片绿草,草地上一间沙石垒成的小房子,房子周围长满了一人多高的张牙舞爪的仙人掌。沙房旁边一个沙圈,里面圈着几只大小不同的骆驼,看上去这些骆驼有点瘦弱,有的连驼峰都长歪了。
迪克连忙走到门前,很有礼貌地轻轻叩门:“有人吗?”但是等了半天也无人回应。迪克小心谨慎地推开门,探身进去,却猛地嗅到一股血腥味道,莫非这里……
迪克正寻思,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这么快就回来了?”
迪克抽出佩剑挑开里屋的草帘,见一中年妇人正在吃力的宰着什么,从那条拖地的大尾巴看来,应该是只沙漠狐。
妇人嘴里还唠叨着:“今天你生日,俺出门逮了只大家伙,做点下酒菜给你……”
迪克见是百姓人家,觉得手拿佩剑闯进来真有些失礼,连忙收起剑来,上前一步:“打扰您了,大娘!我见房门没关,以为是废弃的房子,就贸然进来打扰。见谅!”迪克彬彬有礼地抱拳。
“你是谁?!怎么来到俺们这里的?”妇人诧异地抬起头上下打量着进来的陌生年轻人。
“在下迪克,家住土伦镇,路过此地,想打听一下这里到‘死亡之海’还要走多远?”
“死亡之海?远倒是不远,大约一两天就能到,可现在天马上要黑下来了,年轻人,还是吃完饭一早再赶路吧!”妇人热情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老婆,我今天做了笔好买卖!”
妇人连忙出去迎自己的丈夫,迪克在里屋能听见两人的谈话。“老公啊,是不是咱们家的骆驼有人买下啦?”
“不是,今天回来的路上碰上一个不懂行情的外乡人,双倍的价格把骆驼卖给他了,你说赚不赚啊?”
“唉呦……咱们怎么能坑人家钱啊?”妇人拉着他就往屋里来。
迪克一看,竟然是白天在路上卖给他骆驼的那个“大胡子”。妇人看二人眼神,也明白了个*不离十,赶忙上前圆场:“这位客官原来就在咱家呢,真是有缘分!老头子,快过去赔个不是吧!”
男人赶忙拿出多收的钱退给迪克。妇人训斥了丈夫几句,就一起出去外屋做饭了。
迪克环视四周,感慨起来:房子很小,除了桌子就是炕,看起来生活也的确艰苦。都说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靠着兔子不拉屎的汪洋沙漠,不也就指着卖几头骆驼养家糊口?迪克趁主人都没有注意,悄悄从细软中拿了几十金戈塞到夫妇的枕头下。
“开饭喽!”妇人笑盈盈地端着三盘铁板狐肉来到屋里,酱汁齐全。三人在炕上围坐着,老酒斟满,唠起家常。迪克还真是头一次品尝到狐狸肉,妇人的手艺还真不错,原以为这狐狸肉吃起来臊乎乎呢。迪克怕惊了各位,边吃边给“火炎仔”塞了几块带骨肉。酒足饭饱,各自歇息。
夜里风声鬼嚎般挤进窗沿,一夜睡的不踏实。天刚蒙蒙亮,迪克就向夫妇二人辞行,头天晚上夫妇俩已经为迪克的水袋灌满了水,骆驼也喂足了粮草。迪克感动地望着夫妇二人说不出话来……
二
正如妇人所说,没过两日,正午时分迪克来到一个阴森恐怖之处。热浪在这里倏然而逝,仿佛从盛夏一下子进入了深秋。烈日不见了,朦胧中只见一轮寒月,扑面而来的是阵阵冷风。难不成这就是“死亡之海”?迪克和“火炎仔”都不禁打起了冷战……骆驼也开始口吐粘唾,性情暴躁起来。
迪克松开驼缰,卸下行囊,放骆驼回沙漠,带上“火炎仔”继续往前。到了江边,稍事安顿,二人开始寻找过江的办法。一天就这么白白过去了,不管二人怎么着急,就是想不出个好办法来。“火炎仔”急得在沙泥上抓来抓去,“火炎仔”划出的痕迹,似乎示意迪克找木造筏。可这里前有大江,后背荒沙,虽说风景七彩绚烂,可哪里去找做筏的材料啊?这江过不去,难道我就这样空手回去不成?“火炎仔”在江边急得“唧唧喳喳”乱叫,偶尔发出几阵狮吼声,刹是可怕。迪克被这声音闹得心里更加绝望,感到自己已经进退维谷……他真的不想回头再踏入这“彩色沙漠”一步了,也真的不知道如何渡过前面的“死亡之海”,“绝境”二字用在此处真是恰如其分!
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时,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天边划开一道蓝色闪电,把迪克和“火炎仔”都吓了一跳,迪克瘫到地上,整个阴森天空顿时通亮通亮!迪克的眼睛被闪得难以睁开,他从睫毛缝中勉强看着眼前的情景。江面上掀起惊涛骇浪,快速向岸边拍来,浪花定在空中泛起鱼鳞状波涛,隐约出现了一只巨龙的影子,眨眼间一条七丈巨龙飘到迪克面前,张开血盆大口,甚是恐怖,龙须带起的水滴把迪克打得浑身湿透,“火炎仔”赶紧上前去保护主人。
“小——龙——侄——儿——,几百年了也没你的音信,家里龙王叔叔和大爷都在四处找你呢,以为你死了,你竟还活着?!还不快回去家去?你母亲‘天火金鲤’年事已高,你失踪这些年月,她每日以泪洗面!!!身上鳞片都黯淡无光了。侄儿,今天在这里见到你,真是高兴啊!快来我‘卷漩龙宫’一叙!”巨龙的龙爪竟然温柔地点了点“火炎仔”的头。
“神龙叔?真的是你呀?”“火炎仔”把自己如何中了天火、险些葬身火海、又如何被迪克救起、现在随新主人去幽灵城堡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听得神龙叔十分佩服迪克。
“年轻人啊,‘天火金鲤’一辈子苦命,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我侄儿的命是你救的,当叔叔的我虽然没有什么通天本事,不过只要你说出心愿,我一定尽力帮你!”巨龙的声音似乎是天边传来的,在空中泛出脆脆的回音……
“心愿?现在的心愿就是过您身下的这条大江了!您能帮我们吗?不过,您要报答我可以,有一个条件:请现在不要带走我的‘火炎仔’,我希望他能陪我完成这次任务。然后,我自然会和他道别的,行吗?”迪克刚回过神儿。
“这?那好吧,我答应你!没有你也没有侄儿的今天。不过要过这江,坐船是根本不行的!”
“哦,为什么呢?”
“知道这条江为什么叫‘死亡之海’吗?这江底有个巨型岩洞,那就是‘卷漩龙宫’的名字的由来。只要是有生命从江面经过,惊动岩洞暗流,暗流就会将水流打乱,产生巨大的漩涡,像吸盘一样地把任何东西吸进江底,哪怕是一个蚊子或者小鱼小虾!所以,还没有什么可以从这里经过。”
“明明是你的地盘,你就没什么办法?”迪克仍然没有完全丧失希望。
“办法只有一个,我把你们含在龙嘴里带过江去,不过你记住,千万不要张开眼睛,否则你会化为黏液,那我就没法搭救你了。”
“好好,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睁眼看的,放心吧!”
“好吧,把眼闭紧。”
迪克闭上双眼,绝对不敢睁开一丝缝隙。
迪克感到身子突然变得没有了重量,耳边狂风大作,身上时冷时热,四周喧嚣不停,声音越来越尖利,浑身胀痛不已。迪克咬紧牙,双手紧紧牵着火炎仔,最后似乎被抛到了半空中,浑身丧失了知觉……
三
等迪克被“火炎仔”喊醒过来,发现面前站着一个身穿青龙盔甲、手持龙头钢刀、浑身黑色骷髅骨架的家伙在大声呵斥着自己:“臭要饭的,快滚开,没听说过这里是幽灵城堡吧!不赶紧滚,小心主人看见要了你的小命!”
迪克稀里糊涂地从地上爬起来,这才明白自己已经站在江对岸了,神龙叔早已不见了,眼前竟然是几天来梦想来到的城堡——“幽灵城堡”!
“俺没时间和你啰唆,‘火炎仔’!走,进去看看。”说完拉着火炎仔就要往城堡里闯。
黑骷髅门卫见状恼羞成怒,挥舞钢刀,劈头盖脸向迪克横砍下来。迪克身子轻巧,三躲两让,避开了刀锋。
看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啊,“看招!”门卫用钢刀直指迪克,猛吸一口凉气,向刀锋上一吹,只见两道白光从刀锋上反射出来,射向迪克,迪克暗自吐了吐舌头,侧身躲过了其中的一道,可另一道却再也躲不过去了……
说时急,那时快,火炎仔见主人要出事,急忙口吐烈焰,击中这第二道白光。这样迪克就幸免躲过了这两道刀光,火炎仔顺势飞身向前,瞪起火眼直视骷髅,未等对方再出招,已经让骷髅动弹不得了。
迪克旁边早已拉弓搭箭,箭尖正中骷髅脑袋,轰然一声,只见地上只剩下一小堆黑灰。
天色渐晚,迪克不敢有丝毫松懈,火炎仔已经在前面探路,二人小心翼翼踏入城堡。
一进城门,发现前面是一小片黑乎乎的荒坟。坟地实在是不大,和这个城堡比起来还真不和谐。坟地阴风阵阵,鬼火时隐时现,令人不寒而栗。坟中央小小篱笆,围着一座半人多高的墓碑。
借“火炎仔”身上发出的金色亮光,迪克这才上前细细打量:这碑真是罕见的艺术品呀!没想到在这妖魔出没之地,竟有这等艺术存在?!迪克蹲下来,看得更加仔细了:碑整体雕了两个折了翅的天使,她们眼睛都看着天空的某个方向。一个天使双手捧一把长剑,另外一个托起一顶船型战盔,墓前台阶上一束枯萎不久的百合花,舌型花瓣散落在墓碑四周,碑中间还刻着几行阴字:
“亲王 爱丁堡大公。等你归来的凯瑟琳公主”
“这我倒明白了!”迪克眼光最后落在长剑和战盔上,端详了许久。
“看来公主是因为死了丈夫,才走火入魔了吧?看来外面关于公主的传闻不太准确啊!”迪克不禁叹息道,心中暗自也在感慨着这墓碑的精致。
这时候,传来了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叫声。迪克往四处望去,发现周围墓地中像长蘑菇一样,一支支手臂破土而出,有的血淋淋,有的残缺不全……啊呀!迪克忽然想起了关于幽灵城堡的传闻:深夜若有人进到幽灵墓地,沉睡的死尸就会钻出地面,变做幽灵兴风作浪。看来这传闻没错! 没几分钟工夫,爬出来的死尸就潮水般朝迪克这边包围了过来:他们有的穿着破烂的军装,有的只披着简单的大袍;有的浑身支零破碎,有的上下鲜血淋漓……迪克见敌众我寡,心里不敢和这群幽灵恋战,“火炎仔”则故伎重施,喷出火墙把僵尸幽灵通通挡住,迪克趁机飞身闯进幽灵城堡的主堡。
主堡内漆黑一片,好在有“火炎仔”发出的光,这才看清了城堡里的大致结构。一层进门是个很高的过厅,左右都有盘旋而上的石梯,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迪克凑上近前,这才看清是个英俊魁梧的将领正挥剑指挥战斗的宏伟场面。可能是没人打扫的缘故,这里到处是尘土,画面也显得灰蒙蒙的。迪克心里猜测,“画面上的男人好面熟,不会就是公主等待的爱丁堡大公吧?”
“当,当,当……”沉静中身后突然传来清晰的敲钟声,把迪克和“火炎仔”吓了一跳,原来是墙边的老爷钟发出来的声音。这座钟虽蒙着一层灰,但是钟罩内金黄色的指针清晰的指向12点。12声钟响刚落,那幅油画竟向上升起,画后面原来是一道暗门。
迪克带着火炎仔蹑手蹑脚钻进暗门,顺着向下的通道,一前一后,生怕四周暗藏机关或暗器,通道的尽头是间高大宽敞的大殿,墙上火把高悬,把整个大殿照得通亮,大殿的四面墙上虽说都有窗户,但是窗户都有三米多高,没梯子根本别想爬上去。一个古色古香的长形条案摆在中间,上面摆放着各种水果和果酒,还有几大盘盖着的佳肴,几套纯银的餐具显然还没人动过。桌子两侧有两排红木长椅,一个年轻女子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掩面而泣,并没有发觉有人进来。
迪克躲在门后观察。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但十有*就是让方圆几十里闻风丧胆的那位公主吧!这时候一只小幽灵游到她身边,用迪克听不大懂的鬼语和她说了些什么。忽然,从后门旋风般闪进一个男子,气急败坏地对女子呵斥道:“真是不识抬举啊!我哪里比不上你那个死鬼爱丁堡?成天哭哭啼啼的,不吃不喝,你找死不成?”
“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巫师,你打着我的旗号做尽了坏事,败坏了我的名誉不说,还想独吞城堡里我祖上留下来的绝世秘笈《还魂*典》……”
“好啊,来人!把她给我押进地牢,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三天之后如果没我给你的保容汤,你就变成丑八怪了!”
两个五大三粗的幽灵士兵架起公主就要走。迪克见状,不容多想,连忙射出连环箭,只听“嘭,嘭”两声,两个幽灵士兵顿时灰飞烟灭,“火炎仔”射出的烈焰把巫师团团围住,迪克趁机一把拉住公主,飞身出了大殿。“火炎仔”也箭步追了上来。
“跟我来!”公主边说边把那座老爷钟打开,把指针向左右旋转各三圈,旁边立刻打开一道暗门。三人刚刚钻进去,身后立刻关上了机关,里面一片漆黑……
没多久,他们就在公主的带领下顺暗道来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丛林边,“这里暂时比较安全,一时巫师找不到咱们,不过真是对不住你们,为我遭到牵连……”
话音刚落,不远的地方传来阵阵震天动地的击鼓声。
“这应该是三大名族之一的‘卢翅族’正在举行祭奠仪式吧!”
“什么三大名族?”迪克还是头一次听说这里居住着什么所谓名族。
“就是你我的祖先啊!不过唯一生存下来的也只有咱们‘卢翅族’了。”
“哦,走,咱们看看去?”
“走!”
四
三人蹲在灌木丛后。公主轻手轻脚拨开杂叶,迪克顺着灌木分开的裂缝望去:眼前开阔,一片空地上一群人身上穿戴着叮叮铛铛响的奇怪饰品,头上顶着各种果子啊,鸡鸭啊,还有小猪,奇怪极了!他们一手扶头上的器皿,一手掐腰,围着篝火,一个跟着一个,围成一个大圈。鼓声阵阵,沉重而缓慢,时而也会有几下急促的怪异铃铛声。迪克似乎能够感觉到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节日庆典,气氛严肃极了。鼓声过后一阵叫喊声,大家把头上的食品都毕恭毕敬地取了下来,双手捧着,轻放地上,“哗啦啦”地跪了一个大圈。
“中间的那个帽子上带大毛球的是谁啊?”
“他是族长!这个‘卢翅族’的世袭首领。嘘……别说话。”
迪克点点头,“火炎仔”也瞪着眼睛点点头。
三人继续蹲着看里面的动静。
“哈瓦达巫师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如果我们不贡上一对年轻的夫妻作贡品,雷神便会用狂雷轰死本族的!事关本族的生死存亡,大家还是要为大局想想,为本族全体人的生存想想啊!!!”帽子上戴毛球的老人站在人圈中间,好像非常焦急。
“报!我们已经找到了一对最年轻的夫妻,请族长作为贡品供给雷神!”
“哦?真是太好了。快快!把他们送上贡台,捆绑在贡柱上,烧掉!祭奠雷神!保佑本族世代兴旺!”
两位护卫便押着一对满脸泪水的年轻夫妻来到贡台上,女孩看着自己的丈夫,男孩看着自己的妻子,四只眼睛里似乎有那么多的话要讲,但是此时只有泪水汩汩。
族长走上前,抽出腰间的“卢翅金火把”,逼近贡柱,火焰跳动着……
“什么烂巫师,竟说出这样的鬼话!什么老糊涂的族长竟相信这样的骗子,烧死自己的族人?简直混账!”迪克在灌木后实在忍受不了了,瞪着红红的眼睛,刚准备起身,却被身边的公主一把拉住胳膊,捂上嘴巴。
迪克正准备挣脱公主,突然天空乌云密布,轰隆巨响,滚滚黑烟,飞沙走石。迪克被沙子迷了眼睛,心想,莫非真有雷神降临?这真神了……
雷神来了?公主也纳闷着,见“卢翅族”的族人也都慌张起来,大家纷纷伏在地上,以为雷神来享用贡品了呢。只见黑云团团簇簇,滚成一条巨龙形状,张开血盆大口,长须扫过,风声震耳。
“叔叔?”“火炎仔”高兴地跳了起来,迪克也刚反应过来,真是神龙来了,真好!迪克向“火炎仔”挤挤眼睛。
“区区一个胡说八道的巫师的鬼话,你们也信?简直是愚蠢的族啊!这样的族人没有灭顶之灾才怪!”神龙讽刺道:“雷神?哪有什么雷神吆,它本是个酒鬼,偶尔打个酒嗝,没有什么坏心眼,何谈要来灭你们?简直可笑!”
“什么妖怪?一个大虫竟然要打搅我们祭坛?我们族人的存亡大事啊!快快,把它抓起来!”族长往后退着步子,惊恐地看着神龙,挥手叫护卫赶紧上前。自然没有人前去送死。
神龙盘卷身体,嘴巴紧闭,扬着双须,得意地笑着:“侄儿,迪克,你们还不出来么?”
迪克高兴了起来,拉着“火炎仔”就跳出灌木,跑到贡台,松绑了两个年轻人,带着他们就跑。
族人和族长都呆在地上,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也不敢阻拦。
神龙见首不见尾。瞬间,云开日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还没黑下来,公主脸上的皮肤就开始发生了变化:不仅开始长出褶皱,而且连美丽的长发也开始变得灰白……
“哈哈!公主尝到我毒咒的厉害了吧!除非你把绝世秘笈《还魂*典》交给我,否则别想我为你解除毒咒!”公主耳边仿佛响起了巫师得意的奸笑声。
“走,回城堡去,和巫师决一雌雄!”不论公主怎么劝阻,不管前面有多大危险,迪克杀回城堡、解除毒咒的决心已下!
城堡中,巫师一边做法,一边让手中的水晶乾坤球不停地转动着。不大一会儿,水晶球中就出现了迪克、公主和“火炎仔”三个人的身影。
“哼,我看你往哪里跑,这次我让你们拿出绝世秘笈《还魂*典》不说,还要把这个不知好歹的野小子和他身边那个妖怪一起除掉!”巫师发红的三角眼死死盯着水晶球里,“来人啊!他们在离这里不远的‘卢翅族’部落,马上给我抓回来!”
手下的几十个小妖应声刚要出去,又被巫师招了回来。“等等,这小子似乎往城堡这边过来了!来得正好,省得我抓你了!”
五
“欢迎公主回心转意,你们莫非是要我解除咒语才跑回来的?”巫师眼中露出一丝狡诈的微笑。
“我们来个平等交易,你解除咒语,带手下人离开城堡,我就把秘笈交给你,怎么样?”公主一行三人大踏步走进城堡的大殿。
“好啊,你先把秘笈交给我,我就从此远走高飞!”
“你不会让你手下把藏宝的秘密弄得人人皆知吧?”迪克故意将了巫师一军。
“哼,还怕你们跑了不成!全都给我退到门外去!”巫师傲慢地下令手下众多小妖出去听令。
大殿里的气氛一时显得紧张起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公主。
公主走到老爷钟前,打开钟座,拿起上弦的青铜大钥匙往座钟下面的圆洞里一插,接着顺时针快速转动了12下,只见长形条案后面的墙上方砖移动,左右各出现了一只张着大嘴的金光闪闪的狮子头,左边的狮子嘴里喷出一道金光,撒在地上都变成了耀眼的金币。
巫师一见喜形于色,马上咧开大嘴奔过去,手里捧着花花金币不禁心花怒放,没想到这城堡里竟然还藏着这么多金银财宝呢!
这时候只见右边的狮子嘴里喷出一道蓝光,撒在地上变成了一片蓝色的粉末。
迪克飞身上墙,拿下火把就朝地上扔去。地上立刻火焰升起,烈火把巫师团团围住。迪克带着公主和“火炎仔”迅速冲出城堡,身后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城堡外,大小幽灵士兵正要向里冲,见迪克三人出来,马上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迪克施展连珠箭,一连射倒十几个士兵,“火炎仔”火龙飞舞,一路冲杀,两边的幽灵非死即伤。
二人保护着公主杀开一条血路,冲到了城堡外。
迪克这才收住神,定睛细看身边的公主,只见此时的公主已经满脸沧桑,银发依稀,似乎一下子老了三四十岁。难道巫师没被炸死,他的毒咒没被解除?迪克不禁回头向城堡望去——只见一只硕大无比的黑色蝙蝠从城堡里的浓烟中飞出,朝自己这边扑了下来。
原来,巫师虽然已被炸死,但是他却施法放弃了真身,灵魂钻进城堡里的蝙蝠雕像中,立刻变成了身长三米多的巨大黑蝙蝠。蝙蝠展开双翅,朝迪克他们追杀了出来。公主见状,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蝙蝠张开双翅把迪克三人罩在阴影里,顿时不见了天日,仿佛四周昏天黑地。蝙蝠尖锐的双爪似乎要把公主撕碎,随风带来的一股寒气,令迪克三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连“火炎仔”身上的闪光都顿时黯淡了许多。迪克和公主几乎同时拔出身上的佩剑,一左一右,左右开弓,公主挺剑刺向蝙蝠的双眼,迪克则抡动佩剑,以迅雷般的速度直取蝙蝠的两肋。蝙蝠低头躲过公主刺过来的剑锋,一口咬住了公主的喉咙,锋利的牙齿刺进很深,鲜血已开始缓缓向外涌出。迪克眼明手快,手起剑落,将黑蝙蝠的两个翅膀连根斩断。蝙蝠疼得连忙松开了紧咬着公主的巨齿,调头朝迪克这边扑来。鲜血从公主的脖子上喷出,她静悄悄地瘫到地上……
巫师被斩了翅膀,明显显得力不从心。迪克带着血痕的佩剑早已对准了蝙蝠头,只听“轰隆”一声,蝙蝠头刚一落地,身子就缩回了石雕中,蝙蝠石像颓然倒地,砸了个粉碎。巫师的灵魂似一团熏黑的妖气,想随着翻起的尘云脱身而去。
“哪里逃!看箭!”迪克抽出一只钉妖箭,一箭射去——巫师的浑浊灵魂就被定在了半空中。
“火炎仔”看到时机不可错过,口吐烈焰把巫师灵魂烧得无处逃生,最后烟消火散,半空中掉下那个巫师平时从不离手的水晶乾坤球。
天空顿时响起了闷雷声,迪克赶忙过去抱起公主,这时公主的脸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金色的长发随风飘散在地上。任凭迪克怎么呼唤,公主再也不能听见他的声音了。雷声越来越近,雨点打落在公主的脸上,扫除了阴霾,吹散了尘埃,闪电过处,照亮了迪克那绝望无助的泪眼,也震惊了趴在迪克身边哀声号叫的“火炎仔”……
“天啊!谁来救救公主吧!”
天边划开一道蓝色闪电。迪克抱着公主瘫到地上,整个阴森天空顿时通亮通亮,巨龙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
“年轻人,你只身出来冒险闯幽灵城堡,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你不早点回去领赏,为何却在这里哭天喊地的?”
“神龙,‘火炎仔’可以和您回去了,我别无他求了!可我要想办法让公主活过来。”
“办法倒是有,不过,只有你才能救她……我看你还是回去吧,人死不能复生啊!”神龙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且慢,您说有办法,我怎么能救活她,请赐教!”迪克躬身行礼,急忙把神龙挽留住。
“救公主只有将你的灵魂植入她的体内,再用连心线缝合。不过,如果公主不能在今日日落之前醒过来,那你恐怕……唉,年轻人,我看你还是别冒这个险了吧!”
“不,公主还没等到自己的丈夫就惨死在这里,我岂能坐视不管?只要能救活公主,我甘心冒这个险!”迪克决心已定,就连“火炎仔”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也动摇不了他了。
“好吧,既然你决心已下,我就成全了你的心愿。请你闭上眼,真是不一般的年轻人啊!”
闪电又一次劈开了乌云密布的天空,倾盆大雨把整个世界敲打得白雾茫茫。
……
太阳徐徐从天际升起,雨后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公主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她缓缓地睁开朦胧的双眼。天边一道美丽的彩虹斜挂在城堡上空,周围的古树经过暴雨的洗礼显得格外翠绿。
“我是在天堂吗?”公主翻过身来,看到躺在身边的迪克,还有“呜呜”哀嚎的“火炎仔”。公主不禁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迪克安详地睡去了,手中还握着那柄佩剑,雨水冲洗过血水后的佩剑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剑锋上闪着刺眼的银光,剑柄上雕刻着两只铁翅雄狮。
“这,这不是我的爱丁堡出征前我亲手给他佩带上的‘双狮追魂剑’吗,怎么会在这个青年人手里呢?”公主心中迷惑不解,又暗自吃惊能再次看到这柄宝剑。
“公主啊,其实这个年轻人就是你的丈夫爱丁堡大公。他在战场上光荣阵亡,我便重新给了他生命,让他转世到土伦镇一对普通农村夫妇家,并派我的侄儿‘火炎仔’一路保护他。昨天他为了救活你,把自己的灵魂给了你,我也无能为力了。”半空中响起了神龙的声音,声音显得那么惆怅。神龙带着“火炎仔”渐渐远去了。
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他就是……”公主哽咽起来,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年轻人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爱丁堡大公。
公主从此终身不嫁,一直和迪克父母生活在一起,替迪克报答养育之恩。她还倾尽家产救助方圆几百里的穷困人家。
镇上的人们逐渐忘记了她的真实姓名,提起她都尊敬地称她为——“幽灵公主”。
2004年7月写于北京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未来人或者再见地球
《未来人》
一
现在是2492年,高科技又陷入了停滞时代。我作为一个无业游民感到开心。从前每天工作20个小时以上,工资不算很高。好在我家继承了爷爷留下来的高科技产业,这样我才能过得如此轻闲。
开着家里的悬空车在立体公路上飞驰,上层路面拥挤不堪,我喜欢走下层路,虽然窄点,但是车少,沿途还有空中加油站和杂品店。
我今天要去参观老爸的实验室,他几乎常年住在【布都西】实验大楼里。整天忙着制作各种各样的机器人。这些家伙有的还在我家里效劳过,有的没过一天就出故障“GAME OVER”了。
前面就是彩虹桥,桥分为4层,每层的桥身都呈拱形,这里的景色最酷,桥的另一端和外星人的友谊之城相连,那里居住着大约十几万外星球来的居民。开到桥中央,我关闭系统让车子自动向前方快速滑去。过了桥就进了友谊之城,老爸的【布都西】实验大楼是一座银色的桶型建筑,地面上大约30来层。我把车停在门外,机器人保安谢如乐出来迎接,送我去老爸实验室。这个机器人最像人类,而且是我见到过的最人性化的机器人。老爸的实验室在15层,隔着玻璃窗能看见老爸正忙着和助手巴莫西讨论着什么,桌子上放着老爸画的新机器人设计草稿,尽管可以用电脑程序来设计,但老爸还是习惯用手工这种古老的办法,他认为这样才能找到灵感。
“我爸在研究什么新机器人,让他这么入迷?”我觉得老爸根本没发现我进来。
“哦,这我不能告诉你的,反正是一项惊人的发明,有点像终结者或者黑客帝国。”助手巴莫西从来都是这么夸张,连上次老爸为家里设计的一只看门狗,也被他说的让人听了以为是什么伟大创举呢。
我悄悄凑近老爸身后,发现他聚精会神的在测量着什么,设计图上是个年轻女子,脸上画着复杂的横竖线路,五官还没有。“唉,老爸准是想我妈妈想疯了吧!”妈妈是个奔波于太空间的友谊使者,可几个月前竟然神秘失踪了,她驾驶的B-53号飞船残骸找到后调查结果是某种激光将正常飞行的B-53号飞船击落了。
出事那天,爸爸的头发一夜间全白了。
“孩子,过几天咱们就要搬家去月球上生活了。”老爸总算开口和我说话了。
“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很突然。
“地球环境越来越糟糕了,到处乌烟瘴气,资源也快用光了。对了!咱们现在就去‘哥白尼星球’买些盖新家要用的添加液回来!”
“好贵吧?”我不由的想起最后一吨淡水拍卖会的场景:那吨水被放在一个巨大钻石型的容器里,摆放在大厅的最中央的高台上,四周射灯大开,很是豪华。环绕音响不停的放着马斯涅的《冥想曲》,大厅各个角落都挤满了前来参加拍卖的人,我和老爸当时也在这人海里找座位。在那次名流云集的拍卖会上,老爸以一千六百万的高价买下了这吨水,回家的路上我就一直侧眼看着老爸,我觉得太不划算了,也不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那水最终被老爸浓缩后,放进了【布都西】地下室的冰窖中,当宝贝似的冷藏了起来。
二
“飞船准备好了嘛?”
“是。”巴莫西报告。
“孩子,我们去天台!”
我们的飞船是目前最流行的款式,看上去像个古代甲克虫,“甲克虫”有两个大而圆的前灯,周身充满金属感的宝蓝色喷漆,上面还有一个多用天窗。老爸自己设计了飞船内部的装潢,虽然使用很多年了,看起来还是很时尚!不过,飞船启动起来就露了马脚,总是摇的厉害,坐久了感觉直反胃。后来老爸设计了一个智能平衡系统,其实就是个跷跷板安装在了飞船底部,只要稍微有倾斜,它就会自动调整平衡,保持里面人乘坐舒适。飞船内有两排环行座椅,能同时乘坐9个人。前座的驾驶室被老爸设计的很是高级,一个空间模拟监视器,能收到地球和外星球的十万个频道的节目;高级的语音控制台和自动驾驶系统;太空导航器随时显示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玩着立体太空大战游戏。老爸在空间触摸屏上按了下“发射”,飞船慢慢上升,朝“米乐”太空走廊飞去。这里是进入太空的必经之路,不这样走,会非常危险,宇宙交通法律也不允许。500年前有个“哥伦比亚号”飞船也是因为偏离了路线,在穿越大气层的时候被炸成碎片。
飞船刚刚进入运行轨道,就熄火了,老爸按着“重新启动”,还是无济于事。随之,监视器也关闭了。飞船象被一个巨大的吸盘给吸住了一样原地纹丝不动。我心里正纳闷呢,打开舱门探头出去准备看个究竟。脑袋刚一伸出去,就被象绳索一般的东西绕住上身,不能呼吸了。天,是海盗星球的章鱼人!它的其他7条布满吸盘的爪子将飞船紧紧套住,两只通红的大眼泡死死盯住我,“老爸,救命!”就是这些可恶的家伙击落了妈妈驾驶的飞船,现在又想袭击我们。我的喊声让章鱼人分了神,老爸趁机拿出座椅下的K5-8型纳米枪,射出的蓝光烧焦了章鱼人捆住我的那只爪子,我赶忙趁机解脱出来,关闭舱门。老爸取出一个“8音盒”,按下“海豚声波”键,还真好用,章鱼人8条爪子紧紧收缩着,痛苦的吐了一地黑墨,落荒而逃。
“米乐”太空走廊真宽阔,一个“P”标志的牌子那里整齐的停着好多款式各异的UFO。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闲逛,路旁一个现代化的刷瞳孔式食品机前我选了“乐事薯片口味”和“三文鱼口味”营养液。看历史书说,500年前的地球人都是吃一些植物和动物的尸体活着的,真是恐怖哦,想起来古人每天3餐还真麻烦。老爸的飞船已经在发射仪上准备就绪了,我赶紧坐好,看见指挥塔的光控信号闪烁着:“……5,4、3、2、1!”飞船以光速径直飞向太阳外星系,我紧紧抓着老爸的衣角,真怕飞船会一时失灵。好在我们轻而易举的就穿过了太阳外星系的气层,进入了宇宙。
哇,这里真好,交通顺畅,爱怎么飞就怎么飞,好像历史影片里的古代人开着4轮车奔驰大草原上的感觉啊!无拘无束!老爸这时表情也没有那么严肃了,把飞船从光速降到声速,匀速飞行,终于看清外面的景色了,一路上都是些小球体和大球体,满单调的。没过多久,终于看见了目的地“哥白尼星球”。这个星球好特别啊,像个螺丝帽的样子,还有12个大小颜色都不同的卫星,沿螺旋轨道围着它运行。我没有时间观光了,老爸很快就收集好了几种建新家用的“放大添加液”“浓缩功能液”“热量生产液”和“营养再生液”,赶紧往月球赶。在继续飞行中我睡着了,再睁眼,竟然到了月球!
三
月球真荒凉,看上去科技好像还停留在地球22世纪那种不发达的景象。早在7000年前,月亮上的植物和动物就因为大火烧了300天终于彻底灭绝了,成了个无机物的世界,无机化的进程整整比地球提早了6300多年。不过22世纪时月球应该还没有人呢,大家都喜欢挤在地球上受罪,远远看着月球吟诗作画。最后还是被一群来自“吉普铯星球”的流浪外星人发现了,也就是现在的月球土著人!他们都成了暴发户,搞房地产发了大财!最厉害的是他们的后代竟然开发出了月球地下的大量做营养液用的原浆!
月球人长的又俊又美,男子有碧绿的双眼,向后梳的整齐的银发,身材苗条细长,皮肤十分洁白,气色也很好。
“您带孩子来了?”老爸的月球好友路那安看着我说道。
“是啊,今天要买回一吨原浆吧。”老爸掐着手指算到。
“哦,抱歉,今天没有这么多,给您500千克吧。”
“好。”
月球人多慷慨啊,为了宇宙发展的事业,把这么珍贵的原浆送给了老爸,根本不图任何报酬!不过只有老爸有这个资格吧,我想着,心中开始为老爸骄傲起来!
老爸把500千克的原浆中滴入几滴“浓缩功能液”,原浆马上就反应了起来,浓缩成500克左右,放置在飞船后备箱里!
“老爸,我们还是在这里玩几天吧?”我探过脑袋,要求道。
“不行!除非你自己留这里,我还有工作!”
“没有问题!”
“好吧,再见!”老爸开着飞船飞走了。
我大摇大摆的上了光导电梯,来到停机场2层。2层上就只有几个悠闲的月球人和很多人类经营的场所,但是看了看都是月球人用的东西,没有人类用的,我心中有说不出的失望,难道我们到这里成了月球土著人的奴隶?
二层唯一可以买的就是些月球石块和纪念品。月球石块要花月球货币50月鈵1,真贵!,要知道汇率屏上闪着:100个地球元兑换1个月鈵呢!我的目光最后定在一张油画上:一个月球女孩抚摸着怀里的白兔,站在桂树下,望着天上的繁星和蓝色的地球,似乎在想着什么。她应该是古老的人类文明中,中国传说故事里的嫦娥吧。再看画面的右边,一个男子手拿扇子,冲着“嫦娥”微笑着,背景上画着2个白翅膀的天使。“什么嘛,‘嫦娥’竟然和‘梁山伯’谈起恋爱来了?简直没文化!”月球人应该开门课,叫《地球文明史》!我扫兴极了,下了楼,出了停机场。
月球真是个新兴的城市,没有什么文化古迹和旅游景点,人烟稀少,至今只有地球移民7000多人,土著人更少,200多人。街道冷清极了……
我按了一下太阳穴上的时间表装置,眼前显示:您在月球上已经逗留了14天!“哇,什么?怎么才溜达一上午,就变14天啦?月球的日子简直是真正的光阴似箭!老爸该着急了吧?赶紧回家吧!”我自言自语,四处寻找TAXI飞船。
四
老爸的新机器人也不知道研制的怎么样了?按照他以往的速度十天就能研制出一个新的机器人,可是这次怎么这么慢呀?我对老爸做的这个新款机器人充满了好奇。
TAXI飞船上安装着新闻眼,我看着里面的新闻链接,触摸了一下“地球”,然后点击“【布都西】实验室”,输入了老爸的名字,哇,出来好多条最新的有关他研制机器人的新闻。原来新机器人昨天就已经在生产线上批量生产了,叫园丁系列机器人。太好了,我要赶紧回去看看!
我心里着急起来,从飞船的透光窗往地球望去,地球是我见过的最难看的星球了,颜色单调极了,象个集成电路球,除了些银色和黑色的建筑物,就是纵横交错的轨道。
终于到家了,我赶忙开上悬空车往老爸的实验室开去。啊?我觉得整个城市好像突然空荡荡起来,人都哪里去了?彩虹桥上根本没有一辆悬空车,以往可都是很拥挤的。我飞驰在第2层空间,四处张望,心中满是疑团。【布都西】的平台上,一个悬空车都没有,我胡乱停了自己的车,就往老爸的办公室跑去,“爸!外面-怎么-人-都没有了?”我上气不接下气的问老爸,老爸回过头,透过眼睛上架的大实验镜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先出去。我退了出去,因为老爸面前正放着很多奇怪形状的容器,容器里流动着各种颜色艳丽的液体,好像在做化学实验。我还真是要离远点,上次爸爸做化学实验的时候,反应出来的气体差点没把我给臭死。爸爸说那是一种古代时候地球上的气体沼气标本,300年前就已经灭绝了。
爸爸突然向我挥手,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要我进去。我捂着鼻子慢慢走过去。
“哇!”我眼睛顿时一亮。
爸爸手里捧着一个外壳透明的缸,里面有绿色的草地,草地边一汪蓝澄澄的水流,草地上长着各种各样的古代小说里写过的植物,绿油油的阔叶,里面还有小小的爬虫和蚊蛾。
“哇!太美丽了,这是什么啊?老爸?”我简直太爱不释手了,眼睛贴着玻璃好奇的瞪大眼睛欣赏着。
老爸放下手里那个三角形的仪表盘,示意巴莫西过来继续观察缸里的变化,领着我走进里间的展示大厅。
我们刚坐下,大厅的光线便慢慢黯淡了下来,正面墙上出现了一幅我从来没见过的美丽图画,上面五彩缤纷的色彩和整齐协调的设计简直让我看呆了,这是哪里啊?古书里描写过的天堂还是未来世界的幻想?
老爸微笑的看着我不解而又吃惊的表情,依旧不慌不忙地继续他的图片讲解:“这张是22世纪的澳大利亚野生动物园,这张是21世纪的俄罗斯远东的原始森林,这张是20世纪的中国西部的香格里拉,这张是19世纪的法国南部葡萄园,这张是18世纪的非洲大陆……”那一张接一张来自从前的图片让我目不暇接,简直太美丽了!我难以致信这些一幕幕“绿色天堂”的景象就是我们居住的地球!
“爸爸!”我吃惊的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老爸还是微笑着:“走吧,我们去天台透透风吧。”
“恩。”老爸好久没有拉过我的手了,我感到了从他手上传来的信心。
我和爸爸一路无语,步行来到了【布都西】的天台上。天台依旧那么阳光充足,我往爸爸手指的天空望去,我的天!怎么今天天上的飞船这么多?只见往“米乐”太空走廊的方向,飞船排着长队一架接着一架的飞往月球。“今天这是怎么了?”爸爸看看我说:“孩子,你知道吗,地球人都要搬到月球去生活了。”
“为什么?这里不是很好吗?月球很荒凉,还不怎么发达!我在那里转了一上午,不喜欢啊!”我纳闷极了。
“我们要在那里生活下去了,也许是100年,也许是1000年,或者1万年……”爸爸的话似乎别有用意。
“啊?为什么啊?老爸,这到底是为什么?地球要爆炸了吗?”我观察到老爸的眉宇间出现一丝惆怅。
“孩子,其实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明白。”老爸摸摸我的头发,返回了实验室。
我独自看着天上排成长对的飞船,又看着脚下空荡荡的城市,迷茫极了。
五
在月球上住了整整一个星期了,我在路那安的帮助下找到一个比较满意的居住小区里的房子。月球在短短1星期里,一共建造了2400个居住小区,300个工业区,400个科学区,20个行政区,10个对外星球项目区和1个月球管理大厦。所有的建造材料都是老爸和他的同事们利用地球的硅元素加入了来自“哥白尼星球”的“放大添加液”后,通过巨大的太阳黑子反应器制作成结实耐用的“膨胀硅”建筑材料。所有的交通设施也准备就绪,利用地球的大量铁元素加入“哥白尼星球”的“热量生产液”在外太阳系的一个公共空间,利用核爆炸反应,生成大量能源。轻工业制造工厂,营养液加工厂,悬空车制造厂,还有飞船制造厂,一个一个重工业厂房在工业区落成,并且很快正常投入生产。每个居民区有配套的幼稚园,小学,中学,大学,硕士研究院,博士研究院,科学院和神学院;每个小区配套落成的还有营养液市场,营养液餐厅,书店,芯片店,刷瞳孔银行,维修处等等,应有尽有非常便捷。人们很习惯自己的新环境,在月球上的吉普铯族,地球族,火星族,冥王星族,文曲星族和其他2千多个少数星际民族,大家虽然有不同的外表,但是都非常融洽的生活和居住在一起。
2星期没有看到老爸了,我猛的想起来月球14天,地球378天啊,1年了哇。老爸把所有搬家的事情都交给我了,自己在地球上忙什么啊?不行,我今天要去地球看看老爸!我想着,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拿了瓶“冰淇淋口味”的营养液就开上飞船往地球飞去……
地球上的一切都发生太大变化啦!我围着地球转了一个圈,只发现了一个着陆飞船用的场地,真是好恐怖啊。所有的城市都没有了,路没有了,桥也没有了,原来的高楼大厦,别墅房子,什么都没有了。我着陆在唯一的飞船场地上,下了飞船一看,这个场地就是【布都西】原来所在的天台。原来地球上只有老爸一个人啦!我忙从天台往楼下跑,【布都西】大楼里变化也不小哦,每个房间都紧紧的关闭着电磁感应门,透过窗户,看到一个一个排列整齐的机器人高高的挂在机器人架上。每个房间的景象都一样。远远的,老爸正右手提一个大罐子,左手拿一个电子芯片,往我这里走来,老爸看见我跟没有看见一样,撇了我一眼就拐弯进了一个办公室,我也跟了进去。这里的景象也是一样,一排排银色的机器人架上每个电子程序输出扣都固定着一个机器人。
“爸!”我生气了,简直就是工作狂,看见我都顾不上打个招呼。
“啊?来了。等我一下,你开飞船来的吧?太好了,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月球啊!你别乱跑啊!就站这里等我。”
“哦。”好大声哦,竟然还是要我来做司机,等就等。我站在唯一还能转过身子的走廊里,看着每个房间里成千上万的机器人,心想:“老爸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做的这些新机器人,除了帽子的颜色分了绿,蓝,黑,3种颜色,剩下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你能记得住谁是谁啊?非混了不行!”
站的都要睡着了,老爸来了,手里提着刚才那个罐子说:“走吧!我们上飞船!快!”手里还拿了一个星空远程遥控器。
天台上就只有我们家的那架飞船,我启动起来,想起要给老爸看我们的新家,我好兴奋啊。回头看了眼老爸,吓的我差点撞到模拟屏。老爸表情非常紧张,好象第一次坐飞船似的,呼吸急促,眼睛发红,真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样子。没等我明白过来,老爸开腔了:“你把飞船飞到3万英尺,然后悬空停住!”
“是!”我假装是个太空战士的口吻。
老爸手里的星空远程遥控器上按钮真多,闪着各种耀眼的光芒,飞船非常精确的悬在3万英尺高空,老爸手指触动了遥控器的“启动”键,眼睛望着下面的动静。只见机器人们从【布都西】大楼里走着正步就出来了,有秩序的排成绿蓝黑三路方队,老爸继续按动“绿色机器人就位”键,绿色方队迅速变成7个小方队向4面8方整齐的分散开来,老爸微微笑了下,手指又朝“蓝色机器人就位”键按去。只见蓝色方队的机器人也排成整齐的队伍,迅速变为4个小纵队,向指定的方向走去,接着是黑色机器人,他们每2个一组,跟着绿色机器人也分散开了。老爸把遥控器的最下面的键郑重的按动后,随即【布都西】大楼沉入了地球内部,消失不见了。
“孩子,把飞船降落2万英尺!”我简直都看呆了,老爸的命令令我回过神来,我把飞船往下降了2万英尺。
“现在以10公里每秒的匀速绕地球飞行!”
“是!”我朝老爸打了一个太空战士般的军礼,随手调整了速度,让飞船以非常精确的10公里每秒的速度绕地球匀速飞行了起来。
老爸从飞船的散播口,向外投着事先从实验室拿出来的很多个五颜六色的小球,有绿的,黑的,黄的,红的,和白的,还有很多透明的。绕地球一圈用了整整1小时多,终于都撒完了。
我嬉皮笑脸的问老爸:“飞船安全运行中,请求返航月球!”
老爸听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孩子,现在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你愿意帮爸爸完成嘛?”
“还有任务啊,说吧!虽然不知道你在搞什么。”
“自动驾驶系统打开,然后到散播口这边来!”
爸爸提出那个实验室里提出来的罐子,对我说:“这个罐子里面是我珍藏的地球上的最后一吨水的浓缩液,你把它打开,从这里撒向美丽的地球吧!多少年后,你撒下的水,就会将地球变成你看到的画片那样的美丽了!来吧!开始!”
啊,我好像明白了些,我郑重的扭开罐子的封口,看着这珍贵的最后一吨水缓缓地流了下去,撒向地球!
尾声
【月球,70年后】
“小孜,睡吧!”我摸着小孙女的头,哄她入睡。她今天可真淘气,指着窗外的夜空就是不肯睡:“奶奶,谁在天上的星星上住啊?”
“别的星族的人啊!”
“那个一半蓝色一半绿色的星星是什么啊?奶奶?”
“那个是地球啊!上面有很多你奶奶的爸爸做的园丁机器人,正在上面工作呢!”
“他们工作?干什么啊?”小孜眨着眼睛疑惑着。
“他们被奶奶的爸爸做出来就是为了在地球上做园丁啊。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地球才是你的家!”
“我的家这么远啊,奶奶,我不去!我要和奶奶在一起。”小孜淘气的翘着小嘴巴。
“你现在还不明白,其实奶奶的爷爷是地球真正的人类按照自己的样子做出的超级智能机器人,唯一和地球人类不同的是:他们只用少量营养液就可以生存。地球人类在制作出他们后,没有多久就全部灭绝了。但是他们的智慧和情感都被储存在了我爷爷那代机器人的芯片里,地球人类灭绝的时候,给爷爷那一代机器人输入了一个共同的程序——‘重新制造地球生态环境,建设美丽的地球!并且代代相传。’,再后来,奶奶的爸爸出生了,他制作了无数绿色的‘大洲园丁’机器人,蓝色的‘大洋园丁’机器人和黑色的‘土壤园丁’机器人,它们在地球上工作了1906年了,现在的地球啊,已经是美丽的天堂了……”我发现小孜已经睡着了。
“明天就是地球上4398年的新年,我要带小孙女去地球,顺便看看老爸做的园丁机器人们……”
2005年7月 写于北京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斑点狗日记(全文)
大晴天 7月14日
“老兄,起床啦,快看,有买主到了!”我得死党斑斑拿他的大红鼻头把我掀了个跟斗。
我是只出生才半年多的混种犬,被主人无情地送到了宠物店,这里面的同胞不少,还有很多猫,鸟,鱼,爬行动物等等,数不胜数。
“小姐您好!有什么看上的吗?”店老板罗杰热情的招呼着,“我喜欢狗,大小无所谓。”顾客是位短发短裙的时髦女孩,嘴里吹着泡泡糖,双手插在裤兜里,说着话一步步向我逼来。
“老兄,快装死!”斑斑伸出舌头,恐怖的翻着白眼,仰躺在笼子里。
我才不怕呢,我竖起耳朵朝她狂吠着。。。
“这条狗不错,精力旺盛!老板,多钱?女孩儿竟然一点也不怕我,“给您打7折,您给300吧”老板居然如此不尊重我!
“好,拿着。”女孩将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纸放在了桌子上,“白痴,跟你说装死吧!”斑斑显得十分绝望。
我被放出了笼子,“汪,汪,汪”我兴奋的朝弟兄们叫着。
“哼,有什么高兴的?小心她回家把你宰了吃肉!”大懒猫对此似乎不屑一顾。
女孩将我抱起,笑眯眯的抚摸着我的头,我呲起牙瞪着她,最烦别人摸我脑袋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丛林杀手-狼的后代呀。
“乔伊,这条狗太凶了点,也不好看,身上白一块黑一块的。”女孩的妈妈白了我一眼,贬低我。
“妈,我不喜欢那种太温柔,太漂亮的狗。”
“孩子有自己的爱好,就随她吧。”一个身高足有2米左右,戴着墨镜的强壮男人,一手拉着女孩,一手搂着他妻子出了宠物店。
我被放在车后座软绵绵的沙发布上,车内放着PINK的摇滚乐,女孩打开一袋《宝路》,抓出一大把给我吃,我几乎2天没吃什么正经东西了,店里水管饱,粮食却定时定量的。看到美味,我张开血盆大口,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被我们家乔伊看上,算你走运了。。。”那个妈妈似乎不大喜欢我。
不到5分钟,小袋子粮食就被我吃光了,吃完饭全身是劲,我双腿一踮,用前爪扶住车窗,透过擦的晶亮的玻璃向外望去,车开过一条小溪,随后就停了下来。女孩把我抱出来,哇!是个双层小楼耶!2层中央有两扇一米左右的玻璃窗,窗户上贴着五颜六色的纸片,窗台上摆着盆玫瑰花,窗户那边能看见几个不同样子的巴比娃娃,这里一定是女孩的卧室了吧。
女孩掏出带着EMILIA头像的钥匙串,打开门,换上大白兔拖鞋直奔二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是大理石面的,所以没有以前主人家木板地那恐怖的嘎吱声。
“大家好,我回来啦!”女孩冲进卧室挥手划了个圆圈。
“大婶好!大婶好!”架子上的绿色大鹦鹉叫着,却侧着脑袋,眼神惊恐的上下打量着我。
“喂! 谁是大婶啊?看我今天不给你绝食才怪呢。”女孩说着把我放到了她软绵绵的大床上。
“喂,你是花多少欧元买来的?”绿毛鹦鹉换了另外一侧的眼睛,又不断的上下打量着我。“300。”我一想起那老板就来气。
“哇,好便宜啊,我可是价值1000呢!我是从非洲丛林里被打伤卖过来的,到现在翅膀上还有个枪眼呢”鹦鹉展开左翅,一个4毫米左右的洞透过阳光在美丽的羽叶上显得格外刺眼。
“切,你叫什么?”我感到再次受到贬低了。
“麦加,你呢?”“多多。”
我突然发现这里还有2条胖金鱼在缸里游,太喜欢玩金鱼了!我从床上赶紧跳下去,把爪子搭在鱼缸上。
“多多!别碰它们!那可是从遥远的中国带回来的!”女孩发现了,一把把我推到了一边。
“乔伊,快下来,有你的信。”“来了!”女孩快步跑了下去。
哈哈,走了,这下子可以大玩特玩啦!我大摇大摆的再次绕到鱼缸旁,摆着尾巴窜了上去,半身都陷入了冰凉的水中。
“喂,你也想当鱼啊,这个鱼缸可容不下你!”水里的一个胖子指着我的头,嘟嘟着小嘴没好气的说。
我试图把头退出来,可是湿漉漉的头进去容易,出来却麻烦大了。没辙,我只好把头使劲往地下摔,不然就要憋死了。
“咣,铛,哗啦”
鱼缸被摔得四分五裂,两个胖子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还蹦着跳着,真好玩!我摇着尾巴津津有味的看着,一会儿金鱼就不动弹了,呼吸也十分费劲了。。。
这时乔伊走了进来,见到地上的惨状,她不禁尖叫起来,“臭小子,跟你说别碰鱼缸!”她拧了一把我得大长耳朵,赶忙开始抢救,找来水盆灌上水,把奄奄一息的金鱼放了回去,金鱼身子翻着,露出了肚白,但我能感到鱼儿还有呼吸。
“你给我看着!不准玩!否则……哼哼……”乔伊抹了抹脖子下楼去了。不久,2条金鱼在水里动了起来。“哼,臭小子!你想谋杀啊!”一条金鱼朝我做了个鬼脸,我只得把口水咽了下去。
乔伊上来撒了点鱼食就又下楼去了,金鱼似乎成心和我过不去,不紧不慢的挑着鱼食吃,故意馋我,我看着,几天来的愤怒终于发作了,我一口把2条金鱼连水一起含进嘴里。
“再烦我,我就吞了你们!”
“好啊,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乔伊可不会饶了你!”
我顿时怒火冲天,拱开窗户,啊呸,一口就把金鱼吐出了窗外。
当晚我自然被乔伊给臭训了一顿,好在那两条金鱼真是命大,竟然大难不死,从窗外直接落入了楼下的游泳池里。
以后几天,金鱼再也不住我屋里了,屋子里还少了些玩具。不过麦加是个永不住嘴的朋友,一天24小时都在唠叨着,吵的我不得安宁。
多云天 7月20日
“多多,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宠物秀大赛吔!”麦加看着墙上的挂历兴奋的叫道,“什么是宠物秀?”
“这都不知道!?就是动物之间的才能大展示,有的打扮的出众,有的身怀绝技,咱们通过比赛,大家彼此了解长见识,我在上届还得了鸟类第2名呢!”
“可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啊!”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叹着。
“放心,乔伊把你精心装饰起来,你就是再丑也弄个鼓励奖回来,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啊。。。”
“多多,今天我要带你去爱犬吧帮你打扮一下”乔伊把颈链套在我脖子上。我自从来这里以后,就没出过门,高兴的我拉着乔伊飞奔出去。“慢点走,刚吃完早餐小心得胃病!”
我四下张望着这个远离城市得地方,这里街上人很少,空气异常清新。我一边东张西望的熟悉道路,一边往墙角树下做着记号,省得回来迷路嘛。只是这里怎么连只猫都看不见啊?我不禁想起了那个调皮仗义的好友斑斑,心里还真是怀念店里时的日日夜夜。
“嗨,你小子活腻味了吧,不知道这是我们旺仔的地盘嘛?”一个脸上留着道长疤的大麦町从小路那边的房后窜了出来。
“我新来的,你说的旺仔是哪位神仙啊?”我略带嘲讽的问。
“呦,你城里来得吧? 旺仔大哥可是这一带人见人怕的丧家狂犬,好几十口子被他给咬了”
“哦,是吗?我先有事,回头再和你们老大打招呼吧”我最烦这种狗了,仗着个子大,专门欺负我们这种身子单薄的。
功夫不大,我们就来到了乔伊说得那个爱犬吧,这里的生意似乎并不景气,一个肥胖且满脸麻子的女人把我带进里屋。“先给他冲一下吧”
冲一下?我可是不喜欢浑身湿淋淋的感觉,可我还是很快就被拽进了浴盆。还不错这水,是青苹果味道的,我只把头露出水面,那个胖女人用她那尖指甲挠着我的后背,还甭说,真挺舒服的,可过会儿她手法加重了,我都疼的快叫出声音来了。
“多多,疼不?”废话!她不挠了,用大水龙头把我身上的泡沫冲干净。接下来不等这个胖女人拿吹风机在我耳边嗡嗡,我甩甩身子,水珠溅得到处都是。
那(吹烫费这下没了!)下面去给他卷毛好了,胖女人显得十分尴尬。
“哦,对,就把头顶上的做做卷就成了”乔伊真是棵救命草啊!
果然头上卷一点全身都显得帅气多了,胖女人给我戴了付蓝色墨镜,头上的卷毛也给染成了淡蓝色,上半身小T桖下半身牛仔,酷透了!我涨红着脸在镜子前观赏着自己,俨然一副狗老大的模样吔!
“20美元,欢迎您再来!”
乔伊没有拴着我,可以自由活动了,走在街上我得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百。
“哇塞,这只狗真够酷的!” “这是狗嘛!?”
“今天参赛第一天,人一定很多,不如明天再去吧”乔伊的话真让我扫兴,回到家,一进门,麦加就滔滔不绝的品头论足起来。“你这种打扮太俗啦,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这装饰上届我去就看见了,你还是表演个本事,比如唱歌,跳舞什么的…”
“我学过双腿走路!”小时候我可馋了,为了吃好的,迎合主人欢心,我突发灵感,人类能双腿行走,我也该赶赶时尚,先是试着双腿站立,开始连一秒钟都坚持不了,好在我毅力强,每天坚持练,不久就能站立行走20多秒钟了,从此深的主人欣赏,可是好景不长,主人做买卖破产了,连我也送进了宠物店。
好久没练习过了,我踮起双脚,嘿,还真不错。“看你这架势,再加上这身行头,怎么也弄上个好名次啦!”麦加的话使我对参赛更加信心十足了。
大晴天 7月21日
“真好,天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分明是我得胜的好兆头嘛”麦加在赛前确实一点都看不出紧张来。
从乔伊车里出来,我发现赛场就在一片宽广的绿草地上,许多人都带着自己的宠物在做赛前准备。我挣脱了绳子在草地上撒开了欢。
“汪,汪!”一只大松狮犬迎面拦住了我的去路。“小不点,没事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呀?”哼,我立了起来以使自己显得更加高大,“你小子还没我腿高呢!”大松狮犬也模仿我立了起来,天!他足有一人高啊!
我只得灰溜溜的躲到一旁,比赛正式开始了。
在人们热烈的掌声中,我和一百多个选手进入了赛场,唉,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人家的宠物可不光是猫啊,狗啊,还有鸟类,昆虫,鸡,猪,兔子,蛇等五花八门,有些连我都叫不上名字。
我结果是什么名次也没拿到,不过麦加倒是得了个第10名。不过我毕竟是第一次上阵,仍是乐呵呵的叼着《参与奖》回到乔伊身边。
“不错嘛,就是可惜白花心思装饰了半天”乔伊的父亲心疼的拍着女儿的肩膀安慰着她。
“没什么啊,还有下次呢…”乔伊轻抚着我得卷毛,往我嘴里塞了半根香肠,正好填补了我那颗失望的心。
雨天 8月27日
乔伊连续几天心情都不是很好,总是望着窗户发呆,还偷偷抹眼泪,我真担心她是不是病了。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事情吧”麦加说出的每个字都让我一头雾水。“乔伊…她的父母…在她3岁时离婚了,几年后俩人就出事了。乔伊被送进了孤儿院,一对好心的年轻夫妇收养了她。今天是乔伊父母的忌日,她要去扫墓”
“离婚是什么?”
“就是公狗和*分开了”麦加解释的很含糊。
我大概听明白了。“墓地那么阴森恐怖,我和她一起去吧”
“这种事她是不会带咱们去的,这样吧,我看不如咱们在后面悄悄跟着她”
乔伊今天换了一身黑衣服,拿了个大黑口袋,里面该是祭品吧。
她骑着山地车在前面,我和麦加在她身后紧追,很快上了一条荒凉的土路,路旁的几幢别墅还没建好,路的最尽头是个小墓地。看乔伊下了车,在里面拐了几个弯,便在一个稍大些的墓前停下了脚步。“这该是座合葬墓了”麦加推断着。
乔伊打开黑口袋从里面捧出一对男女布娃娃口里喃喃道:“这是你们俩人初恋时的定情物,今天我给你们带来了”她把一些水果摆在墓前“你们饿了吧,给你们”乔伊的口气显得异常冷漠。
她呆了一会就起身离开了,我听到她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这种地方会有人?
“洛特,我知道是你,别又来缠我好不好?”看出来得人打扮倒不像坏人。乔伊头也不回的向墓地出口走去。“喂,他们毕竟是你父母嘛,我和他们住邻居这么多年,处的也很融洽”
“我恨他们,他们为了骗保险假装离婚,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被处死的吧?”
乔伊骑上车消失在细雨中,她的话我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心里却感到些欣慰。
这边下着细雨,天那边太阳却乐呵呵的拨开乌云照在头上,土路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也多了起来。
“大家看好,这里环境优雅,空气新鲜…”售房处的小姐领着看房的人在讲述在这里买别墅的种种好处。
8月29日 大晴天
唉!今天我因为偷吃了接待来客的三文鱼被乔伊赶出了房子,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喂,看你今天还往哪里跑!” 那只脸上留着道长疤的大麦町又来了。
“大哥,我现在没心情去觐见你们的什么旺仔”可他那听我说完,我话音没落就觉得后颈被他咬住给提了起来…
我被拖进一条死胡同。“旺仔哥,快看,您又多了个徒弟!”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所谓的旺仔老大竟是一只腊肠犬而已。
“喂,就这么根腊肠,能咬伤几十人,开玩笑吧?”
“不信?,快点拜师吧,大哥的目标是独霸这个地盘,把这里住的居民都赶跑,干好了每个月保你5个大骨棒吃!”
“人类对待咱们也不错啊!”
“不,他们杀我们炖狗肉,拴着我们没有一点自由” 旺仔想了半天才挤出这两个理由。
“无聊!”我说完撒腿就跑。“追!”我是有自由的,这个狗帮加黑帮,大多是一群不务正业的丧家之犬,流浪汉成群结伙,专门攻击家畜和人类。
我真恨我腿短,根本就跑不过他们。大麦町几步就超过了我,拦住了去路,旺仔也得意的摇着尾巴堵在退路上。不跑了,旺仔已经向我扑了过来,总想咬我的后颈和喉头。大麦町在一旁抽不冷子也帮旺仔把我按住猛咬。
我狂叫着希望有人出来救我。“叫什么呀,疯狗!”一个穿睡衣的妇女从窗户中探出头来,“救我啊!”我哀嚎着…
那个妇女往下面扔出一个空瓶子,哐,玻璃碎片四处乱飞,旺仔他们这才放开我,大麦町临走还威胁说:“我们不会放过你的!”便扬长而去了。
我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一来我已经筋疲力尽了,二来我被咬的遍体鳞伤。一瘸一拐的往家走,肚子饿的咕咕叫,我只好钻进路边的一个飞满苍蝇的破桶里,找到一盒开了半截的罐头,狼吞虎咽的吃了个精光,完全忘记了这已是早就发了霉的过期牛排…
吃饱了肚子,总算有点力气了,我小跑着回到家门口,不知为何,我肚子开始疼起来,我钻进屋里躺下来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9月1日 没注意天气
早上醒来,全身如刀割一般的疼痛无比,肚子还是疼的要命。“多多,吃饭啦!”乔伊把一盘牛肉块放在我面前,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难受的低声长吠着。
“爸,多多好像很不舒服啊”乔伊看着我可怜的模样。
爸爸过来在我身上摸了摸,刚好碰疼我身上的伤口。他叹了口气说“可能是和别的狗打架被咬伤了,我看还是送医院检查检查吧。”
“多多,谁欺负你了?”乔伊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我想起来,可是没走几步就摔倒了,很快我被送进了这里的一家医院。
我身边那个穿白大纶的大夫用一种刺鼻的药水抹着我得伤口,真沙疼我啊!“这只狗伤势很重,恐怕要住院观察几天。”
“什么,我要住这儿?太恐怖了!”
我身上被缠满了绷带。“他胃里有蛔虫”医生按了按我的小肚子说。
唉,真不该吃那牛排啊!
给我安排的房间里有一张软软的小床,床头摆着些装着水水的瓶子,还有个画着十字的大箱子,我床对面还有两张一样的床。惨白的墙上贴着各种动物的照片。
我可不想在这里躺着,我爬下床,跑到电视机下面,在遥控器上轻轻一按,“放我飞!…”震耳欲聋的流行歌曲吓了我一跳,赶紧换台,“大家好!本期节目是讲如何给猫妈妈接生…”换台!连续播几个台都是关于动物的,大多是这个动物医院的广告,无聊透了!
我打了个哈欠朝窗外望了望,外面很多绿树,我从窗台跳下去,落在树叶上的感觉真不错。
“这是绿化带,再说病员是不能私自出来的!”一个七老八十的园丁把我抱起又放回了屋里。
没办法,就在这里呆着吧!我从柜子里叼出一本饲料大百科看得津津有味,现在的狗粮花样也太多了,我要让乔伊给我弄点尝尝。。。
9月3日 多云
伤好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可是接我的是个手里拿着镰刀的家伙,身后还带着一条丑恶无比的大狼狗,他把我带到了一个黑暗的小道边,接着我就陷入了一片爬满虫子的沼泽地里。。。
我惊醒了,浑身冒着冷汗。“多多,今天要做手术了”乔伊的小手在发抖“伤口感染,需要切除,用移植的办法能早些长好皮肤”白大纶医生似乎也很不开心。
这几天我身上的伤口不但没好起来,而且还有几处发烂,看着真伤心,斑点服算是被毁了。
不知怎么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我被推进一间新屋子里,里面的东西我从没见过,我躺在雪白的床上,只见一个尖尖的东西在我身上刺了一下,又收了回去,我感到身子有些发麻,眼镜也开始迷糊起来。。。
我又看见了那个手里拿着镰刀的家伙,还有那令人讨厌的旺仔。
待我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软软的小床上。前来探视的白大纶医生抚着我的脑袋说:“算你走运,手术很顺利,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可高兴了,第2天一大早乔伊就来接我了,呵呵,我又回到了家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直奔自己的屋子,“麦加老弟,我回来啦!”
麦加竟然不在屋里,我突然感到有些茫然和失落。
“麦加飞了”乔伊垂头丧气的把鸟笼收回柜子里去。“不过我今天给你一件宝贝,他可比麦加有能耐。”乔伊将一个长方盒子摆在了桌子上。
我却一点兴趣也没有。“傻瓜!”乔伊弹了弹我脑门,“明天我教你玩电脑啦”。电脑,我的语言里又多了个新词。
9月7日 沙尘暴
今天乔伊不在家,她去姥姥家玩去了。外面的天空黄黄灰灰地,风在乱吹,沙尘打的玻璃滋滋作响,我盯着电脑屏幕,今天可以独自上网了,可和谁聊都让我挥不去对麦加的思念。
我上的是DOG声讯,那鼠标也太难使了,我颤抖着按下了“我的好友”名单,那里只有一个朋友在线,本来也就只有一个好友,他似乎不是狗,说话跟结巴似的。
“汪-汪-汪!”我先打了声招呼,“汪――”凤凰之皇缓缓回答道,“汪-汪(今天天气好像不咋样)”“汪(是啊!)”
“你口音好浓啊!”我画了个大叹号。
“废话,本大爷不是狗,是天才鹦鹉!”
“麦加?”我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我叫林肯,麦加是哪个呆子的名字啊?”
“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见了…”我伤心的鼻子发酸了都,
“那就在网上发个寻人启示怎么样?”
“这…我不会写阿!”
“放心,本大爷会500多英文单词呢,把启示发上去,不出10天,麦加就会被找回来的”世上会有如此热心的网友!
《麦加你好!我是多多,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和我说声就走了?我希望能找到你!你的忠实朋友多多。》
9月22日
十几天过去了,麦加仍旧杳无音讯,我郁闷极了,孤独的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走着,最近这条街上开了家“鸟飞林”快餐店,餐厅里经营各种飞禽类烤肉,我穿过店里大厅来到后厨房,厨师们正在忙着烧菜,他们都戴着白色高帽,全身白色,让我想起了医院里的白大纶医生们。
“罗达,把这只野狗给我赶出去!”一个吃的脑满肠肥的家伙拿起拖把就扫向我,我连忙撒腿就跑,旁边有个屋子门开着一道缝,我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屋角有个洞好像能通到外面。
我连忙钻了进去,好难闻啊这里,五味俱全,又腥,又臭,我听见那个胖家伙走进屋里,蹲下身子从这个排水口看着我。“哈哈,你可真会躲,你就在这儿呆着吧!”随手就关上了排水口的小木门。
我被困在这里了,太恶心了这里边,我尝试着撞开小木门,可木门竟然死死的卡着。]
我感到有些绝望了,难道我就死在这种地方?我想了所有办法也无济于事.只好放弃.不觉中我便睡着了.
9月23日
排水口的小木门又开开了!我又再次看见了…饭店的灯光!”里面是什么东西?老鼠?”饭店的老板娘手中正捧着一盆脏水打量着我.八成把我当成老鼠了.我可不是傻子,一个箭步使出最快的速度从她脚下跑了出来!身后传来的是老板娘的尖叫声.
还好乔伊没有生气,她已经习惯了我的这种行为了.
“告诉你,麦加又回来了!”她笑眯眯的指了指鸟笼,麦加看起来十分沮丧.真是奇怪,一定要去问个究竟! “嗨,麦加!去了什么好地方也不叫上我?”我装作有些生气道.
“我想回去,回到自己的家,住在这里..没有家的感觉…”麦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难道打算飞回去?你会适应的.有你在我也很快乐.”我可不舍的这么一个玩伴走.
“我在非洲有一个很大的家庭,我们一起生活,但因为人类,生生拆散了我的家庭,乔依人很好,但我不想当作玩物活着.我打算回去.”
“回去?我也不能勉强你…我送你一程怎样?”我也只能任他去了, 毕竟人家有翅膀嘛.
“送我回去,很遥远,也许需要很长时间呐…吃尽苦头..旅游可没那么轻松..”麦加说话的腔调是在让我生气.
“你真是变了,我还是要送你不过要同大小姐说一声.”我跑下了楼.
“什么?非洲?你们是不是一起中暑了?.”乔伊连忙从冰箱里找出了一瓶冰镇可乐.
“不,我是想回去..请给我自由..”麦加诚恳的鞠了一躬. 乔伊眼光有些失望,她只能点点头.以后几天我们就在准备出行上动脑筋了.
“你怎么老让我陪你在街上转悠啊?”一连几天我都无所事事,不停的在十几条熙熙攘攘的街巷里转来转去.
“嘿,看啊,找到了! 飞机模型展销店”麦加丢下我飞了进去.
店随不大,可里面真是人满为患了,稍不留神便会被人一脚踩到尾巴或者爪子.
“这有什么好看得?”我实在对机械这玩意不感兴趣.
“这你就外行了吧!去非洲走着能到嘛你?我给你买个小型飞机,最好能挑个水空两用的,对不?”麦加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开飞机?!哪有那么简单的,人还要学上几年才能拿到驾照呢” 麦加真是异想天开.
“模具飞机可没那么麻烦,来,试试能不能坐进去”麦加指着店墙角的一架飞机.
我收收腹,侧身挤进前面的驾驶仓,浑身实在是动弹不得.
“太难受了!真的,和我上次被困住感觉差不多”不过好在两只前爪能有抓挠了.
我和麦加对着遥控器和各种操作杆研究了起来,我想我简直是疯了.
9月27日
真是个生物界的奇迹,我竟然学会了控制这飞机!
在马路上开飞机实在太刺激了!
我在汽车底下飞过去,堵车的马路上像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充满了汽车排放的臭味.
穿过”隧道”我就晃着膀子开始加速起飞了,机尾掠过前面大巴的挡风玻璃,吸引了车内无数人的目光.
“嘿,玩够了没?”麦加的突然出现差点让我栽下去.
“太刺激了,这东西真是不错,我想现在过去临走报复一下那些恶狗们”我坏坏的笑起来.
“别再去自讨苦吃了,上次好不容易活着从他们手下回来了你”
“这次我有把握,放心吧,非洲之行不会耽误一点!”
我拍着胸脯安慰麦加。
“好吧,不过我会在一边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的”
旺仔他们那群恶狗一般都藏在那些人烟稀少的废旧胡同里,我凭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上次见到他们的地方。
我没敢离开座机,没出两条街区就迎头撞上了往日仇人,真是冤家路窄。
旺仔看到我大吃一惊:你小子竟然还活着?
他身后还有数十双眼睛盯着我,我心中的恐惧感似乎又出现了。
“活着找你就是来算帐的!”我加足油门,随时准备起飞。
“找死来了,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啦,给我上!”旺仔带头恶狠狠的朝我扑过来。
“找死的是你!”我加足马力撞向他们,左侧螺旋桨把旺仔卷的直打转,飞机恻着身飞向天空。
“啊…不…”旺仔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远,开始不停惨叫。我还不想把他摔死,看不远有个臭水池,就象空投炸弹一样,在上面骤然熄火,旺仔象块破布一样掉了下去。
我在这群恶狗的头上做了个获胜的手势,掉头凯旋而归。
10月5日
我们夜里就出发了。从高处看,城市的夜景还真是漂亮:城市上空被各种照明灯光照得微微泛黄。
麦加一边飞,一边做着各种超难动作,能和战斗机媲美的精彩表演。
“非洲有什么好玩的?”我好奇的问,
“那可多了,有热带雨林,原始草原和河流,有在别的地区根本见不到的各种动植物,和天空一样湛蓝的大海…听啊…咱们到海边啦!”
下面不远的地方真的能听到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不过在夜色中,海和天空浑然一体,还真的不容易区分。
“你以前见过海嘛?”麦加问我,
“海,没有,我从小就生长在小城市里,不过在主人家的电视上倒是看见过,幻想过到外面去开开眼界”
“快到了,你可以降落水上航行了,这样可以用海水做动力,节约能源还能欣赏海景,嘿嘿”
飞机刚接触到水面,我便嗅到了海水的咸咸的味道,溅到身上的海水感觉冰冷刺骨。
“我们以前最喜欢在海上玩,可惜我不是海殴”麦加说着加速向海里俯冲,掠着水面而过,快速升向空中,帅啊,就差投弹轰炸这环节了!
打开驾驶仓里的探照灯按钮,海面上看似平静的世界就显得精彩多了,追着光线浮上来几条大鲨鱼,在我飞机下面篡动,深处还能清楚的看到几只大水母,我对大海真是越来越感到好奇了。
“嗨,这么晚了,你这是去哪里啊”有陌生的声音在我头顶传来。是一只洁白的大鸟。
“我们去非洲老家,海殴啊,你想和我们一起去嘛?”麦加似乎找到了知音一样兴奋。
以后的几天,这个漂亮的大海鸥和我们作伴朝南飞,不过到了第四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和另外一群海鸥搭伴远走高飞了,可能是去非洲的路太漫长,太枯燥了吧对他。
10月20日
飞跃千山万水,我们终于来到了非洲大陆,不过没多久,我的飞机便无情的*了,最后没办法只好把飞机落在树上,要是再飞,估计就起火爆炸了,这里仿佛一切都在燃烧着,我感到有些水土不服,炎热的气候对我这个穿皮毛的来说,怎么也比不上麦加这个穿羽毛的。
“没事吧兄弟?”麦加关心着我的身体,唯恐我吃不消。
“没关系的,大不了每天去水里多泡一会儿就好了”我在高高的树上似乎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人在活动。
麦加也看见了,
“这里的大部分植物都被砍伐了,然后顺河流用大船运到欧洲去贩卖,你看,他们还在砍!”麦加的情绪十分激动。
“没人阻止他们吗?”被砍倒的大树倒下来时的轰鸣连脚下的地皮都在颤抖。
“没有…”麦加摇摇头不作声了.
“你的家就在这里?”
“我在找呢,就应该在这附近的”麦加从沉思中醒来,拍打着翅膀在空中不停的盘旋.
他在焦急的寻找自己的亲人,希望能听到亲人的声音,可耳边传来的却是刺耳的伐木电锯声音。
我不知道怎么去帮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麦加终于落在了一个只剩下地皮上一小段的树桩子上。
“就是这里,没错的!可是树都被砍光了”
“也许他们搬家了,我们再去找找吧”
“你看到桩子上的血迹了吗?他们一定是遭到杀戮了…”麦加的眼里闪着光,喷着火。
当我现在再次看到他翅膀上那个洞时,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嘿,看那树上有只漂亮的鹦鹉!”伐木工围上来用贪婪的眼神看着麦加.
我快速从树上窜下来,冲他们狂叫着,要是他们敢动麦加,我就和他们拼命,咬上就让他们都得狂犬病!
“呦,还有只肥狗正好了,都抓了!”
“没门!”我冲上去一口咬住了其中一个伐木工得小腿,血喷出来…
“他妈的,敢咬我,老子锯死你!”被咬得家伙抓起电锯朝我恶狠狠得杀下来,我赶忙松口跳到一边。
“你不是他们对手,我们快走!”麦加带我准备飞离这个令他伤心得地方。
“别让他们跑了,快开枪!”
“不!不!”我的*彻底爆发了,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我竟然准确又闪电一样快得咬住了那个瞄准麦加开枪人得脖子,可这都太晚了,我可以听到麦加从半空中坠落到地上得声音…
11月25日
连续几天我都象丢了魂似的,一直守护在麦加身边。他没有死,但他再也飞不起来了,在乔伊家得那种幽默也从他身上消失了。
我没能斗过另外几个伐木工,
我们被放在了一堆木材上。
我不知道我们会被这些家伙运到什么地方,但至少回到温暖狗窝是化为泡影了。
“麦加,我也无能为力…”我说什么现在他都不作声了。
麦加的表现和死去了一样。
车夫现在只有一个,看来是负责运输木材的,顺便把我们交给买家。
车停下来,我被那个该死的家伙揪着脖子赶下了车。
“至于你嘛,就要成老大厅里摆着的漂亮标本啦”车夫冲着麦加做着鬼脸,麦加突然用他那大长的尖嘴啄向那个家伙的眼睛,那人嗷嗷叫着,捂着眼睛在地上乱打滚。
麦加一瘸一拐的跳下车。
“快跑,别让他们再追到咱们!”他神态依然冷漠。
“麦加,你,你也太厉害啦!”
“走吧,这附近不安全,好几家走私黑市”我可以察觉到来往的人们看我们时那奇怪的目光。
“你看,路边笼子里关着的就是和我一样的”他指了指路边黑市的一排笼子。
“哎,我认识你,你是…小少爷麦加吧?”笼子里一只羽毛都快掉光了的老鹦鹉开口了。“少爷啊,我们现在成死囚了,你快救救我们吧!”
“快告诉我,我父母姐妹们都在哪里?”麦加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
“唉,说来话长啊,你走后没多久,你全家都被人类抓住了,你爹妈为了保护你的姐妹,拼命抵抗,结果惨遭杀害,据说被那些凶手做了标本买到东殴去了,你姐妹们长得漂亮被他们运到美国,卖给了一家据说是石油大亨的…”
麦加不想再听下去了,他黯然调头离开,摇着头和他那抖动着的羽毛,我一直没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离开市区的喧闹,我们暂时躲到市区南部的森林里去,免得再遭到伐木工的追杀。
“跟我走,找象群去”麦加头也不回,带着我往密林深处走去。
我们象在迷宫里一样走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几乎看不见月光的高地上看到了成百头身材高大的长牙象。其中的一只大象用鼻子把我和麦加放到了背上。麦加贴近长牙象大蒲扇耳朵说:
“你们赶紧撤离吧,人类又来到这里了,随时能发现你们的”
“杀我们,要象牙?我们这么多弟兄还怕他们?”
“哎呀,人家一枪麻醉弹,你就睡死过去了!”
“麦加老弟啊,你让我们往哪里躲啊?后面就是大瀑布”
“如果他们来了,你们就大吼,把他们吓跑,不过…我们可以主动出击,先把他们的黑市捣毁”
天边开始泛红,我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了。
一阵汽车马达的轰鸣声把我们从沉睡中惊醒,我们看着慢慢开近的车子,不知道来的是偷猎者还是探险家。
车停了,里面走出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
“看啊,这么多长牙象!汤尼,你好啊”那个男人从车里拿出一大把香蕉,走向一只年轻的大象。
那个人的拍着汤尼的脖子,把香蕉送到鼻子底下,汤尼卷起香蕉,立刻送进嘴里。
“这人坏透了,每次都是他带着别人来糟蹋这里”麦加认出了这个家伙。
那边的汤尼突然向一堵墙一样轰然倒地。
“好极了!来人啊,切牙”车里又下来3-4个家伙。手里都有伐木工那样滋滋响的电锯在飞转。
大家都被眼前这情景震惊了…
很快,切下象牙的汤尼被这几个家伙用力推进了后面湍急的瀑布里。
“混蛋!大家快醒醒啊!”麦加拼命喊着,可就是不见象群有什么反映,
“你们就没有发现每天都有同伴失踪嘛?”
“可那都是些老象啊”
“什么!你们年轻的也在变少,这凶手就在你们面前!”
“他?他可是带着我们躲进这里的,要不然我们早死光了”
“看看你们身后的瀑布里面吧,已经满是你们弟兄的尸体了,他要得不是你们的命,而是象牙!”
麦加说着自己舞动受了重伤的断翅扑向那个一脸得意的家伙,
我愣愣的看着麦加,我该怎么办,这样做对麦加太危险了。
受到攻击的家伙恼羞成怒,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利器大开杀戒,几只象惨叫着倒了下去。
象群这才反应过来,大难临头,大家一哄而散,把那辆开进森林的越野车也踩成了照片。
“麦加,麦加!”有个家伙已经被麦加啄的鼻青脸肿了,我为麦加担着心,可混战中一直没看到他弱小的身影…
也许这是所有被人类伤害的动物的本能反应吧?在都市里,我看到的是动物之间的战争,在这里却是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厮杀,为什么再也看不到乔伊家那样大家都和谐共处的生活在一起呢?
眼前的飞天尘土搅动着,象群奔跑着,大地震动着,我眼前一片混乱,天啊,让我们早点离开这让人伤心的非洲大陆吧!
12月1日
我稀里糊涂的拿到了一枚奖章,说是表彰我洆救了非洲森林中珍贵的象群。
四面响起的掌声,到现在还在我耳边回响。
“我什么也没做!是麦加,麦加!”我不停的解释,可那些记者没人理解我。
我没再见到麦加,
象群在奔跑中真的就把黑市夷为了平地,
我在象群撤退的途中不知回过多少次头,只希望麦加能追赶上来,但盼来的只是失望。
明天我就可以回家了。
不能让乔伊看到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回想起刚出宠物店时那种无忧无虑的心情,现在怎么也找不回来了,镜子中,我的眼角和耳朵都耷拉着,心里真的很难过。
12月5日
终于回家了,乔伊高兴的抱着我亲了又亲,
“还有奖章?让我看看!”
“对世界野生动物保护作出的贡献!呵呵,英雄啊!麦加在那里一定很开心吧?故土重游嘛”
我不敢再提起麦加,只好轻轻随着乔伊点头,
“你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累了吧?”乔伊再次打量着我,我心里真怕被她看出破绽。
1月1日
宠物店内,我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我患上了难以治愈的忧郁症了,乔伊的父母无奈只好把我送到这里治疗,他们顺便给乔伊买了一只英国短毛蓝猫走了。
老熟人有的被买走了,有的还留在这里。
“又回来啦你,怎么样,没被人吃了?”
“还好啦,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
“不会吧!看你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出啥事了?”
“拜托,别吵吵了,我现在就想休息一下,这里最安全,最无忧…”我空洞的双眼也不知道看着哪里,窗外夕阳的余晖和麦加羽毛的颜色好相似…
“那只狗多钱卖?”
怎么,又有人看上我了?我同邻居对视了一下。
他也只是嘿嘿一笑,
我看着那个人离我越来越近了…
写作与2006年夏
新小说《天堂可以放弃》序
小作家王琳达的第二部书中收录了她从10岁到15岁之间的4篇短篇小说(配4幅精美插图)和一篇中篇小说(也幅4幅精美插图),全书字数较第一部万字多出大约3万字。
书中包括:《天堂可以放弃》
《乱世》
《英雄的梦》
《异度空间的孩子》
《生死无渡》(中长篇)
“天堂可以放弃”
小说主要内容是写一个略有残疾的小女孩为了能进天堂伊甸园看望死去的爸爸而准备从高楼跳下以死换取,结果却被死神天使拦下,并圆了女孩进入伊甸园天堂的梦想,在天堂里,孤独残疾的女孩变成了漂亮的,长发飘飘,没有残疾的美女,然而,死神天使却因为触犯天条救了女孩妈妈的性命而被罚失去神力和生命,女孩为了洆救死神,毅然走出天堂,牺牲了自己的未来,返回人间甘心做个普通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再次看到她所救下的死神天使来到身边,静静在秋千上飘荡着,死神为她荡起秋千,眼中含泪。。。突出表现了大难大爱的主题和自我牺牲舍己救人的崇高精神。
“乱世”
我和朋友小徐从天条严格与世隔离的学校逃出,在大气变暖,地球环境濒于崩溃边缘的乱世之时,历经棺城,贼城等路途,饱经世态炎凉,贪欲横流的社会现状,最终乘坐时光机逃离乱世,回到久违的美好从前。
“英雄的梦”
从小心怀奥运梦想和重振古罗马斗兽场的库克,长大后统领军队长驱直入占领罗马,并重开斗兽场,而伴随这辉煌成就的却是残酷和个性的扭曲和毁灭。记录了主人公从幻想到英雄,再从英雄的梦想破灭到悔悟的整个心路历程。
“异度空间的孩子”
地球上的三大种族:人族,虫族,神族为了争夺生存空间而争斗,而人族和神族的两个孩子经历磨难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他们齐心协力终于保护了地球的平安和空间的稳定。
“生死无渡”
作者的处女作,集武侠和魔幻为一体,众多人物刻画鲜明,分别来自不同国家的后代,而各怀绝技各有千秋。年轻气盛的武僧无渡带领江湖上结交的朋友们杀富济贫,扬善抑恶,但由于中计被险恶的对手迷魂而丧失善良的本性,最终被好友箭射城头,而他的朋友远走他乡。
《天堂可以放弃-琳达小说集二》是承上启下的一部作品,这里不仅第一次展示了作者对短篇创作的情有独钟,更首次发表作者10岁非典时时创作的人生第一篇作品,也就是本书收录的第一个中篇小说“生死无渡”,作品3易其稿,我们只是从中选出一个版本来,也是为了追踪作者创作的来龙去脉和心路历程。安排在第二部书出版,就是为了让读者领略小作者对中长篇体裁写作的驾驭能力,
因为在接下来的已经脱稿的第三部琳达小说集中,将完全是一部15万字以上的长篇小说作品,之所以说承上启下是因为这个长篇既是第二部中篇的延续(后传)也是作者从10岁到16岁之间对这部长篇的一个总结和终结,这样前三部作品系列就可以全面看出作者对短篇,中篇和长篇的同样轻松自如的收放手法和海阔天空的超凡想象和表现力。
《冷石》-1
冷 石
这段往事我是以回忆的方式讲给你们.
我三四岁时,不幸的命运就开始了。
那年我同父母来到一座长满灌木的野山上,我们走在山地上,还在山顶大声呐喊。
可谁想我脚下一滑,滚进了山下的林子中,我吓得早就晕过去了,爸爸妈妈啊!应该是在焦急的四处寻找我吧?他们喊着我得名字,我在昏迷中小声的求救。
转眼间,天黑了下来,我总算清醒了过来,慢慢站起身,大声叫喊着,山中传来的只有我稚气的回声。
我生气了,一定是父母抛弃了我!我想往山上走,深一脚,浅一脚的,手和腿都磨破了。
天蒙蒙亮时,我总算爬到了山顶,站在山顶平地上,能看到山脚下有一条公路,公路上既无车,也没行人来往。
爸爸妈妈一定是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当时比鲁滨逊要好点,总算是在山上找到了个可以栖身的山洞,洞很小,估计是野兽住过的地方。
我只能暂时在这里傻乎乎的坐着,心里一片茫然…
等到天大亮了,阳光透过洞顶射进山洞,我这才发现身后竟然有个小门。推门进去,里面地方不大,地上还有些新鲜的食物,靠墙边有个树枝搭的床。
我抓起一只兔腿啃起来,还真香,在家可没吃过这东西,难道这地方也会有人住?甭管他了,吃饱了肚子再说吧。
时候不大,从洞外走进来一个女人,她手里提着几只兔子。我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她呆呆的愣住了…
这个女人收留了我。
“你怎么能到这里来呢?你父母一定会到处找你的,想回家了吧?”晚上她问我,我才不信她的话呢!我回答:“决不回去!”
“这个山洞很隐秘,我还设了陷阱,掉下去就没命,这里的沼泽地也不少。”
“您为什么要住这山洞里来呢?”
“我以前在城里来,可城市里那种气氛我实在受不了,还是这里更自由,没有虚伪,浮华,熙熙攘攘的人流…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吧”女人讲话时的表情我现在都忘不掉.
没过几天,我的父母果然找来了,还带着几个警察,结果一个警察掉进陷阱,死的无声无息。搜索工作也就暂时搁置了。
我没再见到自己的父母,而山林生活却正式开始了。姐姐原来也有下山的时候,她在山洞后面养着一匹黑棕色的马。我和她第一次一起下山去,马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走着,转眼来到一个村庄,它在荒山的后面,这里的农民朴实善良,但是没有什么现代生活的必需品。和城市相比这里似乎落后了一个世纪。
“他们的村子不小,而且他们觉得要是出了村子的话,似乎就会受到诅咒,所以大家世代都在这里居住,很少听说谁去城里找事做”女人让我自己随便走走看看。
我发现这里的房子都是用木头搭成的,村边有口年久失修的老石井,井口很大,井边长着小草,下面深不见底。这时我看见个头上蒙着头巾,身穿绿色厚袍子的人来到我旁边打水 ,手里拎着个和我个子差不多的大水桶。
打上来的井水好清澈,我似乎能感受到水的甘甜味道。
我问他喜欢不喜欢来这里的旅游者,村子里人不太多,而且大多没有文化,倒是显得极为朴素。
“不喜欢,来的都坐在铁马上,喷着臭气,你就是他们的小孩子吧?”那人一脸的不开心样子。
我讨了个没趣,只好走开,村庄的尽头又是一座山,不过这里有修好的山路。
回来的时候,姐姐手里多了一张弓,还背着一筐箭在身上。
“这个是出去打猎时用的”她抽出一只箭给我看,只见箭身银光闪闪,箭头暗红,箭尾上还有几片雪白的羽毛。
光阴似箭,转眼我就长到了九岁。
可我身上的衣服好像一年比一年古老,都是兔毛的料,树皮捻的线,缝成的。我的头发也垂到了腰际。
但我知道自己长得很白净,山上有池泉水,常常是我跳进冰凉的泉水中,冲刷身体,在里面游泳,水中的小石子舀几颗放在兜里感到沉呼呼的。这天在水里我抓到了一条小鱼,姐姐就在身边,我举着滑溜溜的鱼儿向她炫耀着。
“这鱼一定很好吃的,晚上给您烧鱼吧?”我把鱼放在她脚下。
她却一脸不高兴的拾起鱼,把鱼放回了泉水中。“这种鱼不能吃的,有剧毒!”
我吓得捂着嘴。
夜幕又降临了,这比早上并不逊色,因为我可以躺在山顶上仰望天上成百上千的星星。这也在城市里无法看到,我在市里见过的星星不过是来来往往的飞机罢了。
本以为可以永远住在这里,但命运又改变了轨道…
到了半夜,我和姐姐都在呼呼大睡.
我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这些货就先放这儿”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里还算隐秘,咱们可以建个冰毒加工点”是个女人的嗓音.
我不敢出声,小心的下床去叫醒姐姐,”怎么了?”她立刻清醒了过来.
“有人进来了…还带着什么货…说要在这里…建加工厂”我小时候说话打结巴的毛病又犯了,
“什么,把毒品藏在咱们这里?”我看到姐姐第一次显得这么恐惧.
我们贴着墙侧耳倾听,呼吸似乎都停滞了.
“这里的村民不知道什么是毒品,我们可以…”陌生人的声音似乎远去了.
姐姐拿上弓箭轻轻推门出去追赶那两个毒品贩子,我发现山洞里多了几个手提箱子.
这时我听到外面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我连忙拿起火把出去察看,下山的路口上,姐姐倒在地上,用弓撑着身体在向前爬动着,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发黄的小草,我惊叫着奔向她.
“他们跑了,这里的村民要遭殃了…”说完她就闭上了双眼.
我当时只以为她困了,睡着了.便把姐姐拖回山洞,自己则骑上马,摸黑来到山下那个小村子,借着灯光能看到那一男一女在一家村民门口,我躲在树后观察.
“想长命百岁吗?”女人对一个村里的老婆婆问,
“那当然啦,谁不想啊,不过对我来说,不现实啊,我都83岁了”老婆婆笑呵呵的回答.
“那您想不想您孙子…?”男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
“这可是长生不老丸,就生长在这山上”
“是吗,,可从来没听红姐说过啊?”老婆婆说得红姐估计就是姐姐了.
“她吃了升天丸子,升天了已经”那个女的指着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星说.
啊,我听到这里连忙往山洞跑,快马加鞭.洞里空空的,可是不见了红姐,她不会被山里的野兽给叼走了吧,我顺着血迹一直追到山下.
“姐姐,你在哪里?”我使出全力呼喊着,
看来她是死了,就像父母那样再一次扔下了我.
等我回到山洞,发现那两个毒品贩子已经进到我们的卧室里了,我躲在门口,偷偷朝里看.
“他们很快就会上瘾的,我们马上可以发货出去了,这下子利润可大了!”
我听了恨的牙根痒痒的,捡起一块石头朝他们打了过去,
膨,耳边炸响,我似乎看到那两个家伙突然变了形,飘忽起来.
等我睁开眼睛,竟在马背上了,一个陌生的女人骑着马,把我栓在马屁股上,一路颠簸好不难受,我们正走在一条宽广的土路上,路边扬起的尘土使我睁不开眼睛.
这里好不热闹,耳边都是汽车鸣笛和人群的喧嚣声,我这是在哪里啊?
“醒了,我带你去市里-土城”她说话很快,似乎怕说多了别人要她命一样.
“去市里干什么?”我有些不解.
“给你买件像样的衣服!”
土城看起来要比我常去的那个村庄要繁华多了,这里不仅人多,商店也多.
她买了些食品便和我找了个避静的地方,拿出了小玩意,对着它说起话来.
“货都备好了,我抓了个小孩子,看看能帮咱们什么忙不…快叫直升机来接我!”
不久,直升机还真的飞来了,看起来这个东西还十分先进呢!
我们上了直升机,这女人拿出一个黑色的包裹,戴上一副新手套,小心翼翼的打开,嘴里还自言自语的说:这可是无价之宝啊!…包裹里原来是一块半透明,而且亮晶晶的石头.
“这是什么?”我刚想伸手摸一下,就被女人凶狠的阻止住了.
“这东西是…我和麦克旅游时买下的,这石头晚上会自己发光,银色的幽光,拿起它会有一股寒意.”这女人的话我并没放在眼里.
“算了,那就让你碰碰它吧”看我不屑一顾,她反而不那么神秘惜惜的了.
我的手指刚碰上石头,全身便一震,有股冰凉的东西钻进了我血管里,似乎我得血变凉了,凝固住了.这东西果真不一般啊!
透过射进飞机里的光线,我发现石头里面还有几个金灿灿的文字,这里面的字是说什么的?
“是啊,可文字似乎不是人类的语言,我怀疑这是地球之外的,并且据说这石头不只一个,它们可能想说明什么吧”离开阳光照射的石头,文字立刻消失不见了,我顿时对石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随我去基地看看,那里有专门研究这些东西的专家”说完这话她就沉默了.
“基地在哪里?”我从直升机的窗口向外看,我们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上空,这里显得有些阴森荒凉.
“飞机在基地降落!”女人下达了命令.
终于落地了,我们从直升机里出来,这里的沼泽地上还冒着泡沫,天!这要是掉进去会被沼泽地吞食了.
“这里有棵千年树,下面第2个树枝只要一压…”女人说着,只见树身有块树皮移开了,里面放着一部对讲器.“我的声音马上就能识别出来,等会我们换上沼泽衣和呼吸器”话音刚落,对讲器下的树皮打开了,里面弹出两件古怪的衣服和所谓呼吸器,也是怪的惊人。我和她穿上沼泽衣,将呼吸器插在嘴里,“用牙咬一下,便会有气膜包围你,这些据说是外星人留下的”
这能行嘛?我紧张的闭上眼睛咬了下这东西,顿时感到一股气流冲出,在我四周围成了一个透明的圆膜。
我象在梦里一样,慢慢的陷了进去,只是不如在水里游动那么流畅。
我睁开眼睛往左右一看,心都抽了一下,旁边浮动着的是些动物的破碎尸体,还有人的,这时我感觉旁边有什么碰了我一下,吓了我一跳!还好,是她示意我随着向下游,很快就可以看见下面有个被木板封着的洞。
女人有节奏的敲击着地板,地板打开,我们也随着洞的打开流了出去,下面是个网状地漏,水很快朝地下流去了。
“到了咱们”女人一脸的自豪感,
这么小!我朝四处打量,这里很脏,脚下都是沼泽地的污水。
“这只是秘密通道,我们从这门出去就到主厅了,基地有电梯,共分上中下三层”我们转眼就来到了主厅,这里还真不错,厅内有几个人在忙着什么,对我们并没在意。
“茉莉,那是你的孩子吧?”一个秃头男子放下手里的文件上下打量着我,
“你脑子有问题啊!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小孩子,这是我收留的助手”茉莉有些紧张起来。
“你知道,这里是不能随便带外人进来的”秃头的话让我很反感。
“他是个孤儿,也没什么文化…”茉莉做出不让步的态度,
“好吧,先让他学些东西,帮助咱们找宝石的其他碎片”秃头斗不过女人,只好给自己找了个下台阶。
“他是基地的付首领”茉莉压低声音向我介绍说,
“一副居高临下的傲气,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我从开始就不喜欢这个秃头。
茉莉安排了我的生活起居和紧张的学业。
在这里我才逐步明白了基地原来是研究外太空和尖端化学生物的实验室。
这天茉莉拿着石头走进研究室,“这石头上的文字,我们实在破译不了”“是吗?这石头是在拉美某国发现的,我们一起看看吧”秃头教授说着把石头放在了一个大水杯里,杯子中的水立刻发出了咔咔咔的声音,很快就冻成了冰坨子,杯子也裂成了两半。
“这是一种冷石,应该来自寒带地区,类似南北极圈,是外星人留下的…”秃头自言自语似的盯着石头说着,我伸手想再看一眼石头,秃头诡秘的把石头递给我说:“你拿去看看吧,对你可能会有些启发”
晚上我悄悄把石头带回宿舍,大约到了午夜,我还是睡不着,始终盯着那石头观察它的变化,突然那石头放出了夺目的银光,银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从石头里反射出的影响印在墙上,好像是北极啊这里,似乎还能看见一只白色的北极熊,不过这只熊身形巨大,上面骑着一个奇怪的人,他带着金黄色的头盔,身穿银灰色金属感套装,浑身上下结着一层薄冰,他是在朝一座冰的金字塔走去,我只知道埃及有这个东西,这该不是现在的北极吧!
映象里的金字塔正中摆放着一颗巨大的宝石,怪人走过去转身朝我这边说“这就是威力无比的寒石,不过只有用我手里这颗碎寒石激活,它才可能发挥威力”说着他拿出了…竟然就是我现在这颗闪着银光的石头!
“这颗巨石将冻结整个世界…”这个人喃喃自语着,“地球上的低级生物将死无葬身之地,这里将是外星高级生物的殖民地,做梦!没有这块激活,他们的计划决不会成功的!”
我正看在兴头上,石头的光突然没了,我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宿舍门开了,
“怎么还没睡觉吗?”茉莉把头探了进来。
我本想把这事告诉她,但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阻止我:不要,这是绝对的秘密,我等她走开,等着石头发光,可是它并没有再亮起来。
原来北极在很久以前是外星生物的基地,他们有霸占地球的野心。可就因为这么一小块石头,就让他们没能如愿以偿吗?我脑子里疑问重重…
第二天秃头带着我来到信息室,茉莉正在盯着大屏幕上那些奇怪的符号,
“南极和北极似乎没有外星文明的迹象,难道还有其他地方?也可能就在这里…或许那里的环境发生突变了…唉,这石头的来源在哪里呢?”秃头急得抓耳挠腮的。
《冷石》二
这天我又梦见了以前生活过的大山,梦见了失踪了的红姐,梦见她竟然在一艘飞船上,
“长官,这些北极外星生物实在太过分了,埃及法老想分一半土地给自己,那些家伙吝啬极了,马上就拒绝了这个要求,他们说想把南极的海水给埃及人分配…你知道的,南极那里不行的…”她后面说得我听不见了。
难道这红姐也不是普通人,她也把我给骗了?
“我看咱们要去一次北极了”秃头的话让我很振奋,我悄悄问茉莉怎么去。
“外星人坐什么?”茉莉眨巴眨巴双眼得意的看着我,
“飞碟!这时代有飞碟吗?”
“别忘了,这基地也是外星人留下来的,究竟为什么,我也弄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不久边从天际边缘出现了三只淡蓝色的飞碟,每只供单人使用。
我坐了进去,里面的东西很复杂我看不懂,其实秃头以前讲过每个按键的用途,可惜我当时没心思听他的课。不过还好身边带着茉莉给我画的一张草图,按图上的要求去做就是了。
我连接好太阳能接收器的导线,然后按下自动驾驶装置。
飞船一下子就冲上了天,“喂,你要自己驾驶,可能自动驾驶的毛病还没彻底修好呢!”茉莉的声音从对讲器传来。
我双手紧紧握着操纵杆,紧张的眼里冒火,手中冒汗:这手柄也太敏感了,稍一用力,飞碟就原地打转。
太阳才刚刚升起来,我终于近距离看到日出了!海鸥在大海上翱翔,我们已经从森林来到了海洋上空。
正在我全身心的欣赏着海景时,突然带着呼啸的一道水柱从我的飞碟侧翼擦身而过,天呀,不知道这海水有多热,竟然把我飞碟上涂的蓝色防护漆给溶化了,紧接着前面冲天而起的冰柱差点和我迎头相撞,我似乎成了袭击的目标了!
“呼救,呼救!海水下有危险情况…”我朝对讲麦克喊着
“我看到了,需要探测一下海底有什么….不过,你带冷石了没?”茉莉最先答了话
我回答:“是的。”然后把冷石从箱子里拿了出来。天呀,冷石变得血红血红,看着是那么刺眼!并且……好烫手!我的手被烫伤了,石头燃烧起来了!但是这石头没有点燃别的东西,它撞碎了我左侧的玻璃,在我旁边飞着。
我悄悄远离了它,这时那热水柱和冰柱一同攻向冷石。
冷石……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我真捏了一把冷汗。
它一直在*之中飞着,它在替我受难。
为什么海水攻击我和它呢?终于看见了北极的冰山了!那攻击也停止了,应该是被冰块挡住了。
石头又缓缓飞了回来,落进了工具箱中,红色也变淡了,温度也变低了。
“真……这石头果然与众不同!”秃头口气头一次那么吃惊。
我们落在了冰雪平原上。
刚一出来,脸就冻坏了,“诺尼,你没有摸温油吗?”莫利从腰包中取出了温油在我的面颊上摸了几下,现在脸上舒服多了。
“现在零下三十度,咱们的北极总部在大冰山中,咱们去……”秃头不说话了。
“远处好像有一大群北极熊吧…”他快速取出十公里望远镜向外望,他的手都抖了,“它们就离咱们一公里了!它们在奔跑……它们要向咱们发射激光了!”
秃头扔下望远镜往飞船里跑,我和莫利都没看见呀。
不过秃头身上还是闪了一下银光,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他一下便倒在地上。
莫利连忙奔了过去,秃头像触了电似的打着寒颤。
“刚才她看见什么了?”我拿起望远镜,远处茫茫如也,哪有北极熊的半个影子?难道是冷石在播放影像吗?
我抖了抖,似乎望远镜里还真有什么,砰!望远镜在我手中炸成了碎片,冷石落在我手中。
“他昏过去了,叫狗来拉他吧!”莫利拨通了电话,不一会我们便坐上了狗拉的巨型雪橇。
因为飞船也够大的,半路上秃头竟醒了,“哼,把冷石给我保管!”怎么这么凶啊?
我缓缓打开工具箱,秃头一下夺了过来,他眼神变得那么贪婪。他的手刚碰上冷石,冷石便弹向他的左眼。
秃头把头一偏避了过去,冷石又调转过头来弹在了秃头的后脑勺上,飞回了工具箱。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等着他发作“……冰山到了,进去吧!”
里面的摆设也是冰,桌子、椅子、电脑,“这冰是人造冰。”莫利坐到了电脑前。
“把石头放那托盘上再用吸盘联络器贴好。”秃头比以前更严厉了。
“莫利,你试试能否与它交谈。”
“好。”
我则在旁边看着。
“你好…”莫利在电脑上打着。
“在这儿我什么也不想说。”石头第一次开始说话。
“为什么?”
“在这儿又不可靠人物。”石头挣脱了吸盘联络器飞了出去。
我也跑了出去,石头飞到我身边,“你到底怎么了?”我感觉这石头真是莫名其妙。
冷石在我身边绕来绕去,“咳,我不仅是块石头,其实我就是那天晚上那个拿着石头的男外星人。”
这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人类…我是将我死去后的灵魂度到了冷石之内,但没想到坏人也进来了,现在他就混在你们某人当中的体内。”
“秃头?”
“是的,你没看到他一直想拿到我吗?但他是不可能碰到我的。”我真不敢想象正与敌人在一起。
“今天他会在卧室中同自己的外星朋友联系,你可以去看看,带上我,我会让你变色一下,与周围环境颜色一样。”
“他都是几千年的外星人了,他的外星朋友认识他吗?”我以人类只能活100年来想。
“外星人的寿命可比你要长多了!我们外星人的寿命大约在200年到600年,对我们来说一年不算什么。”这时头口气还挺得意的。
“那伙那么多时间,越老病越多,多痛苦。”我从来不求长命百岁的痛苦。
“你快回去吧,你的命运不会平凡。”冷石调头飞回山里面。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我的命运真的不平凡,从一个城市转到山里又转到这儿!
到了半夜的时候,我悄悄走进秃头的卧室,果然他在用影像联络与一个外星人谈话。
“就因为那一颗冷石使几千年的计划失败了!不过你找到了它…我们会准备军队并带上那次冷石的碎片合在一起,但是,地球人现在也不好对付了,不过这种低等生物也厉害不到哪去。”影像中的人皮肤很白,似乎是一位女性。
“没错,不过这块冷石中还封着一个人…尼罗特…他不也是破坏咱们计划的人吗?”秃头转着手中的笔。
“是吗?有他在石头边飞来飞去,抓不住。”那人也托着下巴。
“我要想办法引他出来,并把他关在别处,然后我再联系你们。”秃头把手伸向关闭键。
“你的卧室刚才开了,并且我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有个人进来偷听…”女人往我这儿看了一下。
我的腿在发抖,我险些要跪下来了,冷石在我的口袋中抖动着…
“我想…是那个…新来的那个孩子…出来吧!我不会放你出去的!”秃头朝那唯一的出口指了一下,门,无情的关上了。
我没有投降,我站着,“好,我不客气了,你知道我这里有冷冻装置,一旦便被击中,你就会变成冰块。”秃头用手敲了一下墙上凸出来的冰块,冰块缩了一下。从四周伸出来几根管子,刚开始是放冷气。
我冷极了,冷石…冲出了我的口袋,我顿时现了形。
“好,我真佩服你的胆子,你选个死法吧。”秃头…手中…他抓住了冷石。
“….你的计划永远也不会成功!”我的腿不在发抖。
“这个孩子…用不着杀他,他把这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影像中的人喝了口水。
“尼罗特,你出来吧!我可以分一半的土地给你,我想你不会傻得不要这些东西吧?”秃头开始微笑着用引诱的方式对冷石说。
“这种方法是不公平的,你们就会从别人背后使阴招,我得了所有土地也不会光荣。”冷石中的尼罗特显得不屑一顾。
“好,到时你就会后悔了。”秃头板着脸。
“咱们的基地…现在在哪儿?”影像中的人拿出了一张地图。
“我明天会带小孩和莫利同去,应该在这块冰山下十公里左右,我要清理一下,为你们开个迎宾会!”秃头关上对讲仪。
“我想给你消去点记忆,你觉得如何?”秃头逼近了我。
“不!”我推开他,撞开门跑回了卧室。冷石怎样了?
第二天我们来到了水下的基地,基地外有冰层保护。
里面真的很宽广,更像是一座城市,有马路。这么一个好地方竟被荒废了。
马路上还有一些车辆,“这以前本是陆地,但因为计划的失败使海水淹没了城市,许多居民都淹死了,这是我花了很长时间复原好的。”
他把冰口关上了,我们走在公路上,进入了城内。
“我要找到飞行仓库,把咱们的飞船开出来,把这冷石交给同族的人,因为那‘迷寒石’就差这一块石头了。”莫利还不知道这一切。
“这个城市很大,等我把一切都弄好的时候,这个城市将再次成为地球的首都。”秃头说着便到了飞船的仓库中。里面放着各种飞船,不过…他都绕过它们,我们走到了尽头…这飞船有二十米长,成躺着的等腰三角形,“里面还算不小,有两层,入口往前有大厅,大厅右侧是驾驶室,左侧是走廊,卧室、厨房什么都有。”秃头咱沾沾自喜的指着大厅墙上的图。
我把事情告诉了莫利,莫利听后张大了嘴,“他…哦,原来这么复杂,我会想办法的。”她惊惶地把桌上的水杯都撞翻了。
这使我感到地下开始振动,“起飞了!”莫利望了一眼窗户。
几分钟后,我们便飞入了太空,我看见了月亮,太阳。
“咦?你看那是什么?远处好像又飞船!”我看到月球上废除了紫粉相间地武力飞船。
它们像我们飞来,他们似乎要攻击我们1
“后方有人类二号飞船在跟踪我们,你们最好来驾驶室,他们好像要用炮弹炸飞船后方…”秃头的话还没落地,就听砰的一声,飞船中弹了!
“快跑!”莫利拉着我爬上铁环梯,奔向了狭小的驾驶室。
“他们的飞弹是深挖外带连环炸弹”秃头钻出了飞船向后望去。
“天呐,他们…把机器人和人类都放进了刚才的飞弹中!现在后方应该被敌人占领了。可恶!他们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秃头下来了。
“莫纳尼,你要是不出来,我们警方就要到驾驶室找你来了。”这个声音…是红夫人的!我的梦再一次成为了现实。
“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傻到那种程度去的。我…要弃后而飞!”秃头笑了一下,我们的圆球驾驶室脱离了船身在太空中飘了起来。
“我得飞船几乎每间室内都装有自爆装置…那些人死定了!”我望了一眼飞船…那飞船有几个地方正在着火,不少机器人被炸了下去。
“红妇人…”我默念着。
飞船炸成了碎片,碎片划过我们的驾驶室,石壁上留下了很多小痕。
砰!一个人撞了一下我们的飞船,“咦?呀!是敌人…红妇人!”秃头的飞船伸出了一只铁手臂,一下拦腰紧紧抓住了她。
她挥舞着双臂,那样子好像要把秃头碎尸万段似的。
这时她才看见了我,她脸上的表情恐怕是用几个词无法或不能描述的。
但我与他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同的。
他变瘦了,面色不太好。
他胖了,个头没长太多,投奔了敌人的阵营。
她闭上双眼,又缓缓睁开,这时那机械手臂被封上了一层冰断掉了。
她张开爪子挥向飞船,飞船被刺破应该说是被刺碎了。
空气都跑到外面,完了,我要么被冻死要么被憋死无疑。
我钻出飞船,好冷…红妇人用爪子指着我。
“我不应该救你…我真是个傻子!”看他的样子现在是气愤极了。
我快不行了,死了多好,我可以回到父母身边,回到那座山中。这些只在小说中出现的东西,怎么在我这个普通人身上发生了呢。
我进入半昏迷状态,我感觉嘴里塞进了氧气机。
氧气又有了,我不想睁开眼,睡一会吧,我实在太累了。
我梦见…秃头跑了,他去自己的星球了,莫利和我则被带到了另一个酷似地球但比地球大三、四倍多的星球上了。
里面要比地球荒凉多了,没有多少植物,并且异常炎热,我们尽了一座浮在半空中的移动飞船。
这时我猛地睁开了双眼,我在…医院里?我的床左右都竖着木板,前方有过道,对面也是一个病人。
“该死,又把药瓶摔碎了!”一个…长了一脸麻子的女护士走了进来。
“呀!你醒了!…起来!出去!”什么呀?我被他拽下床推出了过道到了大厅。
这里人也很繁忙,中间有接待人员,为人们指明每一层都用来办什么事。
莫利和红妇人呢?我糊里糊涂的走向那些接待人员。
“那个…红…莫…”
“哦,红妇人呀!到局里去了,莫利呀!去我们的历史博物馆了!”接待人员熟练的应付玩了我又去忙了。
我来到大厅的出口,天!我们离地面大约有900多米。
这时我看到左边有一个碟形飞船飞了过来,停在我面前。
“你好,要乘我的出租碟子吗?”驾驶员对我说。
“贵吗?…我…没钱…”我手中只有一些美元、人民币、日元、英镑。
“钱?钱是什么?您说去哪吧?”他有些生气了。
“博物馆”这种回答一定佷蠢。
“哦,请进。”他拉开露天飞碟的门。还好有座位。
“到那里您一定要帮我评价一下…满分100。”他拿出一个表,上面排着1---100的数字,数字右边有对应的小方块。
“按一下方块就行了。”
“您…没有任何利益吗?”这也许就是他们用的钱吧?
“有,我可以得到1---100个冰玛丽!”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就是这个!”他拿出一个指甲大小的冰雕,是一个穿着睡礼服的女人,她正喝一杯酒。
“我们每五年为我们的流通利益设计样子,这是…我设计的,从我妻子的照片设计出来的!”他一脸的幸福。
“不过,这有些笨重,并且资源也很贫乏,并在这里是靠从冰星进口的,你看…她化了!”真的,转眼间他手里便冒起了一股白烟。
“哎,这里实在太热了…,到了…那个…”飞碟停在了一家很破烂的博物馆门前。
《冷石》三
门上的玻璃支离破碎,历史博物馆的名字都被烧掉了。
里面的人也很少。
我进去了,尽头有个柜台,莫利不会真来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方吧?
我从头开始看着,这里有一个好名和一个坏名。“生物圈一号一地球二号”和“地球一号的未来”,他们的祖先同地球一样,不过分先后。
“诺尼!”莫利看到了我。
她见我很健康,心里十分高兴。
“没事,因为她还不知道,冷石还没有全在他们手中,因为…”莫利真是的,我都告诉她了她却并没告诉我。
“红妇人本身就是冷石…她体内有一块冷石…”我心里有一丝不祥的感觉。
“当然是头是她为了自己星球的利益,其实几千年前这里还是山高水长之地,就因为他们与盟国签了一款条约,致使后来的这里变热了…”莫利的口才不太好,有太多重要的话都被她省略了。
“不过听她说,她把隐形摄像苍蝇贴到了秃头上”,“苍蝇?”我吐了吐舌头。
“…要不然就会引起怀疑了,别忘了如果事情被发现苍蝇还可以逃跑呢!”莫利带我到了局里。
“好,很好,那冷石碎片已经拼好了,再加上你的,你看!温度降到了合格线上!”
“不,我还要试一下-30度射线!”…(嗞嗞声)…“没问题,咱们先从非洲开始。不过我就怕那些人类把热石拿出来阻碍我们。”
“他们炼制热石是在自作自受,现在热石因为辐射使他们的平均气温在30---40摄氏度。”
“各位听众,我们的偷听线台到此为止,过几小时将继续播放!”局里的偷听线台还真够有意思,局里的行动会对全球人民播放。
“我叫诺尼!”其实我有自己的名字,叫伯克福,这使我回想起来的。
“对,忘了,呼!我怎么感觉很冷啊?热石的功力非常强,一切事物都会化为尘土,这是以防这些人对你们不利。”红妇人又打了一个冷颤。
“这个火星石是从太阳上取下来的一些石块制成的,取这些石头可不容易。几乎什么东西都无法靠近太阳,我们用光速弹勉强扎下了几块碎片]。”
“继续播放…据可靠消息报道,敌人已经将冷石制在了托石爪上并装于飞船上,军队登上了度米康西飞船,不知人类该如何去抵抗。”
“为什么不与星防部联系?”红妇人拦了辆飞碟飞走了。
以后敌人大约备了5000万兵力,光飞船就有2---4万膄,冷石飞船一直在地球旁绕圈子,偶尔会发射几束光吓吓人类。
“北极出现最高冰山,高1000米,摩天大楼结成冰楼,5000人被困其中,以上是地球的报道。”偷听电台说话了。
天!他们终于进攻了!那些飞船缓缓逼近地球。
“怎么办?”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我们已经将热石送往太空了,其实毁了冷石也不太难,两个石头将能量抵消掉就行了,其实这两个石头的来历…你自己就会明白的。”红妇人意味深长的话语让我更感到神秘。
“冷热之石相会也将是宇宙末日。”红妇人这话是用极小的声音说的。
我和他们俩坐上飞船去观战。
拖着冷石热石的飞船接上了。
一切活动的物体都停止了,冷石挣开了锁住他的铁抓撞向火石,火石用火将自己护住,冷石飞过的地方飘着小冰块。
“冷热石要开始搏斗了!”我们的热石一直在往后退,为什么不还手?
“热石还手要比冷石杀伤力强并且范围大多了,可能会伤及无辜。”
冷石将热石撞下了飞船,热石散发出一道热光将冷石驱走了一点。
热石突然冲进了地球,冷石也转了几圈跟上了。“他们要去哪?”我紧张得看着红妇人。
“冷石要回南极基地,热石要去唤醒狮身人面像,后果不堪设想啊。”红妇人垂下头。
我的左手边是控制器,趁没人注意,我悄悄给飞船下达去埃及的指令。
“好的!”飞船开始缓缓向前飞行,然后头朝下飞向地球。
“喂!你干什么?”红妇人抓着我的衣领将我拖向一边。
“我们难道要待在这儿?眼看着两个破石块的争斗而毁灭地球?”莫利也有些生气了。
“当然,我们的任务就是眼看着破石块来毁掉地球的一切,我们不能留校祸患!”红妇人的眼神变得异常恐怖。
“什么意思?”我可以看到他想让飞船飞回宇宙。
我不怎么善于打斗,我有割物笔…不如…虽然不太忍心但是…我掏出笔指着她,“妇人…我的笔可是锋利着呢!”我顺手用笔中的光将那个驾驶中枢的盒子击碎了!!
“你!在干什么?”她的驾驶屏幕顿时黑屏了。
“我要去埃及!”我用笔指着她。
不久,飞船落在了沙漠上,我们下了飞船。
眼前的景象让我感到恐惧,金字塔被击塌了,四处燃烧着一米多高的火苗。很多人跟骆驼被烧死了,我可以听到咚咚的让大地都为止颤抖的脚步声。
还有…狮子的吼叫声。
“火神,我的金字塔在哪儿?”这可能是狮身人面像在说话吧。
“没有?快招些树来为我建造!这些玩具塔建在这儿干什么?吼…”我听到又有金字塔被击碎了。
“它在哪儿?”莫利惊恐的望着红妇人,“跟我来吧!”红妇人朝前方跑去,我跟莫利紧紧跟着。
红妇人跑得实在太快了!转眼她便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我们只能根据地下的脚印寻找方向了,过了半天我们总算看到了一个沙漠集市。
红妇人的脚印进入了集市当中。
人们在若无其事的讨价还价。
“你们看到狮身人面像经过了吗?”我拉着一个妇人问道。
“神经病,我看见一个红头发红衣服的人抱着一个化了脓的猫经过,那猫被戴上了人面像的头盔。”妇人甩甩手走了。
“那一定是他们了!”我们继续向前走着。
我时我看到了那个全身发红的人,走在这人身边真是好热。
“托米拉斯,我可不喜欢俯身在猫身上,我全身都有跳蚤!”狮身人面猫咬着身上的毛。
“咱们今天还要骗几个人,如果您嫌慢我可以更干脆一点。”火神另一只手上有块红水晶石。我已经猜出一点了。
他说着将石头握了一下,旁边有一个古董店,火神招来古董商,“大哥,这石头我从一个金字塔里面找出来的,不只值多少钱。”
“好,我看看,嗯…红宝石吧?这值不了几个钱…50美元如何?”古董商不屑一顾的开了价。
“哼,这是红宝石我就不来找你了!你摸摸。”
火神拽过古董商的手把红宝石放进他的手心。
“啊!啊!”古董商惨叫着,火石的温度使他的手化成了沙子…
“奴隶快进入火神石里面吧!”这似乎是咒语,一道光将商人吞进了石头里面。
“这些人干不了重活,我们需要更新鲜的血液!”狮身人面猫不满的对火神说。
“这个…好吧,清除杂碎!”火神滴出了几滴血水。
“唉,现在连奴隶都没有,真是可耻。这位似乎一直在跟着我们…”猫用余角在看我。
“不会的,唉…新鲜的血液,…只有强制了。”火神托着下巴。
“喵…”猫生气了,“好,好,全部吸收!”一切仿佛都在快进似的…只要符合条件的埃及人都从四面八方吸了进来。
过了几分钟一切才恢复了平静“一切都没有太大变化…收了三万人。”
“只够使半年,好吧,走。”火神又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诺尼,现在怎么办?”莫利不安的看着我。
“我有个办法…”我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这个…你找死吧?再说,我是女的,他们不会要的!”莫利果然反映强烈。
“那你说怎么办?”我进入一家服装店买了一件埃及民服。
然后买条毯子找个空地坐了下来,然后写上一段寻找工作的挑战书,等鱼上钩,他们会回来的(这些想法有些蠢)。
莫利则在各个商铺买些埃及的纪念品。
一天又一天,半个月过去了,那张纸也不知换了多少次,好多人都来接我的挑战书,利润很高,但为了找到他们我都拒绝了。
这几天他也在发什么愁,整天摇头叹气,打手机给一个人。
“你的制毒工厂如何了?”我问道。
“唉,被警察给端了,那些居民也被带到了土城分配工作。”莫利又叹了口气。
“那个男的是你什么人?”我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子。
“同事…他恐怕会被判处死刑了!”莫利失声痛哭。
同事?应该是男友吧!估计这工作是为了赚点蝇头小利。
“看!他们来了!”莫利指着一家杂货店的门惊呼。
果然,不过这次只有火神一个,他似乎又是在找苦工。
“喂!红头!过来!”我嚷道。
他看着我,挤过人群走过来。
“你想要苦工吗?找我好了,我力大无比,三吨石头应付自如!一天一盆水和几块面包片足够!”我拍着胸脯说,又顺势拉过莫利“她是房屋设计师。”
“哦,听起来不错呀!好,双重吸收!”我和她被吸进了石头内部。
里面真不小,有红水晶地,桌子和椅子,还有几个小牢房。
一个牢房中坐着个人,使位长者,金黄色的胡子垂到地面。上半身光着,手臂、肩部、腹部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用不用叫醒他?”我凑到牢房门口。
“好吧!”莫利将手中的一枚铜币弹向老人。
“啊…”老人摇了摇头。
“您为何被关在了这儿?”我待他稍稍清醒了问道。
“我?唉,被他们抓进来的…”老人的目光躲躲闪闪的。
“真是,连老人都不放过!”莫利握紧了拳头。
但看到这老人的那张脸就感觉厌恶。
这时我才发现他手中握着铅笔,背后露出了纸的一角。
“这个…那个…我要画一下…逃跑路线。”我哼了一声走到一边。
后来我们便再一次见到了狮身人面猫,他躺在木椅上,身边有水果和菜。
“火神,把那女的留下,老人也留下,那孩子分到十号工组吧!”猫将猫食粒抛向空中用大嘴接住。
“莫利,你要小心。”我被火神推着走到大约有五十来人的十号小组。
“你好呀!小矮个!”这些工人都让我心生厌恶之感。
“你们今天要去采一些沙子,与水混在一起倒进方块模晾干。我给你们分三组,强壮的去担沙子,中等的去找树木制作模子,弱的去采水。”
我个子矮就去采水了,“水呢?”我问队长。
“这里到处都有水源!只不过被沙子掩盖了而已!”队长也很瘦弱,用腰间的铲子去挖脚下的沙子,果然下面的沙子开始变湿,我们看见了清澈的水。
“这么点小眼,怎么取水?”我的手勉强可以捞出一点水。
“扩大面积,往下深挖。”队长看了我一眼。
“你从哪里被强行抓来的?”我实在人少不住了寂寞。
“是的,但我并不慌张,我整天在家中无所事事,到这儿我还可以干点事。”他的话让我有些气愤。
“你知道建造金字塔有什么用吗?地球面临着危险!”我反驳道。
“我听说要建博物馆啊!你在胡说什么?”他在用看神经病人的目光看着我。
难道他们的思想被控制住了?书包网 www.61k.com
《冷石》四
一天下来,我要酸背痛。回来见到了莫利。
“你干什么了?”我腰都直不起来了。
“设计图啊…可是他们都不满意。”
“咱们来这儿干什么来了?”莫利将笔掷在一边质问我。
“我以为红妇人会在这儿呢!…她恐怕是去南极了!”我解释道。
“她是旁观者,早就回自己星球了!”莫利摇摇头。
“咱们去求那猫,去看一眼火石,我感觉它的用处似乎…不知是摆设。”我的心开始紧张的狂跳起来,难道我猜对了?
“哦?你们想去看火石?干什么?我可不信任你们!”猫眯着双眼打量着我。
“上次偷听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猫果然很心细。
“我只想看一眼火石。”我装做很委屈的样子央求。
“好吧,我把它放在了炼石小金字塔。”猫昂着头把我们带到了离宿舍只有一公里的小金字塔。
“这可是那些探险家进得来出不去的地方,所以没人知道它。”毛用爪子碰了一下写满古埃及文字的门。
门向左边移走了,一股热气飘了出来。
我听见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磨刀的声音。
一进去我的汗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往前看!”猫也伸出了舌头。
哇…火石漂浮在半空中…有个人正在敲击着石头,有时而用刀削火石。
“慕玛老头…我们的耀阳火剑怎么样了?”火神将老人手中磨钝了的刀扔在了一边。
老头走了过来,我心里又一沉,这不是在火石中见到的鬼鬼祟祟的老头吗。
“您为何要毁了石头造剑呢?”老头的目光老是转来转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为自己造把利剑用来与那个南极之皇搏斗,如果我赢了就可以占领南极,他赢了…将占领整个埃及。”猫边说边充满期待的望了一眼火石上削下来的长方形火石快。
“我感觉他们不会守信用。”我哼了一声。
“要说谁更不守信用…是你吧,扫兴!”毛转身就出去了。
“这些东西什么时候造好?”莫利颇有兴趣地问道。
“一个月…一个…一场傻瓜之间的毁灭战将开始啰!”老头似乎在自言自语。
“剩下的石头呢?”我也补了一句。
“哦,给埃及的士兵,镶在盔甲上和剑上。”老头用铁夹夹住火石块又开始叮当叮当敲了。
“看来是深仇大恨了吧?”我与莫利异口同声地感叹道。
“那金字塔要建几年?”我这才发现火神被冷落到了一边。
“50年,不过你们看这样子100年都没多大希望,现在兵力也不够了。”火神沮丧的数着手指头。
“我走了…”火神也离开了。
突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火石崩出了一块石头打中了老人的鼻梁,老头低沉的叫了一声倒在了石块边。
“他死了…”莫利把了一下老人的脉搏。
石头中又飞出了一道银白色的光钻进了老人半张的嘴中,这光似乎有些熟悉。
老人马上睁开了双眼,很奇怪的看着自己。
“唉,附在了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壳子里,不过这也不会影响我的,对吧?诺尼?”什么…他…知道我的名字?他的声音…难道…我向后退了几步。
“我一直在跟着你,那秃头的冷石也不能用了…我把冷石的能量全部转换为了自己的能量。现在我一出手就可以把任何东西冻住,自己本身也不冷了”冷石守护神手一张开一道冰线从掌心斜射在火石长块的旁边。
“你应该知道埃及与那些外星人的战争吧?”我坐在了刚才火神坐过的木椅上。
“当然喽,不过我估计外星人会更有一些胜算,他们很会利用石头而不像这些傻瓜,冷石将放在飞船上用于高空攻击。这难道不像傻瓜吗?到头来世界会被他们毁掉!”
“这老头子的魂被我抽走了,我想我要在这石头上也动一下手脚…”守护神…他以前不是说战争是荒谬的吗?他变了?
“你叫什么?”我可不想听见一个与答案不符的骗子的名字。
“尼罗河,我有个傻弟弟…他被我赶出了石头,你知道一个灵魂找不到附上的东西是很惨的,魂飞魄散…”尼罗河?…我开始咬牙切齿起来,“秃头呢?”我快要吼起来了!
“那个身体呀…好像…被我弄丢了。”尼罗河一脸的无所谓…那可是一条人命阿!虽然秃头脾气不太好。
“你上次能从我的屋里跑出来还真不容易。”
尼罗河抱住了石头,“能量不小啊。”尼罗河把手掌一张一股红气就飘进了手掌内。
吸了一些红气尼罗河就有些疲乏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我和莫利一点办法都没有。
半夜,我正在睡着,这时,我听见了他裂开的声音。
咣!地上的木板飞了起来,我被刺伤了。
一辆钻地车开了出来。
车门开了,“这…走错了!啊,有人!”是外星人的士兵?
“你没事吧?”外星人把我拉上了飞船。
“你们不是讨厌人类吗?干吗要救我?”我手臂上的伤口很深。
“那时我们那些长官的看法,我不讨厌人类,我还有一个人类朋友。我每天跟他喝鸡尾酒呢。”士兵微笑起来。
“哼!你们开始进攻埃及了吧?”我接过一朵银白色的花,捏着花茎,头朝下滴出几滴透明的水,还有一种香气。
伤口沾上水的地方马上变回完好的皮肤。
“是的,我在找托火石的热源位置,不小心打到你屋子里来了…这个地方有热源…好…我钻…”在地下的黑暗中我们又来到了一间屋子,这时我看见一个人躺在了钻车的钻机上。
鲜血将视窗弄得红迹斑斑。
“哦,是尼罗河…”我不知为何叫了一声。
身体已经被钻了个大洞,他的身后是火石。
“好,占领了这儿了,其他就交给士兵了!”士兵上了飞船摸着火石…“咦?怎么一点也不热?假的?”
“哼!毁了我的俯身物!”空气中回荡着毫无生气的声音,连音调也没有。
“谁?”士兵转过身四处张望。
“尼罗河!火石没有多少毁灭性的能量了,我在考虑附在你身上如何?”口气虽然没有任何色彩,但能听出来他生气了。
士兵抽出了一串用冰石制造的刀子挂在脖子上,手中捏着一把刀子。
这时他听见了嗞嗞声,火石上盘上了一条长三、四米的毒蛇,“找到了一个标本。”毒蛇的利牙让我恐怖。
这时士兵掷出了刀子,刀子将毒蛇的头削了下来,并将蛇冻住了,再飞回来撞碎了蛇身。
“快出去!”士兵跳回车内想撞开石门,可石门一点被破坏的迹象都没有,门上的文字却在此时变成了金色。
“我想还没到开门的时间吧…”我向四处张望,发现天花板上有个小长方形的洞口,这时天才微微发白。
“原路返回吧…”我指指后方的大洞。
这时我听见外面传来了嗡嗡声,并且离这越来越近。
“战碟来了,现在恐怕在投掷冰弹!”士兵没有导弹。
这时我看见洞口出现了一膄飞船,“里面有自己人?”飞船上还装了扩音器。
“我要放火花了…”士兵下了车对着洞口点燃了手中的蛋型炮弹,砰!蛋飞了上去,在飞船底部发出了美丽的海蓝色火花。
“哦,你出不来了,我们会给你放下绳索的。”我们只能丢下车子爬上了飞船,但这个飞船的驾驶员似乎并不喜欢我。
“什么也别碰!”他叫道。
我才不屑一顾呢,我要找到莫利。并且…我终究没能阻止这一切发生。唉,地球就毁在两个小国度手上?
我果然成不了救世主。
这时我茫然的眼睛突然亮了,因为不远处的飞船上有莫利的身影,不过她似乎在对谁微笑。
不会见到帅气外星人了吧?但后来事实证明是真的。
我们的飞船往前飞,飞到了火神和猫的住所,他们的屋子已经着起了火。火神正在吸着火苗,猫则…看不见“长官发来消息…狮身人面猫出现在了两公里外的地方,击碎了飞船。”飞船上的音箱里传来了声音。
“一只猫毁了飞船?荒谬!”士兵讥讽的笑了一下。
“它有法术把自己变大了呗。”那个令人厌烦的驾驶员按了一下按钮。
飞船转了一点飞向更远的地方。
“为什么不留在那儿?”我们的飞船离莫利更远了。
“你管呢。”驾驶员继续往前飞]。
“天呐!”士兵指了一下前方。
一只有30—40层楼高的猫正在集市旁走来走去。
“敢偷袭我!吼…”猫的爪子将飞船抓成了三段。
“哼!我先刺瞎她的双眼。”驾驶员按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红按钮。
嗞.—猫身上的毛被烧黑了。
猫转过头瞪了一眼我们的飞船,驾驶员开始从头到脚的化为石头。
士兵代替了驾驶员的岗位。
“不守信用的东西!我现在就去南极去找你们的最高统治者!”
“终于可以找到俯身了。”一道蓝光飞入石人体内。
“尼罗河…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在想,他的弟弟是否魂飞魄散。
“我想拿这只猫来试试我的功力是否可以称霸天下…”石人一拳将门打开。
猫用尾巴一扫,石人竟灵敏的躲了过去,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红色的宝剑。剑身燃着火,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有一把蓝色的宝剑。
猫看着这两把剑往后退了几步,“这两把剑…”
“热石冷石都废了,你们两个国家也是为了这两把剑吧?”
“喵…你太卑鄙了,你会后悔的!”猫的声音实在太难听了。
“我先看下你的猫头尝尝!”石人飞向了猫,猫伸出了闪着寒光的利爪。就像几把利刃一样。
一抓却被火剑挡住了,石人的冷剑趁机砍向伸出的这只爪子,爪子落到地上,猫惨叫一声,另一支前爪从石人头上盖去。
石人往后飞了一下,爪子落空了,“哼!我的血也不会白流!”猫将断爪伸向石人,鲜血喷向了石人,使人被粘血弄得动弹不得。
“小猫,你知道我可以随意俯身,所以这身子对我来说也没有太大用处。”石人刚说完尼罗河边又离开了石人将两把剑卷走了
我和士兵有些不知所措。
“哦,咱们…去追回那把剑吧!”士兵开始驾驶飞船。
前方飘着两把剑,好,卷住剑了。
一场拔河比赛开始了…一个灵魂的力量太强了,“这两把剑我会保存好,你用不着抢,我可以制造无数把剑…这叫意念之剑。”尼罗河的声音在空中机回响。
“两位放他走吧!”猫将卷住剑的绳子咬断了。
“的确…冷石在红妇人的体内…”我这才明白了猫话中的含义…可他怎么知道的?
“并且…冷热在体内绝对不能混在一起,傻家伙…唉…”猫的口气中有些担心。
“他…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冷热石…那石头…一个在火神体内另一个在红妇人体内…这两个石头分别来自太阳和月亮…唉…我的两个孩子…”为什么这两个是他的孩子?
“这都是我们埃及人民制造出来的,我正好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们正好…刚死去不久,我将太阳石和明月石的能量度到他们身上。再让祭司将他们的灵魂要了回来,他们成功的转了世,男孩…留在了埃及,女孩…出生在生物圈二号……”猫…不…埃及法老的话断断续续。
“那…我见到的那两颗透明的石子呢?他们也充满能量啊!”我继续问。
“那是利用太阳能的热量制出的石子…那冷石也不过是北极地下的晶石罢了…他们不过是幌子。因为我活着的时候就有人打他们的主意,尼罗河是我手下的一个小儿子…”猫的身体开始缓缓变小…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我抱着它回了飞船。
“我的儿子女儿的真身就是两颗石头,我双目也看不清东西,用他们代替双眼我就能真正的复活…我又将统一埃及…”猫可真会幻想。
“但…你的那种奴隶制用在现在恐怕…”我边扶着猫毛边说。
“我有忠诚于我的子民…当我再次变成那个年轻的法老王时也是子民们盛大的节日。”我和士兵都摇摇头。
“你们这些狡猾无耻的外星人…会遭报应的!”猫瞧着士兵刺耳的叫着。
“哦…这里也没什么值得要的,这里已经挂上了失落的文明之牌了…”士兵一脸不屑。
“尼罗河…不出一个月就会因为体内冷热不均外加功力耗尽而死…”猫这次是远视着前方了。
我有种预感…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创作于2004年假期
王小时历险记第一章
第一章
一缕阳光透过窗帘射在了我的脸上。
真烦,躺下来还没做梦就醒了,看来要买个木板挡着了。
昨天一直在与同事研究有关时间旋涡无故出现在马路上的问题。
这旋涡就像黑洞,吸进去就别想回来。
这种怪事也是自从时光机场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后发生的。
“爸!吃中午饭喽!”小女儿拍打着我的门。
“端上来!”我穿上拖鞋。
门缓缓被推开,机器人托木斯恭敬的将盛着一碗牛奶与几根香肠的盘子放在我的床上。
“好……兔鼠肠……”机器人没电了……
现在没有一些钱是买不到动物产生的食物的。
吃毕便下楼来到客厅。
“老爸,刚才那个小时儿传讯说一个重要十字路口发生了巨大的……时空错位现象……好像到了恐龙生活的地方。”女儿一脸稚气的回忆着小时儿说的话。
“哦,又是昨天那破地儿,好,再见。”嘴上说心里却很急。
进入车库,自己的爱车的车门弹开了,车灯还朝我闪了一下。
钻进车里,“主人好,今天出来干什么?”车中的智能系统又开始废话了。
“去樟脑树街的十字路口。”我在车中寻找着不知传了几代的连弹枪。枪身被我擦得发亮。
呼,车急速前进使我的身子往前一倾。
“喂,慢点,你这速度不到一半我就会死!”捂着自己的额头,长了大包。
将子弹装好后便开始与系统聊天。
没聊几句就到了。
巨大的旋涡将车和垃圾桶吸了进去,一个妇女抱着电线杆脚快被吸进旋涡里了。
不知如何是好,“大姐,您还能坚持吗?”我总算找到了爬山绳。
绳头有爪子,绳尾是一台正方形的机器,按一下上面的按钮绳子弹向妇女,铁爪抓住妇女,好……收回!
妇女被拉回了安全地带。
“谢谢你……”妇女激动地握住我地手。
“咳,应该的,没有别的人被吸进去吗?”我心中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是啊,有人被吸进去了,还留下了这个小型影像联络器。”妇女将哪个熟悉的联络器,这是小时儿的!
看来我也要进去看看了,尽管不知能否回来,也许……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硬心钻回车里说:“驶进那旋涡里去!”我缓缓闭上双眼,也许通过这时光隧道并不一定能来到小时儿所在的时代,也许,会迷失在隧道中无法回来……
等我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一片刺眼的光,我似乎在旋转……旋转……
王小时历险记第二章
第二章
总算来到了一片树林中了……“主人……这里似乎……”“可能来到了……恐龙生活的时代吧……”我走出车,有些闷热。
原始时代的空气就是好,小时儿恐怕落在了林子中的别处了吧?
这时,我听见了吼叫声……这声音不像狮子,老虎的……比那些声音更叫人不寒而栗……
但愿那家伙没被恐龙吃了。
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腰间的枪。
这雨林中估计有不下百只的食肉恐龙。
我的处境是否想什么侏罗纪公园中的人呀?
现在躲在车中是最安全的,“爱车,做好被恐龙毁成废铁的心理准备吧!”我心痛的抚着系统的屏幕。
“什么?咱们真的来到了恐龙时代?”
“这次我可没开玩笑……”
车似乎撞到了什么。
咚,咚,车都随着震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特地在车头装着反光镜,当时心脏都险些停止了跳动。
后方一只恐龙的头正瞪着我,它的牙齿还沾有“斑斑血迹”,“咱们撞着大家伙了……”我只能弃车而逃了,我将系统调到积压自爆档。
这恐龙还真够傻的,张着大嘴咬向车,它的牙齿轻而易举的将车咬穿。
我躲在一棵树后,捂好本来听觉就不太好的耳朵……
一声闷响,那只恐龙被炸得面目全非倒下了。
一个冒着烟的的长方形芯片被炸到了我的脚边,这是我的那辆爱车吗?本以为什么都不会留下的……
我又拿出了一样东西,不知为什么我想知道这只恐龙嘴上的鲜血是否是小时儿的,但现在恐怕恐龙的血与小时儿的血混在一起。
我和他都准备有各自的血型,只要拿个血型鉴别器就行。
可是结果让我有些失望。不过这说明他还有生还的机会。
“老兄……多谢相救……”小时儿从我刚才撞到的石头后爬了出来。
“你……”真是“百感交集”,这臭小子在后面躲着也不帮我把这破恐龙赶走!
冲上去揍了他一拳。
“喂,别打我……我找到了好东西……”小时儿将脚边的像蛋似的东西塞给我。
“这是啥?恐龙蛋?”蛋身发棕,还有黑色的小斑点。
“没错!刚才我正好落在了蛋房,那恐龙是母的,以为我要抢她蛋就攻击我,……你要晚来一步我早就进它肚子里了……”小时儿说得可真轻松。
“咱们还是放回原地吧,本来就不应该随便杀掉那只恐龙的,你也不是没听说过连锁反应这东西……”小时儿哼了一声,“哎哟……恐龙到最后不还是灭绝了吗?没关系的……这蛋我们还要拿回去做些研究的……”
“好,好,随你便,现在关键在怎么回到咱们生活的那个时代!”我也不是那种太过计较的人。
“时间旋涡应该会出现在某个地方的……我的时间错位感受器并没有信号。”小时儿随身还背着旅行包,装着那体积不小的蛋,包变大了不少。
“不过,这辈子也很少能调查真正的远古时期的环境,不如抓住这么好的机会……”小时儿乐得说不下去了,抽出他最喜爱的“冒险者”工作笔记本写了起来。
“并且……这几天正缺钱花,抓几株植物再那几块石头……”这个家伙计划事物的速度实在快得有些过头了……
我无奈的摇摇头,他这种职业习惯我习惯了,我试图在爱车的碎片中找到些什么东西……
这里的景色真的很不错。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王小时历险记第三章
第三章
“老兄,你家种植物吗?”小时儿用笔记本托着一捧土过来了。
“没有……养活的东西一年要花我不少钱呢!”刚刚躺下来闭会儿眼睛就被他吵醒了。
“你还敢睡?这里随时都可能跑出来个恐龙吃了你!”
“现在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吧?”我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
“从太阳的位置来看石这样……咱们可以尝尝……龙肉……”异想天开的小子的眼珠向那只死龙身上斜……
“你想当第一个吃龙肉的人?并且这东西没有经过消毒,万一有什么病毒……”小时儿皱着眉头将我的嘴捂住。
“长嘴婆呀你?回到了原始时代就该过原始生活!”他说着将那大旅行包放在地上,从侧包取出激光小刀,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家伙还带了……碗,勺,盐,等下厨之人必有的工具。
心是细……但是也太Bt了吧?
我们两人从幼儿园就在一起生活过,可能关系不太熟吧,反正这家伙半途辍学,并自学成才,但后来又在工作中不适应那种同事之间的竞争与相互冷嘲热讽之气赋闲在家中,我这人心软又比较乐于助人便让他和我一同工作。
中午在家中吃饭的温馨画面又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但越在特殊的条件下,对这种画面感受又不同。
女儿为我夹菜,调包盐与洗衣粉使我吃了满嘴泡沫……
亲情多么重要,在我迷茫时它使我振奋起来,我甩甩头冲小时儿叫道:“也给我分些活干呀!”
“开窍了?不过我都快干完了,你帮我切几片大腿肉吧!”他脑门上有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连火都弄好了,他将割下来的龙胸肉掷进沙锅中。
过了一小时……(“是肉都烂了吧?”)
“能吃了吗?”我挑出一块闻了闻。
“早在三十分钟以前就可以了!”这位沾了点蒜汁便细细品尝起来。
我看得目瞪口呆。
“哦,有些发苦……”小时儿眯起了双眼。
“我不想吃了……”但是现在肚子却不争气的抗议。
“那你去摘些水果吧!我可是特意为你煮了这么多的!”小时儿撇撇嘴。
这是我们共同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拨动树林丛。
火上的沙锅震颤了一下,一下飞进了林中……
“好了!有救了!这林中有时光旋涡正在向咱们逼近!”小时儿手中的感受器嘟,嘟,嘟的叫了起来。
我们头看……还是那淡蓝色的旋涡,又可以过上正常生活了!
“快拉上我的手!”我不待他收拾好跑向旋涡,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不过仍可以感受到小时儿的手握得更紧了。
“把那东西放回去!”什么声音?我绝对不是幻听。这声音怎么有些哀愁和沙哑?
正在我思考得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头重重得落在了地上……
我可以感觉到一股发热的液体正从脑后缓缓流出。
“铁公鸡……你流血了!”我隐约可以看见小时儿正睁着他本来就不小的双眼用手摸着我的脑后。
我疼的不能也不想发表任何评论。
“先给你打一针吧……”小时儿说着我便感到了一下刺疼便昏迷过去了……
王小时历险记第四章
第四章
为什么心中有些紧张呢?我正漫步在一大片冒着烟的废墟中。
我心中只有悲愤,我的心在流泪。
我想找到生还者,我废尽全力的大声呼喊着。
除了自己的回声以外,没有人回应我。
我再也站不起来了,失落的坐在一块砖头上。
“把那东西放回去!”又是那似曾相识的声音。
“放回去什么?”我不耐烦的吼着。
“你自己心里清楚……”
“哼,我可不清楚,我又为什么要放回去?”真是郁闷,我这个人一般能判断出我是否在做梦,我想醒来!这么凄凉的梦真影响心情……
“你当初就应该叫他放回去,你为什么没有坚持自己的立场?”我仍是一头雾水。
“人难免有不坚定的时候!”如果再惹我,我也就不客气了!
“借口!你并不是不知道这种事的危害性!”
“滚!从我梦里滚出去!”我站起来环顾四周寻找那个可恶的声音。
“这可不是梦而已,臭小子。”哟?你以为你是谁?
“你有多大?臭老头!”我从未如此动怒过。
“我从不记这些占大脑思想空间的垃圾!”这东西口才比我好些呀!
“这……这……你总不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我开始讥讽道。
“差不多……”哈哈哈!我也不知为何要笑。
“你若要哭泣,你就大声去哭吧……”我为什么要在你面前掉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流!”这句话刚说完我便猛的睁开双眼。
“呼……呼……”我喘着气。
“铁公鸡,醒了?”小时儿正坐在我的床边。
“醒了,不过做了一个吓死人气死人的恶梦……”这家伙对面的壁式电视开着。
头一次见他正在看新闻频道。
他连忙换了一个台,似乎有意不让我看到什么。
“干什么?对你大哥还鬼鬼祟祟的?”我的意识仍有些模糊。
“我怕你担心罢了,咱们上电视了。”小时儿叹了口气。
“怎么上的?”我也有些紧张起来,难道仅因为从旋涡中出来?
“你成了英雄了!”小时儿一脸厌恶。
“看你这表情我也能猜出一点儿了……”我又继续盯着电视。
“大家晚上好,这里是山猫新闻台,这几天的时空错位问题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今天便有一个顽皮的年轻人越过了警戒线被时空旋涡吸进,最后被一位男士救出,男士头部流了很多血,警方怀疑是那个顽皮年轻人蓄意想谋杀勇士,便自己留在原始时代,胡作非为,不知观众评价如何,请看目击者采访……”
“哦,那家伙留着杀人犯才留的马尾头,还有小胡子,一定是监狱中走出来的!”
“你们在说是什么?快让开,我要救人!”这是小时儿那焦虑的声音。
“真……”小时儿破口大骂起来,将手中的遥控器用力掷向电视,电视屏幕碎了,我听见了警铃声。
小时儿被机械护士托了出去。
心里真对不住他,更让我讨厌的是该死的记者。
说话要负责任,这么一不良宣传,小时儿以后不太好过呀!
一生气头后面又剧烈的疼痛起来。
我想出院,我要说清楚一切!
“什么?不行。”护士立马拒绝了我的请求。
“你不让我出去,我不会交住院费!”
“行啊,您要多交我也不说什么,那个杀人犯早就交过了。”
“什么?他有钱吗?”我心中更过不去了。
第二天我便打算逃走。
反正头也好点了,并且要看看小弟情况如何。
真是世态凄凉啊,我逃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拦着我……
总算奔出了院门。
小时儿并没有在街上过宿。
先回家看看。
“呀!爸,你这是怎么了?整整一天没回来?”女儿指着缠在我头上的白纱布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我干的是什么活?”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让我揪心的东西。
“这东西……是,谁,送,你,的?”我快气炸了。
“不是送,小叔叔昨天半夜到这儿来了,他被那些坏警察打了一顿。”女儿拉着我上楼进了我的卧室。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他,正在我的医药箱中翻弄着。
我冲上去捧着他的脸问:“你是不是与护士打了起来?”
“是啊,那铁东西一个就价值五千万星币,我家产才十万星币,只能赖帐了,那些警察又不是人,所以……我不与它们斤斤计较,这伤养几天就OK。”
“你冤得让我难受……”同样的年龄,学位一样,命运却如此不同。
“你有地儿住吗?”我这才发现我对他了解得实在太少了。
“有一个凶八婆的地下室,那里设备齐全,你不用担心,我打算研究一下这只恐龙蛋。”他只拿了一些去肿药。
“有空我会去看看的。”正好两人都未吃早饭便来到客厅吃了些面包。
“万一那东西里面会钻出只恐龙你又怎么办?”在去往他的“实验室”的途中我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这好办,再说恐龙要想孵化也是要有大约三四十度的温度,我估计他早就死在里面了。”小时儿兴奋地来回摸着蛋身。
“小心为妙,万一这是食肉龙,所以不要等它长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再说。”也不知为何自从那个怪梦后我隐约预感到这蛋中的不祥之气,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告诉自己。
王小时历险记第五章
第五章
想不到小时儿租的地儿样子还算不错。
是三层小别墅,大门正锁着。
“哦,她又闹脾气了,不过这难不住我!”他奔向旁边的铁栅栏,“那个地发棕……让我找找……就在这儿!”他竟取下了一块栅栏,缺口正好可以钻进去一个人。
“我怎么有做贼的感觉?你没骗我吧?”我开始犹豫。
“我……还没说清具体情况……”钻进去他又将那块栅栏重新装了回去。
“这八婆特别喜欢古董,所以你进去后别见怪。”他带我走过草坪。来到了大楼的侧门。
侧门是一扇约经历了两百年风霜的破木门。门把手是只威武的狮子头,不过这狮子的双眼却像微型摄像机。
“王小时!你又带来了个人干什么?”里面传来了一个较为年轻女人的声音。
“你别误会,他是来帮我研究东西的。”小时儿冲着狮子头心平气和的解释着。
“哼,三天两头的就闹爆炸,进来吧!”门缓缓开了。
“把鞋……脱了!”头顶的小音箱吼着。
“管家婆呀?”嘴上不满但还是恭敬的脱了鞋。
我想继续往前但脑袋却似乎撞在了隐形的玻璃上。
“喂,别往前走了!那是她的私人领地。”小时儿将我拉向了地下室。
走廊两旁站着生了锈的盔甲人,总觉在经过时那盔甲内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没想到你的实验室收拾的还挺干净的嘛。”他的实验室不大,摆着几张铺着白布的长桌。
还有一些瓶子与一些机器发出吱嘎声。
他抱着蛋走向一个有些像壁式炉子的机器前,“用X光先看看里面是否有活的龙……”
拉开炉门,里面有蓝色的灯光。
合上炉门他将旁边的一个盖着玟式的布揭开,桌上是电脑。
“露露……帮我检查一下儿。” 小时儿的话刚说完,电脑异常便缓缓变亮了。
“No,problem,sir。”
“你英语几级呀?”我耸耸肩。
“我只不过是多装几种语言罢了。”小时儿看看墙上的表继续说道:“大约要十分钟会拍出X光片。”
十分钟过得比想象中的要快多了。
“好了,出来了,结果显示……里面的恐龙是活的,哦,太好了!手气加运气的结果!”小时儿做了一个“V”字的样子。
有什么好的?我不解的摇摇头。
“喂,你真影响我的心情,我把我的财路都设计好了,把恐龙的记录整理生册,出版……这可有绝对的真实性吔……”他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到时那些科学家会问你好多问题,你把蛋拿回来本身就……是个错误!”我对钱并不太感兴趣。
“哦,我发现你变得越来越没冒险精神了,我……你以后别来打搅我了,好吗?”他表情似乎变得冷淡了许多,被他推出了实验室。
我的危机感更强了,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沉思。
女儿也为这蛋着了迷,总在耳边唠唠叨叨,问长问短。
“那蛋……可真大吔!他在哪买的?是巧克力蛋吗?里面会装着什么?”我上星期给她的那句关于那蛋的谎言,她到现在还在细细回味。又悟出了更多的问题。
唉,一没那小时儿,干什么活都没趣味。
大约两月后的一天,我在电视上看见了他。
他竟戴了一副海蓝镜框的眼睛!
这形象我也只在他那段勤奋好学的大学时期见过……
他胡子也刮了,马尾也没了,他脖子上有领结,还穿着西服。
他变了,但我却不太感到有什么“大惊喜”,相反,一股嗤之以鼻,厌烦的情绪从心里冒了出来。
这并不适合他,他这么做一定也有些原因……他似乎在举办什么讲座。
我倒想听听,他会弄出什么名堂来。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王小时历险记第六章
第六章
“大家好,我的成果只为了全人类对恐龙的研究做个参考,……恐龙将会在今天的晚上十二点整出生……欢迎参观(说到这儿,他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情)。我的《恐龙生长的历程》第一章也写完了,有意购买者会后来找我……”他这时显得有些许紧张。
“大财迷,你的书我绝不会买!”我指着屏幕上的他叫道。
“爸,你朋友好厉害哦!我也想看看恐龙呢!”女儿的话此时却成了一盆冷水。
“真不给面子,那家伙是在胡说八道呢!”我又开始骗女儿。
“不嘛,爸,我真的想去!”女儿开始撒起娇来。
“好,好,就算是给他捧捧场吧!”边说边将自己的索尼旧式数码摄像照相机从自己专属的电子保险箱中拿了出来。
我就怕他仍对我“怀恨在心”不让我参观……
为了女儿我也豁出去了。
只去了一次我便几乎将路线记了下来。
今天又遇酸雨,所以去他那地儿的人才少一些,但从远处看,那三层别墅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门似乎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这家伙肯定没有经过女主人同意吧!
“反了天了!?我不没请你们来参加什么聚会!”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人正用身子挡着人流进入大门。问
“你是谁呀?”人流中有些人带着轻蔑的口气。
“我是这房子的主人!”女人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不对吧?这房子可是王小时的吔,你是他的……神经病女友……”
“什么?你再说一遍!那家伙是有名的骗子,你们还真信,现在房地产卡片假的很多……”没有人听她伸冤,她被人流推进了屋内……
几月不见,王小时又多了这么一个毛病并且还颇有一些肆无忌惮的意思。
这次非要教训教训他了!
我挤过人群进入了屋内。又来到了地下室……
变化实在太大了!我惊叹。
过道安了灯,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铁甲人被几盆高大的绿色植物取代。
两旁有椅子供这些登门拜访的人坐。
那家伙,王低头检查来客的请柬。
“哦,欢迎密斯木夫妇!”这不是他以前公司的上司吗?
这时他把头一抬便看见了我,我们四目相对。
“我好像没有请你吧?私入我的家你有何目的?”这番话让他的那对上司夫妇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你在骗谁?你不过是个毫无分文的无知的鲁棒的人罢了!”以为自己很厉害就可以不认朋友了?
“住口!王几帖……你总对我不满意,我受够了!从今以后我的事你少管,OK?”
这家伙是被钱乱了心志了……“但,算我求你行不?我要不是为了女儿铃铃,我才不会来……我不看可以,你就让她看看行吗?”我不希望他把对我的怒气也连累到女儿身上。
“这个……好吧!铃铃,叔叔给你找个最前排的座位如何?”他那张一见我便紧绷的脸又露出一丝专门对待孩子的笑脸。
“谢谢叔叔!”铃铃一蹦一跳的随他进了实验室。
“我咒你生只蜥蜴出来!”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在背地里咒自己的兄弟,但我头一次感受到了朋友的侮辱是多少痛苦。
但我不放心,女儿怎么回来?
那家伙又从实验室弹出头来丝毫没有感情的对我加了一句:“女儿我会送到你家,也算小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儿吧!”
“为什么……你……”正当我想提出补救的话时,门关上了。
“气死我也!”一个比我还气愤的人从后面跑来。
是那个女人……
“你是谁呀?”她也把我当刚才人流中的人了……
“一个被遗弃的人……”我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你记得你好像是那家伙的死党?你怎么不去分享一下他的成功呢?”她把脸凑近了对我说。
“那是以前的事儿了,这家伙心中只有钱,他是为了钱才与我那么亲的,现在他比我牛了,也就不要我了呗!”倾诉一下心中的不满心中便畅快了许多。
“Oh,dear!白眼狼啊!我明天就让他卷铺走人!让他当个流落街头的恐龙研究者!”女人咬牙切齿的盯着实验室的门。
“你能让他离开?就凭你这样一个弱女子?他可精明着呢!他能把你弄走还有可能。”这女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我担心又怀疑。
“那种货色我挥一下手就能让他飞上天,落在三公里以外去!”头一次听到这么能吹得不着边际的人。
我更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啊!说漏嘴了!就当我胡说好了……”她又轻松扇了几下自己的嘴离开了。
“怪人!”我看着表回到一楼,除了园子来到了几乎没有多少人的马路上。
拦了一艘计程飞船。
司机嘴中一直说:“快啊,快啊。”
“您是不是隐士呀?”司机回过头问我。
“我是想老了以后当,但现在哪有山清水秀的地儿啊?我正等着您介绍一下呢!”
“今天会下十年不遇的酸雨!所以要赶快回家!”
“哦,看来女儿今天是回不来了……”
回到家,将床头的与小时儿的合影扔进床底。
盖上被子,望着天花板,明天大街小巷都会贴出王小时的新闻吧?
王小时历险记第七章
第七章
刚起来便直奔女儿的卧室。
竟然没在,这时门铃响了。
哪位大仙来了?我拉开门。
“爸,不好了……”女儿气喘吁吁的对我说。
“怎么了?”我发现她肩上还有只金黄色的小蜥蜴……
“叔叔的蛋里生出来了一只普通的纳金蜥蜴,那些人都很生气的样子呢!”女儿坐在沙发上颤抖着。
“真凑巧……(我的诅咒成真了……),他惨了……”那些人为了一览这科学奇迹花了不少钱,结果却看到了这种结果,那小子估计又要来找我了吧?
“当时叔叔表情可不太好,他脸都青白相间了,当愤怒的人们围上去时,他把这小家伙交给我,让我跑。外面下酸雨,有个大姐姐帮了我,她……带我飞上了天,我们被透明的薄膜包围着,那些雨水都落在了薄膜上了。三分钟后便将我送回家门口……”
我赶紧摸了一下她的头,也没发烧。
“你断定你没有做梦?”我又拿了激光侧温器加以测量,没问题……
“真的,那姐姐一定是仙女!”她所说的就是那个爱吹牛的女人吧?
“你去看看你朋友吧!他可能会死的……”女儿用那种让大人心软的双眼看着我。
“能把他杀死的人我看不多呀!我们俩绝交了……”越想越觉这种事多么幼稚……
这时咔啦一声,从楼上传来了窗户的破碎声。
我和女儿都互相看了一眼,快速奔上二楼,我的卧室门口有一些碎玻璃。
走进卧室中……果然……小时儿仰面朝天躺着,他旁边有个占半间屋子的包袱。
“啊……为什么……会这样……”他嘴角还有一些血迹。
“活该!”我索性也绝情起来。
“铁公鸡……我错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成功需要用汗水来换来……”他坐了起来,将血迹用手抹掉。
“这道理你早该明白,你的错误恐怕还不只这些吧?”我恐怕不会原谅他了。
“我又多了一笔债……我想你……”
“No,你最好不要想到我,为什么你的罪过要我来承担?我当时收留你,并不是为了当你的存钱罐或者是什么别的利用道具……”
“我又无家可归了,我的存钱卡也被抢走了……我想你有那么多屋子,能否租我一个,我会自己想办法交房租,外加一个月3%的利息,成交?”他眼睛无神,刚才的话他似乎也没听进去。
“好,房租5000星币如何?”我也不给他打折。
“好吧……”他微微咬了一下嘴唇。
我的房子值不了那么多钱……这价是高档千层房才会有的价钱……但为了他,我也只能抬价。
“那蜥蜴就送你了。”他将包袱撕开了一个洞。
“废品都让我留着是吗?”
“不全是,我给它拍过X光片,似乎它后背上有一些类似鸟儿翅膀的骨头……尾部有一些问题,你注意观察吧!”
“你要找什么新工作吗?”我口气也稍缓和了些。
“我想看看有什么好一些的冒险者俱乐部……听说他们可以去好多地儿,如果你帮他们找到了一些好东西,他们便会给你一些奖金……”
“如果没找到呢?”
“那也会发工资……”
“那种不务正道的活可不够交房租……”
“大不了抢劫!”他把手中闪着寒光的东西掷向我。
我大叫:“你要谋杀?”
一把电刀扎进我脖子边的墙上,刀把还在振动……
“现在有些人钱多得都用在花天酒地上,我只拿一些又算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失手!”他手中还握着另一把火刀,腰上别着强激光枪走出我的卧室。
“这家伙吃什么?”拿着这巴掌大的废品(蜥蜴)我发了愁。
“我喂了好多,他都不太爱吃……”女儿眼中含着眼泪。
“挑食可不好……”我摸了模废品。
“饿它几天,它就会吃了!”以前我对待女儿也是如此,虽然狠,但也是出于无奈。
现在食物可没那么多样了,许多动物灭绝,植物也枯死了。
“他不是人,他还小,你别虐待它嘛!”女儿一把抢过废品。
“原古生物还真奇怪……”我把一小块肉喂给它。
它把头凑过来,闻了两下,就又爬向别处了。
“大哥,我们这儿可没有别的吃的了,您就将就吃吧!”
我最不想看到这些动物死在我家,等那个家伙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
但直到晚上八点四十分他也没回来。
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了?
咣,咣,不知哪个白痴正在踢我家的门。
不会是……抢劫的吧?
小心翼翼的拉开门。
门外……站着七八个黑衣男子,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你们……想干吗?”
“小时,你家在这儿?”一个黑衣男子发问。
“是的,你不要伤害里面的人……”
“好。明天就是你上岗的第一天,你的猎物可能比较难对付。”那些黑衣人走了。
原来他一直站在他们后面。
他的脸上画着黑色的闪电。一身黑衣。
“你真打算放弃你的科学研究吗?”
“我晚上和你一起观察那只纳金蜥蜴。”
“那家伙吃什么呀?”
“我不清楚……”
“我晕……”
“你看这后背……是不是有些奇怪?”小时儿指着X光片转过头问我。
“的确,这些小软刺实在奇怪。”
“你再看一下尾部也有三角形的小软刺……”
“可能是畸形吧……”大惊小怪……
只觉手指似乎被咬了一下……
低头看,纳金蜥蜴不知从哪儿爬了过来,小嘴咬着我的右手小指头。
并且,它身长的颜色也在转成红色。
“见鬼!”那只手开始麻木。
我的另一只手使劲捏了一下它的尾巴,它这才松口。
小手指上有个直径厘米的小洞。
小洞还流着血……
那东西不会吸血为生吧?
这时伤口四周开始发青。
“啊……”我轻轻叫了声。
“怎么了?”他似乎为我没认真听他说话感到愤怒。
“那东西……有……有剧毒!”
“让我看看。”他气定神闲的摸着我的小手指。
“哼……”他从裤兜中拿出了一瓶药剂。
“我早就知道了,这种毒我还从未见过……只能怪你不小心……这里有抗毒素能压住毒再扩散与发作……”他往手心里倒了点淡绿色的水抹在伤口上。
“以后要定期抹,直到找到解药为止……”我也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他有些惊讶,一般是他没料到什么才会有这种表情。
王小时历险记第八章
第八章
血还是流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停。
我也多了一份警惕心,绝不让女儿碰到这害人精。
纳金蜥蜴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东西会不会在夜深人静时吸人血。
又到了开学的时候,女儿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收拾着书包。
“别这样啊女儿,那学校可是重点小学!”她的成绩在班上并不是特别好。
“你不好好学习,以后会像我一样当个杀手。”小时儿抱起她出了门儿。
那个纳金蜥蜴也快速的爬了出去。
我也懒得去追,在外面被人踩死才好呢!
摔上门。
给自己倒了一碗*儿茶,*在碗中旋转着,我还加了一些白糖。
正当我要喝时,一道刺眼的光像一把利剑一样,刺的我双眼直发疼。
手一松杯子落在地上,一个金色的圆球缓缓从碎片中浮了上来,浮到与我目光平行的地儿。
“那害人精第一个便害了你……”
“我不喜欢总谈一件事,换个话题好吧?”
“不,不,那东西可与你的好友有着重大的关系……”
“你是指王小时?什么事儿呀?”
“我忘了告诉你我的身边……我是你朋友的善良的一面。但这几天一股邪气正在吞噬着他,再过不久……我也会死去,到时,你们也会受连累。”
“怪不得他这样子……我该怎么办?”
“杀掉那个蜥蜴!”
“这有用吗?”
“但能减少损失……”
“那他自己有感觉吗?”
“当然,就像昨天,他把电刀仍向你时……”
“什……么……”
“他本想杀你的,但最终他胜利了……”
“我会想办法的!”
“再见……”金球上的金光渐渐消失,球也落在了地上滚了几下。
要出去看看那纳金蜥蜴怎样了。
怎么地上有那么多狗的死尸?
奔下台阶,一个女孩正抱着自己的狗冰冷的身体失声痛哭。
“这是谁干的?”
“一只……蜥蜴,它吸了好多狗的血,越吸体积越大……你看,它在那儿!”女孩儿指前方叫道。
这家伙体积变得比拉布拉多犬还大……它正缓缓爬向一个吓得六神无主的狗与年迈的主人。
“你的末日到了!”我冲上前去,将左轮手枪的枪口对准它的大脑。
“小心!”那个老人提醒道。
只觉腰间被什么东西捆住。
被往后一拽,倒在地上。
我开了枪。
子弹只压了一下它的皮肤便反弹起来,我无处可躲,只能认命。
当,原来是藏在胸口的金球救了我……
纳金的食欲也没了,尾巴拍了一下地,我的后背完了,原来这家伙用它的尾巴捆住我。
我想用手解开这捆绑。
但这只是在浪费力气,这家伙越捆越紧了。
它拖着我爬着。
这样下去我不出一小时就会皮肤挫伤……
将胸口的铁球拿了出来。
“我该怎么办?”
这时铁球上的铜纷纷落下,里面是个银子做的球,球身有一处还有一道不小的裂痕,裂痕中有个银斑,这有些像我们人类的眼睛呢!
银斑渐渐聚成了一个圆点。
我发现圆点中有个人影,那个朝我挥手,我用食指点了一下银斑……
身体一震,我便坐在了另一个地点,纳金在我身边呆着,脚下发空,低头看,我坐在一个透明的板子上。
对面也有个木板,上面站着个人。
他穿着披风,那张清秀的脸被纱巾蒙着。
“你来了?”那个人脚下的木板缓缓前进着。
“你是谁?”我不会进入了什么陷阱了吧?
“刚才在家中我与你交谈过的人……”
“是你?这是在哪儿?”
“时空避难所。”
“就是在你所在的时代出了什么问题你可以通过便携式银月时光球来到另一个较为安全的时代……你若想回去,就在摸到时光之瞳时想好你变回到的时代。”
“哼,多谢了……你想让我去哪个时代?”使这东西的几率估计也就1%左右。
“随你,我先走了……”什么跟什么呀?前方的雾缓缓散去。
屁股下的板子朝前方急速移动。
冲过雾下面的板子也没了我又回到了那片丛林……
啊!头被那什么球砸了一下。
那什么瞳还冒着银色的气儿。
我讨厌这里……眼前还是爱车的碎片与龙的尸身。
我们吃饭时,出现的时光旋涡仍没有消失。
一张黄纸从那什么瞳中飘了出来。
“这东西在过一个小时后才可以重新使用……”不早说……
这时身边的纳金抬起了头望着天际又看看我,大尾巴又捆了过来,我这回也学聪明了跑到它尾巴碰不到的地方。
它又使劲儿用尾拍打了一下地面。
尾巴向旁边的三面巨石指了指。
“原来如此”我与他一同躲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我那边也不知会是几点。
嗡,嗡,咔,咔,这也是某种机械的动作声音……难道这里也有被困的人吗?
“有他的影子吗?”
“没有了!刚才在飞船上用卫星照,他就在这儿呀!也要有尸身呀……”
“他死活无关要紧,主要是那蛋……你看……这里有些奇怪的物品……”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他跑了……”
“他是会留在这儿的,他有胆子偷飞船为什么没胆子见我们?一君!你有本事不要藏着!”
“把这些东西清理了。”
“遵命……”
“水王,火士,让你们久等了……”
“一君,你受死吧!”
“随你便,这是我的虚拟影像,我已死,不过我的转世已看到了,他如我所愿拿走了那蛋……你们会后悔的……”
“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是你们逼的我这么做才更对吧?我善良换回了什么?排斥,仇恨,我的成果你们不认可……还威胁我,好,我逃到了这儿,你们仍紧追不舍……咳,咳。”
“并非像你这么说的……你不知道它的危险性!”
“你在毁了地球,你说那旋涡通向哪儿?”
“通向未来……人类可悲的未来!”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们自己会看见的,你们会后悔的!哈!哈!哈!哈!”
“咱们那么做没有错!”
“他的心情可以理解……”另一个声音显得更冷静一些。
听该这番对白,心中十分沉重,为什么会是这样?外星人之间也会有这种事情,一君……小时儿……我不知道一君这么做对不对……摇摇头。
我走出三面石,“你们回去吧,蛋中的生物现在就在我身边。”
“他是谁?”
“咱们得研究成果,不过是计划中的……人类……”
“我不属于任何人,我是自由的!”我讨厌听这种话。
“你把那东西交出来,你前世犯下错误今世还比吗?”这两人极好分辩,一人一身红色,一人一身蓝色,红人估计是个武者,而蓝者则文绉绉的。
心中自知自己并不是转世但依然将计就计。
“我并不认为他有什么恐怖的,它只不过会……吸一些血罢了……”
“你记性也太差了吧?总之它的存在会破坏生物链!你若不出手,莫怪我们手下无情!”
“你们说话似乎有漏洞,我在未来世界养它呗!”
“不要浪费时间了!”火人不耐烦了掌心聚了一团火向前一推……
火球所经之处,连地面都被烫的冒烟。
“这火球会一直跟着你,你小心!”武神边说边又在掌心聚火球。
这时纳金落在了我面前,它把大嘴一张,火球飞进去后,便化为了几缕黑烟……
“都这么大了!还长了翅膀!”
这么快的生长速度也令我惊讶,背上的金黄色的似乎很脆弱的翅膀扇动着。
这时我打一个激灵,眼前黑了两秒钟,难道毒又发作了?
不能是现在!小指又开始流血。
“你还能笑出来?白痴……”蓝人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我。
“一个小时过去了吧?”我拿出小球将要回去的日期定好,
然后触了一下银瞳……
“站住!”
但为时已晚,耳边有各种声音,总算落在了家旁边的草地上。
天空如墨一般漆黑,邻居家早就进入了梦乡……
“你中了毒?”
“是呀!被这大家伙害的……”我幽默的拍了拍纳金。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王小时历险记第九章
第九章
真是倒霉,纳金大的连家门都推不进去……
“你缩小点行吗?”我苦苦哀求着。
他若是狗或别的什么正常动物我会让它们在外面睡,但这家伙实在太吸引人们的眼球了……
它回过头看看我,然后缓缓缩小了一点。
“辛苦你了!”终于顺利回了家!
但谁想这家伙又变回了刚才的体积似乎还变大了点。
“王小时!”这几日我不打算叫他的小名儿。
“干什么……”声音从黑沙发上传来。
“你怎么听着这么痛苦啊?”
“我被他们指使着去杀人……我杀了……也抢了……不过最后一件事做的不彻底,那臭女巫实在厉害!TMD!”透过微弱的月光我看见他的下半身似乎被变成了石头。
“是你以前租房子的那个女孩?”
“废话!那女的我会想办法杀掉的,否则对我的……后来不利……不过长得还行,以后当老婆不错!”我不作任何回答,真正的小时儿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你帮我教训教训她如何?”
“我不去害无辜的人,王小时……”
“胆小鬼!本以为以后可以封你为我的密友•谋略•勇气君,看错人喽!”
“一股封建制的味道……”
“纳金都这么大了!”
“越大越事多!”
“啊!你在干什么?不准出来!”
“铁公鸡,……”
“小时儿!你怎么样?”
“痛苦,我劝你杀了我……这家伙……我才不想死呢!”
“一定另有办法的,小时儿……坚持住……一君……你住手行吗?”
“恐怕不行,我的忍耐到了极限,他们让我失去了的,你不明白!血债血还!”他的脸都涨红了。
“你……为什么不利用别人的身体?”
“这个……我不能看到转世的我活得那么好!你可能认为我自私……”
“你的转世过得并不好,他属于生活在最底层的人……”
“你以为身体是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的吗?你以为与他的思想相争时很容易吗?少说话对你有好处!”
“不过那小巫婆我看到她心里不太舒服……”
“无聊透了!”
来到厨房边的女儿卧室,女儿又开始打呼噜了。
还时不时说点梦话。
“呀,呀,数学难,天文难……”
她发下来的科目芯片真不少,现在的社会竞争比2000年残酷多了!
她的小电脑也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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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序(插曲)之小巫女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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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握着法杖。
王小时?为什么自从见到了他后……心中总是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生活在这儿……只为了一个目的,找到他……那个给我活下去的希望的男人。
为此,我整整等了二十年,在一个几乎一无所知的星球。
因为我知道,他就生活在这个城市……
闭上双眼,他死去时的样子历历在目……
“琳琪……原谅我……没有给你幸福,反而让你也来到这儿受罪,这些可能你认为俗气吧?但我才发现我只能这么说……下辈子……我会让你幸福,并且让咱们的仇人……得到报应……”他的眼中饱含着泪水……
“一君……来世我们不会生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打算下一个连心咒……当咱们来世相互遇见而认不出来时,心会跳三下然后恢复正常。记住了吗?”我竟流下了血泪……泪珠落在了他的胸口上,闪着红光。
“把蛋给我,好吧?”他微微坐了起来。
“好……”将腿边的蛋双手呈上。
“将自己的一半灵魂附在蛋内,另一半……转世吧!”一股黑气围绕在蛋旁。
“没事吧?”我微微有些担心。
“没……事……快施咒……”他又躺了下来。
将法杖指着他的左胸口中默念着咒语……我这种年龄这种低修为很可能施完咒会死去。
这样更好,可以同他一同进入凡堂狱……
施完咒后他就咽了气……
我嘴角流着血。
自己结束生命吧!
我再也无力去施法了,还好我有血刃。
将它衡在脖子上,使劲一滑……
我的身子好轻……我在向天上飞,低头看,自己的尸体旁围了一群……恐龙。
我来到了魔法死亡之典所写的云城。
这里的房子,城墙全部都用云制成。
没有入狱实在庆幸。
这里的女子穿着洁白无瑕的连衣裙,她们的背后有一对雪翅,男子却略显稀少。
云城门口站着守卫。
我朝他们甜甜一笑……心中却是苦涩的。城中便是著名的转世港口。人们登上了这艘船,我也勉强挤了上去。
船缓缓向云城的另一个门飘去,人们在为我们加油打气。
出了城门船便停了下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将我们一个个接下了船。
一个紧张而又让我极不愿面对的时刻到来了。
“我这里刚拔下了一株忘忧草,把它吃下去,前世的一切便会忘得一干二净……谁先吃?”
最后一个是我。
“我不想吃……”我以为老妇会理解我的。
“傻孩子……你带着思想负担去可不太好啊!”老妇仍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火了,“转世之翅在哪儿?”
“不吃,别想走!”老妪也生气了。
手一挥,一群云城守卫围了上来。
“我若有法杖你们几个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你们不觉羞耻吗?”
“若不服从就将魂飞魂散!”
“为什么?连这个都不能允许?”
“知道什么叫做世外仙境吗?这里就是,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里……同时这也是我的工作!”老妇将草塞进我的手内。
我在寻找守卫们有空隙的地方,然后冲了出去,突破重围。
来到了云世崖,脚边放着十对翅膀,我随手拿了一个系在了背上。
我听见了后面的脚步声。
跳下了云崖,背上的翅膀张开了,但没有扇动。
“雪翅有灵气,坚强的意志才可以驾驶它……”又联想到了魔书上所写的一段字。
终于我可以飞翔了,穿过了云层,我看见了与我一样长着翅膀的人。
“欢迎来到择运府上,今天有大约八十个可供转世的位子,你们自己挑吧!”
一个被紫色的长发盖住了右脸,她面前是一张云朵制成的桌子,上面放着几张卡片。
我也凑了过去,有猪、羊,有恐龙……没有人类。
她看见了犹豫的我把我拉到了一边悄声说:“你想转成什么?”
“人类……”
“但地球上目前并没有……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2070年的……巫师家族的小女儿的位子……”
“太好了,我喜欢!”
“不过你要转世到一具死尸上……”
“这……你们这里有一个叫一君的转世之人吗?”
“有吧……他早来了点儿,要走了2070年的另一个名额。”
“没关系,一君……我来找你了……”我拿着那张卡片默念。
“好,现在……生死祸福……一切随缘……起!”脚下的云消失了,我无力的坠了下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没,我躺在冰凉的潮湿的草地上。我留着长发,双臂都被火烧得发黑。
我身边是一大堆干草……前方……也就是我现在住的地儿正在着火。火苗将天空都烧红了。
这怎么行?
我习惯性的摸索着腰间,真的有个小法杖,“水蛇狂舞!”法杖的头部飞出了一只瘦小的水蛇……我忘了,我现在是个七八岁的女孩……
水蛇扑向了火苗……不久便化成了水蒸气消失了。
“警长……又有人施展巫术!”
“不可能,他们全都烧死,龙被抓走了。快把这火灭了!”
不久火便被几辆消防飞船中喷出的奇怪气体扑灭了。
我奔进这栋房中,里面一点也不像被烧过的样子……
“女儿……”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娘……”我转过身。
“这些人类……娘为你留下了这银月杖……你有了力量就把照片中的人类……当然所有人类我也不反对……全……杀……光!”是个幽灵……她的身下下面是那个法杖……银子做的杖身,上面是……一只马头……马的嘴中是能量球……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我非常愤怒……
难道巫师在地球……也不受欢迎吗?
我渐渐发现,这屋子似乎很多,我找到了许多魔书与魔药……我给自己施了一个无伤咒身上的伤便消失了。
不知道……他在哪儿……那些敌人是否会追上来……
我一直生活在孤独之中,直到我遇见了王小时……我的心情不自禁的跳了三下……开什么玩笑……一定是连心咒出了问题了……
我听说他无家可归便收留了他,他只租了个地下室,有时夜深人静他还在工作。
但他的那种回报……我无法接受,实验失败了,他被那些人揍成了重伤……“回位!”我用法杖指着他们,他们一个个都消失了。
他半跪在地上,他手中抓着几个类似陶瓷的碎片……
“哈……总算出来了!”
“你没事吧?哪儿不舒服?”我施了一个回春咒,但他仍不见好转。
“你在干什么?想给我施死咒吗?”
“你在说什么?我是在救你!”心又跳了三下。
“这家伙真不好对付,不过过上一个月我就可以占有这个身体……先让你回来吧……”听着他的自言自语我正思量要调几克的镇定粉。
“这东西是什么?”我仍对那瓷片感兴趣,摸摸内侧,粘了一手的奇怪液体。
“蛋!”他情绪激动的对我说。
“你凶什么凶?这蛋……从哪来的?”蛋上的花纹是如此熟悉……
“捡来的,误打误撞来到了恐龙时期……现在看来……上帝是故意跟我过不去喽!”
“上帝是什么?你的朋友?”我头回听到这个名字。
“我这种低贱的人永远见不到他了,不过听说他是一个帅哥,并且……并且……品德很好……”他自嘲的笑了笑。
“别这么说,你自己瞧不起自己是堕落的开端,你……看起来也不太笨……”
“你不明白……上帝的含义不同,如在热恋中的人,上帝就是对方,在基督教中上帝是耶稣,在商家眼里,顾客便是上帝……反正是你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吧……”
“明白了……那人是……一君吧……”我心中有一丝伤感。
“上帝是个屁!我走了!”小时儿又面露凶光,站了起来。
“你……”
“应该叫我大人!王小时大人!没大没小的!”他走向了机器旁。
“神经病,一会儿笑嘻嘻一会儿凶死人……”“收拾干净”“速飞三里地!”我讨厌他,随口说了两句咒语,他的那些铁家伙飞进了角落里的大方布上,布又包上系好然后他被一股无形之力拉了出去。
“你在干什么?下回我一定杀了你!”他的喊声逐渐远去。
“试试看吧!”
刚才……他又来了,也是半截开始发疯……
小序(插曲)之小巫女篇(二)
(二)
正在享受午餐的时候,有人便开始不知趣的叩门。
用法杖将门拉开。
又是他!王小时……不过他的样子似乎变了……
黑色的闪电画了半张脸,发型也疯疯癫癫的。
“你是在过什么节日呀?”我微微一笑。
“我在执行公事!”他把那只带着黑手套的左手指向我。
“你办事到我这个穷地方干什么?”
“不是……我要……告诉你……快逃……”他的双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
“多谢相告,但我不能离开……我没有钱……没有别的家人……”我打算关上门。
“不要关门!”
“你还想干什么?”
“你喜欢杀人吗?……你敢杀人吗?……”
“我杀人有原则……你问这些怪题干吗?”
“因为……”他欲言又止左拳便直击我的肚子。
我眼疾手快,银杖抵住了。
“你可现在身价很高啊!”他的双眼散发出贪婪的光芒。
“什么意思?”
“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杀掉你了……”
“什么意思?”
“我也知道你为何躲在这儿从不出门的原因了……”
“说……说看!”我往后退了五米左右。
“你知道出去会被反巫师的人类抓住……”
“并不只这些……我在……苦练自己的巫术,找到哪些杀死我家人的人类!”
“哦,那恐怕不可能了,因为我是你仇家雇的杀手,杀了你变有一万星币的待遇。”
“我可以拿你当练手的……你别小看我!”二十年了,我从未使用过太具有攻击性的咒语。
“为了这次战斗的公平起见……大小姐能否让我几招?”
“这个……”
他趁我思量之时迅速解下了腰间的皮带。
“看来你是默认了,这腰刀沾过了不少人的血……今天……我可以让你也死在乱刃之下!”
他将小刃夹在每两个手指之间。
然后双臂交叉。
“这破刀能耐我何?”实在太小看巫女的力量了!
他双臂一挥。
小刃呈斜十字样旋转着飞了过来。
我施了一个“银墙诅咒”,看你破刀怎么样!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感到出乎意料。
“你这破墙太只够挡几丝风罢了!”
真的,他的小刀顺利穿过了这道墙!
“怎么可能?”我看得都呆住了。
斜字刃离我不过几寸远了。
正好这几日读了一本《幻影学习》的书,今日可以派上用场了……
“逃之夭夭,幻影克隆!”心中想着咒文。
眨眼间,自己便落在了屋顶上。
一次未练过……竟如此成功……真佩服自己。
没时间骄傲了……,将法杖上端马嘴中的晶莹剔透的珠子摘了出来。
再将之变大,“水晶球……快点显示一下里面的情况!”
那幻化出来的我,被万刃夺心,鲜血浸汇了黄地板。
“哦……还要想办法把你给带到那儿去……”他一步一步走向我设下的幻影陷阱……
我的幻影猛的站起来,“固石下退!”他的下半身瞬间变成了长方形的黄土石砖。
“太卑鄙了吧?”他失重仰面倒下了。
“你还有脸说这句话,使你先蒙我的吧?还清了!”我的幻影撇下这句话就变成了一堆银屑。
“死了?这破银屑就当磋的吧!”不懂巫术的人实在是有些可笑……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过身,“爬着回去吧……”他咬着牙向门口爬去。
心中又是一紧,为什么我会心生怜惜之情?
“我告诉你……我会到需要的时候自行了断!”
“你有这胆量吗?”
“有……我不会让自己的身体被坏人所利用!”
“但这将无法改变一切,你自杀你会死……但我的灵魂却依旧赶不走……”
“我会找出你这家伙的破绽的!”
“试试看吧!”他在自言自语吗?我从屋顶滑到了草地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全身蔓延,我能隐约感觉到往后恐怕会发生一些不详之事……
王小时历险记第十章
第十章
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来调查时光旋涡了。
与以前不同的是……我是打了一辆出租飞船去的樟脑树十字路口,值得庆幸的是,十字路口已经开放了,旋涡也随着消失了。
问问路边的警察杰瑞,他对我说:“自从你和那杀人犯出来以后那旋涡就化成气儿钻到地底了……”
“那说明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可能吧,反正地底有时会传出嗖嗖的声音。”
“万一是……”生怕那些聪明绝顶的外星人被困在地底出不来,如果出来了,矛头也肯定会对准我的。
我也有时想过把纳金送回去,但它可能真如那些红人蓝人说的会破坏生物链,我也不知道当初小时儿拿它是对是错,似乎都是错的……
“不过这些声音一般发生在夜晚……”
“多谢相告……再见……”我在心中盘算好了计划。
深夜,万籁俱静原本可以好好睡觉的,但为了探个究竟我还是去了。
十字路口一辆飞船都没有。
我也听到了脚下那奇怪的声响。
似乎是底下的铁管在被什么东西扭曲着。
我躺到地上一只耳朵紧贴在地上。
“到头了吗?火士?”
“嗯……还差一个破铁管……我拧……”
“别随便破坏这些东西,万一这是什么重要的输送线……”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一君转世……”
“但也要尽量减少损失呀!”
“真烦,我推!”身下的地开始向上拱。
我连忙逃到了较为安全的区域。
火士将推坏的地放在了一边双手一挣上来了。
“火士……你……”那个水王也探出头来,“火士……我似乎感觉有人在盯着咱们……”
“是吗?你还挺敏感的,喂,……人类……别害怕,我们会付钱修地面的!”
我不能出来,出来的后果我在脑中也能想出来,客气几句,在抓你……
“老兄,你的那什么心灵感应也太不准了吧?”
“他是害怕了……做贼心虚?过会儿,我会自己把你揪出来,到时……有你好受的!”水王柔和的话语中带着几丝话里藏刀的意思。
我高中可是千米长跑冠军,过会儿我就用那什么三十六计中的走为上策好了。
“水王,别冒傻气了行不?”火士估计是属于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吧?
“火士……你这样处事草率……真不太好……你不怕被人从背后捅上一刀吗?”
“我才没那么傻呢!”
“这人类是不会请出来了……他就在那个樟脑树后面呢!把他拉出来!”
“好吧!要没有……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撒腿就奔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跑……慌不择路……
“哈,我听见了跑步声!小家伙你跑不过我的……”
宁可跑死也不想被你们整死!
“臭小子……我追上你了!”耳边在冒热气,转过头……火士正盯着我冷笑着。
“去死!”我早就将枪拿了出来,还好,这家伙并非像纳金一样坚硬,带着火星的紫血从他的大脑门涌出来。
“啊……水王说错了……我是被他从头上打了一个洞……”
我又连补上了几枪,他只闷闷叫了声便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我不敢回头,拼命跑,那个水王怎么没有追上来?
实在累了……
总算来到了家旁边的和平公园。
公园大门在风中无力的晃着,中心是惜水泉……那是城中也是世界仅有的四大水源之一……
我坐在泉边的椅子上,泉水倒映着天上的月亮,几朵乌云又将她挡住了……
泉水冒了点泡子……
这时我看到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飘在水面上。
可能是垃圾吧?
将这东西捞了出来……
一股凉气钻进了体内……
这东西不是垃圾吧?它自身还会发光,是那种……蓝色的由浅浅的缓缓转化成接近黑色的蓝色。
这是由冰制成的扇子,很精致……不像是便宜货。
明天贴几张寻物启事吧!我不想拾金就昧,万一对方有急用呢?
不过我肯定不会在回去了。
“哎哟……干什么去了?也不叫我一声?”王小时打着哈欠帮我拉开门。
“没这个必要……我捡了个冰扇子,你明天工作带到遗失物寻回中心吧!”将扇子交给他。
“嗯……兔子,这材料没见过,拿回楼上研究一下……”
“别动歪心思……”
“你这婆婆妈妈的臭毛病别在我面前犯行吗?我不会做任何对你房间有损失的事情!”
我沉默了,这种日子太难熬了,明知他在说胡话,却仍往心里去,就当他在开玩笑好了。
“我让纳金住我的房间了……”
“那么照顾之事……”
“钱你付好了。”
“王小时……我心中有好多对你的疑问……”
“尽管提……”
“我现在只是你利用的道具?你阴谋的垫脚石?”
“聪明呀!所以你在我面前不低三下四以后可就……反正我会让你痛苦的死去……”
“你真实的名字是?”
“邪君皇……自己想的……”
“明白了……”我跟在他后面上了楼。
难以入睡,心里很乱。
命运转变的真快,并且都是我的错误……我害了那么多人……
吃了几片安眠药才得以入睡。
王小时历险记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现在也还没到冷的时候啊!怎么这么冷?我冻醒了,揉了揉双眼……
怎么门四周都结了一圈冰了?
这冰还冒着白烟,烟所飘的地儿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一定是那个家伙……想杀掉我了!
床头还放着几个探险专用的火弹。
掷了一个试试。
那烟就像是湖面一样,一下飘向了火弹,当,当,火弹落在了我的脚边。
完了……必死无疑了……
这时……我看到纳金正在窗户外看着我。
并且使劲用身子撞击着玻璃。
“你撞不碎的。”用遥控器打开了这窗户,其实这是多余的窗子,当时建房子时正好这我没有足够的钱买红木了只能买个商户顶事了。
骑在他的后背上。
“出什么事了?”
纳金摇摇头,带我飞到了家门口。
家门躺在千米开外,大厅都成了冰的世界,“女儿!……小时儿你欺人太甚了!”
来到厨房……我要将他大卸八块!一枪崩了他实在太轻松了!
将热激光菜刀握在手中。
这便是我发疯时的举动……
女儿房间空无一人……也没有一块冰屑。
紧张的推开小时儿的卧室门。
嚓,嚓,脚下是雪地……
这家伙把扇子扔在了地上。
扇子旁还有几把小刀片……
纳金不知何时爬到了我的身边。
“那家伙……哪儿去了?”
纳金用它的长尾巴点了一下冰扇子。
“什么意思?进扇子里了?”
纳金缓缓点点头。
“那我的这些房子中的冰哪来的?”
纳金眼珠子转了转。
用他的尖利的爪子在雪地上写下两个字,一个让我有一些出乎意料的名字:水王。
但因为自己进入了疯狂状态以为纳金也学会了撒谎。
“那你带我进这冰扇子吧!”
纳金点点头,刚一脚踩在扇子上便消失不见了。
我用另一只手抚摸了一下扇子,脸上便如雪花飘过我的面颊。
睁开双眼正躺在这辈子这从未见过的一望无垠的雪地上,头上还下着暴风雪。
看看红外线测温仪,脸都抽筋了。
零下50度……真好……这破冰扇并不小呀!
为什么纳金不在?我又握了握手中的菜刀柄。
好,我敢打赌……我见着纳金或王小时二话不说砍了他!
转眼大雪便没过了双脚。
我不能死在这儿,我还要给他们颜色瞧瞧!
不过能让我感到一些欣慰的是这里景色真不错。
远处有雪山。
我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多。
我只能采用土办法,一直走。
但最终能看到自己的脚印。
难道这是……死地?
我放弃了,坐在地上,任大雪盖在身上……
王小时历险记:小巫女(之二)
小巫女(之二)
回到我与他打斗过的地方,地上躺着个形似一甜饼的东西。
是他落下的吗?一不小心感觉按下了甜饼上的什么东西。
甜饼一侧射出一道银白色的光。
照在墙上扩散成了长方形,我可以看见有人影在里面晃动,是联络器呀?
那本来模糊的身影也清晰多了,“你是那位我冒犯过的女巫师吗?”是那个想杀我的混蛋!
“干什么?见我没死很奇怪吗?”
“不,不,我的朋友……遇到了麻烦,快去救他!”
“他在哪儿?再说我凭什么救他?”
“算我求你,并不是我想杀你……如果有机会,我会仔细告诉你……”
“他在哪里?”
“给你这地址图,出去之前可别忘了……化装……啊!”随着一声尖叫,那个甜饼按下去的地儿原来是个盖子。里面是张卡片。
正面是地图,背后则写着一段读毕让心中有一丝不知为何的难过:听说自己的好朋友买了新房,心中真高兴,我有喜也有忧,我不知道我的忧是否有必要,我怕他瞧不起我,我到现在还没有一半的钱买栋最便宜的房子……我名声也不太好……
“就是那个戴眼镜儿的?不像是那种人。”
头一次来到地球上的大街上,奋斗与恐惧幸免不了的。
我在头上戴了顶长沿帽。
把法杖当拐杖使用。
大白天我在上去飞行一定很引人注目。
真是奇迹,他一次走就到了那人家。
不会他朋友死在屋里了吧?
门都躺在奇怪的地儿。
“快速修好!”们弹回了门框上。
家中都布置的让我想到巫师星的冰极爷爷家。
来到二楼,右侧的门打不开,左侧没人影,再往前左边的房间,地上摆着的东西是界扇……并且……这扇子我在我的学校历史人物的……那个水王的什么著名的发明中见过……
界扇有陷阱,只有主人自己才可以找到正确的一界。
我进去也不一定能救他出来,自己也可能命丧在陷阱之界中。
用法杖马头部分指着界扇。
“进!”
我站在盖满白雪的悬崖上。
向下张望,无暇的雪地上却多了一个绿点……
暴风雪真让人难受。
风,刺入骨头中。
雪,寒冷无情,转眼便能将人吞噬。
那绿点便是我所要救的人吗?
“展翅高飞!”一对与云城雪翅无多大差别的翅膀我飞向了绿点。
是个人,身体已被雪盖住了大半,他闭着双眼脸被冻得通红,头还有一些雪片。
“速速云冻!”一道对人并无太大危险的火焰将他身上的香熔化了。
“火屏现!”
现在我们安全些了。
“……没事吧?起床了!”我拍拍他的红肿的脸。
他无力的挣开双眼。
“王小时,你来为我挖坟了吗?做梦!”不由分说,他操起个东西砍向我。
手中的法杖还没来及使用,一股钻心之痛使我不得不用手捂住肩膀。
“不杀了你……就无法解我心头之恨!”
我急了,一脚踢向他的肚子。
我的力量有那么强吗?他的样子比我还痛苦。
肩膀有条血淋的长而宽的伤口,我有些恶心反胃。
“……皮肤合拢……”可以说是咬着牙挤出来的话,伤口总算合上了。
那王小时是想害死我吗?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王小时历险记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我刚才在干些什么事?
我这才看清腿前是那个……见过的女孩。
完了。
“你在干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还砍我!我随便挑个恶咒就能让你痛不欲生!”女孩横眉倒竖,瞪着我。
“刚才的事……原谅我好吗?”我求饶。
“你为什么……攻击我?”女孩也静了下来。
“因为……那个王小时……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你就错了,是他叫我来这儿就你的!”
“那么……他就在给我添麻烦……”我本来以为救星到了,但仔细想想我错了……
“何出此言?”
“这是死地,我走了很长时间最后也只绕了圈回来了!”
“是陷阱之界……我有个办法……去界咒……因为界是治的,我们可以以自己的意志来控制它……”
“什么咒?咒是什么意思?”看看头上的冒着火的屏障……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人物吧?
“算了,没必要隐瞒,你们人类也知道巫术吧?我便是个巫女……我知道你们高贵的人类……瞧不起我们,但在有时,你们人类也有无能的一面……不多说了,过会儿会见到此界扇的挖界人,……我感觉王小时可能有危险……刚才说了半截,他就大叫一声……”
“很复杂……”
“毁一界需要很多力量,我恐怕到那里就帮不了你了……保重……”巫女手中突然冒出了一支长棍。她用棍头的马头指向天际大声念着:“毁界!”火的屏障碎了……天上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大洞。
洞外便是另一界?
“快走!”
“你怎么办?”
“好办,调整一下儿,再出来……”
“你没骗我?”
“好了,拉着我的手,我带你去!”
我颤抖着拉住她。
她会飞?
虽然温度寒冷,但心早被好奇与兴奋代替了。
我从未小瞧过巫术,心中只是对它陌生和因为政府的反面宣传导致了一种来自内心的恐惧。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人类可能有着很多高科技产物,但有时它们却是无用的垃圾……
我被她甩进了洞中。
她则坠了回去,愿她平安……
这里也是空无一人。
不过没有暴风雪就很好了。
这里明明有灯却不知为何没有点亮。
这里也没必要点的太亮,估计主人是个喜欢古典派的人吧?
难道我又进错了界?
正当我迟疑之时,远处我看到了小时儿背上似乎扛着什么。
“小时儿……你到底在干什么事?”
“没事……这个水王被我打败了……把他送回老家去。”
我看他也好不到哪去,衣服被撕开了几个口子,狼狈不堪。
他走到了一扇以碧玉为框架的大镜子前。
“怎么呼叫你的总部?”
“你为什么不先杀了我呢?你在放虎归山……”水王这么就败给了……邪君皇……
“笑死人了,你是个纸老虎还差不多,我把你弄回去只是让你养养伤罢了!”邪君皇放肆的弹了弹水王的下巴。
“小时,不,不,邪君皇……不得无礼”我真想上去揍他一顿,但我知道,自己实力不够他的一半。
“这叫无礼?败者为寇,正常情况下应是被胜者杀掉的……对吧?水王?”
“是的……”水王昨日还盛气凌人现在变得无比软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呼叫总部……”
镜子内马上倒映出了另一间屋子,里面有人在走动着。
“金劈……风馨……”
那些人中走出了两个叫那名字的人。
“水王!你怎么打蔫儿了?”
“手下败将!”邪君皇将水王掷进了镜中,那两个人忙上前扶住。
“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是哪儿的,尊姓大名?”一个人身上传出叮叮啪啪的电流声。
“你们从喊打的那个人呀!”邪君皇打了个响指。
一把椅子便移到了他身边。
“胡说,我们从未做过这等事!”金劈身上的一道闪电将那把钢椅劈成了灰烬。
“那我再细说一下好了,被迫离开自己的星球,到地球生活了十年的……”
“一……君……”水王刚说完便昏厥过去。
“什么?你没死?”风馨也顾不上为水王去疗伤似乎是碰到了什么巨大的新闻一样。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以前我很崇拜水王,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错了,他在关键时刻脑子就不灵了,我可以不如此重伤于他的,那火王这一点比他要强得多,现在他便是我的手下了!”
“不可能!你一定是施了什么毒计才如此的!”风馨惶恐之色正传染着金劈。
“是吗?不信你们自己来看,三日内若不来……我就会采取第二套方案了!”
“你要挟我们五尊?”
“我只不过是善意的提个醒罢了!我不会对火士怎样,放心好了……对话结束!”镜子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他转过身冷冷的对我说。
“我该干什么?”什么意思?!(生气的脸)
“选择你的生死路,你还不知道我的规矩……也难怪!”
“这是我老年该选的吧?”我也不在为邪君皇的外表所迷惑。
“是我命令你选!”他甩手指了一下我的膝盖。
我非自主的跪了下去……
“你!男儿膝有黄金!你……”我颜面扫地。
“黄金算什么?我只喜欢钻石。”
“你说说生路是什么?死路又是什么?”
“生路便是投靠我,死路……与我为敌。”
“我宁可去死路,也不去助纣为虐!”
“好啊,我会另找高人……刚才把那个巫女骗了过来,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她死了!”别想打她的外心思!
“骗我呢吧?这么不自然?她还留在雪之陷阱呢!我估计她会比你明智一些。”
“你以为你附在我朋友身上我就不敢下手了吗?你错了!”我可以站起来了!
我得力量集在了激光菜刀上,嘿!我削到了他的脖跟。
“这才像个样子!再削一些呀!”本想与他同归于尽他却这么轻松的样子,难道……中计了?我下意识的停住了。
“被你猜到了……他会死……我则可以名正言顺的操纵尸体了!”
“太阴险了!”
“现在疼的是他……”
“你……有本事就操控我!不要为难我兄弟!”
我不怕为兄弟承受痛苦。
“真的?还真有这种傻瓜?其实刚开始想使你的,但我试了试感觉不太好,你自我意志强,……等这个身子坏了,再使你也不迟……你最终还是选了生路……不过……我怕中途变心那也不好收拾……我给你画一个黑烟疤在……心上……我便可以感受到你的心理变化,如有反叛之意……你便会……你的心就转瞬化成邪烟供我所利用……”邪君皇用手指了一下脖子,上面的血迹便消失了,只剩下小伤疤。
“让我考虑一下可以吗?”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选择。
“尽快……我可没太多时间等你……我还要办要事!”邪君皇手中多出了一条铁链。
“先拴上你,不介意吧?”
“随便……”铁链像蛇一样把我的上身捆住,手中的菜刀被邪君皇收走了。
“马上就要进入雪界找她了……”邪君皇向地上一指,地板便有一小块化成了烟,底下又是雪界。她早就跑了吧?
不出所料,邪君皇在界中绕了一圈便上来了,似乎是恼怒有带一些惊喜。
“警告……有人强行进入毒界……”
“连续两次破了我的幻界的人实在万里挑一……咱们去毒界吧!”
“好……”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王小时历险记-巫女篇
巫女篇
刚踏入新的一界,便再一次无力的躺在地上。
身子下……似乎是活物,还在呼吸……往四周看看,我在沼泽的中央……
沼泽冒着泡沫,一些虫子在里面游动着。
这里的空气都是那么的刺鼻。
这个活物猛地活动了一下,他将头从沼泽中抽出来。
他缓缓转过头来……
肚子中一连翻腾,这明显是一只巨型变异的蜥蜴。
嘴巴中长着长而锋利的牙齿,他似乎吃沼泽中的虫子……沼泽中的水沾着它的下巴流了下来。
它的双眼是两道细缝,从头到尾都长着血红的利刺。
它的翅膀刚才也隐藏在沼泽中。
翅膀很宽大,上面各长着小爪子。
它咽下那些虫子把头凑得离我更近了。
“你干什么?”我摸索着寻找自己的法杖。
颤抖着站了起来,发现法杖在这蜥蜴身后的沼泽中。
里面的虫子用牙齿咬着杖身,“不得胡来!法杖飞来!”总算回到了自己手中。
蜥蜴缓缓向前游着,四周的植物多了起来。出现了苍天白树,为什么没有陆地呢?这些树的树枝有时会轻轻点一下我的后背或抚过我的面颊。
我的脊背在发凉。
“纳金……停下!”林中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命令声。
它猛地一停。
王小时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划着木船过来了。
“你怎么……”那个男人一脸憔悴,全身都被铁链捆住了。
“他无论提什么要求你也不要答应……”男人用下巴朝船头的王小时点了点。
“你很厉害嘛,小巫女……”王小时也来到了纳金的背上。
“哪里,你兄弟要紧,快帮他解开这锁。”我和蔼的笑了笑。
“那是我捆的……”
“为什么要这样?”
“你先听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尽管说好了。”
“帮我完成大业!”
“大业?”
“消失人类……统治地球……”
“这是什么怪话?”
“你的巫术很不错……帮我把地球化为我所需要的几界。”王小时将世界地图交给我看。
“这是纳金吗?”那个男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以前他的力量并没开发出来,我现在只不过是把他内在潜力缓缓开发出了罢了……”
“你想让它也帮你干坏事?”
“坏事?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琳琪罢了,同时也为了自己……”
“那是我的名字!”这家伙是谁?
“同名而已……我是在履行我对她的前世诺言。”
“前世……你是一君对吧?”我这几天来三次心跳越来越频繁。
“多么难听的名字,我叫邪君皇……”他把地图收了起来。
“那你还记得她的那连心咒语吗?”
“有吗?不记得……”
果然只是同名……
“我不想统治什么地球,我没那么多精力与力量,人类自己统治的不也很好吗?”
“好?他们把地球整的千疮百孔了!”
“罪不至死,他们会领悟的!”那个男人叫着。
“傻瓜造出来的生物也同样会傻!你不同意的下场就比这人类惨多了!”邪君皇夺过我的法杖用食指轻抚着。
“百邪之气,你为我吸收明白?”原本是银色的法杖此时变得漆黑发亮。
“还给我!”
“要看它自己愿不愿意了……”法杖上的马头在我头上敲了几下。
“你们巫师没有法杖……就是个废物……”邪君皇又把法杖拿了回去。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王小时历险记: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邪君皇,把我和巫女送回了现实世界。
“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拿……你呢?”巫女坐在了床头。
“小女儿……不能交到他手里……没想到时空避难所派上了用场……”我把那个银瞳拿了出来。
怀着沉重的心情叫醒了女儿。
“干什么?老爸?”女儿为我叫醒她感到不满。
“女儿,你不一直想时光旅行吗?爸爸给你买到了小时光机!”将使用方法告诉了她。
“永远也不要回来!”我把她的小手指拉向那个银点。
“啊!”她被吸了进来。
“再过三日……邪君皇便要打开杀戒了……”我透过窗户望着远处的夕阳缓缓转到山背后,远处的房屋也被染红了……
“一个人和一个纳金蜥蜴台不太可能吧?”巫女也侧着身看着远处。
“他有实力……我感觉他现在所向无敌,一个灵魂怎么可能被杀死?”
“这灵魂散发很重的邪气……和冤气……”
“这种人在巫师皇中乃至整个宇宙都有,他们前世过得不太好,死后心中的不满等一些不良思想变化成了摄邪为生的灵魂,他们会附在特定的人身上……最后被控制的那人便会成为空气或者屈服于它们……”
“能不能把这些灵魂再从被附身者上赶走呢?”
“可以,但太困难,同时被附身者心理负担也很大,可能会导致精神混乱。”
“唉……”
“不过也有一计,把附身者灵魂抽出来,找一个尸体或者可以与他同体的人,不过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你那朋友,怎么换了名字并且……”
“他便是附身者了。”
“什么?”
“所以这几天我心情很不好!”
“怪不得他老自言自语。”
“我怀疑他请五尊过去绝没有好事。”
“可能吧。”
“你的女儿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
“回去吧。”
“好……”我麻木了,又进入了冰扇子里。
“你们怎么空手而归?”
“五尊那边如何?”
“反应很慢,没关系,到时受害的是他们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人类是五尊创造出来的,你们不过是实验品,为什么恐龙会灭绝,因为实验太失败了,不过你们人类很聪明,他们成功了,我现在毁掉实验品,它们能不难受吗?”
“如果来了呢?”
“谈谈,让他们同意我的发明。一切本可以避免的!”邪君皇原本高傲的腔调也放了下来。
“怎么避免?”
“是五尊造就了我。”
“如果他们不阻止你,你就不会出现?”
“是的,主人转世前把我放进了蛋里,更确切的说是我自己进去的,我等待着……有人把我放出来……”
“结果……小时儿放出了你。”
“是呀,倒霉鬼。”
“那不是一君吗?你原本的形态是什么?”巫女两眼放光。
“黑气……”
“怪不得当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君,你不认识我了?”
“认识……其实当时放黑气出来,是我故意的……”
“故意的?”
“往后再说好了……”
“一君!不要卖关子行吗?”巫女眼睛湿了。
“邪君皇,我不叫一君!”
“一定是……”
“看看那些人怎样了,呼叫总部!”那面大镜子又将画面转到了那个地儿。
这次里面的人少多了。
“五尊呢?”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已经向地球进发了。”
“地球?我可是在2090年吧,怎么不使时光机找我呢?”
“坏了。”
“好,反正能来便有余地。”
“真不敢想象,你要对付他们,不容易。”镜子中那个说话的人终于出来了。
“不到关键时刻我绝不会伤害他们。”
“其实……你真的有些无理取闹……”
“住嘴!是他们有偏见!我不妨告诉你,人类自己总有一日会灭亡!”邪君皇嗓音又高了八度。
“不可能,人类是十全十美的。”
“十全十美?五尊可真会自夸,人类缺点多的是,他们也吹自己十全十美,整个宇宙也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人存在,不敢承认自己的缺点的人,早晚会被自己忽视或视而不见的小缺点所害。”邪君皇也能讲出这种真理来……
“唉,一君,到时你便会明白了。”
“也许。”
暂时将视线转到第三人称。
“哇塞!好大的林子呀!”王几帖与小时儿曾来过的地方。
“那个小银球呢?”玛蒂在地上摸索着。
银瞳坏了,摔在地上的坚石上坏了,这也就意味着时光隧道将永远开启。小玛蒂却浑然不知。
“爸在骗我,这里什么也没有!”她将地上的石子掷进前方的林中。
“哼,哼。”林中有什么不满地叫了两声。
“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终于扒开茂盛的草丛出来了。
是一种食肉的小龙。
小龙双脚站立着,头上还有个小小的包。
“哼,哼。”小龙瞪着玛蒂腿刨着土。
“对不起,别生气……”玛蒂缓缓向小龙靠近。
小龙本在睡梦之中,突然被一块巨石击中头部,睡意全无。
正好它五日未进食,见到玛蒂不吃了她才怪。
小龙长长的咆哮了一声,玛蒂不由往后退了一下。
小龙跃了起来,打算一口将玛蒂吞入腹中。
但力量没能掌握好,它落进了那个开启的时光隧道中。
玛蒂看了看身后,什么也没有。
“奇怪!”
这时,她看到天空出现了一个黑点。
黑点在靠近。
“是什么?”
总算看清了,是艘飞船,飞船尾部还燃着大火。
“快闪!”女孩儿大概躲到了飞船落不到的地方。
飞船旋转着,将树林的叶子点燃了。
坠在了玛蒂一米远的地方。
“这不是远古时期吗?怎么会有飞船?”玛蒂的历史学得还算不错。
飞船的门落到了地上。
水王跳到了地上,后面便是其余几尊。
“没想到飞船会出这种故障,回不去了……”水王手一挥大火便被从天而降的水流冲灭了。
“反正暂时也不用回去。”风馨,雪劈,土岩都来了。
“这次来恐怕能谈和的可能性很小。”土岩的脸发黄。
“这种人武力能征服他……”水王看了一眼玛蒂。
“你们是管理员吗?”
“不是,你怎么来这了?”
“爸爸突然让我拿个银色的球,说什么时光旅游……”
“银球……那个不是……”水王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与银瞳形状相同,但颜色却是蓝色的。
“出事了?”风馨也凑了过来。
“我想回家!”玛蒂哇哇大哭起来。
“你爸让你来这你就不能再回去了。”水王颇有些厌烦。
“你先去那艘飞船上,上面有你所需的一切,千万不许出来,明白?”风馨拉着玛蒂进入了飞船。
“五尊相互屏!”待玛蒂进去后,一个五色的新门补上了飞船的空地儿。
“现在好像没刮风呀?”风馨瞅了一眼无故抖动的草地和抖动的树叶。
“刚才有只恐龙到了那儿就消失了!”玛蒂叫着。
“嗯……那地儿有个……隐形时光隧道……”雷劈化作闪电击向时光隧道。
在光的照耀下有个透明的旋涡在那里。
“上次还不在那里……”水王也走了进去,紧接着便是后面的两尊。
“你们别真把我留在这儿呀!”玛蒂拍了拍那个五色屏障。
远处……似乎有一墙高的大浪袭来……
王小时历险记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不错,人类不久便与跟咱们平起平坐了!”土岩好奇的看着街上的飞船驶过。
“实验品怎么能与实验者相提并论?”水王哭笑不得的反击道。
“为什么说得那么难听呢?”土岩叹了口气。
“难听?你能说恐龙与咱们平起平坐呀?”
“当然不行……”
“那就是,咱们没时间欣赏风景了,快找到他!”水王仍对败给一君感到郁闷。
几个人的服装很豪华,也与中国古代服饰大相径庭。
“到了!”
(转到第一人称)
“各五尊已入位……”天花板上不知又从哪儿传来了声音。
“早来了一天……不错。”邪君皇将墙边的装着液体的沙漏推倒了。
里面的液体在地板上烧出了几个小黑洞。
“迎客!”邪君皇头一次那么满意的笑了起来。
“这个地儿很大,你们必须时时刻刻在我后面。”不用他提醒,我若不在后面他非杀了我不可。
走到了尽头,他敲了敲石墙,石墙便稍微转了一下,里面是个五边形的广场。
五个角都立着高大的青石柱。
已经有四个柱子绑着人了。
“这是你接待客人的方法吗?”风馨被岩石制成的岩绳拴住。
“对敌人何必那么好?”邪君皇步入到了广场中心。
“我想说什么水王给你们传达了吧?好,现在就选两个字……是或否。”
“执迷不悟的一君……啊!”水王被拴在身上的电绳电了一下。
“就这些?那我就先把这滩水弄干净。”
“你敢,到时其它几尊会给你颜色瞧!”
“如果同意,你又给什么好处?”
“放了你们,对你们失败的实验品毁灭地球视而不见。”邪君皇话中一听便有针刺。
水王脸都绿了。
“还给你们的手下吹嘘,我可以预见……地球的末日不远矣……”
“不行!”土岩被吊在细细的绳子上,脚下是一盆清水。
“不发表看法……”风馨低着头。
“好,我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实施计划了,纳金,放你出去玩玩。”
“纳金?”
“我会抓紧时间复制纳金。”邪君皇不再听他们说话。
原来我们人类的死全掌控在他们的手中,真可悲……我鼻子酸酸的。
“众生平等。”巫女也总算开了门。
“人类之间,与其它动物之间也不平等。”
“好了,不废话了,我去复制去了。你们两个……小巫女在明天晚上之前和这个男的把这地球仪弄好。”邪君皇将广场中央的台子上的水晶球,上面有那几个大洲,也有海岸。
“就给你们了。”
来到卧室。
“我不想为他出谋划策。”躺在床上睡意便袭来了。
“你以为我想么?我想我可以去他的体内,在一切没有发生以前。”
“我会跟你一起去他体内。”
“你不行。”
“为什么?”
“他现在六亲不认,而我可能还有办法……”
“他难道能认识你?”我仰了仰眉毛。
“当然……但他恐怕不记得了……唉……”巫女坐在了另一张床上。
“你是说……他失去了与你在一起的一段记忆?”我怎么从不知道。
“这本就应该忘记,是我不肯忘记……很自私……”巫女竟然落泪了。
“我最不喜欢人哭哭啼啼了……我都没听懂你在说什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若我失败了……麻烦你照顾王小时。”怎么觉得像立遗嘱似的?
“他会把五尊处死吗?”我转动着地球仪。
“估计会,但宇宙中他们并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神星中的日神,月神,天神,地神,和平寿神。他们可以感应到五尊的生死,邪君皇将会彻底消失在宇宙……”
“真够麻烦的,那也只能照你说的做了。”按了一下off键便入睡了。
我没想到待我醒来一切都变了,我被巫女施了长眠咒,这也是后来知道的。
王小时历险记巫女篇续
巫女篇
刚待他躺下便施下了长眠咒,他醒来后会妨碍我的事,第二,这一切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场戏中。
给自己施了个隐形咒,全身都变透明了。
我可以穿过墙壁。
终于来到了广场。
一片漆黑,难道他下手了?晚了?
“有人吗?”我轻声呼唤着。
“谁?”广场瞬间亮了。
原来是火士在看守被捆绑的四尊。
“邪君皇呢?”
“休息去了。”
“休息?他们什么时候被处死?”
“再过一分钟,你到底是谁?来阻挠他的?”
“永冻咒!”他被封在了冰块之中。
“四尊……我会把邪君皇杀掉的,但请你们回去……不要影响人类,自生自灭好吗?”我不打算显形。
“我们不过是要那个纳金的命罢了。”
“好。”这时邪君皇来了。
“你们几个拿来提炼五尊之珠很不错,你们本来便是珠子……把这珠子送给纳金……”
“那不是怪物吗?”风馨睁大了双眼。
“我进去了!”感觉自己正穿过一片乌黑浓密的黑雾,听说人的内心世界很复杂。
他这里这么荒凉……还在下着暴雨。
天上也是电闪雷鸣。
地上是枯死的杂草,四处还有折断的树木。
邪恶的力量竟如此恐怖。
王小时自己的思想没有了吗?
这时我听见有人踩着雨水走了过来。
他所到的地方留下的是光明,他走到了我的身边。
“给你伞?”他将手中惟一的伞递给了我。
“不用了,你会淋着的!”我想推回去。
“不会!”说着他转过身两对沾着鲜血的翅膀从背后伸了出来。
“你受伤了?”我忘了自己没带法杖。
“没关系,没想到今世也没能有什么大成就,对不起……”他又转过身用那对血翅环绕着我。
“我不在乎这些,我不需要过什么富人的生活,我只想在今世可以同你一起居住在与人隔绝的地方。”我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但这是不可能的,咱们犯了宇宙中最不可饶恕的罪,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不,有可能,去云城住……当然也要有所牺牲……再也不能转世成任何东西……”
“我出不去……我被自己的邪气困在了这身体内,他必须被你和我合力杀死。”
“好,不能让他毁灭世界,带我去。”
“他所在的地儿我去了好几次但都受了重伤而归,这些伤也是最近养好的。我带着你飞好了。”他将我抱了起来。
他的双翅用力一扇便飞出了好远。
我索性把伞也丢掉了,让雨点落在脸上的感觉真的*,我一下了清醒了许多。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
“下面便是熔炎地带了,也是最容易受重伤的要地,里面有小熔炎鸟攻击咱们。”
“天呀!”我们已经飞在了滚烫的岩浆湖之上。
湖中的岩石被高温的岩浆冲刷着。
一股热腾腾的气烘烤着我。
突然一道火线擦过了我的左面颊,顿时感到了剧烈的疼痛,用手捂住左脸,明显可以感觉出血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被他们的毒火攻击到……伤口可能不会愈合了……”一君转过身面对三只……火熔鸟。
他们和一君长得极像,只不过皮肤和头发和双腿都是火一般的红色。
“不准再前进了!”一只“鸟”用手中的小火刀指着我们。
“哼,是你说的算吗?”一君的一只手变出了一把我十分熟悉的长刀。
“这是那把生前在地球上使的刀的复制品……真刀在邪君皇手中。对付他们也足够了!”
“你有这把神刀对他们为何会受伤?”
“以前这刀变不出来的……”
三只“鸟”扑了上来,一君用那只握着长刀的手向他们砍着,一只鸟从嘴中吐出了烈火将长刀烧化成了一枝长棍……
“木刀毕竟是木刀……”我摇摇头示意他逃跑。
“不……这接下来就靠你了……”他把木棍交给了我。
我握着木棍,对……这不是……法杖吗?
我用木棍指着三只“鸟”,只见三条水蛇从我的指尖绕着木棍爬了出来,一把一条捆一只“鸟”。
顿时它们化成了三块岩石。
这是我们又听了咕嘟的冒泡声,一个人头从岩浆中浮了上来。
“小子,又来找我来了?”是邪君皇!
“我应该算是你的主人吧?我命令你把你的邪恶力量收回!”
“恐怕是不可能了,我好不容易有了点力量岂能被你收回?”
“好,看来也只有……凭实力除掉你了!!”一君说着又咳嗽了一下。
“你又为什么反悔了?你可是对五尊咬牙切齿的呀?”邪君皇露出一副颇为不可思议的样子。
“过了这么久我才冷静下来去思考,我想我是真的错了,我可以理解五尊的心情了,我的设计的确很有危险性……”
邪君皇转了一下食指。
岩浆就像一条长带一样想捆住我们。
“咱们把他撞下去吧!”我不想再看他们俩打下去了。
“好吧!”他抱着我冲向邪君皇。
“你们干什么?这么同归于尽?做梦!”邪君皇也冲了上来。
我分明可以看到在我们俩周围有许多束白光!
终于,我们狠狠的撞到了一起!
我们在缓缓坠落……坠落。
“幻影消失!”邪君皇叫着。
我们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明显可以觉得这里在震动。
“哼,马上这破扇子就要炸了!”邪君皇大笑。
“我先把无辜的人救出去!”我对一君说。
“好!”
我用尽全力在奔跑终于找到了那人。
他仍旧在熟睡……
我解开了咒语。
“拉住我的手!……”
“出了什么事?”
“界扇要坏了!……速速离去!”我用法杖不由他分说的施了咒,他消失了。
又跑回了原地。
一君和邪君皇都不见了。
地上是合在一起的太极图块……什么意思?
他们都死了!!
对了……他曾经跟我过,他是由邪恶和善良诞生出来的……
我把这个小太极拴在脖子上……
天花上的吊灯落在了我的头了,绑五神的空柱也倒了下来……
第十五章:尾声
第十五章 主人公铁公鸡
咣,冰扇子炸掉了,冰块打在我的手臂上。
那个巫女出现在地板上,好像是晕了过去,不过看起来十分安详……
她脖子上多了个小太极……
我可以感觉出似乎太极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不过现在还很脆弱。
待她醒来。
“那个纳金蜥蜴该怎么办?”
“它会回来的!”女巫微笑着。
不久纳金蜥蜴便而入。
“不好了……好多恐龙仔街上乱蹿,还有个女孩骑在上面……”纳金喘着粗气。
“……琳琪?我身上还有纳金留下的剧毒……恐怕……”我又有些头晕目眩。
“这好办……太极上有解这毒的能力。”她将太极转接在了我的脖子上。
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没有了。
“一君把邪君皇锁在了太极之中……这也不错,邪君皇失去了力量……一君和他又合二为一。”琳琪看起来似乎很欣慰。
“咱们去把那些恐龙解决了吧!”我提议。
“好吧!刚才肯定出了大乱子!”
“时光隧道出了问题……我能感觉出来。”琳琪小声说。
“又要大忙一场了……”我背起猎枪准备投入新的工作当中去。
尽管身边少了那个“疯小子”小时儿,但同时又多了一个多才女巫……不错了。
小时儿过几月便会从太极化回人型,那些关于一君的前世痛苦经历也会被消除,他又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作为朋友我与然要开一个小party了!
写作于2005年夏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天堂可以放弃》-上篇
第一章
“我独自彷徨在这悠长,悠长,
而又寂寥的学校楼道.
身边的人向我投来的只有鄙夷的目光….”我把语文书上的某首诗给恶搞了一下, 但这却真是我的真实感受.
从小学起我便与所有人格格不入,我没有伙伴,我是个开朗的人,但一碰触到别人的手,就会被无情的弹开.
我也明白为什么.在教室我总是在一个角落中,几年下来,唯一肯同我说话的也只有父母.
“嘿,企鹅!”调皮的人又在叫我的外号.
我站起身向他走去.
“看她走路的样子!企鹅!”旁边的人也在起哄.
整个班都在嘲笑我.我扬起手,想打这个男孩,却被他推到了地上.
“走,上课去了!”最终教师只剩下我一人.
我掩面哭起来,为什么会生成这样?为什么?! 我就在地上就这么坐了一节课.最终被算成了旷课.
但还好,我拥有超常的记忆力,这也是我能学习好的原因.我爱背 有时能在个词中找到一种鼓励与安慰.我希望我也有一双翅膀来保护我…..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我有个放千纸鹤的瓶子,那千纸鹤中写着我的愿望----到一个充满爱的世界去!没有等级,没有歧视,没有争斗。
一回到家,我便抱着瓶子,看里面的上百只纸鹤,你们什么时候能显灵呢?是不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那好,就像一本书上写的一样,给我哪怕三天的幸福吧!
我把瓶子放在桌上.闭上眼睡去.
第二章
我真不想听见床头的声音.今天又要去上学,去受侮辱,我真的很想一觉睡不醒.
床头的瓶子不见了!我有些慌了神.低头一看,才发现瓶子摔在了地上,纸鹤也散落了一地.
窗户外的风也刮得很猛,弄得纸鹤也飞了起来,,我可不想让他们飘出窗外,我很费力的抓住了纸鹤,为什么连风和也要和我最对?
终于把纸鹤找全了,整整一千只!
这时那可怕的风也止了.
越离学校越近,,我的步伐便越沉重.
“来啦?”看门的老大爷是这里唯一不嫌弃我的人.
奇怪的是,学校没有了往日的喧闹.难道我记错了上学的时间?
但令我感到恐怖的还在后头.
打开教室门,我还以为自己是进了动物园呢!什么猪啊,鹅啊,弄得教室脏乱不堪.老师也不在.我坐在座位上,好奇的看着这些动物,难道我们今天要上生物实践课?而我又迟到了?而那些动物见了我也安静下来,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盯着看我的眼神.
“嘿!企鹅!”一头猪朝我眨眨眼. “…你会说话?”我吓得手足无措,难道全班又想出整我的花样了? “什么意思呀你?”猪生气了“.你的样子…实在…”我取出镜子给他照了照.
“哦,天呀!哦不”猪冲出了门,其他动物也惊慌失措的跑开了.
不一会儿,老师便进来了.我开始上课.
一天下来,全校就只有我一个人.真的不适应,但没了那种侮辱声也很好.
我还没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在梦中?最后一节课下了.
这时…那些熟悉的同学又涌回了教室.
“又旷课了?企鹅?”刚才他们明明是动物的!
看来我的大脑的病又加深了,会不会我有一天会成了疯子?
外面又开始起了风.
第三章
我回家,便开始看我最爱看的圣经。
最吸引我的便是那伊甸园。
住在那里的应该都是善人吧?那里没有歧视…侮辱…我这种人恐怕连天堂都不肯收我吧?伊甸园到底在哪里?
夜里,我漫步在家门口的街上,只有在夜里,我才敢出来,黑也可以隐藏我的瘸腿的缺陷。街上有许多家餐馆,所以导致一条街都弥漫着烤羊肉串的味道。
我买了两串边吃边继续向前走。
我都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四处的店都暂停营业了。
我有些害怕,总觉得会有什么危险,我转过身,想找有光明的地方,才发现一条街都是黑暗的。
我来时可不是这样的,风吹了起来,这种感觉…仿佛就像那天进了那间奇怪的教室一样。
我身边飘过了几个人,那是人吗? “你们是想吓吓我吗?不会又是海德高中的捣蛋鬼吧?”
那些人止了步。
“你看得见我们?”
“是的.”
“…奇怪…莫非…”
“你不要把见过我们告诉任何人!”一个人走到我面前轻轻揪住我的领口。
“你们到底是谁?”
“不要问了,到时候你就会明白,黑夜乱走不好!来,有出租车,去扬琴街四十五号,司机师傅!”我被邀进了车。
我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里也好冷,司机也同那些人一样的穿着,我连他喘息的声音也听不到。
怪不得从小就没人理我,原来我那脑病已经病得幻觉频出了。
第四章
我在床上颤抖着,我无法入睡,见到那些人,我心里便感到非常不舒服,比见到同班的捣蛋鬼还难受。
我拿出一张纸条写上: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我将纸条折成纸鹤放到了没有一滴水也没有一条鱼的鱼缸里面。
但第二天,天刚微亮,我便被电话声吵醒了, “喂?”
“女儿,你爸快不行了!”
“什么?”我知道爸妈一直在很远的一个大城市里为维持生计而打工,可没想竟会出事!
医院
我的爸爸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民建筑工,而这次他是被从天而降的水泥墙板砸碎了脑壳!!!
妈妈用手挡住我的双眼,我却推开了,进了病房,他被裹的像木乃伊一样严实。
而这时,窗外又刮起了风,我厌恶透了这风,我想关上窗户,才发现窗户关不上,风停了,窗户也关上了:我看见心率仪也变成了一道直线。
“他走了!”病房里原来还有人!我朝四处看,又看到了那个我曾经写过不想见的人。
“你怎么能未经允许随便进出?你不会是什么黑势力团伙成员吧?告诉你,我没钱!”
“钱是什么?”他手中还握着把镰刀,上面似乎还有什么文字。
“你这身打扮,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万圣节里的死神!”我拍了一下手。
“你总算知道我的身份了.”他笑起来也是那么恐怖。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死神?你身边不是有很多灵魂吗?”
“傻孩子…”死神…暂且这么叫好了,他摸着父亲的心脏部位,嘴里念道着什么,这时父亲睁开了双眼,看着他。
“跟我走吧.”死神的语气冷漠,到了冰点。
“爸!”我真想抱住他不放他走!
他转过头,同样冷漠的看着我。
“你是谁?好想见过”
“我是…”刚要说,死神便在我面前晃了一下他的镰刀。
“来,帮我拿着镰刀,走了!”他们竟从窗户走了。
“喂,你不怕摔死吗?”这种高度肯定会摔死的!
我从窗户探出头。
他竟稳稳当当的站在马路上向我招着手.他们随着人群消失了.当我转过身时,妈妈已经进来了,”快出来!别在这屋子里瞎看!”
“爸爸被一个人带走了…他没死…”我自言自语着。
“脑子本来就有问题,就不应该带你来的,给你车费回家!”妈妈把我拉出了病房。
父亲…那个在我受气时,能替我分担的人没有了…而母亲相比之下却是对我有些冷漠。
第五章
那个人真的是死神吗?他与故事中有很大区别,在面孔上不是很恐怖,但他却总阴沉着脸,死神…笑起来应该也很好看吧?
我更想见天使,我想知道爸爸的灵魂去了哪里,伊甸园又在哪里?
正想着,便听有人在敲门,
打开门,却没有任何人。
我无奈的摇摇头,坐在了家门前的石阶上。
这时,我感到同我坐在一个石阶上的还有一个人,往左侧转过头才发现又是那个死神。
他低垂着头,看着地面。
“爸爸在天堂过得一切都好?”我问。
“嗯”
为什么你老是那么阴郁?你应该学学天使学会微笑。”
“我笑不出来,我总在给人们制造不幸,我到哪里,死亡也到哪里,我恨我自己,我也希望像天使一样,给人以新生,而不是不幸…”死神的头垂的更低了。
“看来我们都同样各有各的不幸…”
“是的!”
“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伊甸园?我说是真正的”
“只有死亡能能让人到达那里。”
“那为什么我又能看见你呢?”
“不知道”
“那你能不能给我描述描述伊甸园?”
“我办不到,你还是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吧!我又听见了有人在召唤我…再见了!”他站起来走了。
我冲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天堂可以放弃》中篇
第六章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我就要高三毕业了。
我把毕业的照片放在了家中最显眼的地方,虽然这个集体对我象来很差劲,但毕竟想想我们班已经永远成为了历史,也许我们彼此再也见不到了。毕业典礼上我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同我坐在同一排的眼圈也都红红的。
泪水也滴落在了毕业照上,临走那一天,我们全班的人都互相拥抱了,连我也被许多人抱了一下。这三年可没有这样过啊!想到这,到现在都很快乐。
而现在,等待我的是大学!我对大学生活充满了幻想。
但那对我家里来说高昂的学费却又让我的大学计划暂时搁浅了.
我想到了打工,可我这先天性小儿麻痹的样子!干脆就先去快餐店(或是别的工作)吧。
快餐店老板起初还很高兴,因为我通过了笔试.但到最后面试时,他用一种厌恶的眼光把我很快打发出去了。
我接连的碰了壁,心中更是感到前景渺茫。
望着街上的车,我希望被车撞死,那样就能去伊甸园了。
但这太痛苦了,我想变成鸟儿,于是我找到了一栋三十层高的大厦,到了楼顶,坐在窗沿上。下面是马路.一下去,便是伊甸园,仿佛我看到了它的入口.
风又刮乱了我已经留到肩头的头发..
我最后吸了一下气,终于感到身体轻飘飘的向下落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却觉得很熟悉,是死神!
“为了去伊甸园!”
“唉…傻孩子…”他用那双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眼看着我便要与马路亲密接触了,但身体却穿过了地面。
我竟然在地面以下!
我看见了地铁正在驶过,我看到了人们在挤地铁,可这很快消失了,我的坠落没有停止!
“你要带我去哪?”我有害怕又有些好奇。
‘伊甸”
“但伊甸园不是在天上吗?怎么会在这地下?”我又看见了地下正在挖煤的工人。
“不要再落了好吗?”我哀求道.
他不理会我。
“你本来是应该死的,你明白吗?我现在做什么,你也不应该多问,快闭上眼!”他终于用那双眼睛看着我了.我也瞬间像被人在脑后击了一下,睡了过去。
第七章
醒来,我发现自己仍是躺在那熟悉的床上。
难道我刚才又白日做梦了?
死神呢?
在我身边却是一些陌生的带着微笑的面孔。
“这里是伊甸园,欢迎!”不过几个人却让我心里有种很快乐的感觉.
“伊甸园不是应该是绿草如茵吗?怎么这样?”
“打开窗子啊”
我拉开窗帘,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外面仍是那些熟悉的建筑,可他们却被像爬山虎一样的植被覆盖着,马路上也是厚厚的树叶,马路上的人肩上都有一直洁白的鸟,鸟的尾巴长的可以拖到地上。
‘那是凤凰.”天使似乎很了解我在想什么。
“为什么我没有呢?”我问他们。
“不知道,也许没有飞过来”一个天使摸着肩头的鸟儿.
“她醒了?”死神也进了我的屋。我可以看见他的肩头是一只尾巴短,又发黑的乌鸦。
那些天使也不知为何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他们似乎不想同死神站的太近。
“我非常忙,有问题就去问…他们吧!”说着他又焦急的走了。
我漫步在街上,旁边的过路人也在看着我。他们注目的是我的肩头。
“会是无翼天使吗?”我可以听见他们小声议论着
我在这个世界也这么特殊吗?
我难过的低垂着头。
但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中,我的腿不瘸了.照照镜子也险些没认出自己来。
也许我该去找找父亲。
我来到那个世界本应该是陵园的地方,才发现这里没有一个墓碑,而是伊甸园中最美的的一个地方―― 湖上公园。
我可以看见久别相逢的人在互相寒暄,可以看见人们在湖边散步.这里完全没有死亡的迹象,这里生气勃勃。
只有一个人独自坐在湖边,手中拿着鱼杆,嘴里叼着烟斗,而背后是一个竹篓,里面放着几块金元宝。
“爸.”我轻轻地唤着他。
“女儿..?”他转过头,双眼中充满惊喜,手中的鱼杆也落在了地上,他抱着竹篓走到我面前。
“真的是你吗?不太可能吧?到这里的都是过世的人,我在这里听说你上大学有困难,这钱给你用来应急吧!”他把竹篓塞给了我。
“我从早到晚都坐在这儿,却只钓了这么点钱”
我只是无奈的微笑着,能不能求求死神把爸爸还给我?
我摸着爸爸那双宽大温暖的手,上面还留着粗糙的茧。
“您的凤凰呢?”我好奇的问.
“它呀,我让它到湖里捉鱼吃了,我不知道这凤凰有什么用”
爸爸朴实的语言让我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我也来帮您钓钓看!”
我坐在板凳上,也没在钩上鱼食便开始下杆。
这一天令我感到无比开心和幸福。
第八章
“爸,有空我会来看你的,你不要总是一个人闷着,和别人多沟通要”临走我把爸爸领到下象棋的那群老爷子们身边。
“来来,没和你下过呢还”老人扇着蒲扇把爸爸拉到椅子上去了。
这边爸爸专心的下起了象棋,我走到四周转转,看到不远处有个大果园似的地方,不过园子里只有一棵苹果树,门口还有一只黑狗把门。这只黑狗是第一次让我感觉与伊甸园那美好的一切格格不入的事情,就像死神一样。
它双眼死死的盯着我看,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虐待狗的时候。
“请问,为,为什么这里只有一棵树?”我的声音有些结巴了都。
黑狗的回答只是几声狂吠。
“你越不说,我偏进去看看!”我的那种冒险劲儿又上来了,
况且进去也没见那凶狗对我施展什么法术。
我故意摘下一个苹果,然后朝那只狗吐了吐舌头,那狗叫的更响了,我吓得把刚摘下的苹果都掉在了地上。
苹果刚一落地,便有一条小蛇从里面慢慢爬了出来,吐着红信,扭过头看了看我便钻进了地里。
狗也停止叫了,只是仍然死死盯着我看,我赶忙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为什么园子里会有那棵有蛇的苹果树呢?”我好奇的问死神,
“哦,这棵树可不时一般的苹果树,足有一万年以上树龄了,据说每一百年时树上结的果吃下可以长生不老,所以这果子也叫长生果或者还魂果”
“真的嘛,那能不能我采下给我爸爸吃,让他回到以前的世界?”
“不行的,来到这里的人吃什么也回不去了,不然他们拥有了穿梭于阴阳两个世界的本领,伊甸园还不乱了套。人类要是一乱来,无论什么地方都会毁于一旦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九章
“你不能在这里久留的,要是被发现你是个活人,我就要被惩罚了”死神显得有些神色慌张。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已经享受到了三天的幸福时光,该回去了!”我拉着他那双冰凉的手,他却惊恐地躲开了。
“哦,对不起,我只是有点不适应”他好像对我感到歉意。
我们是乘着木舟离开的,令我惊奇的是木舟不是行驶在水上,而是穿梭于云雾里。
我可以随手摸到身边的朵朵白云,我真的成了一只鸟了!
“这是云海”死神用桨操纵着飞翔的木舟。
爽!我看见不时有人从云层中穿过,他们的双臂便是翅膀,轻松的划动着,让我看的入了迷。
心中真有点依依不舍,毕竟又要回到从前的世界里了。
“到家啦!”死神用桨在我头上搅动了一下,
我一下子回到了屋子的镜子前,朝镜中的死神挥挥手,再见啦!
镜子里又出现了我那张丑陋的脸,我又开始一瘸一拐的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梦?
可竹篓子还在身边啊,打开竹篓,里面却哪里有什么元宝啊,光是一堆石头,石头上还散发着大海的腥气呢。
回家第一件让我牵挂的就是母亲。
父亲去世后,妈妈就再也没出去工作。
来到她租来的小饭馆里,这里冷冷清清,似乎已经永远关门不营业了。
妈妈独自躺在后面截出来的一间杂物室里,老远就能听见她的咳嗽声。
“怎么了您?”我赶忙四处去找点热水来。
“不用了,孩子!”她的声音非常虚弱,我可以看见她眼角未干的泪痕。难道是爸爸的死,把她彻底摧毁了?
“我实在干不动了,你的学费,妈妈没凑上呢还…”她咳出来的已经都是血了。
此时,我又看见了他,死神!
他坐在妈妈的床头,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你要把我唯一的亲人也带走?!”我有些哽咽了,我明白了,他的出现总是在人最难过的时候。
我有些讨厌起他来了。
“我…没有办法的,但是,我也不忍心你这样,这是我的职责。没有死亡,这世界就…不过,你妈妈也许还有一段时间支撑”他边说,边握住妈妈的手,而妈妈却根本看不见他。
“你可以预知死亡?那你能不能…把她的病治好,能不能救活一个人?”
他没有应答,他似乎在犹豫什么,手明显在颤抖着,
“我不是不懂你们人间的感情,可是…如果我违背了神的意志和职责,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他说完便消失了。
看来他也无法选择或者改变生死,我也没想去强求他什么,我知道,我们人人都会面临死亡的,包括我自己。
第十章
医院的走廊格外清净,我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此时我觉得走廊是那么长,似乎没有尽头。我不知道化验单上会写什么,我怕自己者的会因恐惧而晕倒。
止了步,左手边应该就是化验室了,因为这个房间旁坐着七八个素不相识,但心情却一样的人们。他们看着我。
“10号,请进!”我从等候区可以说是冲进了屋里面。
“请坐。”医生朝我笑了笑。
“怎样?”
“没有什么严重的,只是小感冒罢了。”
“什么?小感冒?”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下一个。。。”
我跑得飞快。
回了家,发现家里一切都被整理的干净整洁。母亲也不在家。她在冰箱上贴了留言:今天一觉醒来,有了使不完的劲儿,我出去卖早点了。我看完感到非常高兴。
早点铺非常热闹,已经找不到空位了。母亲与前几日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来了?”妈妈抬头看着我,她正在煎油饼。
“快到清晨时,有个认亲了一下我的头。。。然后我就感觉舒服多了。。。太阳出来后,我也不咳了。。。你说怪不怪?不会是天使吧?”妈妈的话让我起了疑心。
“他长什么样?”
“只看见他穿黑衣服了。。。”
我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回到家门口,又看进了他。他咳嗽着,脚下的镰刀也生了一层锈。
“你怎么了?难道死神也会生病?”我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他问我:“你妈一切都好吧?”
“嗯,那个夜里亲了我妈额头的是你吧?你对她施了什么法术?”我严肃起来。
“。。。没有。。。”他又咳了起来,这次我还看见了他手掌心的血。
“是不是。。。你把她的病。。。转到了自己身上?”我问。
“是的,因为我想做一件好事,做好事我心里也感觉舒服,咳咳。”他笑着,痛苦的笑着。
“谢谢你。”看着他痛苦到这样我心里是十分内疚。
“你能工作吗?”
“能,能,又来工作了。。。”他大吸一口气,提起镰刀想走。路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对。。。不应该有人看见他啊!
我不放心,悄悄地尾随其后。
只看见他从窗户爬进了一间民宅里,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了惨叫声,还有打骂声,一会儿警车便来了。我看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把死神抬进了警车里。进车的那一瞬间,他用那双绝望的双眼看着我,但没等我反应过来,警车便喷着尾气驶去了。
只留我呆呆的站在那里。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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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旋风少女2全文阅读 作者:☆小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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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少女2 作者:☆小ヤ雨☆
第一章
松柏道馆里充满了欢庆的气氛!
以前连续几届都很难杀入复赛的他们,在今年的道馆挑战赛中,不仅以小组赛全胜的战绩杀入复赛,居然还不可思议地打败了去年的四强之一——坚石道馆!
虽然所有的松柏弟子都梦想着有一天松柏可以重振雄威,再次挤入岸阳一流道馆的行列,但是胜利来得这样迅速和突然,太过超出他们的想像了!
“百草今天真是太帅了!”
“是啊!哈哈哈哈,就像《天龙八部》里的神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坚石道馆的林凤肯定想不到百草居然也会冷笑,而且比她的冷笑更加有杀伤力!”丰石素来是武侠小说迷,他一边和大家一起打扫庭院里的卫生,一边津津有味地回味白天百草和林凤的那场对战。
“是啊,没想到百草竟然这么厉害,连林凤都能打败。”吴海高兴地挥动扫帚,瓮声瓮气地说。
“百草超厉害的!她出赛以来,一场都没输过!”阿茵激动地说,“哎呀,你们觉得百草像不像神秘的武林高手,一直默默无闻,突然间就称霸天下!”
“是啊是啊,超级像呢!”
“我原来以为,秀琴师姐受伤不能再参加比赛,咱们松柏一定不行了……说不定连小组赛都出线不了……”萍萍哽咽起来,“……幸好还有百草……” 看完拉怎么说都应该留一个言吧。
“就说你是瞎担心!”仿佛她自己就是百草一样,晓萤骄傲地挺起胸膛,大力地拍拍萍萍的肩膀, “有百草在,你放一百个心啦!”
“若白师兄也很棒!”
“那当然!还有,亦枫师兄虽然输了,可是打得也很帅!”
“是啊是啊……”
激动中的松柏弟子们原本想找个热闹的大排档,为若白师兄、亦枫师兄和百草大摆庆功宴,痛痛快快地庆祝一番。但是若白师兄居然还是像平日一样淡然,仿佛战胜坚石道馆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说,比赛还没结束,今晚照常训练。
训练?
可是明天是对阵贤武道馆啊,众弟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其实,还是今天去庆祝比较好,等明天败给贤武道馆,肯定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好的心情了。
还没比赛,就说肯定会输这种话,是很没骨气的吧。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明天跟贤武道馆之战是必输无疑的。除了不可战胜的廷皓和婷宜,听说那个新冒出来的申波,好像实力也不容小觑。
若白、亦枫和百草同他们比赛……
“来吧!即使咱们松柏道馆明天会输,也要输人不输阵!”赶走心头的阴云,晓萤气势满满地对同伴们喊,“咱们今天养精蓄锐,多喝胖大海水,把嗓子养好。明天一定要把‘加油’喊得声势如虹,成为全场最响亮的啦啦队!”
“对!没错!”
“今天的纸喇叭很好用,咱们多做点,明天人手一个!”
“说不定会有其他道馆的啦啦队抄袭咱们的创意,所以咱们要好好想想,争取想出来更棒的加油方式!”
“咱们要不要统一着装啊?或者在额头绑上‘松柏必胜’的布条?”
“咦!好主意!那谁去买红布条去呢?”
“我去我去!”
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明天如何为松柏加油,弟子们尽量不去想比赛的结果会怎样。咳,大不了输了呗,反正他们也没期望过松柏能战胜贤武。能够杀人复赛,能够打败坚石道馆进入复赛第二轮,已经是了不起的胜利了啊!
从练功厅回到房间,已经夜里10点了。身上的道服全都被汗水湿透,头发也湿答答地黏在脸上,百草推开房门,见晓萤正在往洗脸盆里倒水,听到她进来,头也不回地说:
“你先来洗脸吧!”
百草一怔,说:“你还没睡吗?”以往的这个时间,晓萤都已经睡觉了,所以如果练功回来得晚,她都会轻手轻脚的,唯恐吵到她。
“快来洗啦!”
晓萤把她拉到洗脸盆前,神神秘秘地说: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是水里加了什么吗?”仔细地闻了闻,好像是水里有股跟以往不同的气息。
“哈哈,你闻出来了啊,”晓萤得意地笑, “阿茵说如果往洗脸水里加一点儿薰衣草精油,可以帮助睡眠、放松心情。我就用她的精油,倒了3滴进去,你好好闻一下这个水蒸气,多洗一会儿,听说精油可是很贵的呢!”
第二章
精油……
百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不过确实还蛮好闻的。她深呼吸几下,又用温水拍在脸上,洗了一会儿,疲倦的睡意渐渐上来了。
今晚训练的时间特别长,前几天的比赛,都是练习到最多9点钟就结束了。用若白的话说,比赛前练得太多,反而容易使得肌肉僵硬。可是,今晚若白好像忘了,他脸上的表情异常凝重,完全不知停歇地练习,甚至丝毫没有注意她和亦枫。
关了灯。
屋里黑暗下来。
晓萤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旁边传来:
“百草,你睡了吗?”
“还没。”
闭着眼睛,虽然疲倦得恨不得马上睡着,可是百草的脑子里却乱乱的,心里也紧紧的。明天就要对阵贤武道馆,她将会遇到婷宜。
婷宜……
“我觉得,百草,从道馆挑战赛开始以来,你的表现早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期待,是一个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惊喜!”晓萤侧过身子,用力地对她说,“所以,你不要在意明天的比赛,输给婷宜没有什么,你已经很棒很棒了,我们以你为荣!”
所以说,她肯定会输给婷宜,对吗?
呆呆地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西草脑海中一遍一遍回忆那次跟婷宜的实战,快如闪电的出腿、一次次地被击中、一次次重重地摔倒在垫子上,她猛地闭上眼睛,呼吸紊乱得有些喘不过气!
晓萤睡着了。
月光洒照在床边,虫鸣声从窗外断断续续地传来。躺在床上,百草闭着眼睛,久久地睡不着,脑袋反而渐渐痛起来。终于她坐起身,又穿上道服,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一弯月亮静静地挂在夜空。
此时的松柏道馆异常宁静,道路两旁屋子里的灯全都熄灭了,深夜中的练功厅只有一个淡淡的剪影。百草拉开纸门,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她也没有把灯打开,只是盘膝坐到了垫子上。
就是在这里,她曾经惨败给婷宜。
那是一场实力太过悬殊的实战,在婷宜面前她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她甚至都看不清楚婷宜是如何出腿的。现在的她,虽然有了一点进步,但是她和婷宜之间的距离究竟还有多大呢?
百草低下头。
月光斜斜洒照在她的道服上,手指捏紧衣角,她长久地发呆。参加道馆挑战赛以来,就算与林凤之战的前一晚,她也从未这样紧张过。
“你在害怕。”
黑暗的练功厅内,突然有个声音从角落里响起。百草吃了一惊,她扭过头去,发现那里有一个倚墙而坐的身影,她进来的时候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那是若自的声音。
一个没有月光的角落,他似乎已经坐在那里很久很久了,面容隐藏在黑暗里,百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在害怕,对吗?”
淡淡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百草黯然地低下头,轻吸口气,说:
“嗯。”
是的,她在害怕,所以即使比赛是在明天,但今晚她就已经紧张得无法入眠了。
“在害怕什么?”
若白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仿佛是在问她,又仿佛不是。
“我……”
百草咬住嘴唇。她怕输,她怕即使她进步了一些,但是跟婷宜的差距依然会非常巨大。她不仅仅怕输,她还怕会输得很难看。
“害怕有用吗?会帮助你明天发挥得更好吗?”冷淡的声音从黑漆漆的角落中传来。
“……”
“还没有比赛就怕成这个样子,你不如明天直接退出比赛。”那声音冷淡到骨子里,像一把浸透了冰雪的飞刀。
“我……”百草身子一僵,“……我只是有点紧张,我明天会好好比赛的,我会尽我的全力……”
“你觉得你明天能打败婷宜吗?”
“……我会努力!”
“即使用尽你所有的努力,明天你还是会败给婷宜,因为你跟她的实力相差好几个等级,你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
“你以为侥幸打败了林凤,就有希望与婷宜一较高下了吗?如果不是你的冷笑让林凤措手不及,你不可能赢得这场胜利。”
百草呆住。
“所以,一场必败无疑的比赛,为什么你还要参加,还要让它进行下去呢?”若白的声音比月光还要淡漠。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
百草怔怔地望着若白的身影。她有些糊涂了。若白前辈是在告诉她,她应该退出明天和婷宜的那一战吗?因为她有些怕输?因为她必输无疑?
若自站起身。
好像练功厅里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他看也没看她,径直向门口走去。眼看着他拉开纸门就要走出去了,她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
“可是我还是赢了林凤啊!”
虽然大家都觉得她几乎没有战胜林凤的可能,但是她最终还是胜了,也*天的比赛……
“好,那么希望你明天也能打败婷宜。”
纸门“哗”的一声被拉开,若白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百草傻愣愣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若白前辈的那些话有什么含义,是不高兴她在临战前的紧张,还是真的觉得她应该放弃比赛?
良久之后她又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晚了,若白前辈会独自呆在黑漆漆的练功厅里呢?
破晓晨曦。
凌晨时分才终于睡着的百草又早早地爬了起来,她垒起扫帚到庭院里扫地。还是扫地最能平静她的心情,而且她想明白了,若白前辈是看不惯她那么紧张,才故意用话语来刺激她。
是的,紧张和害怕都是于事无补的。
既然不可能当逃兵,那么就好好比赛吧。
而且……
她战胜了林凤,不是吗?
小路的尽头,远远的她发现初原正在花圃中浇水。看着那修长的被晨曦映成淡红色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向他走过去。
“初原前辈……”
听到她的声音,初原边洒水边抬头望向她,微笑说:“早安。怎么,昨晚没有睡好吗?有一点黑眼圈。”
“……昨晚睡得不多。”她局促地说。
初原细细打量她,收起水壶,问:“你有发圈吗?”
“嗯?”她不解地摸摸自己的头发。
“把头发扎起来吧,你的头发有点长了,比赛的时候会遮挡你的视线的。”她的头发又细又长,被晨风吹得在她的脸庞周围轻轻飞扬,他伸出手为她拨了拨。
啊,好像是呢。
自从来到松柏道馆,她忧心于往后的学费和食宿,哪里舍得动用攒下的那一点点零花钱。虽然师父回来后给了她一些钱,可是她已经长大了,不能总依靠师父来生活。所以,她好久都没舍得去剪头发了。头发似乎真的是很长了,被他的手指一拨,将将都能及肩了。
“……我去跟晓萤借个发圈。”
“你没有吗?”初原真是有些诧异了,他以为女孩子都和初薇、婷宜一样,漂亮的发饰是她们必备的东西。虽然知道百草是非常朴素的女孩子,可是至少发圈是应该有的。
“……我不会梳头发……”百草涨红了脸。小时候妈妈还在,都是妈妈一直为她梳辫子。父母去世后,师父收留了她,师父不会为她梳头发扎辫子,便总是让她把头发剪得很短。
初原摇头笑了笑,说:“等我一下。”
留下百草站在原地,初原走入小木屋里。不一会儿他又走出来,站在她面前,含笑说:“这是打算送给初薇的,如果你不介意,我把它送给你好吗?”
他摊开手掌。
在他的掌心有一个黑色的发圈,发圈上有一个红色的草莓,晨光中,红晶晶的塑料草莓闪出光亮。
她屏息抬头看他。
“不喜欢吗?”他的笑容比草莓上的光芒更明亮。
“喜欢。”她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来,我帮你扎上它。”
坐在庭院的长木凳上,初原让她侧过身去,用手指代替梳子轻柔地为她梳理头发。距离他如此近,晨风轻送,她的呼吸里全都是他身上的味道,不同于以往消毒水般干净的气息,那是一股刚从花圃里走出来的味道,染着草叶的清香。
她渐渐有些恍惚起来。
忘记了今天将要开始的比赛,只感觉到在那一缕缕的发丝间,他的手指温柔得就像树叶上的露水。
“昨天你打败了坚石道馆的林凤?”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百草的心神从纷纷乱乱的恍惚中醒过来,回答说:“对。”
“林凤是出色的选手,”他细心地用手指梳顺她的头发,“能够战胜她,你应该信心大增才对,怎么刚才反而一副很忐忑的样子?”在花圃中,他回头看到她的第一眼,她正握着扫帚站在那里,迷茫得就像一只失去了方向的小鹿。书包网 www.61k.com
第四章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百草心中咯噔一下,紧张地摸一下脸,难怪若白前辈会教训她。
初原的唇角弯起来。
“……今天,”她吸一口气,“今天我们要对阵贤武道馆……”
“嗯,然后呢?”将她的头发整齐地收拢入他的掌心,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背脊微微有点僵硬。
“……我上次败给了婷宜前辈。”
“嗯,是的,”他微笑, “然后呢?”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想起昨晚若白对她的嘲讽,她强自咬了咬嘴唇,硬声说:“我会好好比赛的,即使今天对阵的是贤武道馆,我们也不一定会输!”
初原将她的头发拢成一个小小的马尾,然后用草莓发圈绕上去,一圈一圈,说:“昨天比赛之前,你想到过你能战胜林凤吗?”
百草怔了怔。
她没有想过。在跟坚石比赛之前,她甚至都没有见过林凤,只是大家都说林凤很厉害,晓萤认为她几乎是不可能打败林凤的。
“比赛之所以是比赛,是因为必须经过一番较量,才能决出谁胜谁败。比赛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胜败只是这个过程的结局。”发圈上的草莓红晶晶,映得她的头发也黑亮起来,初原又端详了几秒才放下双手,说,“而且,无论比赛的结果如何,我相信跟上次与婷宜的交手比起来,你一定进步了很多。”
她的胸口里涨得满满的。
抬起头,她深吸一口气,凝视着他,说:“谢谢你。我会好好去比赛的,哪怕最后还是会输掉,可是我会拼尽全力,让比赛的过程不至于那么没有悬念。”
“加油!”
初原含笑着揉揉她的发顶。太阳越升越高,光线变得益发灿烂起来,在扎起马尾之后,他发觉现在看到的她竟和以往的她是不太一样的。原来,她的脸庞是圆圆的。只是下巴略微尖尖的,一双耳朵洁白得像玉一样,微微透着些粉红。
她的眼睛虽然还是像平时一样,又大又圆,乌黑晶莹,像小鹿一样灵动,可是面对着他的视线,她睫毛垂下,忽然飞快地闪过一抹羞涩。
“……初原前辈,你今天会来看比赛吗?”
满怀期待,百草的心跳得扑通扑通,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前面的那么多场比赛,她都没有在观众席中看到过他的身影,今天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参赛了,她真的很希望能在赛场看到他。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恰好见初原出神了一下,微笑说:“如果有时间,我回去的。”
市立体育馆。
今天的复赛一共将进行四场比赛,全部比赛结束后将会产生本年度道馆挑战赛的四强。观众席上坐得满满的,晓萤率领着松柏啦啦队的队员们挤到座位上坐下后,发现她平时听说过的道馆都来人观战了。各色的道馆小旗翻飞,各色充气的加油棒热烈的砰砰作响,还没有开始比赛,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就已经在体育馆内沸腾了!
晓萤一挥手。
阿茵、萍萍,吴海,丰石等啦啦队的成员整齐划一的掏出他们的秘密武器——加油算盘!每个人手里握着小型塑料算盘的一端,轻轻一摇,啪啪啪啪的声音又响亮又清脆又整齐,引得周围的观众全都看过来。
嘿嘿,晓萤得意的笑,她早就料到了满场肯定会有无数的加油帮,不用说两个粗粗的棒子拿起来很笨,敲起来很费力,而且天下所有加油帮的声音都是一样的,混在一起哪里听得出来区别呢?
所以,她们才不要和别人一样!用塑料算盘来加油,就算满场都被其他道馆的加油声淹没了,场内的若白,亦枫和百草也能听出来她们与众不同的加油声!而且,用塑料算盘加油很省力气,他们可以节省出更多的体力为比赛中的松柏队呐喊!
在周围个道馆弟子们的惊讶羡慕的目光中,松柏啦啦队的队员们越发起劲地摇动加油算盘,整齐划一的呐喊着。边指挥呐喊的节奏边观察对手情况的晓萤松下一口气,她发现虽然贤武道馆的比赛实力极强,但是啦啦队却中规中矩,没有特别显眼的地方。
哈哈,太好了!晓萤心中狂喜。不管今天的比赛结果如何,最起码她们不会在气势上输给贤武。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五章
然而,当场地内的八强道馆参赛队开始入场时,那瞬时而起的铺天盖地的为贤武道馆加油的呐喊声,让松柏啦啦队呆住了.那声浪是完全压倒性的,仿佛是大海的波涛,一浪一浪,将其他所有的加油声全都吞噬掉.
晓萤惊愕地向四顾看去.
发现除了另外六个今天参赛的道馆,其他道馆的弟子们竟然几乎全都在位贤武道观加油,无数个加油棒共同敲响,无数面小旗共同翻飞,无数个声音在喊--
"贤武--加油--"
"贤武--加油--"
顶棚的几十个聚光灯管将赛场照射得无比明亮,四周传来浪涛般惊天动地的加油声,从那些加油声中只能听出一个名字:"贤武","贤武".同若白,亦枫并肩站在一起行礼完毕的百草缓缓直起身体,凝神看向对面的贤武道馆参赛队.
隔着一个赛垫的距离.
行礼完毕的婷宜正同廷皓低语,只见她右手一指,示意廷皓向观众席前排的某个方向看去.
百草下意识地跟着望过去.
那里坐着沈柠教练,她一身紫色的旗袍,上面绣着一串乳白色的茉莉花.她的目光原本正若有所思地逐一落在场上每一个选手身上,仿佛察觉到廷皓的视线,她望了过去.
廷皓收回目光,皱眉瞪了婷宜一眼,婷宜却掩嘴轻笑,仿佛这不是比赛前的紧张时刻,只是与哥哥的玩笑时间.
婷宜看起来非常放松.
想起昨晚自己几乎一夜未眠,百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百草,走了!"
亦枫的声音将她从发怔中唤醒,她转过头,恰好看到若白正往休息区走去,面容异常冷凝.
比赛正式开始了。
分为两轮,每轮都是两块场地同时进行。第一轮要进行的是金堂道馆与虹彩道馆。贤武道馆与松柏道馆的比赛。随着裁判宣布比赛开始,体育馆内几乎所有观众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贤武道馆的场地上。
“贤武加油——”
“贤武加油——”
满场观众热烈地为贤武道馆齐声呐喊,仿佛他们今天只是来看贤武比赛的,松柏道馆的拉拉队声音被淹没得近乎听不到。啊茵,吴海他们用力地为第一个上场的逸风加油,一手将算盘挥舞得震天响,一手将纸喇叭放在嘴边大声喊者:
“亦枫加油!亦枫加油!”
“松柏加油——松柏加油——”
平平却呆呆地看着赛场中央,越看越难过,忍不住含泪楸向身旁的晓莹,问:“怎么会这样?”
晓莹也有点傻了
转眼间第一局已经结束,贤武道馆今年明明派上来的是一个第一次参赛的弟子,叫申波,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书呆子气。可是,亦枫师兄竟似完全不是他的对手。那申波势如破竹,出腿如风,亦枫师兄屡屡被他踢中,一退再退,第一局结束时以经落后3分了。
"贤武加油------------"
"贤武必胜------------"
环顾四周,看着那全场沸腾的模样,听着那如海涛般的呐喊声,晓莹诅丧地握紧手中的加油算盘。难怪贤武的拉拉队没有那么用心准备,他们肯定知道,只要比赛一开始,几乎所有的观众都会成为贤武拉拉队的一员。
晓莹哭着脸。
没错,其实如果今天和贤武对决的不是松柏,她自己肯定也会为贤武喝彩。每年都是道馆挑战赛的冠军,延皓兄妹更是全市乃至全国跆拳道弟子们心目中的偶像,甚至贤武道馆只是随随便便派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出赛,都可以轻易将亦枫师兄打败。这样的光环,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威风,又有谁会不为贤武道馆而折服呢?
第六章
第三局开始前,亦枫得到2分,但是申波又得到了3分
白草全神贯注盯着场中的比赛,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对面休息室中的婷宜。一会儿就该她上场了,她不要被婷宜看出来她的紧张,她也不要看见婷宜刚才那种放松的模样。
深呼吸。
不要去想比赛的结果,她已经不是上次跟婷宜交手时的戚百草了。她每天都辛苦地练习,她有了《旋风腿法》,她苦练研究对手的起势,她进步很大,她在预赛中从来没有输过,她战胜了林凤,所有人都说她进步神速...........
所以她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不堪一击!
比赛结束.
亦枫以2:6输掉了这场比赛.
重重地坐到长凳上,亦枫汗如浆出,百草拧开矿泉水给他,他没有理会,径自把头埋在大毛巾里,一句话也不说.明知道亦枫很难过,可是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第一次她为自己的最笨而懊恼.
犹豫了一下.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亦枫的后背.
亦枫闷哼一声.
裁判宣布:"第二场开始点名!"
百草闻声立刻站起来,向赛垫走去.走了两步,她忍不住回头看向若白,今天以来若白还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过,或者现在他愿意叮嘱她几句.然而若白只是淡淡地坐着,看也没看她.
她心中一紧.
脚步略微凝滞了下.
"松柏道馆戚百草."裁判看着记录册上的名字.
"到!"
"贤武道馆方婷宜."
"到!"
百草和婷宜互相行礼.
在百草弯腰的那一刻,婷宜发现素来一头短发的百草竟然扎了个小小的马尾,上面帮着一个草莓发圈,那个发圈有点眼熟.百草直起身子,婷宜将自己游离出去的心神收回来,昨天林凤就是败给了百草,她不能太过轻敌.
百草...
望着面前这个女孩子小鹿一般倔强的眼睛,婷宜微笑,好久都没有遇到能让她打起精神来比赛的对手了,希望今天她不会失望.
百草抬头,恰好看到了婷宜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
就好象她看到的是一件极有趣的东西.百草错愕了一下,仿佛回到了上次的实战,那时侯婷宜的脸上也有几乎相同的笑容.
"贤武必胜--贤武必胜--"
"婷宜加油--婷宜加油--"
终于看到贤武道馆的婷宜站到赛垫上,满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沸腾起来,观众们纷纷起立为她加油,拼命地鼓掌.
婷宜,岸阳的天才跆拳道少女,出身世家,一出道就打遍全市无敌手,在国内的青少年选手中也是出类拔萃,还在世界青年跆拳道锦标赛中取得过好成绩.他们并不在意此时将要与婷宜比赛的是谁,只要能再次亲眼目睹天才跆拳道少女的风采,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松柏道馆的一些小弟子也忍不住惊叹出声.
第七章
嘘————”
一声哨响,裁判冲过来,对百草做出消极防守的手势。场边的记分牌一翻,比分从0:0变成
-1:0!
“哇————”
“哈哈哈哈!”
满场观众惊呼之后,爆发出大笑声,热烈的掌声和加油棒的敲击声响彻体育馆。婷宜不愧是跆拳道天才少女啊,对手居然被吓得连试图进攻都不敢,只能不停地后退来逃避,被判罚消极比赛拖延时间,扣掉一分。
“百草害怕了吗?”萍萍担心的说。
“毕竟对手是婷宜······”阿茵叹息,道馆挑战赛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百草这个样子。不过,面对实力如此强大的婷宜,换成她也会有点怯阵吧.
就这样输了一分?
百草的脑子懵了起来,她不知所措地看向记分牌,鲜红的“-1”让她明白真的被罚分了。她知道按照规则,如果一直消极防守、逃避进攻,会被裁判判罚,可是她并没有逃避,她只是养好先好好观察一下婷宜的动作特点。
裁判示意比赛继续进行。
婷宜颠起脚步,仍旧不疾不徐,仿佛刚才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的1分,对她而言一点影响也没有,只有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百草僵硬地握住双拳,有些发愣,这一个罚分将她的计划打乱了。如果还是等待婷宜出击,等待看准婷宜的起势再反击,那么说不定还会被罚分。可是如果她自己主动进攻,会不会重演上次实战……
“呀————”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瞬间,婷宜高高跃起,一击右腿横踢扫向她的前胸。电光火石中,百草匆忙后退,胸口险险闪过那一腿,左臂却被踢中,那一腿的力量如此之大,她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体。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八章
胳膊痛的就像麻掉了一样,百草急喘几口气,还没调整好呼吸,婷宜却又已经开展一连串的进攻!
如一串串飞闪的叠影。
那进攻快的密不透风,百草边防手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婷宜每个进攻时的技术特点,可是,那些动作太快了,就像是在一瞬间完成的,似乎没有任何分解。她看不出来,她练了那么久的观察对手的起势,在婷宜身上竟丝毫无法施展!
“啪!”
“啪!”
“啪!”
“啪!”
一连串的重击声将体育馆内的气氛推至沸点,看到婷宜将那个女孩子踢得频频后退毫无反击之力,观众们一次次地起立呐喊助威。太帅了,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少女,每年度的出场比赛都是如此光芒夺目,根本没有一个人是婷宜的对手!
第一局结束。
比分凝固在-1:3.
从赛垫走向场边的时候,百草的视线里一片白茫茫,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长凳边坐下的。她的脑子完全空白了,耳膜轰轰地响,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是乱糟糟的一片。
“……”
仿佛有人对她说话。
她听不清楚,慢慢转过头,见是亦风正对她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分辨出亦风的话音。
“……你缺乏经验。”亦风将毛巾递给她,“其实一开始你们都没有进攻,裁判之所以会判你消极,是因为她会时不时虚晃一招,而你太老实了。”
呆呆地接过那条毛巾,她无意识地擦了擦。
“早就知道你会输,可是没想到你会输的这么难看,”若白的声音飘过来,他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的赛垫,仿佛这些话并不是对百草说的,“你就这么害怕婷宜吗?”
“我没有害怕!”百草的手指握紧。
她只是……她只是无计可施……
“你的毛巾上,连一滴汗都没有。”若白声音中的寒意让她僵住,“就算要输,也请你拼尽全力之后再输。”
第二局开始。
在满场的呐喊助威声中,婷宜嘴角含笑,脚步节奏舒缓而优雅,就像这不是一场比赛,而是一场表演。
双拳紧紧握着,百草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可是心里又慌又急。她找不到婷宜的漏洞,婷宜似乎是无懈可击的,她似乎完全没有机会。、
“喝!”
腿影如风,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慌意乱,婷宜纵身飞腿向她踢来。那身影如此之快,百草又想躲又想看清她的身法,只是迟缓了1秒钟那一记旋身横踢已经踢到她的胸口!
“砰!”
重重地,整个人后仰着摔出去,百草的头部撞在垫子上,痛的眼前一片漆黑,胸口也被踢得像要裂开了!痛……痛得她不想从垫子上站起来了,除了痛,还有一种黯然,明知道会输给对方,却还要继续比赛下去的黯然。
这一刻,她忽然懂得了光雅当时想要放弃的感觉。
“婷宜———”
“婷宜———”
“婷宜———”
又是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整个体育馆的喝彩声如同能将一切淹没,那无数的声音全部汇聚成婷宜得名子。木然的躺在塞垫上,眼前混乱的漆黑渐渐散去,裁判正看着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读秒。
“百草——加油——”
在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中,她隐约听到有人在为她呐喊。在裁判的注视下,百草吃力地从垫子上站起来,然后无意识地在黑压压的观众席中寻找,无数面翻飞的小旗和无数砰砰响的加油棒让视野变得混乱,而那股为她加油呐喊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百草——加油——”
那是晓萤,远远地,她能看到晓萤正挥舞着一把算盘,声嘶力竭地对她喊着,脸涨的通红,仿佛全身血液都用来呐喊了。
“百草——加油——”
见她看过来,观众席上所有松柏道馆的子弟全都奋声呐喊,声音高亢的破了音,一双双眼睛里的紧张和关切让她胸口里堵得满满的。咬住嘴唇,她深吸口气,视线正要从观众席上离开的那一刻,忽然在一个角落看到了……
“初原。”
导师走进实验室,初原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正对着显微镜出神。清晨时分的她,让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经像她一样,总是渴盼地问父亲——
……
“你会来看比赛吗?”
……
“实验做完了?”
“做完了。”
初原拿起已经纪录好数据的报告册,导师接过来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说:“对了,有件事情……”
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如同所有的光线全部暗去,她的呼吸瞬时凝固,只能看到那一个身影。那人两鬓微白,似乎又苍老了些,在观众席中沉默而严肃地望着她。裁判示意比赛继续,她屏息地有朝那里望了一眼,才将视线拉回到婷宜身上。
心跳砰砰砰地紊乱着。
握紧双拳,百草紧紧盯住婷宜。好,既然她无懈可击到完全没有漏洞,那么———
“呀———”
一声历喝从赛场中央爆发出来,如同充满了无限力量的怒喝,所有人吃惊地望过去,只见陡然之间局面经发生了巨变!已经被婷宜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那个女孩子突然如猛虎下山般开始进攻,似乎没有章法,只是一味进攻,那种拼命三郎似的打法,竟逼得婷宜后退了几步!
观众们怔住了。
不过迅速反应过来,这是临死一搏吧?
这样也好,虽然想看的是婷宜炫目的腿法和表现,可是如果她的对手像死人一样,场面也不会精彩。
只是。
比赛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半的时间,这个女孩子被踢倒那么多次,刚才从塞垫上站起来时已经有些站不稳,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充沛的体力来进攻?
“呀————”
第九章
腾空而起的身影,那一腿如有千钧之力,带着破空的风声向婷宜袭来,婷宜双手一档,身子闪过,右腿落空的百草却不可思议地瞬时旋踢出左腿,历喝着,重重向她踢去!
暴风雨一般!
腿影重重叠叠,进攻一轮强似一轮,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婷宜的呼吸渐渐紧促。虽然那些进攻全都化解掉了,百草并没有得分,可是这种拼命的打法应付起来非常消耗体力,汗水
浸透了道服,粘答答地贴在身上,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砰----------”
婷宜一腿反击后踢踢中百草的空当!得分!看着踉跄着退了几步的百草,婷宜皱眉,所以说,百草这样的进攻是没有意义的,只是纯粹浪费双方体力而已。然而,似乎连呼吸的机会都没有调整,“呀————”百草大喊着前踢而来,又开展了新一轮的进攻!
令人无法喘息的暴风雨!
观众们看的目瞪口呆,明明就是婷宜占据优势,频频得分,可是为什么,此刻气势惊人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女孩子!那种气势,仿佛胜得是她,仿佛她将要完全击溃婷宜,仿佛她才是赛场上的王者!
这就对了。
观众席的角落里,曲向南严肃地望着场地中央的百草,她正狂风暴雨般向婷宜展开进攻。百草,就算婷宜的实力再强,可是有一点她绝对不如你。
那就是体力。
她是温室中的花朵,而你是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中有着顽强生命力的野草。
“呀————”
又是一阵让人眼花的进攻,观众们甚至无法看清百草的身影,只是听到有击中的闷响,裁判分开两人后,记分牌反动,“-1”变成了“0”。
“哗————”
体育馆内如同爆炸了一样,观众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百草——百草——”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松柏道馆的弟子们迸发出狂喜的欢呼声,场边的亦风也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只有若白还是面无表情。
婷宜转过头。
她看了看记分牌,又转过头,看了眼百草。她似乎并没有异常的情绪波动,只是唇角惯常的笑意消失了。
0:5
第二局结束。
虽然婷宜和百草的比分悬殊被拉大,虽然百草只在第二局即将结束时才得到唯一的1分,可是整个体育馆内的气氛悄然改变了。观众们开始关注起仿佛突然爆发出无穷力量的女孩子,为婷宜加油的声浪虽然依旧热烈,松柏道馆的呐喊助威声却越来越清晰高昂!
“不错,她终于找出了自己的优势。”
看到百草难掩兴奋之情地走向场边休息区,廷皓扬眉笑了笑,他一度以为她已经被婷宜摧毁了信心。
“你更希望她赢吗?”
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婷宜白了哥哥一眼。
“如果输掉这场比赛,对你而言是件好事。”
见她流了这么多汗,体力消耗的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廷皓边为她按摩放松肩膀,边漫不经心地说:
“因为很久没有碰到过强劲的对手,你很久没有认认真真地比过赛了,练功也怠慢了很多。希望百草能够警醒你,不要真的变成龟兔赛跑里的那只兔子。”
婷宜握住毛巾的手一顿,眉心皱起。
“不要得意太早了。”
亦风正在对百草的表现进行热烈的肯定,淡淡的声音从旁边飘来,百草微怔地看向若白。
若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
“你以为,你是婷宜所遇到过的对手中,体力最好的一个吗?”
第三局开始。
百草走向场地中央,她沉住呼吸,摒除杂念。是的,她未必是婷宜遇到过的对手里体力最好的一个,可是除了充沛的体力,她找不出自己能胜过婷宜的地方。
“呀————”
与第二局结束时相同,百草在裁判刚示意比赛开始的那一瞬,就展开了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也许,当她的进攻耗尽了婷宜的体力,就是能够撕破婷宜的防线、找出婷宜弱点的时刻了!
可是————
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身体高高腾起在空中,当她踢向婷宜,身形即将交错的那一刻,如同慢动作般,她看到了婷宜的眼睛!那双眼睛,异常冷静,仿佛是冰天雪地中的雪狼,埋伏了很久,等候在那里……
第十章
“啪————”
电光火石,那动作快的几乎没有人能看清楚,就如一道白光闪过,婷宜的旋身后踢重重踢在百草肩上!这一记又快又狠,就像是完全看准了才出腿的,带着犀利的裂空声踢出巨响!
那样的感觉。
如同回到了恶梦中。
脑子有些发懵,百草甚至感觉不到肩膀处火辣的疼痛,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和紊乱。
“啪————”
继续进攻,继续被婷宜反击踢中,虽然她躲闪得快,没能被踢中得分部位,但是那重重的一记使她踉跄几步跌出界外!
她记得这种噩梦般的感觉。
上次跟婷宜实战就是这样,她的每一次出招每一个意图都在婷宜的掌控中,婷宜似乎早就看穿了她想要做什么,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这段日子以来,她每天刻苦练习,她以为自己进步了一些,可是,为什么又坠入了同样的噩梦……
“啪————”
在又一次被踢倒在地上时,百草心中突然轰的一声。她明白了,是的,婷宜在她出腿的那一刻就看出了她的意图,那正是她日日夜夜苦练,却还没有完全练成的————
看破对手的起势!
她无法准确地判别出婷宜的起势,而婷宜却能看出她的!
没错,第二句快结束时,她的连续进攻应该是起效了,成功地消耗掉了婷宜的体力。可是现在,婷宜却改变了战术,不再和她继续耗费体力,而是打算速战速决地彻底击垮她!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体力究竟有多充沛!”
居高临下地望着摔倒在垫子上的百草,婷宜的唇角又习惯性地露出了笑容。
0:7
市立体育馆内沸腾了!
“婷宜————”
“婷宜————”
呼喊声将顶棚震得轰轰响!果然是天才的跆拳道少女,哪怕遇到困难也能迅速地调整过来,一鼓作气将善于蛮战的对手再次打的溃不成军!
场边的廷皓笑了笑,心知刚才那些话刺激到了一贯要强的妹妹,使得她决心要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曲向南在观众席上暗叹一声。
不得不承认,百草的实力与婷宜相比还有很大距离。
裁判示意比赛继续。
汗水从额头滑落,缓缓滑过百草的眼睫,她闭了闭眼睛。这几个回合下来,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中所剩的力量经不多了,而比赛留给她的机会也不多了。
不敢看观众席的师父。
师父终于可以来到赛场看她比赛,她却只能让师父看到她是如何落败的。
听到裁判催促加快比赛进度的声音。
咬紧嘴唇,百草睁开眼睛。
她看到婷宜的眼睛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也一如既往地摆出防守的姿势,优雅地颠着脚步,仿佛在等待她的决定。她明白,如果她不进攻,婷宜也不会进攻,而她一旦进攻,婷宜就会如前几次一般反击将她摧毁!
“呀————”
双手紧紧握成拳,百草历喝一声,旋身横踢出左腿,腿影如风,向婷宜进攻而去!她落后了很多分,婷宜可以拖耗比赛时间,她不可以!不进攻是坐以待毙,只有进攻才有一线生机!
而悬空而起的那一瞬。
她心中有些黯然。
为什么婷宜可以看出她进攻的意图,而她练了那么久,却无法事先看出婷宜的招式。这一次的进攻,也会被婷宜看穿的吧……
几乎同一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在身体悬空的电光火石间,百草所有的知觉也仿佛凝固了。如同电影的慢放动作,她看到婷宜身形一晃,一格一格地跃起,是的,婷宜看穿了她的意图,婷宜知道她要腾身横踢……
“喝————”
婷宜的身形疾如迅雷,她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在腿上,她要让百草再也没有从塞垫上爬起来的机会!
所以————
婷宜看穿了她……
时间恍如被定格成一帧一帧,那念头甚至还来不及传递到大脑,她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映!
所以————
婷宜将会反击她的腾身横踢!
“呀——啊——”
那一声巨喝如同是从体内爆炸出来的!
满场观众惊呆了。
眼看着两个女孩子身形交错的那一刻,百草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身收回已经踢出的左腿,再一个旋身跃起,厉声大喝着,以飓风般的压力向着婷宜————
下劈而去!
竟如同是婷宜己迎上去的一般,那贯注了百草每一寸力量的下劈,随着她下落的身体重力,重重的,似乎是缓慢的,又视乎是无法看清的————
“砰————”
劈中了婷宜的头顶!
2:7
体育馆内瞬间没有了声音。
观众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婷宜在僵立了1秒钟之后,轰然倒地!
廷皓猛然从场边站起来!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一章
“啪————”
电光火石,那动作快的几乎没有人能看清楚,就如一道白光闪过,婷宜的旋身后踢重重踢在百草肩上!这一记又快又狠,就像是完全看准了才出腿的,带着犀利的裂空声踢出巨响!
那样的感觉。
如同回到了恶梦中。
脑子有些发懵,百草甚至感觉不到肩膀处火辣的疼痛,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和紊乱。
“啪————”
继续进攻,继续被婷宜反击踢中,虽然她躲闪得快,没能被踢中得分部位,但是那重重的一记使她踉跄几步跌出界外!
她记得这种噩梦般的感觉。
上次跟婷宜实战就是这样,她的每一次出招每一个意图都在婷宜的掌控中,婷宜似乎早就看穿了她想要做什么,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这段日子以来,她每天刻苦练习,她以为自己进步了一些,可是,为什么又坠入了同样的噩梦……
“啪————”
在又一次被踢倒在地上时,百草心中突然轰的一声。她明白了,是的,婷宜在她出腿的那一刻就看出了她的意图,那正是她日日夜夜苦练,却还没有完全练成的————
看破对手的起势!
她无法准确地判别出婷宜的起势,而婷宜却能看出她的!
没错,第二句快结束时,她的连续进攻应该是起效了,成功地消耗掉了婷宜的体力。可是现在,婷宜却改变了战术,不再和她继续耗费体力,而是打算速战速决地彻底击垮她!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体力究竟有多充沛!”
居高临下地望着摔倒在垫子上的百草,婷宜的唇角又习惯性地露出了笑容。
0:7
市立体育馆内沸腾了!
“婷宜————”
“婷宜————”
呼喊声将顶棚震得轰轰响!果然是天才的跆拳道少女,哪怕遇到困难也能迅速地调整过来,一鼓作气将善于蛮战的对手再次打的溃不成军!
场边的廷皓笑了笑,心知刚才那些话刺激到了一贯要强的妹妹,使得她决心要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曲向南在观众席上暗叹一声。
不得不承认,百草的实力与婷宜相比还有很大距离。
裁判示意比赛继续。
汗水从额头滑落,缓缓滑过百草的眼睫,她闭了闭眼睛。这几个回合下来,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中所剩的力量经不多了,而比赛留给她的机会也不多了。
不敢看观众席的师父。
师父终于可以来到赛场看她比赛,她却只能让师父看到她是如何落败的。
听到裁判催促加快比赛进度的声音。
咬紧嘴唇,百草睁开眼睛。
她看到婷宜的眼睛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也一如既往地摆出防守的姿势,优雅地颠着脚步,仿佛在等待她的决定。她明白,如果她不进攻,婷宜也不会进攻,而她一旦进攻,婷宜就会如前几次一般反击将她摧毁!
“呀————”
双手紧紧握成拳,百草历喝一声,旋身横踢出左腿,腿影如风,向婷宜进攻而去!她落后了很多分,婷宜可以拖耗比赛时间,她不可以!不进攻是坐以待毙,只有进攻才有一线生机!
而悬空而起的那一瞬。
她心中有些黯然。
为什么婷宜可以看出她进攻的意图,而她练了那么久,却无法事先看出婷宜的招式。这一次的进攻,也会被婷宜看穿的吧……
几乎同一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在身体悬空的电光火石间,百草所有的知觉也仿佛凝固了。如同电影的慢放动作,她看到婷宜身形一晃,一格一格地跃起,是的,婷宜看穿了她的意图,婷宜知道她要腾身横踢……
“喝————”
婷宜的身形疾如迅雷,她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在腿上,她要让百草再也没有从塞垫上爬起来的机会!
所以————
婷宜看穿了她……
时间恍如被定格成一帧一帧,那念头甚至还来不及传递到大脑,她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映!
所以————
婷宜将会反击她的腾身横踢!
“呀——啊——”
那一声巨喝如同是从体内爆炸出来的!
满场观众惊呆了。
眼看着两个女孩子身形交错的那一刻,百草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身收回已经踢出的左腿,再一个旋身跃起,厉声大喝着,以飓风般的压力向着婷宜————
下劈而去!
竟如同是婷宜己迎上去的一般,那贯注了百草每一寸力量的下劈,随着她下落的身体重力,重重的,似乎是缓慢的,又视乎是无法看清的————
“砰————”
劈中了婷宜的头顶!
2:7
体育馆内瞬间没有了声音。
观众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婷宜在僵立了1秒钟之后,轰然倒地!
廷皓猛然从场边站起来!
第十二章
晓萤紧紧捂住嘴巴,唯恐漏出一点声音,她身边的啦啦队伙伴们也没有一个敢发出欢呼。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百草和婷宜实力相差那么远,居然可以下劈到了婷宜的头?为什么婷宜会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就好像,死掉了一样……
安静得令人窒息。
怔怔地看着苍白着脸躺在赛垫上的婷宜,百草也有点恍惚,不敢相信一切真的发生了。婷宜看穿了她的旋身横踢,所以婷宜将会反击,而前几次婷宜都是用后踢来反击,所以她赌了一把。
……她赌对了。
“1、2、3……”
裁判蹲下身,检查过婷宜的状况之后开始读秒。体育馆内死一般的寂静,读秒的声音几乎可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观众的耳中。难道婷宜会被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子KO?这怎么可能?明明婷宜的实力远在那个女孩子之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不可思议的一幕?
“4、5……”
观众席中发出喜悦的惊呼。
缓慢地。
婷宜从垫子上坐起身。
然后站起来。
起初她的身体微微有些摇晃,在向裁判示意可以继续比赛后,她缓慢地走到百草面前。她的步伐很慢,然而远在观众席的人们都可以感觉到那种让呼吸受到压迫的气场。
“我终究还是小看了你。”
面容依旧有些苍白,婷宜的嘴唇却缓缓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凝视着百草,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入百草耳中:
“从现在开始,我会认真地和你比赛。”
在距离第三局比赛结束还有40秒的时候,市立体育馆的观众们吃惊地看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婷宜。他们看到的不再是那个在比赛中素来优雅、习惯于防守反击、冷静沉稳的婷宜。
“呀——”
“喝——”
如同被一团烈烈的火焰燃烧着,婷宜厉吼着向那个第一次参赛的女孩子发起了一连串密不透风的进攻!她似乎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什么是实力的差异!她要让百草为那一腿而付出代价!
“啪——”
几乎跟百草刚才是完全相同的动作,婷宜两个旋身,重重下劈而来!百草急忙后退躲避,那腿影却来得如此之快,她只得尽力仰头去闪,一声巨响,疼痛在她的脸上炸开!
眼前是黑的,听力却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观众席上的人们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的喝彩声!
有黏稠的液体从鼻孔流淌到她的唇上。
带着股腥气。
就像铁一样的腥气。
她用手抹了下,那满手的鲜血猩红猩红。震惊地看向婷宜,她胡乱擦拭着鼻子,试图止住鼻血。婷宜仿佛对她笑了笑,然后一秒钟停歇也不给她,又是一轮猛烈的进攻!
“砰——”
“砰——”
“砰——”
“砰——”
然而,随着婷宜一腿接一腿的巨响,体育馆内观众们的呐喊声却有点发不出来了。他们惊愕地发现,婷宜那一腿腿犀利致命的进攻,竟全都是冲着那个女孩子的面部而去!
那女孩子被踢得满脸鲜血!
那女孩子的双眼被踢肿得无法睁开!
那女孩子的脸肿得异常青紫,却不肯倒下,摇摇晃晃地勉力支持,似乎还想要还击!
“砰——”
比赛结束的最后一秒,婷宜又一次踢向百草的脸,将她的头踢得甩出去!踉跄着,百草用尽全力没有倒下,却仍狼狈地跌坐在垫子上。脑中轰轰作响,疼痛燃烧在全身,似乎要将她的身体摧毁,眼睛被踢得淤青肿胀,她无法睁开眼睛,在满场热烈的欢呼声中,她听见婷宜走过来,似乎在她身前蹲下,在她的耳畔低声说——
“你刚才,不应该踢我的头。”
后面的记忆就开始模糊。
百草恍惚记得自己是被人抱下场的……
然后她就一直处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中,不知道最后的比分,也没有看到若白同廷皓的那场比赛……
隐隐约约,她能听到满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呐喊声,比她和婷宜比赛时还要热烈很多很多倍……
☆★☆
三年后。
紧邻在市体育馆的右方,是新落成的岸阳市跆拳道训练基地。夏日的阳光照耀着那栋白色的建筑物,穿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落到里面正在做着正式训练前热身运动的队员们身上,每个队员都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怎么还没来啊?”
跪在地上擦着垫子,晓萤时不时朝门口张望。今天一下课百草就说要先去办点事情,等会儿再过来。可是,训练都快开始了,怎么还不见她来啊?
沈柠教练可是最不喜欢队员迟到的。
打个寒战,晓萤赶忙把脑海中闪出的那个可怕画面删除掉,一下一下用力擦垫子,心里焦急地碎碎念着:
“百草!百草!快到!快到!”
又过了一会儿,百草还没有到。晓萤担心地坐在垫子上休息,一边期待百草能按时赶到,一边望着练功厅里的其他队员发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十三章
岸阳的跆拳道训练基地是在三年前正式成立的,一开始只是用了体育馆里的几块场地来进行训练,后来,由耀方集团提供赞助,建立起了现在这样一栋漂亮的跆拳道馆。
真是太漂亮了。
晓萤还记得当基地的训练道馆刚刚建成、她随着沈宁教练和队员们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简直惊呆了。白色的大理石外墙的建筑物,一共两层,再加上顶部的线条非常优美,远远的看去就像雪山一样洁白
挺秀。馆里有很多明亮宽敞的训练厅,每个训练厅都有透明的就像水晶一样巨大的透明玻璃窗、整面的镜子墙、跟正式比赛场地完全相同标准的赛垫,而且,居然还有一个个单独的淋浴间!
不是大家挤在一起的大淋浴房哦。
而是隔开的、居然还有浴帘的单独淋浴间!
太奢侈了啊。
而且训练馆里还非常现代化,有各种先进的仪器,记录练习时候的心跳、脉搏、肌肉发电的情况,跟松柏道馆和其他道馆那种训练方式很不一样!
自从沈柠教练的跆拳道训练基地正式成立的那一天,它就成为了岸阳市跆拳道的标志。晓萤还记得,一开始,各道馆都或多或少对它有些顾虑,怕它会成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连她都替松柏道馆担心
过,害怕万一训练基地把弟子都吸引走,松柏道馆倒闭怎么办。
后来才发现,沈柠教练并不是将队员吸收,就要求队员们脱离原本的道馆。而是每天只在下午集训一次,平时还是会让队员们在各自的道馆进行日常训练,代表各自道馆进行比赛。如果队员们赢得比赛
取得好成绩,荣誉依旧属于他的道馆。
各道馆放下心来。
沈柠教练将收入的学员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跆拳道普及练习的业余队员,是面向大众的,只要有兴趣,能交得起学费,都可以参加,但是一共分为两个本,每班二十个人。一部分是由她亲自带队训练
的为数很少的正式队员。
虽然大众版的学费昂贵,但是经过训练之后,几乎所有学员都会有能力上的明显提升。所以每期大众班的报名都像一场战役,为了争取那四十个名额,各道馆都为自己的弟子们想尽了办法。
至于正式班就更了不起了。
由于训练基地是国家跆拳道队的试验项目,所以被特批有资格单独组队,直接参加全国各项重要的比赛。
三年下来,训练基地的战果辉煌!
在全国赛、全国青年赛和各种锦标赛上,沈柠教练率队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甚至好几次打败了国家队和国家青年队的优秀选手,获得冠军!上个月,国家主管跆拳道的官员还特意来到岸阳,为沈柠教练和队员们庆功,祝愿她们能够再接再厉,争取能参加明年年初的世界锦标赛,乃至角逐两年后奥运会的参赛资格!
重新叠起手中的抹布,继续擦垫子,晓萤沮丧地叹口气。唉,不过很可惜,她并不是正式队的队员。其实想想也是啦,她功夫那么差,沈柠教练怎么可能收下她呢?
不过她也不在乎。
她不在乎能不能成为了不起的的跆拳道高手,她的伟大梦想是将松柏道馆经营成了不起的道馆!
她跑到沈柠教练那里,苦苦哀求沈柠教练好久,请求给他一个在训练基地打杂的机会。她什么杂务都愿意做,不管是打扫卫生、抄表格,还是扛行李只要让她能够进到里面,学习如何经营管理一支跆拳道队。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沈柠教练终于被她打动了,而且居然在使用了他一个月之后,开始每月给她发薪水!虽然钱不多,但是她已经喜出望外了。
说是打工干杂务,可是一点也不辛苦。百草那个善良的家伙,经常默默地替她干了大部分的活儿,还无论如何都不要她分给她打工薪水。嘿嘿,她是名义上的打工小妹,百草是实际上的打工小妹。
百草……
想到百草,她就不由自主想到了三年前道馆挑战赛的那一站。
那一场松柏道馆与贤武道馆的对决,惨烈的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直到如今,那记忆还如此清晰,她记得自己远远地站在观众席里,惊恐地看着婷宜一次次踢到百草的脸部要害,惊恐地看着百草那鲜血和青紫肿胀的眼睛,他恐惧极了他以为百草会被婷宜踢成重伤!
下场的时候,百草昏倒在了赛垫上,是若白师兄将百草抱到场边的。当她从观众席冲下去,冲到百草身边时,那张昏迷中的被踢的异常凄惨的脸让他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
百草的睫毛紧紧闭着。
睫毛湿润颤抖,有泪水从紧闭的睫毛间缓缓渗出来,她哭着抱紧百草,能感觉到百草的身体在颤抖。
接下来的那场,若百输的那场若白师兄输给了延皓。
若白输的那场在松柏道馆是个禁忌,那一场——
松柏惨败。
就在松柏道馆陷入失败的低潮中时,沈柠教练的入选名单使得大家振奋起来!上面赫然有着若白的名字,而且就紧紧挨着延皓,是第二名甚至在申波之上!
亦枫的名字也在上面,而且,最神奇的是在名单的最后一行,居然是百草的名字!
他们三个都在里面,那么就是说虽然惨败给贤武,沈柠教练依然认可了松柏道馆的实力!
松柏道馆的弟子高兴得恨不得敲锣打鼓。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若白师兄竟拒绝了。
他没有去训练基地报到,除了每天带领松柏道馆的弟子们进行日常训练之外,他也几乎不再说话,沉默得仿佛将自己封闭了起来。那段时间若白师兄自己也不再练习,他仿佛已经放弃了跆拳道,而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阴冷的气息让大家全都不敢接近。
直到有一晚。
晓萤和几个同学看夜场电影回来,偷偷穿过道馆里的小路,竟然发现在练功厅外的木廊上有两个人影。
那晚的月光很好。
若白坐在木廊上,百草与他并肩坐在一起,两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离得太远。
她完全听不到两人有没有在说话,以及说些什么。
后来,若白师兄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严厉,而他对百草的日常训练完全可以用“严苛”和“残酷”来形容。晓萤想,那晚百草一定说错了什么,才使若白师兄变成这样。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四章
晓萤知道,其实百草对于入选沈柠教练的训练基地很犹豫。虽然百草很想去,可是入队需要交纳一定的训练费用,这笔训练费对于别人来讲也许一点儿也不多,但是对于百草,她连支付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很吃力,哪里还能承受这样一笔多出来的费用呢?
幸好沈柠教练不知道从哪里了解到百草的情况,特别减免了她的训练费。
真是上天保佑啊!
自从进入训练基地,经过沈柠教练一段时间的指导,渐渐地,百草在队里的成绩越来越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百草迅速成长着!那种速度,简直是光速!就如同是雨后的笋芽,晓萤每天都可以看到百草的进步!
百草进步的速度如此迅猛。
在短短一年之内,除了常年不在国内训练的婷宜,百草已经确立她在训练基地女队员当中的常胜地位。在跟沈柠教练出战的几场国内青少年比赛中,百草都令人惊奇地取得了冠军。
在岸阳的跆拳道界,戚百草这个名字不再是默默无闻,她成为各个道馆女弟子心目中新超越的目标之一。
松柏道馆因为百草的崛起重新名声大震!
去年的道馆挑战赛,松柏终于在时隔六年之后再次战胜所有对手,得到了冠军的奖杯!
那场胜利……
紧握手中的抹布,沉浸在回忆中的晓萤忍不住鼻子一酸。她永远不会忘记去年的那个胜利之夜,松柏道馆的弟子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放声痛哭,然后狂欢了整整一夜。自从初原师兄退出,松柏道馆从光芒万丈的巅峰一路暗淡,直到此时才重新绽放出光彩。
她还记得那一刻。
她是多么感激百草。
如果没有百草,松柏道馆不会如此迅速地重新崛起。如果没有百草,若白师兄也许就不会从消沉中重新走出来,重新开始练习,终于在第二年进入训练基地,最终率领松柏道馆走到道馆挑战赛冠军的领奖台上。
不过,说到若白师兄。
嘿嘿。
她倒是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你怎么了?一会哭一会笑,就跟发病了一样!”一个跑步跑得气喘吁吁的身影站到她的身边,晓萤抬头,见光雅边擦汗边以一种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瞟她一眼。
“你才发病呢。”晓萤嘀咕着,慢慢吞吞地擦垫子。
“她怎么还没来?她请假了?是生病了吗?”
“她是谁?你是说百草吗?”晓萤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她,“哇,你是不是在关心百草啊?你在担心她生病是不是?”
“神经!”
光雅闷哼一声,没好气地继续做着训练前的热身慢跑。
变扭的人。
对着光雅的背影,晓萤也哼了声。明明就是关心百草,偏偏装作不喜欢的样子,平时也不跟白草说话,这个人真是变扭死了。
话说,能够进入沈柠教练的正式队,都是各道馆很出色的弟子。
比如此刻站在镜壁扶手前的申波。
申波刚结束热身,正从书包里的眼镜盒里拿出眼镜布,仔细擦拭脸上那副常年不变的黑框眼镜。他是贤武道馆的后起之秀,别看他平常一副书呆子的模样,比赛的时候却很有杀气。
自从延皓因为学习接手父亲的集团公司,半路退出跆拳道界,申波就成为了贤武道馆的主将。除了去年在道馆挑战赛的决赛中,以一分之差败给若白师兄,申波在岸阳也算是拥有几乎不败的战绩了。
在申波的右前方的垫子上,林凤正在压腿。
刚进入训练基地打杂的时候晓萤以为林凤跟赛场上一样,是喜欢冷笑的阴森森的女孩子。那料到,平时的林凤又细心又体贴还有点唠叨,再加上她是所有女队员中年龄最大的,就跟大姐大一样照顾着大
家。凡是出去打比赛,都是林凤在忙前忙后地操心大家的饮食起居。
在婷宜出现之后林凤退居成为岸阳女选手的二号,现在百草崭露锋芒,林岚的排名又靠后了一位。可是林凤好像并不在意这些,跟她和百草的关系都很好。
再加上江北道馆的石综、明浩道馆的寇震、普海道馆的梅玲,岸阳跆拳道训练基地的正式队员里,每个人的名字拿出去都是响当当的,让其他城市的选手不敢小觑。
那么实力差到连大众班的队员都打不过的光雅,是怎么混入正式队员的呢?
一想到这个,晓萤就无比郁闷。
……
“我知道,光雅不具备进入正式队与你们一起训练的实力”抱着一堆记录表的晓萤坐在角落里。艳羡地望着站在那满是阳光的巨大玻璃窗前的光雅。沈柠教练的右手揽住神情有些紧张的光雅,目光从一
字排开的队员们掠过,笑了笑,说:
“可是,谁让我是光雅的小姨呢?这个后门我为她开了,你们谁有不满,可以直接向我提,但是不要难为她。”
……
就因为是沈柠教练的外甥女,光雅居然可以直接进正式队进行训练!晓萤心底的嫉妒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不过,意外之喜是——
因为光雅是临时多加进来的,没有练习时的搭档,沈柠教练就抓了她做光雅的陪练。哈哈,虽然她是很看不上光雅的功夫,但是能当陪练,总比每天眼巴巴蹲在一旁擦垫子强啊!
“她生病了是不是?”
晓萤抬头一看,居然还是光雅。
“否则她不可能现在还不来,”光雅气呼呼地瞪着她,“我看到她一下课就走了,还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去看医生去了?为什么你不陪着她去?”
“她,她,她,她是谁呀?”晓萤翻个白眼,“既然这么关心她却连她的名字都不肯喊。”她真的是很不喜欢光雅的别扭劲,可惜很不幸的是,升上高中以后,她和百草居然跟光雅分到了同一班。
“谁关心她了!”光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是怕她看病没有钱,赖账跑掉,丢训练基地的脸!”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五章
“啪嗒。”
练功厅的门被推开。
光雅和晓萤立刻睁大眼睛,同一时间向门口望去——
旧得发黄的道服,因为身高猛窜了很多,裤子变成了七分裤的样子,露出两条又细又长的小腿。好像是一路着过来的,那女孩子的一头短发被汗水湿透了,脸红扑扑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胸口也在急
促的起伏着,眼镜像小鹿般向里面看过来,略微有些慌张的样子。
可不就是百草嘛!
“放心啦,没迟到!”
没有看到沈柠教练,又听到晓萤的喊话,百草这才长长喘了口气,弯腰扶住双腿,深呼吸,让自己因为狂跑而急跳的脉搏降下来。好险,她没想到只是去拿个东西办下手续竟然会花这么长的时间。
差点迟到。
“你怎么才来啊?啊,对了,百草”晓萤的眼睛望向光雅,笑嘻嘻地说,“有人很担心你,问了好多次了,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还埋怨我没有陪你一起去看医生呢。不如你先告诉她,你到底生病没,省的人家担心。”
百草错愕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光雅。
光雅腾地窘红了脸。
“我……没有生病,”百草也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到了高中跟光雅成了同班同学,但是光雅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很讨厌她,除了对她冷嘲热讽,几乎从不跟她说话,“我刚才是去……”
“谁管你去哪儿,无聊!”
光雅板起面孔,冷冰冰地留给她一个后背,走开了。
呆呆地看着光雅的背影。虽然早就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可是百草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别理她,她就是一个超级大别扭。”晓萤安慰她,忽然又看了看她,疑惑地说,“咦,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好像什么地方很不对劲。”
被发现了。
百草紧张地攥住道服的衣角,连忙接过晓萤手中的抹布,说:“你休息一下,我来擦垫子。”
“我都擦完了好不好,累死了!”晓萤哀号,“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到底干什么去了啊?”转了转眼睛,她蹲在百草身边,小声说,“你不回答我,一定是有秘密,嘿嘿,让我猜一猜,你是不是……嘿嘿……又跟若白师兄约会去了啊?嘿嘿……”
“没有,你别乱说!”百草着急了。
这么紧张干吗?”晓萤得意地说,“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哦。上个星期天,我都看到了,你和若白师兄在街上偷偷约会,若白师兄还拉着你的手走路呢!”
百草的脸顿时红成一个苹果,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不是约会,是若白师兄带我去……”
“哇,百草!”
正在压腿的林凤抬头看到百草,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走过来,一把将她从垫子上拉起来,打量着她的腰带,笑着说:
“你考上黑带了?”
“啊!对……”傻傻地瞪了百草身上那条黑带两秒钟,晓萤才张大嘴巴,尖叫起来,“我就说有什么不对劲!你的白带不见了,你今天系的是黑带!你考上黑带了!”
正在打瞌睡的亦枫被晓萤的声音吵到,他抬头看了看害羞的脸红红的百草,懒洋洋的喊:
“嘿,不错呀,你也终于成为黑带高手了!”
石综、寇震、梅玲停止了热身,纷纷过来恭喜她,申波也走过来,很郑重地对百草伸出手,说:
“恭喜。”
“谢谢。”
百草尴尬地跟他握了握手,却听到光雅在旁边冷冷地说:“都十七岁了才拿到黑带,真够丢人的。”
“不是十七岁才拿到,是十七岁才去考!”晓萤横光雅一眼,“我们家百草三年前就比很多黑带高手厉害了,她只是一直懒得去考而已!总比那些早早就考上了黑带,结果还打不过非黑带选手的人强吧!”
“你在说谁?”光雅怒了。
“我说的是谁,谁心里……”
“晓萤!”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百草赶忙拉一下晓萤,让她不要再说下去。她知道光雅非常敏感,自尊心也很强,自从进入训练基地,光雅的训练强度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比不上。
“哼。”
被百草拉走,晓萤只得怏怏地闭上嘴。真是郁闷,就算光雅的父亲曾经是百草的师傅,百草也不用这么迁就光雅啊。
她瞪着百草,没好气地说:
“那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突然想开了?以前劝了你那么多次,让你去考黑带,你就是不去,宁可每次出去打比赛都系条白带被人嘲笑。怎么突然不声不响地就去把黑带考下来了?看定有蹊跷!说啦!”
手指摩挲着腰上的黑带。
系了这么多年的白带,如今换成这条黑带,就像离开了老朋友一样,百草心里有些不适应。可是,系上黑带的感觉好像真的不一样,就像是得到了认可,更加有了力量。
往后再去打比赛,她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因为系的是白带,而被人指指点点,像异类一样了吧?
“是若白师兄……”
“是若白师兄……”
“啪嗒!”
大厅的门再次被推开。
看到进来的人,百草和晓萤再也不敢再聊天,和其他队员一样赶忙跑到训练厅中央,笔直地列队站好。
“教练好!”
队员们齐刷刷地喊。
“大家好。”
一身雪白道服的沈柠走过来。
即使上训练课,她也画着简单精致的妆容,盘着低低的发簪,露出白皙优雅的脖颈。低簪上斜插着一只发簪,是羊脂白玉的,顶端雕出的兰花里吐出一串白玉珠子,温润美丽,随着她的脚步轻盈地晃动。
若白走在她的身后。
刚刚带领大众班结束完训练他的道服微微有汗湿的痕迹,头发也濡湿了一些。这三年他的身高也长高了不少,愈发显得修长清俊。只是他的面容却更加冷峻,淡淡一个眼神过去,就会骇得打闹嘻戏的学员们不敢再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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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他当年并没有去训练基地报到。
过了一年的时候,沈柠教练竟然第二次向他发出了邀请。
所以若白的加入比正式班的其他队员们都晚。但是他一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赢得了所有队员的信任,替代经常不参加日常训练的廷皓,成为了队长。
沈柠教练也发现了若白的这个特点。
虽然看起来冷冷的很酷,但是却有种莫名的亲和力,能够使得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又敬畏又信赖他。于是沈柠教练先派他做大众学员班的助教,发现他做的很好,就渐渐的,几乎把大众学员班日常的基础训练都交给他了。如今他每次都是先结束完大众班的带队训练,再赶到正式班进行自己的练习。
若白走进队伍中。
汗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百草抬头看向他时,他已经沉默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他和她是训练时的搭档,她右侧的这个位置是他的。若白凝神望着前方的沈柠教练,好像并没有留意到她有何不同。
站在队伍面前,沈柠没有像平时那样开始宣布今天训练的内容,却是走到百草面前,低头看向她腰间系着的黑带,说:
“终于去考黑带了?”
“是。”
百草两颊微红。
“那么,往后去参加比赛,就不会再有人因为你是白带而轻敌,明白吗?”
“是。”
以前她确实曾经因为身系白带去打比赛,使得对手大意轻敌,从而轻松地赢得过几次胜利。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她是故意系白带,是一种迷惑对手的战术。咬了咬嘴唇,可是,她真的从来没有想用这样的战术去赢得比赛。
“嗯,”沈柠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笑了笑,说,“不错,这条黑带很衬你,很帅。只是你的头发有点太乱,如果整一整,会更漂亮。”
“……”
听到队员们发出的窃笑声,百草的脸更加窘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好像是有些太长了,偎在脖子周围,也有一些发丝常常从额前滑下来,挡住她的视线。
“好了,”沈柠啪啪拍了两下手掌,让队伍重新肃静下来,说,“接下来我们进行训练,开始吧!”
“是——!”
整齐洪亮的声音响彻练功厅,每天例行的训练开始了。虽然沈柠教练会根据每个队员不同的身体情况、技术特点进行一些特训和指导,但是基本功的练习依然是每次训练课的必备内容。
“前踢!”
“呀——!”
“横踢!”
“呀——!”
“下劈!”
“呀——!”
宽敞明亮的练功厅内,队员们分成两人一组,一人拿脚靶,另一人随着沈柠一声声的口令,整齐划一地呐喊着,一遍遍做着动作。二十几分钟下来,交替着进攻和拿脚靶,每个队员身上都已经是汗水淋漓了。
“旋身后踢!”
“呀——!”
在同时腾空旋转而起的一排身影中,跟以往一样,沈柠的目光又一次被那个旋风般的身姿上吸引住。
那样的旋转。
那样的速度。
那样的轻盈。
却带着如雷霆万钧般的力量,空气在瞬间被搅成一个漩涡,仿佛能够看到水墨画般道道旋转的气流,腿影挟着裂空的风声,以比其他所有队员都远快了整整一拍的速度——
“啪”的一声巨响!
百草的右脚重重踢上了若白手中高举的脚靶!
汗水濡湿了头发,随着旋转的风速,黏在百草的脸上。沈柠教练宣布基本动作练习结束,休息五分钟,百草弯下腰,扶住双腿,呼呼地喘气,半晌她才浑身是汗地直起腰,走到放在角落自己的背包前,掏出灌满白开水的水杯。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心跳慢慢平缓下来,她用手拨开黏在脸上的头发,可是发丝粘哒哒地贴在脖子里也还是很不舒服。犹豫了一下,她打开背包,拉开里侧的暗袋拉链,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去,摸出了一个发圈。
黑色的发圈。
上面有一只红色的塑料草莓。
望着它呆看了几秒,百草俯下头,对着草莓轻轻呵了口气,用手指擦拭着。阳光照耀在它上面,红红的很诱人,亮晶晶的,闪着光芒,看起来竟和全新的一样。
将头发揪成一个小小的马尾,百草将草莓发圈戴上去,心里忽然像满了一样,忍不住微笑起来。转回身,她准备走回去,却看到沈柠教练正在同若白说话,若白还没来得及擦汗喝水,后心的道服湿黏黏地贴在他的背上。
“若白师兄。”
目送着说完话的沈柠教练离开,若白听到了百草的声音,他一回头,看到她手中正拿着他的毛巾和水杯。等他一语不发地接过毛巾和水杯,她就盘膝坐在他的身边。
“训练结束后,你再多加训一个小时。”
擦完汗,若白将毛巾放在手边,眼睛淡淡扫过她头发上的那只草莓发圈。
“好。”
百草点头,并没有多问加训的原因。
“我先走了,这里就拜托给你了哦!”训练课结束,沈柠教练一走出练功厅,晓萤急匆匆地抓起东西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又猛地回头对百草喊,“万一我妈问起来,你就说我去同学家去拿很难弄到手的补习资料去了,千万别说漏嘴啊!”
“……”
百草张了张嘴,还来得及说话,晓萤的背影就消失不见了。
“晓萤又交男朋友了?”林凤笑呵呵地收拾东西,把毛巾之类塞进背包里,“好一阵子没见她这么急着走了。”
应该是吧。
百草边把散落在垫子上的脚靶收拢在一起,边想起课间的时候,隔壁班那个男生偷偷塞给晓萤一张纸条,然后晓萤托着腮帮子傻笑了一整个下午。希望今天晓萤不会回家很晚,其实她跟范婶一样,担心晓萤回家太晚会不安全。
“你天生佣人命吗?整天替她干活,到底是你打工还是她打工!”身边传来不屑的声音,没等百草错愕地抬起头,光雅已经板着脸同梅玲一起走了出去。
很快的,训练厅里只剩下若白和百草两个人。
太阳渐渐西下,阳光变得晕红起来,落地窗的玻璃上折射出大片大片的金辉。百草吃惊地睁大眼睛,看到若白居然从背包里拿出两根粗粗的类似小朋友跳皮筋用的牛皮筋。
当若白半蹲下来,将其中一条牛皮筋系在她的右脚踝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不解地问: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出腿之前,你总会自觉不自觉地先跳一下再出腿,这个缺点沈柠教练已经向你指出很久了,可是你一直无法改掉。” 若白淡淡地说,继续将两根牛皮筋分别系紧在她的左右脚踝。
百草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
是沈柠教练发现了她这个毛病,凡是出腿,她必定会先有一个小的跳步。有经验的对手一旦抓住它,就很容易把握她出腿的时机。她练了很久试图改掉,可是似乎身体已经养成了惯性,一旦太过紧张还是太过放松,都会旧态复萌。
“如果你在出腿之前还有那些没用的小动作,我会用这两根皮筋拉住你。”这个办法是昨晚临睡前他忽然想到的,刚才训练课上跟沈柠教练谈了一下,沈柠教练也认为可以尝试。
“所有的基本动作,按照训练课的顺序,每个做十次。”
等了一下,见她还是望着脚踝上的牛皮筋发呆,若白皱了皱眉,提高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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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夜晚。
离松柏道馆只有两条街的夜市里,胖周大排档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红火。小菜味道很好,干净又便宜,露天摆放的十几张桌子全都坐满了客人,电视机里热闹地播出着一档收视率很高的电视剧,老板胖周正在亲自下厨爆炒田螺,夜风中弥漫着田螺和啤酒的香气。
“再来一扎啤酒!”
“9号桌一盘盐水花生!”
“2号桌要餐巾纸!”
“毛豆煮好了没有,15号客人催了!”
“……”
端着整整一大托盘刚煮好的毛豆出来,听到胖周的吆喝声,百草顾不得擦头上的汗,急忙盛出一盘来,送到15号桌上。
15号桌的客人是三个头发染成奇怪颜色的青年人,其中一个人胳膊上还有纹身。那个纹身青年把啤酒杯往桌子上一顿,瞪圆眼睛对百草吼:
“这么慢,等很久了!”
“毛豆要多煮一下才比较入味。”百草解释说。
“是不是骗人啊!”
纹身青年怒哼了声,抓起几颗毛豆塞进嘴里大嚼起来,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又吆喝着大声喝酒划拳起来。手臂一挥,他的手肘撞到桌边的啤酒杯,咣当一声,啤酒杯从桌上摔下去,慌乱中他还没来得及躲闪,眼看着啤酒就要泼出来弄脏他的裤子,一只手凌空抓住啤酒杯,稳稳地又放回桌上。
纹身青年目瞪口呆地看着百草。
难道是他眼花,他怎么感觉啤酒杯被碰到之前,这女孩子就已经伸手去接了。
“……若白哥哥,我们高考准备报你的学校,想请教你一下,哪个专业比较好呢……”
百草走回柜台的时候,又看到了7号桌那几个高中生女孩子,她们正拉着若白说话,一个个兴奋得面若桃花。这个星期见过她们好几次了,每次来都是不停地找各种借口让若白过去,惹得同样在大排档打工的阿英、阿建都开始打赌,看若白到底会不会最终跟她们中的哪一个出去约会。
见若白只是沉默收拾被啤酒弄脏的桌子,完全不理会那群女孩子,百草觉得阿健应该会输。
电视机在柜台前面的高柜上轰轰烈烈地响着,百草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还是那部电视剧。真奇怪,为什么一部电视剧可以播三百多集,为什么剧里那些人纠缠了那么多集还是纠缠不清,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看。她摇摇头,趁这会儿没事,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来做作业。
下学期就是高三了。
她究竟要不要去参加高考呢?
写着英文老师要求的作文,她有些茫然。自从进入松柏道馆,她几乎再没有拿过师父给她的钱,师父的经济条件并不好,何况光雅跟她一样,也要高考。
喻夫人曾经提出过,每月给她一些钱,作为对她打扫道馆的卫生、帮范婶做饭洗衣的酬劳。然而她怎么可以收呢?这三年来,她吃住都是在松柏道馆,喻馆主和夫人是好人,从来没跟她提过食宿费的事情,她的那些劳动,根本不足以报答。
要感谢若白。
如果不是他帮她介绍了到这里打工的机会,上了高中之后的学杂费就很难支撑了。可是上大学的话,需要很多钱吧,她暗暗叹了口气,还有,为什么这一年她身高长了这么多,许多衣服都穿不下了,需要重新再买。
或者如果她的身材跟晓萤差不多也好啊。晓萤有很多不穿的旧衣服,为什么她要比晓萤高了足足十几公分,根本就穿不上。
胸衣看起来也必须再买一个。
现在这个太紧了,训练的时候常常勒得她喘不过气。
默默地看着作业本上一个个的单词,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晓萤,范叔范婶那么疼爱晓萤,恨不能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晓萤。如果她的父母还在,她应该不会这么辛苦吧……
“7号桌结账。”
高高的身影笼罩住她,若白的声音响起。她急忙赶走心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接过他手中的钞票,打开收款机,结算应找的零钱。
若白结完帐回来时,大排档每晚的营业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只剩下一两桌客人还没走。并肩同她站在柜台前,他也拿出一本英语原文书,看了半晌,忽然淡淡说:
“每个高校都有助学贷款。”
“呃?”
她惊讶地抬头。
“不过,也许你功课太差,根本就考不上。”手指落在她的英语作文上,他皱眉说,“这一句的语法是错误的……”
在若白的纠正下,百草面红耳赤地修正了好几个句子。
两年前,当若白高考进入大学的英语专业时,她才发现她对若白的了解真的很少。他用了那么多时间在跆拳道上,学业却还是很优秀。
“10号桌买单!”
正在扫地的阿健高声喊,百草放下笔,找出10号桌的单子准备去结账,若白将单子接过去,漠然地说:
“继续写完它。”
将修改完毕的英语作文重新誊写了一遍,百草再次抬起头来,发现若白正在收拾几张杯盘狼藉的桌子,将一堆碗碟放进塑料盆,用抹布擦拭桌面。
“我来!”
急忙跑过去,她去抢他手上的抹布。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活儿,若白其实只要负责点菜、传菜和帮客人结账就可以了。
“作业写完了?”
若白没理会她,径自将桌面擦干净,抱着那盆装满脏碗碟的塑料盆到一旁的水龙头处,开始洗碗。
“嗯,写完了。我来洗。”
她蹲下来,挽起袖子就从塑料盆里拿脏盘子。若白左臂一挡,格开她的手,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扔给她,看也不看她,说:
“我洗,你擦。”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她还是试图将整个塑料盆抢过来,“若白师兄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你今天不能碰凉水。”
他将塑料盆重新拉回来,旋开水龙头,仔细地清洗碗碟。百草的脸“刷”地红了,傻傻地看着他,他、他指的是……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往后每个月的这几天,在道馆你也不要再用凉水去洗衣服洗菜,”细细的水流淌落在盘子上,若白的声音平板无波,“必须把身体调理好,否则如果正好在这样的日子遇到打比赛,怎么办?”
她的脸快要红透了。
她记得,在第一次月经来潮的时候,初原曾经告诉过她,特殊的几天不要碰凉水。可是她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不去洗衣服洗菜洗碗洗抹布,而把事情推给别人去做呢。
慢慢的累积下来,几乎每个月她都是痛的,而且每一个月都比上一个月更痛。上次出去打比赛,正好是她那个来的时候,小腹里闷痛难受得到第二局都还落后两分。
可是,若白怎么会知道的?
想问又觉得很尴尬,百草的耳朵也像烧了一般的红,她死死地低着头,僵硬地接过若白洗完递过来的碗碟,用干净的布一只只擦干净。
夜晚的风很凉爽。
大排档基本上没有客人了,老板胖周和阿英、阿健忙碌着把桌椅收起来,电视机还在高柜上热闹地响着,阿健又送过来两大塑料盆脏盘子,水龙头中的水流哗啦啦地流淌下来。
若白沉默地洗着碗筷盘碟。
他洗一个,她擦一个,渐渐的,干净的碗碟叠成了一座小山。
“我……我今天拿到黑带了。”在持续的沉默中,终于还是她先局促地开口说话。
“嗯。”
若白无动于衷。
“……谢谢你。”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考黑带的钱总是列在她预算支出的后面几位。如果不是他强逼着她去考试,又事先替她交了各种费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黑带。
若白将最后一塑料盆的脏碗筷搬到水龙头下面,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我会尽快把考黑带的钱还给你的。”
等下个月拿到在大排档打工的钱,她就有钱可以还给他了。至于文胸,也许还可以再坚持两个月。
“我说过了,考黑带的钱由我来出。”若白皱眉,往塑料盆里倒了一点洗洁精,双手一搅,白色泡沫从盆里涌出来。
“不,我下个月就还你。”
百草急忙说,她知道若白的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
若白沉默起来。
直到那只塑料盆中的碗碟全部洗完,他才肃声说:
“什么时候去考黑带,是你的自由。既然是我强迫你去考,那么所有的费用理应由我承担。”
“不是的……”
“你所要做的,”打断她的话,他抱起被她擦干净的那高如小山的盘子,走到放碗筷的高柜前,“是取得参加世界跆拳道锦标赛的资格。”
世界跆拳道锦标赛……
百草怔怔地看着若白将盘子整齐地放入高柜,是的,世界跆拳道锦标赛将于今年秋季在香港举行。前几个月国家体育总局的领导前来视察的时候,特意说起过,因为岸阳训练基地战绩辉煌,所以拥有和国家队的队员们同等竞争参加这次世界跆拳道锦标赛的资格。
“这一次,我要你战胜婷宜。”
将所有的碗筷都放进柜子里摆好,在初夏的夜风中,若白对她说。
第十八章
世界跆拳道锦标赛…….
百草怔怔的看着若白将盘子整齐地放入高柜,是的,世界跆拳道锦标赛将于明年年初在香港举行。前几个月国家体育局的领导来观察的时候特意说过,因为岸阳训练基地战绩辉煌,所以拥有和国家的队员们同等竞争参加这次世界跆拳道锦标赛的资格。
“这一次。你要战胜婷宜。”
将所有的碗筷放进柜子里摆好,在初夏的夜风中,若白对她说。
回到松柏道馆,是晚上十点钟左右,若白和百草走在安静的庭院里,一路上遇见三四个小弟子。
“若白师兄好!”
“百草师姐好!”
看到他们,小弟子立刻闪到路边,用恭敬的眼神望着他们,声音洪亮的弯腰行礼。
这三年时间,松柏道馆的弟子换了一批又一批。有些弟子考上外地的大学,有些弟子不在练跆拳道,新来的小弟子们渐渐成为松柏道馆的主力,尤其是去年松柏道馆获得道馆挑战赛的冠军,前来报名的弟子人数远远超过以前。
“你居然回来的比我还晚!”
晓萤正在洗漱准备上床,看到百草进来立刻贼笑起来,“嘿嘿,你是不是又跟若白师兄约会去了?”
“…………我,我从来没有跟若白师兄约会过。”百草急的有点结结巴巴。
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晓萤好像认定了她在跟若白谈恋爱,只要她和若白回来的晚一些,晓萤就会打趣半天。
“又骗我!”
晓萤白她一眼,约会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么紧张,再说了,又不是没见过她和若白师兄约会,两个人都在街上拉手了,还有并肩坐在月光下的画面,要说没谈恋爱,鬼才信呢!
“不过,可惜你回来晚了。”见他焦急的解释模样,晓萤换了个话题,“刚才初原师兄从美国打电话回来了呢。”
“初原师兄?”
心口猛然一撞,手中正要放下的书包被百草紧紧握住。“是啊,说起来,好久没有接到初原师兄的电话了。”晓萤躺在床上,拿出一本漫画书来翻,“一转眼,初原师兄去美国当交换生都快三年了,这么久不见,不知道他是不是变得更帅更迷人了呢?”
三年了………
想一想,百草脑海中初原前辈的模样竟有些模糊了。只记得那干净的消毒水一样的气息,温暖地揉着她头发的手掌,还有那温和的声音。
他去美国做交换生的事情决定的非常突然,她刚刚从败给婷宜的打击中恢复出来,她就已经飞去美国,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是啊,他还问你在不在,想要你接电话呢。可惜你还没回来,我就跟初原师兄说,你跟若白师兄约会去了。”
“我没有跟若白师兄约会!!”
“哈哈哈,好啦好啦,骗你的啦,哈哈哈,看把你急的”晓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半天才说,“好啦,我跟初原师兄说你打工去了,还没回来。”
“哦”百草松了口气。
“然后,初原师兄问,”故意咳嗽一声,晓萤模仿起初原的声音,“白早最近还好吗?”
百草屏住呼吸。
“我回答说,很好啊,百草身体很好,功课也好,比赛也打得很好,上个月还参加和临市的友谊赛,得到了冠军呢!”晓萤挑起眉毛,得意的说,“怎么样,这回答够意思吧?你每次那个来,痛的要死要活,我都没告诉初原师兄呢!”
“晓萤”
百草窘红了脸。
而且,我还把你考上黑带的事情也告诉可初原师兄了,嘿嘿,初原师兄让我转达他对你的祝贺。呐,我转达完毕了!”
噼里啪啦一堆话说完,晓萤继续津津有味的翻看租来的漫画书。坐在椅子上百草有些发怔,如果她早回来一会,说不定就能听到初原前辈的声音了”
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她将明天的课本收拾进书包,走到卫生间准备刷牙洗脸,水龙头一开,凉水哗啦哗啦流出来。
“暖水壶在下面,请用热水.‘
身后传来晓萤的声音,百草错愕的回头看他。
“嗯?“
“是若白师兄大人吩咐的,让我叮嘱你这几天无论是洗脸还是洗衣服什么的,全部不许用凉水。这壶热水是我刚才特意为你烧得呢,怎么样,感动吧?啊,还有,桌子上有一包红糖,等会你冲一杯糖水喝了,不过这包红糖是若白师兄拿过来的,不用感激我。”
晓萤从漫画书里抬出头,说:“就说你们在约会吧,偏偏还不承认。昨天你那个第一次来,训练的时候出冷汗,若白师兄来问我,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才刚刚告诉他他,你每次那个来的第一天都会肚子痛,上次比赛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在决赛中差点输掉。结果,今天若白师兄就把红糖拿过来了,还让我一定要帮你调养过来。这么紧张你,你还骗我,真的不把我当朋友啊,哼哼~~”
“没有,你真的误会了”
洗脸盆里混合了热水,热腾腾的用湿毛巾稍微在脸上蒙了几秒钟,感觉一天的疲劳都渐渐散去。把毛巾挂好,百草重新走回桌子前,看到了那包红糖。“若白师兄是想让我把身体调养好,”杯中的红糖水升腾气袅袅的热气。犹豫了一下,说“参加明年的世界跆拳道锦标赛。”
笔随心动,淡淡的字迹如行云流水般靛放,虽然是写在一张旧报纸上,却丝毫无损字体的风骨。静待墨迹稍干,若白端详半响,将它移至一旁,又拿出一张报纸来写。
“宣纸没了,墨也换成最差的,有股臭味,”鼻子嗅了嗅,亦枫在床上打个哈欠,“百草知道你替她交了黑带考级费之后,穷成这个样子了吗?:”
若白默不作声。
沾满墨汁的毛笔轻轻在砚台上靠了靠,他凝视着旧报纸,思衬了下,才开始下笔。
“是为了明年的世界跆拳道锦标赛对吧?”亦枫懒洋洋地说,“我也看了大赛的章程和规则,参赛选手必须拥有黑带以上的段级才能报名。不过,你花费这么多经历放在她身上值得吗》最近这一年,你当她陪练的时间,比你自己训练的时间都长”
“她不需要知道这些。”秀丽遁劲的《赤壁赋》书写在今报纸上,若白淡淡地说,“而且,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她。”
亦枫撩起困乏的眼皮看他:“你不觉得可惜吗?”
知道《亦壁赋》写完,若白也没有回答他,叹了口气,亦枫抓把蒲扇扇起来,刚进入夏天居然就开始热起来了。
扇了一会,亦枫又说:“若白,别说我泼你冷水。我觉得,即使她有了报名的资格,也没有什么参赛的希望。”
※※※※
“明年的世界跆拳道锦标赛啊……”
呆呆地望着百草,晓萤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想了半天的措辞,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终于,他灵光一闪,高兴地喊道:“有了,百草,你增加点体重,升一个级别吧!这样就可以不用跟婷宜……….”
嘶!
好烫!
忘记了红糖是用滚烫的开水冲出来的,一口刚喝下去,就躺的百草捂住了嘴巴。
“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晓萤立刻从床上跑下来,拉开她的手,“张嘴我看看,哎呀,都烫出泡来了!走,去我妈房间,让她给你上点药!”
“不用了,”百草急忙拉住她,“范婶都睡了,别吵醒她,只是烫了一点点,已经不疼了。
“我妈每天看中央八套的婆妈韩剧,不看到夜里一点是不会睡觉的,“晓萤才不理会他,对着隔壁的房间大声喊,“妈,你睡了没?”
“没睡,我在看电视!”
范婶的声音喊出来,跟晓萤的一样响亮。
“爸不在家吧?”
“不在!”
“那我跟百草过去一下啊!”
“来吧”
“正好,快过来看广告!”
见到晓萤硬拉着百草进来,范婶坐在床边向她们招手,笑呵呵让他们赶快过来看电视。电视了正在播出的是一支洗发水广告,很著名的洗发水牌子。一个身穿白色的跆拳道服的少女凌空飞踢,在空中一翻身,长长的秀发乌亮顺滑,闪出迷人的光彩。
广告最后定格是那个少女的笑容。
如同百合花般清雅温婉。
那是婷宜…….
百草怔怔地看着电视屏幕上婷宜的笑容,这支广告以前没有见到过,应该是婷宜新代言的产品。她知道刚才晓萤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如果她增加一些体重,升一个级别就可以避开婷宜,不更婷宜竞争。
因为只要有婷宜在,她就毫无机会。
“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广告呢,有什么好看的。”晓萤不耐烦地说,自从那年的道馆挑战赛,看到婷宜对白草出腿那么狠,那就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喜欢和崇拜婷宜了。
“你这孩子,这是婷宜的广告啊!”范婶情不自禁地说,“我数了数,一晚上这电视里播了播了婷宜的三支广告,有饼干的,化妆品的,还有这个洗发水的。晓萤啊,你看看人家婷宜,越长越漂亮了,还那么有本事”
“婷宜,婷宜!烦不烦啊,”晓萤翻了个白眼,“真那么喜欢她,你认她当女儿啊,反正我又不漂亮,又没本事。”
“我倒是想哦,可惜没那个福气。“范婶闲闲的说。”
“拜托!”晓萤气个半死,“你看看她,练跆拳道还留这么长的头发,比赛的时候累不累赘?一点也不专业。还有啊,你看她跟娱乐圈的明星一样,整天拍广告啊,参加活动啊,一年有半年都不训练,有什么好?”
“就算那样,人家只要参加比赛,就能拿到冠军,”范婶继续看电视,韩剧又开始播了,“没话说了吧?”
“百草也是啊!”晓萤怒了,“从去年开始,百草也是只要参加比赛,就能拿到冠军!”
范婶愣了一下,看向百草,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掌,说“恩,百草也是好孩子,也很出色。”
范婶手很温暖,百草的心却很黯然。
从去年开始凡是她参加的国内比赛,都取得了冠军。可是,那些都是没有婷宜参加的比赛,那些国家级的重大比赛,训练基地一向都只有一个参赛名额,沈柠教练重来都是直接派婷宜出战,而婷宜也每次都不负众望取得冠军。
而那年道馆挑战赛之后,贤武道馆宣布,为了给更多的道馆角逐冠军的机会,已经率领贤武道馆取得三连冠的延浩和婷宜以后将不再参加道馆挑战赛。所以去年的冠军,是从缺席了延浩,婷宜的贤武中拿到的。三年来,她每天刻苦地训练,希望有一天能够一雪前耻,战胜婷宜。
然而三年来,她再也没有来过和婷宜在比赛中教授的机会。
晓萤从抽屉里找出药来,小心翼翼地帮百草喷到伤口那里,两人就留下范婶自己看电视,又回到房间。
躺回床上,翻了几页漫画书,晓萤没心情再看下去,叹口气说:“其实真的觉得很丧气,你看婷宜,她整天不训练,还能在比赛里打出那么好的成绩。难道是因为她是跆拳道世家出身,先天基因就特别好,是天才,其他人就都是凡夫俗子?”
“如果不是天才,那只能更加努力”
坐在书桌前,百草将草莓发圈从脑后取下来,用梳子缓缓梳着头发。当年惨败给婷宜,她也有过这样的动摇,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努力百倍,也不是婷宜的对手。
“可是天才是天生的,不是靠努力就能变成天才的!”
虽然很佩服百草顽强的意志,但是晓萤认为还是应该让她认清现实比较好。她不想在看到百草因为婷宜而受到打击,想要去参加世界锦标赛是没有可能的,沈柠教练只会派婷宜去,根本就不会考虑百草。
用手指抚摸发圈上的草莓,百草的记忆回到了三年前的小木屋。
…….
“人们常常喜欢把比赛胜利者叫做天才,认为他们很有天赋………”
初原低着头,帮她用药酒搓开胳膊上的瘀伤。
她的情绪很低落。
他的声音很温和。
“………如果有一天,你能够战胜所有的对手,成为最强的人,到时人们或许认为,你的天赋才是最出色的。”
第十九章
14岁 百草被赶出从小长到大的全胜道馆.
14岁 百草在松柏道馆开始新一段寄人篱下的生活.
14岁 百草光芒乍现.
14岁 百草惨败于天才少女婷宜的脚下 光芒就此熄灭.
14岁 百草认识了初原 若白 延皓
14岁 初原出国 若白落败 延皓离开跆拳道
时光匆匆 当时年少
转眼三年过去.
百草依旧笼罩在婷宜的光芒下.
百草依旧努力着永不停息.
可是这样的努力 PK婷宜时有没有用?
初原就要回国 这将会给百草的生活带来什么变数呢?
若白 他还会那样沉默着吗 ?
接下来的每天,在日常训练之后,若白都会为百草进行牛皮筋特训一个小时。只要她在出腿之前还有多余的动作,他就会用力的将她的脚拉回来,几天下来,她的脚裸被勒的又红又痛。然而也是因为有了疼痛的下意识反应,她的出腿变得越来越干净利落。“呀—啊—”
空中旋身飞踢,仿佛身边的气流被搅动成漩涡,在强大的旋涡中,她的身体越的极高,如同慢动作般,啪啪踢出两脚,那力道之强,拽的若白手中的牛皮筋也飞了出去。
若白一惊。
那样的的力量,还有她飞踢出去的高度
如果她在踢出那两脚之后
从半空落下,百草喘息着收住脚步,她调整几下呼吸,拨开黏在脸上的发丝,这一次她又是直接出腿的,今天还一次也没有被他用牛皮筋拉回来过,她心中喜悦,忍不住开心地说:
“若白师兄,我好像找到感觉了!只要出腿的时候不用过多地考虑动作,只在出腿的那一刹那,心中一动,腿就出去了,就可以…”
“用高兴的太早,这只是训练,没有任何压力,比赛的时候才是关键”若白淡淡地说。
百草脸一红。
是的,她以前也在训练中克服了先跳步的毛病,但是比赛时压力一大,就会再犯。
“那——若白师兄,我们继续吧。”
没顾得上擦额头上的汗,她握紧数双拳,又摆好预备姿势。她就不信,她改不了这个毛病。
“上次沈教练已经说过你了,为什么你的头发还没剪?”打量了她一下,若白皱眉说,扔给他一条毛巾,没有继续让他训练。
“啊?”
她怔了怔,摸摸头发,虽然用草莓发圈绑住了头发,但是眼前的头发太碎了,总是飞出来挡住她的眼睛。
“尽快剪了它,很影响训练。”
“……”
不知怎么的,她犹豫了一下,才回答说—
“是”
第二天是周六,想到要剪头发这件事情,下午的时候百草特意提早了两个小时出门。急匆匆感到几年来她经常去的那家小理发店,发现店门竟然紧闭着,玻璃上贴了张纸,写着“此店转让”四个字。旁边店铺的人告诉她,理发店老板娘的儿媳妇生孩子,老板娘回老家带孩子去了。
百草傻了眼。
这家理发店是周围最便宜的,剪一次头发只用两块钱,其他的理发店至少都要五块钱。这个月老师还要他们买教辅书,本来就入不敷出了,还要攒钱还若白师兄,这可怎么办?
边走在街上,百草边郁闷地左右张望,希望能在发现一家便宜的理发店。
街道两旁有很多卖小首饰的小摊子,琳琅满目地挂起来,在阳光下五颜六色,闪闪发光,有耳环,项链,发圈,还有很多她根本看不懂是做什么用的小饰品。
走着走着。
忽然仿佛被一道光芒闪住了眼睛,她停下脚步。
其中一只草莓发夹被阳光照耀的异常耀眼。小小的草莓,红晶晶的,甜美可爱,镶在不锈钢的长腿发夹上。
跟她头发上的草莓发圈好像是一套的。
心脏怦怦怦地跳起来。
明知道不应该走过去,她应该去找便宜的理发店,她没有钱买这些东西,可是脚步如同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她鬼使神差地站到了那个摊子钱。伸出手指,她碰了碰那只草莓发夹,光滑的手感,细看之下,果真和她的草莓发卡是一系列的!
“喜欢就试试。”
头发染成金黄色鸡窝状的青年头也不抬地招呼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台九寸彩色电视机正在播放的MV。
“我…我没有钱买,可以试试吗?”
百草局促地说。
“没关系,先试试看喜欢不喜欢”青年摊主不在乎地跟着电视哼唱,“而且这发夹很便宜,你买得起!”
“哦”
“哦”
抵抗不住诱惑,她小心翼翼地将发夹从蓝绒布上取下来。摊主青年递给她一面有手柄的镜子,她拿着镜子,试着把草莓发夹在头发上比了比。
“就别在你的刘海上。”
青年摊主看她笨手笨脚地乱比气,索性亲自出手,帮她梳理一下额前的头发,略斜在右侧,别住她碎长的刘海。
“瞧,多好看。”
青年摊主啧啧欣赏了一番。
镜子里,百草第一次发现她的头发也可以如此柔顺服帖。以前要么是短的头发,要么是短发变长后碎乱的刘海。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头发顺顺地贴住她的轮廓。
红晶晶的草莓发夹映着她黑发。
她发现原来自己的脸型是瘦瘦的鹅蛋脸,而不是她一直以为的圆脸。还有,她一直以为自己长的像个男孩子,而此刻,镜子里的她,是一个真正的女孩子。
侧一侧手中的镜子,还可以看到她脑后马尾上的那只草莓发圈。它们两个交换在一起,闪啊闪啊,就像是一对。
天人交战半响,百草咬了咬嘴唇,悄悄握住兜里原本为剪头发准备的那两块钱。也许。也许她能找到更便宜的理发店,也许她可以节省一块钱来买这只发夹。
“这只发夹多少钱?”
话一出口,百草立刻就后悔了。
她什么时候虚荣爱打扮起来,即使能够省下一块钱,也应该攒起来还给若白才对吧。
“看你一个小姑娘也没什么钱”青年摊主上下打量她,想了想,“你给我十块钱就行了!”
“十块钱?”
百草脑袋一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十块钱,便宜吧,以前都没卖过这个价钱,至少要十五我才肯卖。不过看你是一个小姑娘,带上去又好看,才这么便宜卖给你。”青年摊主边看电视边说。
原来,一只发卡要这么贵啊。
百草心中暗然。
不舍地轻轻摸了下别在刘海上那只红静静的草莓发夹,她又照了下镜子,才小心翼翼地把它往下取,唯恐弄坏了要赔。
“哈哈,你居然也会买这种东西啊!”
猛地,如背后灵一样,晓萤的声音从她背后窜出来,吓得她手一抖,草莓发夹险些掉下来。
“先别摘,让我看看。”
不顾百草的拒绝,晓萤重新将发夹在她头发上戴好,左看右看,惊喜地睁大眼睛,喊:
“哇,挺好看的呢,跟你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看起来又可爱又淑女,不错不错!若白师兄,你觉得呢,是不是很好看啊?”
她这一喊,百草才注意到竟然若白也在!
他穿着淡蓝色衬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肩上背着书包。站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她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头上那只草莓发夹上面。
她的脸顿时红了。
不晓得刚才她拿着镜子照来照去的模样有没有被他看到,他最不喜欢她在训练之外的事情上花心思。
“好看,买吧买吧!刚才你问了是多少钱?”晓萤兴奋地说,难得看到百草喜欢这些小饰品。
“我不打算买了。”
百草赶忙说,不敢再看若白。
“为什么不买?很漂亮啊!再说了,你昨晚不是说,碎头发太多了,训练的时候碍事,要去剪头发吗?要是买了这个发夹,把刘海别起来就行了,那就不用剪头发了啊!咦-”
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晓萤转到她的身后去,惊奇地说:
“这个发夹跟你的发圈是配套的哎,都有草莓呢!有缘分啊,买啦买啦,老板多少钱?”
“十块钱。”
青年摊主说。
“十块钱?能便宜点不?”晓萤开始杀价。
“我真的没打算买,我就是…就是试试看”
百草拉住她的胳膊,着急地说。
“拜托,我还不能了解你吗?除非是很喜欢,否则你根本不可能来试的。”不理会她,晓萤继续谄媚地对青年摊主说,“老板,再便宜一点啦!”
“我先走了。”
那一边,若白皱了皱眉,打断晓萤跟青年摊主的讨价还价,对她们两人说。
“是!”
百草赶忙对他弯腰行礼。她知道若白兼任大众班的助教,需要提前到达训练中心。
“若白师兄再见,我们不会迟到的!”
晓萤对他用力挥手。
目送着若白离去的背影,百草有些发证,她能听出来他声音中的不耐烦。
他是对她失望了吗?觉得她也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爱打扮,没有专心地在训练上面吗?
“还在看啊?”晓萤打趣地说,对她眨眨眼睛,“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若白师兄会和晓萤一起出现呢?哈哈,放心吧,我可没有跟若白师兄约会哦,我是和他在前一个街口刚刚碰到的!”
“我..我没有在想这个!”
百草急得有点结巴了。
“好啦。”晓萤敷衍她一句,继续说“你知道若白师兄做什么去了吗?前面街口那里有家翻译公司,他接了一批稿子来做,听亦枫说,最近若白多打了好几份工,每天都很晚才睡。”
心中一紧。
百草紧握住兜里的那两块钱,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沉沉的,她怔了片刻,醒过来时,听到晓萤还在和摊主唇枪舌剑-
“那里有人一口价,说十块就十块的,便宜一点啦!”
“已经很便宜了。这只发夹我只要十块钱,你到专卖店里看看,同样的东西,要几百快钱呢!”
“拜托,你跟人家专卖店里的根本就不是一样的好不好!你看,她头发上这个就是专卖店里的名牌货,”晓萤一手把百草头发上的草莓发圈揪下来,很内行地说,“这个发圈上的草莓,上面镶嵌的是施华洛世奇的水晶,这么闪这么亮。你这个发夹上的呢,你自己看看,用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水钻,虽然看起来也还不错啦,不过你怎么好意思跟人家专柜里的比价格!”
“……”青年哑口无言。
草莓发圈被晓萤的手指绕来绕去,担心它会不会不小心摔到地上,百草急忙将它拿回来。低下头,她想要重新束住头发,忽然发现放在摊子上那台小电视里正播放着一个访谈节目。
“咦,那不是婷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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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百草想起以前在小木屋那几次遇见婷宜的情形,婷宜应该是那时候就很喜欢初原前辈了吧。
自从初原前辈到了美国,婷宜每年都是至少飞去两三次,一呆至少一个多星期。
她再也没机会见过初原前辈。
三年来,她每天都会将小木屋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是,也许,也许初原前辈早已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训练基地。
置物间。
因为是周末不用去学校,林凤,光雅,申波都来得比较早,她们边把东西都放进自己的储物柜,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林凤听说婷宜马上就要回国了,申波说大约就是这一两天,光雅说刚在电视里看到婷宜的访谈,以为婷宜已经回来了,申波说那应该是以前的录播节目。
正说着,一阵脚步声,晓萤哀怨的声音传来
“拜托,在你头发长出来之前,别说你认识我,真是好丢人啊。”
光雅扭头一看,见晓萤一脸郁闷地用包包遮住脸,做贼一样溜进来,再往后看,走进来的是百草。
如电击般。
光雅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那是什么?
“天哪,百草,你的头发怎么了?”
第一个喊出来的却是林凤,她震惊地走过去,难以置信地打量百草的脑袋。
“呃,我去理了头发。”
看到大家的反应,百草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么说,应该是真的很丑吧。理头发的时候晓萤就在惨叫,剪完了晓萤继续一路喊叫,甚至都不肯和她走在一起,说是嫌丢人。
“谁给你理的!”
又仔细看了一圈她的头发,林凤痛心疾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百草的头发好像被狗啃了一样!比男孩子的头发还短也就算了,居然还东一撮,西一撮,有的地方还算正常,有的地方竟然紧贴着头皮,看起来就像是--
癞痢头!
“范晓莹,是不是你捉弄她了!”
光雅怒瞪晓莹。
“我?”晓莹郁闷地把包包扔进储物柜,“我没那个天分,能理得这么难看,这么有创意,不是身为普通人的我能够做到的好不好!”
“怎么会理成这个样子啊。”林凤心疼极了。她用手摸着百草脑袋上那几块贴着头皮剃过去的地方,如果剃刀再深一点,说不定就会把她的头皮剃出血来。“是哪家理发店?今天训练结束我陪你去找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子怎么去学校上课呢?”
“很丑吗?”
百草忐忑地问。理完头发,她只匆匆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正面,知道并不好看,可是到底难看到了什么地步,她心里也没数。
“丑死了!丑毙了!”
光雅翻了个白眼。
申波把鞋放进去,拿出来道服,走过百草身边时,他推了推黑框眼镜,说:“那家店至少应该把理发的钱还给你。”
“他们是免费的,”百草不好意思地说,然后笑了笑,“没关系,头发过一段时间就长出来了。”
“免费的?”光雅不解。
“是啊,免费的,”晓莹无力地脱下鞋子往储物柜放,“就是那种老年人活动中心组织的活动,学雷锋,免费为路人理发。”
在路上,看到老年活动中心打出的学雷锋免费理发的标语,百草眼睛一亮就飞跑过去。
她明明告诉百草了,说那些老年人很多都是退休后学理发当业余爱好,根本没什么理发经验,肯定会剪得很难看。可是百草根本不听,完全被免费两个字迷住了心窍。她只好安慰自己说,好吧,也许只是不太好看,反正百草从来不在乎漂不漂亮这回事。
可是那位给百草理头发的老爷爷,一听百草对头发的要求是“越短越好”,就拿着剃刀使劲地往里推。她敢发誓,那老爷爷绝对是第一次帮人理发,拿着剃刀的手一直抖啊抖,一抖就剃出一块雪白的头发,再抖又剃出一块。
她气得都快要吐血了。
老爷爷给百草理完头发也一脸心虚,百草那个笨蛋却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这回事,竟然还兴奋地询问老爷爷,下次想要理头发应该怎么找他们。
“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评论完毕,光雅懒得再看百草,径自进了训练厅。林凤还在绞尽脑汁地研究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陆续到来的寇震,梅玲,石综,亦枫也纷纷被百草的发型惊到。
“你是在赌气?”
百草跪在地上擦垫子的时候,若白的身影被阳光拉得映在她身上。
她悄悄看一眼身侧,若白依旧板着脸。
用手摸一摸自己的后脑勺。
呃,好像是有的地方有头发,有的地方秃秃的,她心中沮丧,暗叹口气。
然而转念一想,头发剪得这么短,能坚持的时间一定会很长,不由得又有点开心。
只是,沈教练一向注重仪表,也喜欢队员们打扮得干净漂亮,如果看到她这个样子,会笑话她的吧。
训练厅的大门被推开。
是沈教练要进来了,百草一慌,立刻将头低得低低的。
大门一开。
却是浩浩荡荡的人群涌进来!
刺眼的光芒,闪光灯白花花地闪成一片,涌进来的十几个人都是记者,他们拥挤着,高举着摄像机和照相机边倒退着走,边高声喊:
“看这里!”
“对,很好,笑一个!”
“沈教练,麻烦你也笑一下!”
“OK!再来一张!”
这样的阵仪。
队员们诧异地面面相觑,然后很快就都心里有数了,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场面,应该是婷宜回来了。婷宜跟他们不同,他们只是跆拳道选手,而婷宜是明星,是媒体追逐的目标。
果然,在拥挤的摄像机和照相机之后,百草看到了婷宜。与小饰品摊子上电视机里的模样不太一样,她乌黑的长发扎成长长的马尾,穿着一身簇新的雪白道服,领口和肩缝处有别致的黑色条纹绣花,衬得她更加乌眸皓齿,温婉俏丽。
沈教练同婷宜一同走进来。
闪光灯如暴雨闪电般,“咔嚓、咔嚓”对着两人狂拍,婷宜温柔美丽,沈教练优雅出众,两人站在一起如同姐妹花似的。应记者们的要求,沈教练搂住婷宜的肩膀,拍了几张师徒情深的照片。
摄像机镜头逼近两人。
记者手持话筒对着婷宜,问:“回到训练场地,又要开始紧张的训练,你的心情如何?”
“就好像回到家里的感觉,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训练,浑身都不舒服,”婷宜望向沈柠,微笑说,“希望教练对我严加要求,帮助我把这个月落下的训练全部补上。”
沈柠含笑点头,拍拍她的肩膀。
记者又将话筒对准沈柠,问:“沈教练,婷宜这次归队,是要开始为世界跆拳道锦标赛做准备了吗?”
“对,接下来这段时间,训练会围绕着世界跆拳道锦标赛进行。”
“您估计婷宜在这次锦标赛中成绩上会有什么样的突破,有可能进入前四名吗?”
“那要看她的状态,以及对手的状态。”
“您觉得有可能吗?”记者追问。
“很有可能。”
记者们满意了,又拍了几张婷宜走入队伍,同其他队员一起练习的照片。就在他们摆出一副要将全部训练过程拍摄下来的模样是,婷宜走过去,低声说了一些什么。
记者们终于离开了。
训练厅里恢复了宁静,队员们纷纷松了口气,被那些摄像机和照相机围绕着总是觉得很不自在。婷宜眼中满是歉意,对沈柠说:
“对不起,我影响了大家的训练。”
沈柠笑了笑,说:
“你是目前国内最优秀的女子跆拳道选手,长得又漂亮,媒体喜欢追着你,并不是你的错。只是,如果下次再有记者跟着你来,记得提前通知我,我们也好打扮得隆重一些,上镜会更好看。”
婷宜连忙再次道歉,然后嫣然一笑说:
“刚才好几个记者都说您又美丽,又是国家十佳功勋教练,问我能不能请您做个专访。”
“你呀,一个月没有训练,腿法不知道退步了没有,嘴巴倒是更厉害了。”沈柠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好了,归队吧。”沉吟片刻,她的目光掠过面前的队员,最后落在若白身上,“你跟若白一组练习,百草和光雅一组。”
“是。”
见婷宜走过来,晓莹只得慢吞吞地走出队伍,到角落里呆着,心里嘀咕开。
每次都是这样,如果是婷宜和延皓一起归队训练还好,他们两人正好一组。可是如果婷宜一个人回来,就会不得不将其他队员的组合拆开重组。最初沈柠教练经常让申波与婷宜搭档,拆出来林凤与光雅搭档,她恢复到打工小妹身份。但是最近几次,沈柠教练总是让婷宜与若白搭档,拆出来百草去配光雅。
太不公平了吧。
为什么婷宜就能一直得到最好的?
看到若白已经全然超过申波,成为全队除延皓之外实力最强的队员,沈教练就开始把若白配给婷宜,牺牲掉百草去跟光雅配对。
以前也就算了,可是如今是要为世界跆拳道锦标赛备战了啊!把若白给了婷宜,让百草跟实力那么弱的光雅一起练习,百草会很吃亏的啊!虽然很不愿意相信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但是晓莹不得不有点怀疑,沈柠教练和婷宜所在的贤武道馆之间真的有某种交易。
百草没有像晓莹一样想那么多,听到教练的话只是怔了怔,没有多说什么,抬步向光雅走过去。
这时,若白的声音却自她身边响起--
“沈教练,我想继续和百草搭档。”
话音一落,所有队员都吃了一惊。
晓莹呆呆地张开嘴巴,光雅睁大双眼,申波错愕地扶了扶脸上的眼睛,婷宜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百草更是心中咯噔一声,急忙压低声音对若白说:“不要这样,我没关系,和谁搭档都是一样的。”
若白没有理会她。
他直视着沈柠,神情淡然。
亦枫担心若白,立刻去看沈柠教练的神色,见她只是挑了挑眉毛,看不出喜怒。
“哦?为什么?”沈柠问。
“我最近正在为百草做一个特别训练,不希望将它中断。”
“若白,虽然你经常带领大众班训练,但是你要明白,在这里,你终究只是一个队员,而不是教练。”
若百沉默。
百草急得扯扯他的衣角,见他毫无反应,实在怕他跟教练闹僵,只能硬着头皮对沈柠说:
“对不起,是我训练情况不好,害得师兄担心。可是没有关系,特训可以在训练课之后进行,我可以和光雅搭档。”
说完,她急匆匆地向光雅走去,若白却抓住她的胳膊,令她动弹不得,说:
“沈教练,如果不是必须,请让我和百草继续一组。”
“教练,既然这样,就不要拆散若白和百草了。”婷宜笑容温婉,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的神情,对沈柠说,“每次回来,都要拆开大家已经形成默契的配合,确实是我的不对。那就请让我和其他队员一组吧,和谁都可以。光雅也很好,不如我就和光雅搭档好了。”
光雅闷闷地看着地垫。
“若白,作为教练,我无须解释我做出某个决定的原因,”沈柠笑了笑,“不过你既然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训练厅里鸦雀无声。
“世界跆拳道锦标赛,是除了奥运会之外非常重要的一项国际赛事,从我本人到国家体委都很重视,希望婷宜能够在赛前有更大的进步,取得突破性的成绩。而目前,队内你的实力最强,也会引导伙伴的训练,挖掘出伙伴的潜力,所以,我要你帮助婷宜,备战接下来的世界跆拳道锦标赛。”
世界跆拳道锦标赛
百草一惊,抬头望向沈柠教练。
果然就像晓莹说的那样,只要有婷宜在,她就绝没有可能出赛吗?沈柠教练的言外之意,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世界跆拳道锦标赛,她不由得咬了咬嘴唇,看向若白
……
“你所要做的,”打断她的话,若白抱起被她擦干净的那高如小山的盘子,走到放碗筷的高柜前,“是取得参加世界跆拳道锦标赛的资格。”
……
“这一次,我要你战胜婷宜。”
将所有的碗筷都放进柜子里摆好,在初夏的夜风中,若百对她说。
……
“可是,百草也需要备战世界跆拳道锦标赛。”
若白淡淡地说,仿佛没有听到身旁队友们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也没有注意到婷宜忽然皱了皱眉。
“很好。”
下午的阳光中,沈柠放松了身体,靠在镜壁前的扶手上,点头说:“若白,我欣赏你的态度。很好,一支队伍里面,只有有竞争才能有进步。”
她看向婷宜,“婷宜。”
“是。”
婷宜应声。
“不如你先和百草对练几个回合,看看你最近没有集中训练,究竟退步了多少。”沈柠笑意清淡,用右手轻轻摆弄着发髻上的簪子。
透过整面的玻璃墙,夏日阳光将训练厅内照射得金光闪耀,队员们盘膝围坐在赛垫四周。
晓莹紧张得心脏扑通扑通地响。
三年了,虽然同在一个队,但是练习的时候,沈柠教练为了提高婷宜的对抗强度,向来只让婷宜与男队员进行实战。对外参赛的时候,重大的赛事沈柠直接派婷宜出战,无足轻重的小赛事,才会让百草与林凤他们竞争出赛的资格。
而这些年来,一起训练的时候,婷宜虽然对待百草也如对待其他队员一样温和友善,却从不跟百草切磋练习。有时候百草想要跟婷宜实战交流一下,婷宜总是微笑着,说下次吧,可是永远都是下次。
就好像……
就好像百草不配做她的对手。
三年了,这竟是百草第一次有机会与婷宜比试一番。
赛垫中央,婷宜同百草相视而站。
百草的手心微微出汗。
她握紧双拳,调整呼吸。她等待这个机会太久了,紧了紧腰上系着的黑带,她再次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双眼凝视住婷宜,心绪沉静下来。
“扑哧!”
婷宜却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仿佛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她瞅着百草的脑袋,笑得如月光下被夜风吹乱的梨花。
“百草,你的头发是怎么了?难道我离开一个月,国内开始时兴这样的发型了吗?”
百草被她笑得有点发蒙。
“啊,或者这是你的新战术?”灵光一闪似的,婷宜含笑打量她,“嗯,你的白带换成了黑带,所以开始采用发型战术了,是吗?这样奇特的发型,足以逗得对手大笑,分散对手的注意力,战术还蛮别致的。”
百草死死咬住嘴唇。
她环顾四周,见沈柠教练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脑袋,石综,寇震,梅玲,亦枫的眼中也有忍俊不禁的笑意,光雅瞪大眼睛,晓莹却是沮丧地低下头。
直到她望向若白。
若白笔直地盘膝坐着,脸上没有表情。在她的视线看过来的那一刻,他也望向她,眼神淡定,仿佛他眼中的她跟平时没有丝毫不同。
“可以开始了吗?”
稳定住心情,好吧,她就是天底下最丑最可笑的人,百草静静吐出一口气,那又怎么样。
唇角的笑意收起,婷宜凝视她两秒钟,说:
“开始吧。”
婷宜与百草对练的几个回合结束后,沈柠指导队员们进行了日常练习,和一些有针对性的练习。然而直到这次的训练课即将结束,训练厅内的气氛始终有些怪异。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站在队伍前进行训练总结,沈柠看了眼依旧并肩站在一起的若白和百草,说,“百草,你进步不小,以后还要继续努力。”
“是!”
还在不断回味刚才与婷宜交手的每个细节,听到教练的肯定,百草心中喜悦,声音都比往日高了些。
“若白,看来你的特训是有成效的,”沈柠笑了笑,“可能你作为一个教练,比作为一个选手会更有天分。”
这句话听起来...
怔了怔,百草无法确定沈教练是不是在赞扬若白,她不安地看向若白,发现他的神情如常平淡。
“婷宜,一个星期后,你跟百草再正式实战一次。”
“我想知道,究竟是你太久没有练习,身手生疏了,还是我一直都小看了百草的实力。”
置物间。
等到婷宜从储物柜里拿出背包离去后,晓莹终于按耐不住地问房间里剩下的队员们:“拜托,我没有看懂,刚才到底是婷宜胜了,还是百草胜了?你们看清楚了吗?”
“我也没看清楚。”梅玲摇摇头,又说,“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婷宜胜了吧。”
“胜的是百草。”亦枫打个哈欠。
“咦,为什么?”晓莹兴奋地追问。她其实也觉得说不定是百草胜了,否则沈柠教练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只是这几个回合打得太快了,她实在没看清楚。刚才去问百草,百草竟然说是婷宜胜了。她半信半疑,还是有点不甘心,所以扔下百草一个人打扫卫生,自己跑出来询问群众雪亮的眼睛。
“因为你不就是想听这句话吗?”亦枫懒洋洋地说。
“喂!你!”晓莹恼羞成怒,手中拿着书包就抡过去,亦枫一侧身,书包打了个空。
“瞎子都能看出来胜的是婷宜好不好。”光雅没好气地说。
“婷宜师姐一共踢到百草九次,其中五次踢中有效得分部位,”申波拿出随身笔记本,研究了一下,“百草一共踢到婷宜师姐三次,三次全部踢中有效得分部位。所以,从得分成绩来看,是婷宜师姐获胜。”
“没错,胜的是婷宜。”林凤也说。
“哼,看吧,不愧是打工小妹,连谁胜谁负都看不出来。”光雅落井下石。
晓莹沮丧极了,有气无力地说:
可是沈教练夸奖百草了啊,还那样跟婷宜说话,所以我认为,说不定是百草胜了嘛。”
“不过,如果再多几个回合...”回忆那两人交手时的情形,梅玲又摇摇头,还是觉得不太可能,疑惑地说,“不过,也许是婷宜轻敌了?或者是太久没有练习,失去了状态?”
“从攻击的效率来看,百草的进攻得分率是100%,高于婷宜师姐。”申波合上笔记本。
“而且,从攻击踢中的力道来说,也是百草占上风,”亦枫懒洋洋地说,“你们都听到百草踢中婷宜那几脚的声音了吧,婷宜的脸色都变了,换作别人,估计早就被百草踢到在垫子上。”
“我听到了!”晓莹兴奋地喊。
“她就是一把傻力气。”光雅闷闷地说,不知道究竟在生气什么。
“我也听到了。”梅玲想了想,疑惑地说,“按说以婷宜的经验,不应该会被百草踢得那么实才对。”
“婷宜就是太相信她的经验了。”
林凤喝了几口水,“而且她确实轻敌了。”
“不过,就算是婷宜轻敌了,也很长时间没有进行系统训练,可是她还是胜了每天都这么勤奋练习的百草,”梅玲叹息,“对于练跆拳道来讲,也许真的是天分更重要吧。”
夏日的白天很长。
结束完特别训练,若白和百草走出训练基地,太阳才刚刚西下,天边的彩霞渐起。赶上回松柏道馆的公交车,两人并排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汽车一路不停地加速减速,乘客们的身体不时前冲后仰。
“为什么要坐车?”
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百草不解地望向若白。以前都是两人走路回去的,既可以锻炼体力,又能够省钱。
“今天跟婷宜的交手,你发挥得不错。”遇到红灯,公交司机一个大刹车,若白的身体却依旧稳稳的。
“啊,”她的眼睛亮了,开心地说,“所以,是为了奖励我,才坐公交车的吗?”
“所以,婷宜并非全无弱点。”他回答。
一怔,她心中五味杂陈。自从见到婷宜,几年来她从来都是败给婷宜,而且都是惨败。虽然她始终告诉自己不要灰心,不要放弃,只要刻苦练习,总有战胜婷宜的可能。可是,有的时候,她也会生起怀疑的念头,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不可能赶上婷宜。
“可是,要不是你告诉我该怎么打,今天也许我还是会败得很惨。”扶住前面的车椅,她凝视他。
在与婷宜交手之前,若白走到她身边,沉声对她交代了一句话:
“她很了解你,那么,就让她不要那么了解你。”
她听得懵懵懂懂。
直到她第一次出腿,因为紧张,又一次忘记了若白反复对她的提醒,下意识地在出腿前小跳了一下,随即在婷宜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嘲笑。是的,婷宜太了解她了,同队训练了三年,对她的每个习惯都了若指掌。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一章
所以,只要她--
“你说得没错,她很了解我。她知道我只要神经质地小跳一下,就是要真正出腿了,只要她抢住时机,就可以将我击倒。所以,只要我小跳,她就会抢先出腿!”
说着,她兴奋起来,脸红红的,像一个孩子。
“这时候,我不出腿,反而先往后退一步,她就会落空,在落空的那一瞬间,就是我反击的最好时机。”
“对。”
“然后,她吃了几次亏,就会发现我在用这招骗她,”她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光芒,映着若白淡然的面容,“然后即使我再神经质地小跳,她也不会理我,这时候,我反而又真正出腿,就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对。”若白说,“跆拳道比的不仅仅是腿法或者速度,更多的时候,比的是选手之间的智慧。”
“嗯!”她用力点头,然后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很有趣,很...很好玩!”
“不过,想这样的方法,对婷宜只能用一次。”他淡淡说,“而且,即使这样,你也没能赢得了婷宜。你今天能够几次得手,也是因为她太相信自己的经验,以至于轻敌。”
“..是。”
她脸红了。
这次不是因为兴奋,而是不好意思自己刚才的得意忘形。
经过一个站牌,公交车停下,乘客们下了很多,车内基本空了,彩霞的光晕将一排排塑料座椅映成温柔的红色。车门关上,汽车继续向前开,百草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
“若白师兄,为什么你不同意和婷宜一组训练?”
她摇摇头,“我觉得那不是真正的理由,特别训练你都是安排在训练课之后再进行的。我觉得……我觉得你好像是在...”好像是在有意顶撞沈教练,可是,为什么他要那么做,她又觉得说不通。他虽然性格沉默寡言,但是一向尊敬师长,无论是对喻馆主还是沈教练都很敬重。
若白沉默半晌,说:
“只能如此。”
“呃?”
“你想代表中国,参加世界跆拳道锦标赛吗?”
百草愣住,“沈教练应该是已经决定要让婷宜参赛了。”
“你想去吗?”
“……”
“想不想?”他皱了皱眉。
“想。”
“那么,你必须让包括沈教练在内的所有人知道,你是比婷宜更强的存在。”望着前方,他淡淡地说,“一星期后,你与婷宜的实战,必须至少打成平手。”
前面能看到松柏道馆的站牌了,从塑料座椅上下来,百草呆呆地跟在若白身后往车门走,她的脑袋还是有点发懵,所以说,若白师兄是有意的,有意在所有队员面前选择和她,而不和婷宜一组,从而使得她和婷宜变成激烈的竞争关系。
司机开车并没有放慢速度。脚下在摇晃,她拉住车门旁边的拉环,怔怔地看着若白。霞光淡淡映着他的侧面,晕红色的光芒中,他的轮廓依旧清淡冷峻。难道,三年前的那一夜,他就真的已经打定了主意?
车停了。
两人刚下车,迎面急匆匆跑过来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妈妈,高喊着让司机等一下,顾不得跑到前面车门,直接向后车门跑过去。错身而过的一刹那,百草看到那女子穿着一双细细的高跟鞋,脑中猛地闪过什么--
“小心!”
如闪电般旋身,百草伸出双手,在那女子踏上公交车踏阶,鞋跟一滑险些摔倒将婴儿摔出去之前,扶住了她!
“谢谢!谢谢!”
年轻妈妈惊魂未定地抱紧孩子,连声对百草感谢,低头看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的高跟鞋踩到了公交车踏阶上的一小块油渍上。
公交车开走了。
百草转过身,见若白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她会摔倒?”
百草愣了愣,忽然也觉得很莫名,“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突然就觉得她会摔跤,万一再伤到孩子就糟了。”
“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感觉?”
“呃……”边走边想,她回忆产生那种感觉的过程,“……也许是……我看到了她的高跟鞋鞋跟很细……她跑得很急……公交车踏阶上好像有块油渍……还有她跑的路线……她抱着孩子……”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从她和那个年轻妈妈身影交错,到她飞速转身去扶那个年轻妈妈,只有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看着身边这个嘴里喃喃分析着的傻乎乎的女孩子,若白的眼神变得幽深,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她能够将所有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在这样短的时间形成正确的判断。
“你还在练观察对手的起势?”他问。
“嗯,”她点头,“虽然好像没有用,但还蛮有趣的,所以就一直练了下去,反正也不至于有什么害处,呵呵。”
“不仅仅在训练的时候练,日常生活也在练?”
“呃,好像是有点走火入魔。”她局促地摸摸头发,可是摸了个空,这才意识到她的头发已经在下午被剪掉了,“训练的时候已经养成了习惯,就连吃饭、上学、走在路上,都会不由自主地看身边的人,在想他们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比如说...”你应该马上就会皱眉头,她心想。
“什么?”
若白皱了皱眉。
“呵呵。”
百草忍不住笑了,所以说真的很有趣。
傍晚的风中,落日在两人身后的天空如融化的金子一样美丽。看着虽然头发被剪得很怪异,但是呵呵傻笑起来却比晚霞还要灿烂的她,若白的唇角居然也有了淡淡的笑容。
一踏入松柏道馆的大门,百草立刻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按说道馆的傍晚训练应该已经结束了,庭院里竟然看不到任何一个弟子的身影,也听不到练功的呐喊声,空气中却隐约流淌着某种激动的气息。
走出小路。
她才发现原来松柏道馆所有的弟子都聚集在练功厅!
一扇扇纸门半开,里面是黑压压的人群,有的小弟子挤不进去,就拥在门口兴奋地朝里面张望。好多弟子的脸上都写满激动和向往,仿佛终于见到了崇拜已久的偶像,一个个眼睛不眨地看着,不时跟伙伴们窃窃私语。
有些弟子看到了若白,立刻纷纷让出一条道路给他。
百草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去。
被若白的身影挡住,她的视线受到了一些阻碍,但是依然能够看到阿茵、萍萍、秀琴、晓莹、吴海、丰石他们都在里面,也跟门口的那些小弟子们一样,满脸都是激动和开心。
记忆中,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
三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延皓、婷宜兄妹时,也是这样的情形。正想着,那个身穿雪白道服、婷婷袅袅的身影闯进她的视线,那人正站在榻榻米的中央,含笑耐心地指导秀达在出腿时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
居然真的又是婷宜!
她一怔,自从初原去了美国,婷宜再也没有来过松柏道馆。难怪大家会这么兴奋,尤其是新进道馆的小弟子,这三年来婷宜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名气比起三年前要大得多。
“若白,百草。”
今天的喻馆主看起来也特别红光满面,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对他们点头,示意他们过去。若白进入沈柠教练跆拳道训练基地之后,仍旧每天带领松柏道馆的弟子们进行晨练,但是傍晚时间的训练由于时间冲突,就全部由喻馆主亲自负责了。
随着若白走过去,百草诧异地看到喻夫人竟然也在。
喻夫人鲜少出现在练功厅。
这三年来更是深居简出,平时在道馆想要见到她一面都很难。而此刻的喻夫人,温柔地站在喻馆主身侧,唇角的笑容如晨曦般美丽,一双眼睛里蕴满了感情,看向旁边,却不是婷宜所在的方向。
“师父。”
“师父。”
她与若白一起向喻馆主行礼,齐声说。一年前,师父凝重地告诉她,如果像喻馆主那样包容和照顾她,而她始终不正式拜喻馆主为师,是非常不应该的事情。而她对喻馆主也一直心存感激,于是她有了两个师父。
弯腰行礼的那一瞬。
仿佛有个曾经熟悉的身影从她的眼角视线中一闪而过。
只是那样的一闪。
她的心脏猛地抽紧了!
那是--
晚霞氤氲里,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如同染着淡淡消毒水的气味,干净得不可思议。
那是--
她的脖颈如化石般僵硬住,一瞬如同一生,竟不敢抬头去看,耳膜轰轰地响,恍惚中,喻馆主的声音仿若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初原回来了,你们好久没见他了吧。”
呆呆地低着头。
视线中满是湿润的雾气,白茫茫的,她连自己的脚尖都看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心中慌乱,呆呆地,不敢低头,不敢被他看见,也不敢去看他。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在美国,坐飞机都要好久好久。她曾经幻想过如果有一天她攒下一大笔钱,就要去美国找他,看看他生活得怎样,模样有没有变化,在哪家医院工作,一定是很出色的医生。可是他还记得她吗,他知道她每天都把小木屋附近打扫得很干净吗,他知道她一直惦记着他吗?
“初原师兄.”
似乎若白向那人走了过去,耳膜的轰轰声越来越大,她呆呆地站着,一点也听不清楚他们都说了什么。
似乎喻馆主宣布今天的训练结束。
似乎无数的弟子涌过她的身边,将那人包围起来,激动兴奋的声浪几乎让练功厅的空气沸腾起来,她却被越挤越远,与那人之间仿佛又远隔了深深的海洋。
也许他只是回国探亲。
也许很快他就要又飞回美国了!
惊慌使她猛地抬头,目光越过前面重重叠叠将他包围的松柏弟子们,她急切地去寻找他的身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在热烈的簇拥中,因为他秀雅颀长的身高,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他!
隔着重重叠叠的人群。
他竟也正在凝望她。
时间如同水晶般凝固住,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褪去了几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青年的温雅,初原微笑地望着她,仿佛从不曾离开,也从没有过分别。那笑容依然是透明晶莹的,比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要纯净。
初原没有说话。
他只是就这样微笑地望着她,仿佛他可以这样看着她,一直一直地看下去。
松柏道馆的弟子们闪出道路给她。
她呆呆地望着初原,笨拙地向他走过去,喉咙有些痉挛般地抽紧。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已经占到他的面前,她张了张嘴,声音却干涩地卡住。
“你还记得她吗?她是戚百草。”
婷宜的声音响起,她跟初原并肩站在一起,两人同样的眉目如画,就像一双璧人。她看了看百草,笑盈盈地向他介绍说:
“你别看她以前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姑娘,这三年来,她进步很快。不但加入了沈柠教练的跆拳道训练基地,而且去年还率领松柏道馆夺得了道馆挑战赛的冠军呢。”
“是啊!百草师姐很了不起!”
“上个月百草师姐还得到了城市杯跆拳道比赛的冠军呢!”
“百草师姐参加了好多国家级比赛!”
“有一次,体育频道的新闻里面还提到过百草师姐得到冠军呢!”
松柏道馆的小弟子们一听婷宜在夸奖百草,纷纷高兴地附和说。旁边的阿茵,萍萍她们却面面相觑,心想初原师兄不会真的不记得百草了吧,以前初原师兄很照顾百草的,每次百草练习完,他都会亲自为百草上药。
百草呆呆地望着初原,心脏一点一点往下沉。
初原上前一步,正准备说什么,婷宜却抢先挽住他的手臂,笑颜如花,接着说:“还有,今天在训练基地,多亏了百草。”
“嗯?”
初原的声音一如既往,和煦温暖。
“沈柠教练要看看我最近练功疏忽了多少,让我和百草交手几个回合,结果...”瞅着百草,婷宜笑盈盈地说,“……这个小丫头很是让我上了一些当,害得我被沈柠教练教训了几句。”
“不过没关系。”
婷宜含笑直视百草那双沉默的眼睛,说:
“这些年来,在国内比赛得太轻松,我确实太过懈怠和轻敌了,用这样的状态去参加世锦赛可不行,百草,谢谢你今天提醒了我。希望一星期之后的实战,你能够继续给我惊喜。只是,不要是像你的头发这样的惊喜了。”
说着,婷宜又觉得好笑起来,甚至用手摸了摸百草的头发,边笑边对初原说:
“你看看,哪有女孩子的头发做得这么古怪这么难看,都这么大的女孩子了,也不知道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听到婷宜打趣百草的头发,松柏道馆的弟子们不由得纷纷盯住百草的脑袋,见她的头发确实又古怪又丑,几个新人道馆的小弟子忍不住跟着婷宜哈哈笑起来。
然后只是笑了几声。
练功厅里就变得死寂异常,不仅跟百草相识多年的秀琴、阿茵、萍萍这些大弟子们看出气氛不对,就连刚才笑出声来的小弟子们也觉出了不对。
“今天下午,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就像被人扇了一记耳光,百草的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她紧紧握住手指,僵直地站着。
“就算我的头发再丑,你也不用当众嘲笑我两次。而且,我与你实战,无论是今天下午,还是一星期之后,都不是为了给你惊喜,而只是为了--”
她的脸色苍白,双颊处却如火烧-般红,眼底也仿佛有火在烧。她盯着婷宜一字一句地说:
“我想要战胜你。”
第二十二章
说完,她侧转身体,向初原的方向行了个礼,僵声说:
“初原师兄,欢迎你回来。”
然后又向喻馆主夫妇的方向行礼,她僵直着身体走出练功厅,身后鸦雀无声了几秒钟,随后响起婷宜歉意的声音——
“对不起,我没想到百草会介意我评论她的头发,有机会我会去向她道歉。不过今天是迎接初原哥哥回来,大家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气氛……”
再然后,百草就听不到了,她僵硬地走出了练功厅,走出庭院前的草坪,走过小路,走到小木屋前的那棵大榕树下。暮色沉沉,有鸟儿在树叶间飞来飞去,她颓然地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
*** ***
夜晚。
胖周大排档。
百草像往常一样忙碌地点菜、传菜、结账,不少客人对她奇异的发型指指点点,阿健、阿英也对她的头发打趣了半天,说她应该去打官司,控告那个帮她理头发的人破坏市容。
可是,她只是很麻木。
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愤怒。
晚上九点钟,若白和百草结束了在大排档的工作。夜已经很深,但是因为是周六,街上还是很繁华。集市两旁各摊位扯起的一串串小灯泡如繁星般连成一片,每个摊子的生意都好得热火朝天。
跟在若白身后,百草默默地走着。
自从头发被剪成这个样子,有很多人笑话过她,可是她从没有像那一刻那样感到沮丧和羞耻。她有什么资格对婷宜发脾气呢,所有人都嘲笑她的头发,婷宜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忽然。
一个头发染成金黄色鸡窝状的摊主青年闯进她的视线,她怔了下,见摊主青年正忙在将一台九英寸的小电视搬出来,旁边蓝色的丝绒布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小饰品。在灯光的映射下,那些小饰品显得比白日更加耀眼闪烁。
“咦,小姑娘,是你呀!”
摊主青年一抬头看见她,惊诧地上下打量她,又围着她转了一圈,发出一连串响亮的赞叹声:
“啧啧啧!半天不见,小姑娘变时尚了啊!看这发型,不是大师做不出来,这才是艺术,跟你的发型比起来,我这头发就一个字——俗!话说回来,咱们也真是有缘分啊,我把摊子搬到这儿,居然也能碰到你!”
不由分说,摊主青年取下那只草莓发夹,又把镜子塞给她:“来来,你再试试这个发夹,要是还喜欢,我就便宜卖给你了!”
发夹在她的掌心晶晶亮。
甚至比白天的时候看起来更漂亮些。
可是她的心情却跟那时截然不同了,就如被什么压着一样,沉闷闷的,透不过气来。镜子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头发,这是剪完头发以后,她第一次认真地去看自己。
是的。
婷宜说的没错。
真的很丑。
就像是被狗啃过的一样,有的短,有的长,有的地方还看起来秃秃的,就算她从来不在意自己的模样,可是这么丑的样子还是让她握着镜子的手僵硬住。
是她错了。
她不该对婷宜说那些话,婷宜说的只不过是事实,她的头发确实很古怪很难看。
发现她没有跟上,前方的若白停下脚步,回身看她。见她愣愣地站在饰品摊子前发呆,他皱了皱眉,走回去,看到她手中的那只草莓发夹,说:“如果要买,就快一点。”
“小姑娘,既然你这么喜欢,都看了两次了,我就算你便宜点,八块钱,快拿钱吧!”摊主青年打算做开摊的第一笔生意。
“……对不起,我不想买了。”
草莓在她的手指下温润滑腻,可是她一点也没有想要它的心情了,正要将发夹放回摊子上,一个温婉的声音笑着从她身旁传来:
“啊,百草,你在和若白前辈约会啊。”
夜风沁凉。
百草不用回头,就能听出来那是婷宜的声音。她皱了皱眉,觉得从没这么不喜欢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可是不打招呼终归是不礼貌的,她轻吸口气,抬头说:
“婷……”
声音猛地卡在喉咙里!
熙熙攘攘的夜市中,和婷宜并肩站在一起的那人——
竟然是初原。
傍晚的时候,她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他,而再次见到他,却又是和婷宜一起。夜幕中,他秀雅挺拔,笑容如往日一般温润。可是看到他站在婷宜身边,她却觉得那么遥远,比隔着陌生的国度还要遥远。
“你们在买发夹吗?”
婷宜笑着从她手里拿起那只发夹,说:
“很漂亮。我一直以为若白前辈是冷冷的,没想到也是照样会陪女朋友逛街买东西啊。”
百草手指发冷。
她咬住嘴唇看了初原一眼,夜色中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垂下眼睛,她把发夹从婷宜手中夺回来,对摊主青年说:
“我不买了。”
然后,她对面前的两人行了个礼,说:“初原前辈,婷宜前辈,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婷宜喊住她,笑容温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么在意你的头发,不应该说出那些话,我向你道歉。”
“……没什么,”百草黯然地回答,“它本来就很丑,你说的没错。”
“还有,我不知道你和若白前辈在恋爱,差点拆开你和若白前辈的搭档,我很抱歉。”婷宜温语说。
百草霍然抬头!
“我没有跟若白师兄……”她咬了咬牙,才困难地将那个羞臊的词说出来,“……恋爱。”
“傻百草,”婷宜笑了,“你已经长大了,交男朋友很正常啊,有什么好害羞的。”
“我没有交男朋友!”
百草忍不住提高声音。
“好,好,好,你没有交男朋友,你没有恋爱,”像哄小孩子一样,婷宜微笑着,温柔地看向初原,“多可爱,百草害羞了呢。”
她真的怒了!
她没有交男朋友!她没有恋爱!怒冲上来的血液使得百草的脸颊都要涨破了,她握紧双拳,预备向婷宜再次澄清时,却看到了婷宜望向初原的笑容。即使是站在廉价的排挡一条街,婷宜也如月中仙子般美丽出尘,她笑容温柔,眼波如水,仿佛眼中只有初原一个人。
婷宜是那么美。
百草心中酸涩,想到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又想到自己此刻生气的样子一定更丑,忽然所有的怒火又都慢慢凉了下去。
“不要开百草的玩笑了。”
夜风中,初原的声音一如三年前一样清澈好听,有着很轻的鼻音,仿佛是从清秀的远山中回荡过来的。
“若白,百草,一起去吃宵夜吧。在国外待了这么久,很想念家乡的小吃。”听到初原对若白说话,百草怔怔地望着地面,竟有些恍惚。
“你们去吧,百草回去还要训练。”
若白回绝了。
跟初原、婷宜道别后,若白走了几步,见百草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皱眉说:
“走了!”
茫然地向前望去,初原和婷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夜市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百草沉默地跟在若白身后,走在回松柏道馆的路上。
月亮弯弯地挂在夜空。
走出夜市。
街上渐渐冷清。
“如果不喜欢她,那就在比赛中堂堂正正地打败她。”
若白的声音淡得如同夜风。
两个人一前一后,身影被月光长长地映在地面上,除了他和她,街上再没有任何行人。
那夜,百草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全都是初原和婷宜站在一起的画面。折腾了半天,为了怕影响到晓萤睡觉,她索性去到练功厅。练得一身大汗淋漓,再也踢不动腿,她才倒在榻榻米上沉沉睡着了。
“好大的黑眼圈!”
第二天,训练基地的储物柜前,光雅边拿道服边瞪着百草说。
“你懂什么?这是最流行的烟熏妆好不好!”晓萤白了光雅一眼,喜滋滋地瞅着百草,“这种妆,果然显得眼睛很大哎,不错,不错。”
“再配上百草的头发,很朋克。”
亦枫打个哈欠说。
“闭嘴!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再提百草的头发!”晓萤对着亦枫追杀过去。
当百草换好道服,同晓萤一起拿起抹布,进到训练厅准备开始擦垫子的时候,赫然发现沈柠教练早就到了,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与一个人说话。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咦,是初原师兄!”
晓萤惊呼出声,百草这才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问题。
“为什么初原师兄会到这里呢?”不敢打扰沈柠教练同初原说话,晓萤一边跪着擦垫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一边做出各种大胆地猜测,“难道初原师兄是来看婷宜训练的?不对,初原师兄才不会这么肉麻,应该是来探望沈教练的吧……”
“啊,我明白了!”
晓萤突然如醍醐灌顶,兴奋道:
“一定是初原师兄打算重出江湖,回归跆拳道了!天哪,松柏道馆复兴有望了!新秀少女戚百草,天才少年喻初原,哈哈哈哈,松柏道馆从此一统天下,谁与争锋,孤独求败,寂寞如雪!哈哈哈哈,贤武道馆算什么,昌海道馆也是小菜一碟……”
“咳。”
百草咳嗽一声,才使得被众人关注的晓萤收住了狂笑。
“有一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训练开始前,沈柠面对着jihe整齐的队员们,“从今天开始,喻初原同学将在我们训练中心实习一段时间,兼任担任我们的队医,每周会过来一两次,负责调整大家的身体状况,处理伤病,同时进行一些科学研究,希望大家配合他的工作。”
队医?
看着站在沈柠身旁的初原,所有的队员们都吃惊极了。不是重新回到跆拳道界,而只是队医吗?惊怔之后,百草忽然有些失望,自从听说过初原以前辉煌的战绩,她一心盼望能有机会看到他的身手。
“大家好。”
初原微笑如春风。
“初原前辈好!”
“队医好!”
“初原师兄好!”
队员们立刻大声地喊出不同的回应,很是混乱。沈柠笑了笑,让大家按自己习惯的称呼就好,也不用勉强非要统一。
训练开始后,虽然提醒自己一定要集中精神,可是百草还是忍不住偷偷分神。初原很安静地逐一关注着每位队员的训练情况,他用秒表记录下每位队员出腿的频率,观察每位队员出腿时的力道和速度,不时用笔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记录完申波。
记录完林凤。
他开始记录婷宜。
百草能听见婷宜在笑着对他低语,注意到他记录婷宜的时间格外长一些,然后,他向她的方向走来。
“砰——!”
手中的脚靶被重重踢倒,百草手腕一颤,直往后退了好几步才险险没有使得脚靶飞出去。抬眼望去,若白一双眼睛严厉冰冷,她心虚地走回去,不敢再看近在咫尺的初原。
一下午的训练在她的强制克制中恍惚地度过,快要结束时她微微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又去寻找初原的身影,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初原前辈真帅啊!”
“是啊,以前一直以为廷皓前辈是最帅的,没想到,初原前辈还要更帅!”
“不单单是帅啦,是……是很温柔很贴心的感觉,哎呀,训练的时候初原前辈站在我身边,我连怎么出腿都不会了!”梅玲照着镜子,沮丧地说,“早知道初原前辈会来,今天应该用点粉底才对。”
训练完毕,储物柜前的女孩子们激动地议论着。
“初原前辈不会在意你长得什么样子吧,”林凤边打开储物柜,边打趣地说,“婷宜,初原前辈是为了你来的,对不对?”
众女孩顿时齐齐看向婷宜。
“啊,婷宜!”梅玲想了想,尖叫,“难道,你在那些节目里谈到的男朋友,就是初原?”
晓萤闷哼了一声。
百草正在换鞋的双手顿了下,她怔怔地望向婷宜,见婷宜的双颊微微红了红,有些害羞的神态,唇角却悄悄弯出一抹甜美的笑容。那笑容她认得,学校里同班的女孩子,跟男朋友拖手走在校园里时,唇角隐藏不住的就是这样的笑容。
“你真笨,”林凤失笑摇头,“在采访里婷宜都说得很清楚了好不好,在美国读医科,以前也是跆拳道选手,很有天分,不是初原前辈是谁?”
“啊……”
梅玲嘴巴张大得可以吞下一只鸡蛋,她傻傻地看着婷宜,脸突然涨红了,结结巴巴说: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初原前辈是你男朋友,我刚才在乱说话……你……你别介意……”
“怎么会。”
婷宜温柔地笑着,将训练中梳成马尾的头发放下来,乌溜溜的一头长发,衬得她肤如凝脂,说:“听到你夸他长得帅,我也很开心啊。我也觉得他长得又好看,性格又好,可是他不喜欢听我说这些,难得有机会跟你们一起说呢。”
“初原前辈不喜欢别人夸他长得好看吗?”光雅好奇地插嘴。
“嗯,其实私底下的他有点内向,不喜欢聊没用的话题,”梳子一下一下梳着乌亮的长发。
“哇,初原前辈内向啊,好萌!”
梅玲低呼,又说:
“为什么初原前辈会来当队医?我姐姐跟初原前辈在同一所大学,听说学校对初原前辈回来很重视,专门将他分到最好的医院,跟着最好的医生进行实习,怎么还会有时间到咱们这里?”
婷宜沉吟了一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所以他其实每周能来训练中心的时间并不多,估计都是抽空过来吧。”
“就说是为了你过来的,还不承认。”林凤关上柜子,继续开婷宜玩笑,“他每天实习那么忙,你每天训练那么忙,只有趁着兼职队医,你们才能常常见面,不是吗?”
婷宜的脸又红了。
“哈哈,婷宜,你的脸好红啊!”梅玲大笑。
“第一次见婷宜前辈脸红呢……”光雅先怔了怔,然后也笑起来。
这边继续不依不饶地讨论着关于初原和婷宜的话题,那边,百草默默地整理好东西,一抬头,见晓萤正黑着一张脸,用力拉扯手中的鞋带,不时地闷哼几声。
“百草,我很难过。”
夜里,晓萤幽幽地躺在床上说。
“怎么?”
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百草认真聆听。自从训练结束后,晓萤就一直闷闷的,心情很差的样子。
“我从小……就很喜欢初原师兄……”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初原师兄就像个大哥哥,不论小时候的我多调皮,多捣蛋,他对我永远是那么温和,有耐心。爸爸妈妈打我的时候,我也总爱躲到初原师兄那里……”
“初原师兄那时候,是松柏道馆的骄傲,也是全岸阳的骄傲。廷皓前辈现在虽然也很了不起,可是,在我心里,他永远超不过初原师兄。”悉悉索索地翻了个身,晓萤又叹口气,“其实我知道,初原师兄是对每个人都好,不是只对我一个人好。而且初原师兄也根本没有注意过我……”
“可是……今天听到婷宜和初原师兄……我心里好难过……”
晓萤的声音闷闷的。
“虽然我以前也会开玩笑,也知道婷宜和初原师兄走的近,也猜到婷宜说的那个男孩子就是初原师兄……但是,真的知道了,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百草呆呆地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而且,我很嫉妒。”
像小老鼠一样,晓萤咬着薄被,在黑暗里闷声说:
“我知道嫉妒是很丑陋的情绪,可是我真的是——很嫉妒!为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被婷宜拿走了,她出身跆拳道世家,是跆拳道天才少女,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全国冠军,又长得漂亮,又是明星,有那么多的拥护者,为什么所有的光环都笼罩在她一个人的头上……”
“这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
晓萤压抑着在被子里闷声尖叫:
“现在她把初原师兄也抢走了!我心里真的好不平衡啊!!!!!不是说,人是生而平等的吗?为什么偏偏这么不平等!”
发泄了半天,晓萤怒道:
“为什么不说话?百草,快说话!快安慰我!”
百草又怔了半晌,在晓萤怒得要下床扑过来掐她脖子的时候,才低低地说:
“我明白。”
“嗯?什么?”晓萤没听清。
“其实,我跟你是一样的,我有时候也会嫉妒婷宜前辈。”百草心中涩涩的,“可是,她出生在跆拳道世家,她有天分,她长得漂亮,并不是她的错。”
“……”
“就算……初原师兄喜欢她……也不是她的错。”闭上眼睛,努力将那两人金童*般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我明白你的感觉,与其说是对她的嫉妒,不如说是对她的向往,想拥有同样的天分,同样的……”
咬住嘴唇,百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窗外传来虫鸣的声音。
“也许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是生来就注定的。”她慢慢地说,“也许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总要去试一试,才会甘心。”
“我没有听懂……”
晓萤汗颜地挠头。
“呵呵,”百草也觉得自己说的很混乱,想了想,说,“就像那个龟兔赛跑的故事,如果乌龟也觉得自己生来就不如兔子,只是嫉妒兔子,而不是去跟兔子比赛,它是不可能赢了兔子的吧。”
“什么兔子乌龟的!”
这次晓萤听懂了,她怒瞪双眼。
“你的意思是,你是乌龟,婷宜是兔子?拜托!我不如婷宜我承认,我再多刻苦地练习,也超不过婷宜我承认!可是,你才不比婷宜差!”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晓萤闷声说,“婷宜一直故意漠视你,表现得不屑于跟你交手,好像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一样,哼哼,这恰恰说明她知道你是她最有威胁的对手!她想从精神上打垮你!”
百草愣了下。
“还有,我告诉你啊,”晓萤翻过身,很郑重地瞪着她,“我听说,你已经向婷宜正式宣战了,沈教练安排的你和婷宜的对战就在下周六,对不对?”
“……对。”
“你这次一定要——打败她!”晓萤狠狠地说,“为了若白师兄,为了我,你一定要打败婷宜!不要说什么尽力去发挥,你这次一定要打败她,否则我会很失望很失望的!”
见百草良久没有出声,晓萤又放软了语气,哀求说:
“好不好?”书包网 www.61k.com
第二十三章
日子过得飞快。
若白很重视周末将要进行的百草和婷宜的较量,在胖周大排档那里请了几天假,加大了对她的训练,甚至取消了他自己的日常练习。
“若白师兄,我知道周末和婷宜那场比赛的重要性。你相信我,我会用我所有的力量去准备,我可以独自练习,如果真的需要,晓萤也可以陪我练习。”
这天清晨,百草拒绝再和若白继续练下去。
“若白师兄,你不用一直陪着我。你已经为我耽误了很多训练,我不希望再这样下去。”她心中不安,她明白是自己拖累了若白。
自从若白进入训练中心,将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她身上。如果说沈柠教练是所有队员的教练,那么若白某种意义上,相当于她的私人教练。
每个人的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
若白在她身上耗费的心血越多,他自己的训练也被耽误的越多。比如说分组搭档,起初沈教练是安排申波和若白一组,因为他们两个是全队中的佼佼者,实力相当,便于互相提高。然而没多久,若白却要求换过来和她同组。
和若白一组,她可以尽情地发力,不怕伙伴拿不住她的脚靶。
因为若白出腿的速度和力道,她也必须全神贯注地反应,否则会被踢得鼻青脸肿。
而若白和她一组却很吃亏。
出腿不能用劲全力,她的反应速度也毕竟逊于申波、亦枫这样的男队员,没有办法去带若白,也没有办法用势均力敌的对抗去激发若白。
她好几次郑重地对若白说,希望他能够重新跟其他男队员搭档。
甚至那时候沈柠教练安排若白和婷宜一组,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是若白能跟水平更高些的选手一组,她也是开心的。
“你有信心能战胜婷宜?”缓缓放下手中的脚靶,若白冷声说。
“……”
“有吗?”他逼问。
“……我会努力的。”百草胸口吸足一口气,“上次的交手,婷宜并不是无懈可击,或许我这次可以胜的。”
“或许?”若白声音淡漠,“你应该知道,如果这次你还是输给婷宜,就再没有机会去竞争参加世界跆拳道锦标赛。”
“……是,”她的眼睛暗淡下来,“……我知道。”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婷宜,希望婷宜可以在世锦赛上有所突破,沈柠教练从没有考虑过其他人参赛的可能性,那张入场券上已经写好了婷宜的名字。
“你有必胜的把握吗?”若白冷冷地看着她。
“……”
“继续练习,开始!”
若白高高举起脚靶,命令道。百草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开始跳步,却略一怔,又硬生生将腿收回来,直视他说:
“那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如果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何苦又拖累了他。
“有。”
若白淡淡地回答,没有一丝的犹豫。看到她呆愣住的眼睛,他不耐烦地皱眉,低喊:
“开始!”
*** ***
周五下午,训练中心出乎意料地来了一个人。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几乎所有队员都惊喜地停下了练习。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深蓝色的磨旧牛仔裤,身材修长,又帅又酷,虽然浑身的气质已经越来越像商界人士,但是唇角的笑容依然像阳光般灿烂。
仿佛每天都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他笑着对大家挥了挥手,招呼道:
“嗨!”
训练厅内像炸开了一样,申波、石综、寇震高兴地向廷皓迎过去,亦枫也难得不打哈欠了,开心地看向他。沈柠看到这样的情形,索性宣布休息十五分钟,自己也微笑着向廷皓走过去。只有婷宜略微沉吟了一下,摇摇头。
廷皓拥抱了申波他们,跟其他所有人也都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百草对廷皓弯腰行礼之后,心头闪过一件事,张了张嘴,看着他却忽然无法问出来。廷皓笑哈哈地摸摸她的脑袋,调侃了她的头发几句,便和其他人说起话来。
然后沈柠和他去到一个角落里,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
“有一件事情由廷皓向大家宣布。”
过了一会儿,沈柠命令所有队员集【和谐】合起来,她眼睛有妩媚的笑意,微侧头看着廷皓说。
“谢谢沈教练。虽然我很久没有跟大家一起训练,但是最新的关于跆拳道的消息,沈教练都会及时地通知我。”
廷皓回望向沈柠,笑容如盛夏的阳光。
然后,他对着面前的伙伴们说:
“跆拳道世界锦标赛将在今年秋季举行,从国家体委到训练中心都很重视。作为训练中心的赞助商,方氏集团研究之后决定,将会出资赞助大家下个月到韩国参加国际跆拳道暑期训练营,和各国的青年跆拳道选手一起进行切磋和实战,作为世锦赛开赛之前的热身。”
“哇——!”
训练厅内沸腾起来!
大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国际跆拳道暑期训练营!那是每年一次,各国选手进行切磋交流的盛会!在那里可以接触到各国选手,亲眼见识不同国家选手的不同风格和特点,以往国际大赛中的冠军几乎都参加过训练营!
只是因为经费的缘故,只听说国家队的选手们在前年的时候去参加过一次,回来后都是超赞的。简直像是电影中演的一样,无数高手,卧虎藏龙,风云际会,产生了无数的逸事和传说。
天哪,他们居然可以去!
“……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去吗?”
挣扎了一下,光雅举起手,决定还是问个仔细。晓萤立刻竖起耳朵来听。
“是的,所有的人。”廷皓点头说,笑笑的目光落在一脸紧张的晓萤身上,“包括打工小妹。”
“啊——!”晓萤尖叫,激动得想哭出来,“廷皓哥哥,我爱你,你是我的偶像!”
训练在兴奋难平的情绪中结束,跟百草一起匆匆整理完大厅,晓萤就满脸激动地跑走了,说是要为韩国之行采购最漂亮的衣服去!百草留下来把剩下的清洁工作做完,又和若白继续训练了一个小时,才一起走出训练中心。
夏天到了。
天亮的时间越来越长。
若白和百草一起走下训练馆外的台阶时,阳光还是很充沛。一辆银白色的莲花跑车停在长长的大理石台阶下,车身熠熠闪光。
车窗降下。
对两人招了招手,廷皓的笑脸灿烂地露出来,然后他走出车外,修长的身体稳稳靠在跑车上,漫不经心般笑着地问:
“你们去哪里?”
“回道馆。”
见若白沉默着不说话,百草行了个礼,回答说。
“正好顺路,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知道若白师兄对廷皓的心结,犹豫了一下,百草说,“路不远,我们走回去,很方便的。”
廷皓笑了笑。
没有理会她,他望向神情淡漠的若白,半开玩笑似的说:
“若白,我可以借一会儿百草吗?”
百草听得愣住。
若白微皱眉心,抬起眼睛。
“只占用她一顿晚饭的时候,一个小时后,我准时将她送回松柏道馆,可以吗?”廷皓凝视着若白。
“这是她的事情,你问她。”若白淡淡说。
“可以吗?”
廷皓看向百草,对她眨眨眼睛。
难道是……
百草的心跳漏了一拍,局促地看了看若白,小心翼翼地说:“若白师兄……我很快就会回去,不会耽误晚上的训练……”
若白淡然地点了下头。
径自走了。
不安地望着若白的身影越走越远,转回头来时,廷皓那笑意中带着研究的眼神,让她不知怎么突然脸红了。
“上车吧。”
廷皓很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
等百草坐进车里,发现婷宜正坐在后排的座位里,笑意温婉地看着她,说:“原来,哥哥在等的人竟然是你。”
“……”
百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了想,她决定还是看向路前的景物不要说话好了。
“刚才我还以为,哥哥要和沈教练一起吃饭谈谈话呢,结果哥哥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接你啊。”婷宜好奇地瞅她,“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和我哥关系这么好了。”
“……我没有。”
憋了半天,百草只能说出这句话。虽然她嘴笨,可是并不意味着她听不出来婷宜话中有话。
“别欺负老实人了,我只是找她有点事情而已。”
握着方向盘,廷皓回头笑看了婷宜一眼,语气并没有多严厉,婷宜却抿了抿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停一下,我在这里下车!”
路过医学院门前时,婷宜忙对廷皓说。
“你去找初原?”
廷皓将车开向路边。
“嗯,我去看看初原哥哥,他好像实习很忙,这几天一直住在学校里,我去挖他出去吃饭,省得他随便吃点东西打发,伤到身体。”
“不如大家一起吃饭吧。”
听到廷皓这个提议,百草的心突然抽紧了,她僵僵地望着车窗外,不敢说话。
“不了,初原哥哥喜欢安静。”婷宜温柔地微笑,打开车门,“我走了,百草,记得多点些好吃的,别跟我哥客气!”
“啊,对了。”
临走前,婷宜又对车窗内的百草笑着说:
“周末的实战,请你一定要加油,不要再输给我了啊。”
第二十四章
“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以不生气吗?”廷皓边切牛排边说。
“啊?”
“对不起,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忘记了。”笑了笑,廷皓拿出一支钢笔放到桌上,“初原生日那天,我刚好有一件很重要的商业合作案在谈,回国之后才发现忘记替你转交给他了。原本想再给他,可是他现在已经回来,不如你亲自交给他。”
静静地躺在白色的桌面上。
那是一支黑色的钢笔。
在文具店看到它的时候,她就很喜欢。笔身不是很细,微微有些重量,拿起来很舒服。笔尖是金色的,店家说那是镀金的笔尖,不容易坏,她特意吸了墨水,在纸上试了又试,写起来很流畅很顺手。
犹豫了很久。
因为这只笔很贵。
她知道若白想要她去报考黑带,她好不容易才攒了些钱,如果买下这支笔,距离报考黑带的费用会更加遥远。
可是……
她好想买下来,送给远在美国的初原师兄作为生日礼物。他学医科,会经常做些记录写些病历什么的,一支钢笔对他来说应该是有用的吧。
自从他去到美国,婷宜常常飞去看他。
她没有钱,寄不起国际信件,没有电脑,不能发email给他,也没有手机,更加支付不起国际电话的费用。她担心,初原师兄会不会以为她忘记他了。
她想让他知道……
她一直都记着他。
包括他的生日,包括他写字时喜欢用略细的笔尖。
犹豫了很久,她终于下定决心买了这支笔。趁廷皓前辈来训练中心的时候,她恳求他在见到初原师兄的时候,替她送给他,并替她祝初原师兄生日快乐。她知道廷皓前辈常常去美国,得知廷皓前辈恰好是在初原师兄生日那几天要去美国时,她开心极了。
虽然始终没有接到初原师兄的电话。
不晓得初原师兄是否喜欢她送的这支钢笔。
可是她并不在意。
只要初原师兄知道,她一直都记着他,从来没有忘记他。
原来——
初原师兄从来没有见到过它……
手指僵硬地拿起那支笔,笔身凉凉的,百草轻轻地摸了摸它,没有说话,慢慢将它放进书包里收好。
“小丫头,你生气了?”廷皓皱眉问。
她摇摇头。
努力将玻璃杯中的橙汁喝完,她拿起书包的带子,说:“我该回去了,若白师兄在等我训练。”
“你的牛排还没有吃。”
“……我不饿。”她从来没吃过牛排,那些刀子叉子不知道该怎么用,“廷皓前辈,谢谢你请我吃饭,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说着,她站起身来。
“我跟你说过对不起了!”
廷皓抓住她的手,将她又按回沙发,凝视她说:
“你喜欢初原是吗?所以这么生气。”
“……”
“如果是这样,把钢笔给我,我负责将它交给初原,并且我会告诉初原,是我忘记给他,而你很在意这件事。”
“我没有生气,”她用力摇头,“你本来也不是必须要帮我做这些,我很感激当时你答应帮我送给初原师兄,就算因为有事情耽误没有送成,我也还是很感激你。我只是……只是……”
她不知道该怎样说。
只是心里空落落的,隐隐有些凉,就像钢笔凉凉的笔身。原来,怪不得初原师兄忘记了她,是她没能让初原师兄知道,她一直记得他……
“吃完饭再走,不差这一会儿的时间。”
将她面前的盘子端过来,廷皓用她的刀叉帮她一块块将肉切成小块,然后又端回给她,说:
“吃吧。”
听出他话语里隐约命令的口气,百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闷头吃起来。她吃饭的时候,廷皓始终沉默着,等她吃完了抬头,见他正默默地望向窗外。
夕阳如血。
他的面容有淡淡的阴影。
眼神是沉郁的。
“廷皓前辈……”也许是夕阳的关系,也许是他的眼神,百草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会参加今年的世锦赛吗?”
廷皓转回视线,继续吃他面前已经冷掉的牛排。
“不会。”
“……你还会再恢复训练吗?”
“不会。”
“……为什么?”她怔怔地问。
用餐巾轻拭了下唇角,廷皓站起身,帮她拿起书包,笑了笑,说:
“走吧,再晚回去,若白说不定会对你展开残酷的魔鬼式训练。说起来,若白也确实出色,你这两年被他训练得进步飞速,也许周末跟婷宜的实战,她会很是吃些苦头。”
回到松柏道馆,天已经快要黑了。
月亮的淡影挂在天空,若白笔直地站在训练厅的纸门前,他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百草一路飞奔过来。
“吃饱了?”
他淡淡地问。
“嗯。”
她的脸有些红。
“好吃吗?”
“啊?”
“今晚多练一个小时。”
“刷”地一声拉开纸门,若白面色冷凝地走进去,百草乖乖跟在他身后。
*** ***
过了一天。
又过了一天。
周末到了。
听说了百草要跟婷宜交手的消息,松柏道馆的弟子们起了个大早,抢着将她的打扫卫生的工作做完了,留给她充足的时间备战。
中午,范婶特意炖了排骨给百草吃。
去训练中心的时候,为了节省百草的体力,晓萤硬是拉着她坐公交车过去。
然而一踏入训练馆,百草和晓萤就呆住了。
平时宁静的训练馆,此刻居然足足有二十多个记者,随处可见摄像机和话筒。记者们凑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说话谈笑,好像即将有什么盛事发生。见到百草和晓萤进来,记者们只是略看了下,又不感兴趣地继续聊天。
置物间,队员们陆续到了,大家议论着外面那些记者。
“应该是来采访婷宜的。”林凤猜测说,每次记者们到这里,几乎都是为了婷宜而来,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可是婷宜还没来啊,”梅玲有点疑惑,“按说,如果是采访她,她不应该会迟到才对,马上就要开始训练了。”
“看起来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亦枫打个哈欠,“我记得,今天好像是婷宜和百草要实战的日子吧。”
“对。”
光雅皱眉说。
“啊,婷宜来了!”
随着梅玲的喊声,众人转头看去,果然是婷宜。她今天格外漂亮,穿一身浅紫色的裙子,低低的一字领,镶嵌着很多水晶,映得晶莹的肩膀似缭绕有香气。
“对不起,又影响到大家了。”拿出新鲜的樱桃一一分给队友们,婷宜抱歉地说,“记者们联系说想要拍摄训练,又希望可以有精彩的画面拍出来,所以沈教练安排他们今天过来。”
“拍摄你和百草的交手?”光雅瞪大眼睛。
“嗯。”
“这怎么可以!”光雅没心思吃手中的樱桃,“那么多摄像机对着,百草一定会紧张……”
“嗯,我也这么跟沈教练说了,”婷宜从储物柜里拿出道服,“但是沈教练说,重要的赛事都是在摄像机的拍摄下进行的,不如提前习惯一下。”
训练厅内。
百草跪在地上,一下一下擦着垫子。原本晓萤说什么也不让她做这些,让她保存体力,全部用在待会儿和婷宜的实战中。她告诉晓萤,她的体力很充沛,只是心情稍稍有些紧张,擦垫子可以让她放松下来。晓萤这才同意,然后跑出去,打探记者们出现在今天的原因。
“太坏了!”
气呼呼地跑进来,一屁股坐在垫子上,晓萤咬牙切齿地说:
“居然!那些记者就是来拍你和婷宜的交手的!怎么可以这样!她参加那么多大赛,早就习惯被摄像机对着,可是你从来没有过!你参加的那些比赛,连观众都很少的好不好!这不是影响你的发挥吗?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百草愣了愣。
慢慢地擦着垫子,她想着说:
“如果在摄像机面前就无法比赛,那么,还有什么资格去参加重要的赛事呢?”
晓萤挠挠头,觉得有道理,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
“话不是这么说,婷宜也不是一下子面对这么多摄像机的,她是逐渐习惯。哪有训练比赛的时候,一声招呼也不打,突然让你面对这么多镜头的道理,这不是故意给你制造紧张情绪嘛!”
百草发愣。
“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省得越说越生气,影响你的心情。吃樱桃,”塞一大把樱桃到百草手里,晓萤自己也吃得津津有味,“这是婷宜买的,我抓了好多过来,嘿嘿,反正不吃白不吃。你都不知道今年樱桃有多贵,普通的都要将近三十块钱一斤,真是买不起呢。婷宜买的这些又大又甜,估计更贵吧。”
樱桃红红的。
咬一口,甜甜的,微酸,还隐隐透着点苦味。
手中的那些樱桃,在阳光下仿佛涂了一层蜡,折射出柔和的光线,漂亮得有些不真实。不知怎么,百草忽然想起她珍藏在抽屉里的草莓发圈,也是同样漂亮得不真实。
“你吃吧。”
将剩下的樱桃放回晓萤手中,百草埋头继续擦垫子。
“吃啦!难得才能吃上一回樱桃呢!”晓萤口齿不清地边吃边说,忽然一抬头,“咦,初原师兄来了!”
那天,不仅初原来了。
廷皓也来了。
廷皓是和沈柠一起进来的。沈柠穿着一身淡青色竖纹的旗袍,头发用一根玉簪盘起,身材凸凹有致,散发出属于旧上海的复古风情。廷皓穿着淡青色的衬衣,与沈柠站在一起很是协调。
简单的日常训练之后,沈柠宣布,五分钟后进行婷宜与百草的练习赛。各媒体架好了摄像机,负责拍摄照片的记者们手举着长筒照相机,各自蹲守在最佳的位置上。队员们在赛垫四周盘膝而坐,初原与廷皓坐在队列的最右端。
婷宜整了整头发,站起身,她没有直接走上赛垫,而是走到初原、廷皓身旁,她弯下腰含笑说了几句什么,初原微笑着点点头,廷皓拍拍她。
百草看向身旁的若白。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若白缓缓扭过头,没有像以前一样淡漠,他凝视着她,沉声说了句:
“加油。”
咬紧嘴唇,她重重应了声:
“是!”
站起身,百草看到晓萤激动紧张得眼睛微微泛着泪光,亦枫对她做出加油的手势,光雅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张了张嘴又闭上。紧紧腰带,她努力稳定住顷刻间翻腾起来的心情,走上赛垫。
三年了。
自从三年前的道馆挑战赛惨败,她再没有过同婷宜交手的机会。
百草沉步走向赛垫中央。
从初原和廷皓中间,婷宜站直身体,她笑容温婉又朝他们挥挥手,才步履轻松地走上赛垫。
一步一步。
百草与婷宜越走越近。
三年来,婷宜的光芒越来越盛,她包揽了所有重要国内比赛的冠军,参加所有的国际赛事,被媒体追逐,是最耀眼的体坛明星。国内媒体评价说,在这个属于婷宜的年代,她的对手们都是生不逢时的,她必将取代韩国的天才少女恩秀,成为真正的王者。
一步一步。
婷宜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似乎觉得此刻即将开始的实战对决很有意思,居然有人敢挑战她,敢质疑和竞争她参加世锦赛的资格。
“一共三局,每局三分钟,”沈柠充当裁判,宣布说,“开始!”
“呀!”
“喝!”
阳光透过训练厅的落地窗,直直照射在赛垫中央的那两个女孩子身上。婷宜一身簇新的雪白道服,扎着高高的马尾,她不时发出清叱声,乌黑柔丽的发丝随着她有节奏的跳步在空中飞扬,美丽得就像偶像剧的女主角。百草依然是那身旧得发黄的道服,过短的衣袖,过短的裤脚,还有那头狼狈糟糕的短发,看得记者们有些想发笑。
只除了——
百草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异常明亮,异常沉静,那是一双像小鹿一样的眼睛,灵气十足,又沉稳内敛。
“呀——!”
相持了片刻,婷宜率先发起进攻,她高高跃起,右腿飞速重重向百草踢去!三年来,百草一直就像一个影子,总是死死地追在她的身后,现在,居然正式向她挑战起来,甚至质疑她参加世锦赛的资格。
看来,她必须好好让百草清醒一下了!
来了!
在婷宜尚未跃起前的那一瞬,某种难以描述的感应传导至百草的脑部神经。如闪电般,将将在婷宜出腿之前,百草身影一侧,闪出一个角度,卸去婷宜攻击而来的力道,同一时间,旋身,大喊——
“喝——!”
婷宜大惊!
然而她的腿劲已在空中使出,再转圜已是很难,眼看着百草旋身,就将反攻过来——
“咔嚓!”
“咔嚓!”
“咔嚓!”
“咔嚓!”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二十五章
刺眼的白光漫天而来,如同强烈的闪光弹在百草眼前炸开!
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睛,才刚刚闭上,立刻心知糟糕,再飞快睁开眼睛时,却已错失良机——
婷宜的腿风如连环炮般攻击过来!
她连连后退。
婷宜的进攻如霹雳!记者们看得激动,大声喝彩叫好,一连串按下照相机快门,赛垫上方被闪光灯映成光海一般,闪得连四周观战的队员们都看不太清楚两人交手的情形。
等婷宜的进攻终于停下。
百草早已汗湿后背。
因为一直用手臂拼命格挡,她的双臂火辣辣地疼,顾不得许多,她紧张地盯向沈柠,见沈柠没有示意婷宜得分,这才终于舒出一口气。
婷宜居然没有得分!
“开始!”
沈柠下令比赛继续。
第一局接下来的时间,局面比较凝滞。
虽然不时试探性地进攻,但在几次进攻无效,反而险些被百草反击得手之后,婷宜的打法开始偏于保守。 百草也一直很沉着地没有急于进攻,她在努力习惯了闪光灯突然的闪起,不至于像开局时一样,被干扰到完全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况。
0:0
第一局结束。
“拜托了,婷宜,再打得精彩点!”
“这次报道是要上今晚体育新闻的,别太闷啊!”
“婷宜,把你最拿手的连环踢使出来,有力一些,最好能把对手踢倒,这样拍出来才好看!”
走下赛垫的时候,百草听到记者们纷纷对着婷宜喊出各种各样的要求,婷宜笑着一一答应下来。
“棒极了!”
不自觉地看向对面又坐回在初原和廷皓之间的婷宜,看到初原拿起一瓶水递给婷宜,直到晓萤兴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百草才匆匆收回目光。
“嘿嘿,这一局,婷宜一点便宜也没有占到呢!”晓萤得意地笑,顺便为百草按摩放松肩膀,“百草,我看好你呦,加油!”
若白将湿毛巾递给她。
百草将毛巾敷在脸上,凉凉的水汽沁进她的皮肤,很镇静很舒服。
“记者们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她有些沉不住气了,”若白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第二局开始以后,她可能会强攻,或者引诱你进攻,到时……”
百草认真聆听着每一个字。
“是。”
她点头说。
晓萤的手指猛然变得很紧,掐得她肩膀生痛,百草疑惑地回头看去,晓萤兴奋地喊:
“哎呀!是初原师兄!初原师兄走过来了!”
淡淡的消毒水的气息。
阳光中,那修长的身影干净得不可思议,百草条件反射般地立刻站起来,心脏砰砰砰地跳,想要抬头看他,不知为何又紧张得只能死死盯住自己的脚尖。
“胳膊受伤了吗?”
带着点好听的鼻音,静静从她的头顶传来。
“……没……没有。”
耳膜轰轰地响,她居然有些结结巴巴。
“让我看看。”
那声音似乎微笑了下,拉起她的手臂,看到手臂上那些被踢伤的痕迹,初原用一只喷剂在上面喷了几下,再用手指帮她轻轻揉开。不知是药剂的魔力,还是那手指的魔力,刚才还火辣辣的手臂,竟一下子就清凉得完全没有了痛感。
“……谢谢。”
涩意卡在喉咙里。
“加油。”
那只手又揉了揉她的发顶。
等到她终于局促地抬起头,看到却只是灿烂阳光中他的背影,他又走回到廷皓和婷宜那里。婷宜看了初原一眼,又看向发怔的百草,她抿了抿嘴唇,握紧手中的矿泉水。
“第二局,开始!”
果然,婷宜不再像第一局后半段那样稳扎稳打小心试探,而是又一次主动向百草发动了攻击!
“呀——!”
挟着破空的风声,婷宜高高跃起,竟是使出了下劈,向百草头顶劈去,准备直接拿走两分!
满场惊呼!
记者们更是一边大声喝彩,一边拼命按下相机的快门,试图抢拍下这精彩的一瞬!
然而,百草竟似看破了婷宜的意图。
她只是略往后跳着退了一步,婷宜就劈了个空,直直落了下来,记者们的喝彩声只得草草收尾。
接下来几个回合亦是如此。
婷宜渐渐有些焦躁出来,每次她出腿之前,百草似乎都有所察觉,提前做出反应,将她的进攻消融掉。看着百草那双冷静的眼睛,婷宜心中一凛,想起曾经听松柏道馆的小弟子们提到过,百草在练什么“观察对手起势”的能力。
难道……
百草已经练成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怯了?”又一次进攻无效而返,盯着百草,婷宜说,“我记得,以前比赛的时候,你就像初生牛犊一样,天不怕地不怕,颇有一番气势,怎么现在打得束手束脚。”
百草皱了皱眉。
“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和我交手的机会,”站回赛垫中央,婷宜笑了笑,说,“你不要变得像胆小鬼一样,只会躲闪和防守。”
“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和我交手的机会,”站回赛垫中央,婷宜笑了笑,说,“你不要变得像胆小鬼一样,只会躲闪和防守。”
“你!”
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百草握紧双拳。
“继续!”
仿佛没有听见婷宜的那些话,沈柠喝声道。
赛垫中央,婷宜和百草又开始了僵持的状态,两个人紧盯着彼此,按照自己的节奏跳步。百草神情凝重,婷宜的唇角却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她有时故意高喝一声,有时故意虚踢一脚,有时故意往后退一步,露出肋下的空档,像在逗弄戏耍百草。
百草压抑住心底隐隐上窜的火气,遵照若白的指导,绝不轻易进攻。
只是她也吸取了三年前道馆挑战赛时的教训,不时也虚踢一腿,让自己不至于被罚分。
沉闷的第二局又结束了。
依然0:0。
记者们感到很不满意。
“婷宜,怎么回事?打得一点也不精彩,是不是像传言说的那样,太久没有训练,退步了?”
“这样的状态,你真的有信心能够在今年的世锦赛打入前四名吗?”
被记者们围在赛垫旁,婷宜勉强地笑了笑,回答说:
“对手不同,作战的策略也会不同,比赛看的是谁最终取得胜利,而不是比分的多少。”
“哈哈,婷宜,我们相信你的能力,”一位记者大叔出来打圆场,“不过你也要帮帮我们是吧,我们需要精彩的场面,第三局要加油啊!”
“嗯,放心好了。”c
婷宜调整了一下呼吸,露出甜美的笑容。
“居然到现在还是平局……”梅玲不敢置信,问身旁正在笔记本上做记录的申波,“为什么第二局都结束了,还是0:0的平局?”
申*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思考着说:“可能是一周前那次交手,婷宜有了戒心,不太敢放开手脚进攻。”
“你的意思是——婷宜害怕百草?”梅玲惊呼,“这怎么可能!”
“未必是害怕。”林凤插进来,“我觉得更多的是吃惊,你们有没有觉得,百草似乎能够看破婷宜的意图,总是在婷宜出腿前就有了准备。”
“我也感觉到了。百草进步很大,以前没有跟婷宜正式交手还不觉得,现在……”寇震考虑了一下措辞,“……我竟然觉得她们两个是势均力敌的。”
“你开玩笑吧!”梅玲又惊呼,“婷宜是国内最出色的女子跆拳道选手,又是全国冠军,还参加了那么多国际比赛,百草一直是她的手下败将,怎么可能势均力敌。”
“那是因为很多比赛都不让百草参加,”光雅闷声说,“你忘了,从去年开始,百草每次出去参加比赛,也都是冠军,只是级别都比较低而已。如果能够给百草同样的机会,她不一定差。其实每次大赛都只是派婷宜参赛,我觉得有些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的,婷宜最强,当然派婷宜参加了!”梅玲一直是婷宜最忠实的拥护者。
“最强吗?说不定今天,婷宜就会败给百草。”光雅看向已经坐回若白身边的百草。
“噗,”梅玲骇笑,“你开什么玩笑,婷宜要是会输给百草,我就倒着走路!你以为婷宜能成为国内的常胜将军,会只有这一点本事?就算百草能看穿婷宜的意图,婷宜也会有其他的办法。林凤,你说对不对?”
“嗯。”林凤点头,“无论从技术还是经验,百草都不如婷宜。”
“我也觉得还是婷宜会胜。”寇震附和。
“如果百草的本事只是能看破婷宜的起势,而不会进攻,那么她最好也就是拿个平局,不可能战胜婷宜。”申波沉思说。
那一边,正在为百草按摩肩膀的晓萤有些郁闷。
百草还没从赛垫上走下来的时候,若白师兄就警告她,不许大呼小叫影响百草的情绪。拜托,百草坚持了两局都没让婷宜得分,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居然不让欢呼……
真怀疑若白师兄是不是冷血动物。
“胜负就在最后一局了,你练习了很久,要对自己有信心。”若白淡淡地说。
“是。”
百草点头,用若白递给她的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第三局开始。
随着沈柠宣布比赛开始的一声令下,场边包括对跆拳道不是很精通的记者们都感觉到了跟前两局截然不同的变化!如果说前两局,和婷宜交手的那个女孩子像一头沉静的小鹿,那么现在,她忽然燃烧了起来!
就像一头奔跑中的小鹿。
她的眼神里燃烧着火焰,仿佛每根神经都是敏感备战的状态,仿佛那眼中的光芒可以将一切点燃!
婷宜自然也感觉到了百草的变化。
果然,无论百草前两局再怎样沉稳保守,她对于这场胜利的渴望毕竟要远胜于她。心中有所求,就不可能真的多么冷静。婷宜眼神暗凝,既然百草已经开始急于赢得胜利,她当然可以利用这一点。
“呀——!”
念头刚一闪过婷宜便抢先进攻,她飞踢出一腿,一记直踢攻向百草的前胸。百草立时侧身、闪过,紧接着,借着侧身的旋势,百草高高跃起,大喊一声:
“喝——!”
如电影的慢镜头般,气流被旋转成漩涡!
婷宜定睛看向百草从空中踢出的那一腿——
旋身双飞踢!
这是百草最擅长的腿法。
所以,也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就在百草出腿的那一瞬,婷宜同时飞身退后,一步,两步,空出百草双飞踢的距离,她全身蓄满力量,右腿蓄势待发,只等百草第二脚踢空,从空中落下,她的横踢就将重重地——
“呀——!”
第二十六章
仿佛体内的力量全部被引爆,婷宜怒喝一声,右胯一提,右腿如霹雳风暴般——
“咦,婷宜好像……”梅玲震惊地低呼。
“没错。”
在赛垫上两人身影交错的那一瞬,申*了推眼镜。婷宜就是婷宜,虽然前两局有些被动,但是她顺势多推断了几步,既然百草必然会做出双飞踢的反击,那么她只要按照双飞踢来还击,就可以守株待兔,给百草一个致命的教训。
跆拳道不仅仅靠对技术的判断。
更多靠的是智慧。
百草输了。
眨眼即逝的一秒钟,被分割成一格一格的慢镜头,空气的流动仿佛也凝固停滞了。
在百草旋身高高腾起的那一瞬——
在婷宜用尽全身的控制力收住直踢、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后退两步、转换成横踢予以还击时——
廷皓忽然有些吃惊,他屏息看向百草飞起的身影。
那腾空的高度……
“啪——!”
双飞踢的第一脚——
落空!
“啪——!”
双飞踢的第二脚——
落空!
这时,包括场边的记者们都看出来了婷宜的战术,高高腾起的半空中,“啪”、“啪”两声,那个道服破旧的女孩子踢出的两脚全部落空,眼看就将会重重跌落下来,恰好落入婷宜横踢的范围内——
“太棒了——!”
“精彩!”
“加油——!”
记者们激动地呐喊着,手中的相机如光海般刺眼的闪动,将赛垫上空闪成一片白光的海洋!
“呀——!”
婷宜厉声高喊,右腿重重横踢出去,恰恰是算准了在百草从空中落下的那一刻——
“啪——!”
一声巨响在训练厅爆发出来!
那是一声重重踢到身体上的声音,是用尽了全力,踢到了实处,可以将对手摧毁的声音!
在阳光满室的训练厅。
百草——
踢出了她的第三脚——!
…………
……
“啪!”
“啪!”
第三脚还没来得及踢出,她就已经落在了垫子上,浑身都是痛的。
这段时间的训练,她每次都努力按照若白师兄的要求去做了,可是,双飞踢怎么可能踢出第三脚来,就算是连续的双飞踢,在一二脚与三四脚之间也必须有落地的缓冲才行。
一次又一次摔倒在垫子上。
她早已练得浑身都是淤青,连晚上睡在床上都是痛的。
“那是根本做不到的吧。”
努力忘掉身上的疼痛,她咬着牙从垫子上站起身。虽然很不想让若白师兄失望,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在空中连续踢出三脚。
“别人做不到,你可以,只要腾空再高一些,速度再快一些。”
若白了解她腾空的高度,足足要比其他选手高出半尺,这是她天生的身体素质。
……
“试试这种方法。”
夜晚,松柏道馆的练功厅,若白将一根很粗很长的牛皮筋紧紧系住她的腰,然后他站到一张高高的桌子上面,在她腾空而起的那一瞬,给她一个更高的高度。
“你摔下来怎么办?”
她紧张地看着他,怕自己踢腿的时候太用力,害他从桌子上摔倒。
“开始练习!”
若白冷声说。
……
夜很深很深。
渐渐地,她找到了腾空的高度和感觉,第一次踢出了空中的第三脚!
但是第二次踢出,却在隔了两个小时之后。
……
…………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不需要任何外力的帮助,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在空中连续踢出三脚!
“啪————!!!!”
那一脚如同响雷炸开!
什么?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记者们傻了似的大张着嘴巴,队员们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百草竟然用双飞踢,连踢了三次!
怎么可能!
婷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原本应该从半空中跌落下来的百草,竟然不可思议地又踢出一脚,重重踢在她的胸口上!仿佛有巨大的力道猛然从胸口处灌入,先是麻木,然后如海啸般,那力道在她的体内炸开!
“蹬、蹬、蹬。”
婷宜踉跄着连退几步,拼命想站住身体,然而胸口被踢中的巨痛,使得她终于还是惊呆地坐倒在了垫子上。
旋风少女第二部24
满场寂静。
鸦雀无声。
“百草得一分。”
沈柠收起眼底的惊讶,宣布说。
“哇——!”
晓萤尖叫出声,兴奋过后才意识到,队内比赛显得太有倾向性不是很合适,连忙捂住嘴巴。左右看看,见除了亦枫、光雅跟她一样面露喜悦之外,梅玲、林凤、申波、寇震、石综全都是一脸惊愕。
初原师兄和廷皓前辈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
嘿嘿嘿嘿!
现在他们全都明白百草的实力了吧!
就说她的百草是最棒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能比赛吗?”
沈柠问坐在垫子良久无法起身的婷宜。
“能。”
婷宜忍住痛,缓缓站起身。
接下来的交手,婷宜始终无法挽回劣势,她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一旦她距离百草太近,百草就会使出旋身三连踢,因为她后退的速度没有百草的腿风快,微一闪失居然又被百草得了一分!而如果她保持稍远的距离,百草又沉稳地并不急于进攻。
“第三局结束。”
沈柠看了一下表,宣布说:
“本次练习赛,比分2:0,百草胜。”
胜了!
她胜了!
努力保持着平静对婷宜和沈柠教练鞠躬行礼之后,百草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她冲下赛垫,跑到若白面前,满脸涨红,结结巴巴,看着他说:
“我……我赢了。”
“嗯。”
若白点头,神情淡淡的。
“我赢了!”
如同在梦中,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知道了。”
若白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平静无波,百草却傻呵呵地笑了。
因为她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微笑。
真好,她终于第一次打败了婷宜,她并不是注定比婷宜差,只要她努力,也许她还可以做的更好!
她也知道。
今天能够打败婷宜,若白师兄在她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为了使她能够在空中多踢出那一脚,若白师兄的手掌被牛皮筋勒得都崩裂了。
她喜欢跆拳道。
不仅仅是喜欢跆拳道本身,也是因为有那么多人在她身上寄予了对跆拳道的梦想,有她的师父、若白师兄、晓萤、还有松柏道馆所有的弟子们!
她知道,她可以为了他们,拼尽她的全力!
“百草!百草……”
跑过来紧紧将百草抱住,晓萤原本想大笑想欢呼的!天哪,百草终于战胜了婷宜!可是,在抱住百草的那一刻,她鼻子一酸,哭了起来,哭得抽抽噎噎说不出话:
“……百草……百草……”
“好了,你把百草的衣服都弄脏了,百草可只有这一件道服,”将哭个不停的晓萤从百草身上拽开,亦枫懒洋洋地说,“百草,恭喜你,若白,也恭喜你啊,功夫没有白费。”
这时其他队员们也围了过来。
“太厉害了,居然可以在空中连踢三脚,百草,以前小看了你呢。”林凤赞叹说。
“你的弹跳力真了不起。”
虽然对于婷宜输掉很震惊,也有点沮丧,但梅玲不得不承认,不是每个人经过训练都可以做到百草这样,必须有先天超强的身体素质才行。
“下次你连续空中三连踢的时候,可以让我在旁边看,做些记录吗?”申波问。
“好。”
“哈哈,我想到了,既然空中三飞踢是百草创造的,将来就把它命名为‘百草三连踢’好了!”从莫名其妙的哭泣中回转过来,晓萤兴奋地提议。
“不好听。”光雅摇头。
“那什么好听?”晓萤瞪她。
“……”光雅想了想,“‘百草飞踢’?……‘旋风百草连环踢?’”
“旋风百草连环踢!不错不错!很有气势!也很上口!”晓萤开心得眉开眼笑,其他队员们也觉得这名字很好,然后热烈地讨论起来能实现“旋风百草连环踢”的诀窍有哪些。
其实,并不是因为百草获胜了,所以大家都上来跟她说话。而是婷宜被记者们团团围住,水泄不通,根本挤不进去,所有的摄像机围成一个包围圈,将婷宜、廷皓、沈柠教练、甚至连初原都被围在里面。
在那个包围圈内。
闪光灯连绵不绝地闪动。
能听到记者们不停地问着各种问题,但是具体问的是什么,里面的人是怎么回答的,被隔在外面的百草和队友们完全听不清楚。
十几分钟之后,记者们的包围圈终于散开。
婷宜谈笑风生地边和记者们聊着天,边同沈柠几人一起,向训练厅的大门走去。跟百草正在说话的队员们原本想去安慰和鼓励输掉这场练习赛的婷宜,可是见她依然笑容甜美,似乎浑然不在意,众队员只能互相看看,犹豫地止住了脚步。
这时,婷宜却看到了他们。
目光在百草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婷宜对身边的记者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她向百草走过来。有的记者留在原地跟廷皓、沈柠说话,有的记者跟在她身后一同走过去。
一步一步。
婷宜走到百草面前,仿佛没有听到梅玲她们朝她打招呼以及安慰的声音,她似笑非笑地瞅着百草,说:
“这个所谓的‘旋风百草连环踢’,就是你敢于向我挑战的秘密武器?”
百草怔了怔。
她不明白为什么隔那么远,婷宜还能听到这里的戏言。
她摇摇头说:
“不是,这是向你挑战之后,才练出来的。”
婷宜的唇角僵硬了一下,保持着风度,她微笑说:“不用撒谎了,如果不是自恃有这一招,你怎么敢向我挑战。”
“我没有撒谎……”
百草正要解释,却被婷宜打断——
“好不容易练出这么一招,却拖到第三局才敢用,你就那么怕我吗?害怕如果第一局就使出来,我会找到破解的方法,你还是会输得一败涂地,是吗?”婷宜眼底有嘲弄,“你果然进步了,懂得玩这些花招。”
“你……”
百草愕然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婷宜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只有同时拥有技术和智慧的人,才能成为跆拳道真正的王者。你需要进步的地方还很多,对于目前的你而言,侥幸的胜利并不是一件好事,它会蒙蔽你的眼睛,使你看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实力。”
“百草明明是靠自己的实力赢得了这场练习赛,不是什么侥幸的胜利!”晓萤忍不住了,“而且,不管百草是第几局拿出这种腿法技术,都是她的自由,你输了就是输了!”
婷宜看了晓萤一眼,又看向百草,微笑说:
“对不起,可能我说的话有些多了,只是这些是我的忠告,希望你不要介意。”
*** ***
“气死了!气死了!”
百草战胜了婷宜,以2:0的绝对优势战胜了婷宜,明明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婷宜在赛后的那些话,让晓萤像吃了苍蝇那么难受,她忽然怒其不争地扭头瞪百草:
“她说那些话,你干嘛不反驳她!”
走在回松柏道路的路上,是百草和晓萤两个人。由于练习赛的胜利,若白特别批准百草不用再加训,让她和晓萤整理完训练厅就可以回去,他自己要去翻译公司取一些需要翻译的法文资料,不和她们同路走。
“反驳什么呢?”
百草的肩上背着自己的书包,手里拎着晓萤的书包。
“她说你第三局才用出旋风百草连环踢是耍花招!”晓萤恨声。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如果一开始就把这招拿出来,她可能会很快地习惯或者调整好后退的速度,闪过三连踢。正是因为第三局才用,她一时没有办法适应过来,才输了。”
“咦,就是说,前两局你是故意不主动进攻?”
“嗯,前两局只防守不进攻,比分一直僵持,婷宜会着急,所以第三局我一出腿,她就会急于反击,我比较容易得手。”
“天哪,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策略?”
百草摇头,说:
“是若白师兄。”
“哈哈,我就说嘛,以你的性格,能这么沉稳,无论婷宜怎么挑衅和引诱,你都不出手。”晓萤笑着捅捅她,“若白师兄对你这么好,就说你跟若白师兄在恋爱吧,你还死不承认。”
“没有!”
百草顿时急得脸都红了。
“别骗人了,除了上学的时候,你和若白师兄几乎分分秒秒都在一起,说没谈恋爱,鬼才信!”
被百草追杀着,晓萤大笑着一路跑回道馆。
嘿嘿,百草这个害羞的家伙,都上高中了,交交男朋友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哈哈哈哈。
不管怎么说,百草战胜了婷宜!
在沈柠教练面前,在所有队员们的面前,在初原师兄面前,啊,对了,还在那些记者们的面前!
给松柏道馆的小弟子们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下午百草和婷宜对阵的精彩场面,正讲到百草终于使出旋风百草连环踢,震慑全场,踢得风云变色,记者大哥们的相机噼里啪啦狂拍不已时——
晓萤发出了一声响彻松柏道馆上空的尖叫声:
“啊,看电视——!”
既然有那么多记者在现场,拍下了百草和婷宜交手的场面,那么新闻节目和报纸上,一定会有百草的镜头和照片!哈哈哈哈,全国人民都会知道,百草战胜了婷宜,百草才是最有希望的跆拳道选手,世锦赛的参赛资格百草也有权利去角逐!
庭院里摆出一台电视机。
晚饭后,松柏道馆所有的小弟子们都搬着小板凳守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地瞪着电视屏幕。根据晓萤的分析,中央台和报纸上的报道最早要到明天才能出来,但是今天来采访的还有岸阳电视台的体育记者,今晚应该就能有节目出来!
夜风徐徐。
新闻联播之后,岸阳新闻马上就要开始了。
亦枫、秀琴、阿茵、婷婷、吴海、秀达这些大弟子们也特地赶过来,围坐在电视机前。晓萤千辛万苦将百草从练功厅拉了过来,可惜,她没胆子去拉若白师兄一起过来看。
“……今天的新闻主要有,人大常委……”电视屏幕里,熟悉的岸阳台女新闻主持人用清润的声音预告说,“……还有探访跆拳道训练基地,跟踪世锦赛前的备战情况……”
果然有!
松柏道馆的弟子们一下子激动起来!
晓萤兴奋地将百草按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阿茵飞奔回宿舍,拿来一台小型DV摄像机,要将这历史性的一刻好好记录下来。
虽然去年在百草的带领下,松柏道馆取得道馆挑战赛的冠军,他们也很激动,可是这是不一样的。去年的冠军,是在廷皓、婷宜兄妹没有参赛的情况下得到的,或多或少总有些遗憾。
而今天——
百草战胜了婷宜!
树叶在夏夜的风中沙沙作响。
“……跆拳道世界锦标赛即将在今年秋季开赛,备战情况如何呢,下面是我台记者发回的相关报道……”女新闻主持人的声音从电视机里面传出,回荡在突然寂静无声的庭院里。
所有的弟子们都屏住呼吸。
晓萤也坐下来,紧张地死死掐住百草的胳膊。
第二十七章
电视屏幕里,闪过洁白美丽的训练馆外观,镜头一转,是婷宜穿着紫色露肩连衣裙的画面,她巧笑嫣兮,对着记者的话筒说:
“我已经正式开始进行系统训练,目前状态回升很快。”
电视机前面的晓萤皱眉。
镜头又一转,婷宜已经穿上雪白的道服,梳着高高的马尾,英气中透着妩媚,在摄像机前做着基本动作的练习。
画外音——
“目前,方婷宜暂停了大部分的社会活动,据说也拒绝了好几支广告代言的机会,专心投入备战世锦赛的训练中。著名跆拳道教练沈柠介绍说,方婷宜状态恢复得非常好,有信心能够在世锦赛中取得突破性的好成绩。”
镜头再转——
屏幕中出现了百草!
庭院里,小弟子们禁不住兴奋地喊出声!
然而,却只闪过百草的几个侧面,甚至背影,只能看到她的道服很旧,头发很短很乱,连一个正面的镜头都没有。
“呀——!”
屏幕里,婷宜试探着进攻,百草防守。
“呀——!”
婷宜高高跃起,向百草踢出下劈!
“呀——!”
百草在空中踢出“旋风百草连环踢”前两脚的时候,婷宜高喊着,右脚重重踢出一记横踢……
然后。
就没了。
没有百草那震惊全场的第三脚,没有婷宜被结结实实踢中胸口,连着踉跄几步,坐倒在垫子上的画面,也没有百草第二次得分的画面。所有闪过的镜头,都是婷宜光芒万丈英姿飒爽的场面。
“……”
晓萤惊呆了。
夜风沁凉沁凉,晓萤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大张着嘴巴,她懵住了,喃喃地说:
“……怎么……怎么回事……”
百草也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那台电视机。
屏幕里出现记者手拿话筒站在训练馆前面的镜头。
“……婷宜,在刚才的队内练习赛中,可以看出你的状态非常的好,你对即将开始的世锦赛有信心吗?”
“有。”
婷宜依旧穿着道服,浑身清爽。
“你觉得自己可以取得什么样的名次?”
“首先确保能够进入前四,然后去争取更好的成绩。”
“加油!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谢谢。”
她谦逊地微笑。
“怎么可以这样!”
猛地站起来,晓萤指住电视机,怒声喊:
“太无耻了!明明是百草赢了!明明紧接着百草就要踢出第三脚,为什么要把镜头砍掉!还说什么在练习赛里状态非常的好,就算没有长眼睛,看不出来谁胜了,难道也没有长耳朵,听不懂沈教练宣布的胜出者是谁吗?”
晓萤气得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气死我了!……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太不公平了……气死我了——!!!!”
松柏道馆的小弟子们傻傻地看看已经结束岸阳新闻的电视机,又看向气得哭出来的晓萤,其中一些年龄小的女弟子忍不住跟着一起开始哭。亦枫叹口气,他向有些不明所以的秀琴她们解释了几句之后,走过去拍拍晓萤的肩膀,说: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看百草都没哭,你别让她更难过了。”
树影婆娑。
月如弯钩。
百草呆呆地继续坐在电视机前面。
她没有哭。
只是肩膀僵硬得发紧。
“啪!”
电视机被人关掉。
若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看了眼僵坐的百草,淡淡地对在场的弟子们说:
“都回去吧。”
亦枫帮忙吆喝着众弟子们,该学习的去学习,该练功的去练功,又把仍旧委屈不平的晓萤拉走,一会儿的功夫,庭院里就只剩下了若白和百草两个人。
“这就是你和婷宜之间的距离。”
夜风吹来,若白的声音中也有着冷意。
“仅仅靠一次的胜利,无法影响到婷宜的地位。你必须不断地努力,用接下来每一次的获胜,让任何人都无法再忽视你。”
*** ***
月光如水。
同样洒照在贤武道馆。
婷宜跪坐在米黄色的榻榻米上,不敢去看身前那位雪白头发的老人。老人盘膝而坐,神情严肃,认真地看着关于下午练习赛的录像,对战中的每个细节都不放过,有时会把某个片段倒回去,重新再看一遍。
看到百草在空中连续踢出三脚时。
老人的白眉动了动。
看到婷宜在失去一分后,又再失去一分,老人怒哼一声,劈手一掌向婷宜的脑袋削去,婷宜不敢闪躲,脸色苍白地硬生生吃了这一掌。
“混账!”
录像看完,老人眼冒怒火,瞪向垂首噤声的婷宜: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只知道打扮、买漂亮衣服、谈恋爱、拍广告、当明星,你的心思有没有一丁点放在跆拳道上!你干脆跟你哥一样,放弃跆拳道,去做你的千金大小姐好了!”
“外公!”
婷宜惊恐地抬头。
“不要叫我外公,贤武道馆没有像你这样不长进的传人!”老人怒不可遏。
“外公,我知道我错了……”婷宜眼神一黯,眼圈红了,“……我的确荒废了太多练功的时间,今天输掉这场练习赛,我心里也很难过……”
“队内的练习赛都会输,你怎么去参加世锦赛!”看见婷宜的泪水一滴滴无声地滴落在榻榻米上,老人虽然还是怒喝,声音却已放缓了些,“韩国的恩秀是什么样的训练状态,你是什么样的训练状态!我看你不但没有缩小跟恩秀之间的距离,反而又被她甩下了一程!”
婷宜的泪水落得更急。
老人瞪了她半晌,忽然叹了口气,说:
“上个月我去了趟昌海道馆,见到了恩秀。唉,这孩子年纪轻轻,但是无论从智慧、反应、腿法,都已经可以进入大师的行列。”
婷宜闷声不吭。
老人站起身,走到窗边,遥望夜空中的月亮。
“阿婷,自从你哥退出跆拳道,外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不仅仅是外公的希望,还有你妈妈的希望,如果你妈妈还活着……”
婷宜的眼圈又红了。
“世锦赛固然是跆拳道界的盛事,但是奥运会更加是代表一个国家,为国家夺取荣誉的时刻。外公希望你,能够将这个荣誉为国家拿到。”老人的背影沧桑孤独,“当年你妈妈没有赶上跆拳道进入奥运会,是她毕生的遗憾。原本以为阿皓可以做到,他却背叛了跆拳道。”
“哥是不得已的……”
婷宜忍不住想为哥哥辩解,可是,又不知道要不要将原因告诉外公。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放弃了跆拳道,就是背叛!不仅是背叛了跆拳道,更是背叛了你们的妈妈!”老人不想听任何解释。
“从今天开始,两个月不许离开贤武道馆,进行封闭式的练习,把你所有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推掉,也不许偷偷溜出去见初原那小子!”老人厉声说。
“……”
婷宜哀求地看着老人。
“听到没有!否则就不要再踏入贤武道馆!”老人怒喝。
“……是,”婷宜无奈地说,转念又想到,“可是沈柠教练那里,我忽然不去训练……”
“我会亲自打电话给阿柠!”
“……哦。”
婷宜知道,沈柠教练对外公十分的敬重。
沈柠教练当年是外公的闭门弟子,不仅学得了外公的腿法,而且从外公这里学走了一整套系统的跆拳道训练方法。以前沈柠教练在国家队时,也常常邀请外公去指导她的队员。
“还有,那个叫百草的女孩子,”老人沉思说,“你要留心,她可能会成为你在国内最强劲的对手。”
*** ***
第二天,所有的报纸、新闻节目里,跟前一晚的岸阳新闻一样,全部报道的都是婷宜训练状态大勇,本次跆拳道世锦赛她很有可能取得突破性的好成绩。
所有出现的画面,也都是婷宜向百草发起进攻的场景。
训练馆内。
储物柜前的气氛有些尴尬。
队员们纷纷顾左右而言他,讨论着一些相关不相关的话题,小心翼翼地回避昨天练习赛和那些新闻报道。同在一个队,无论对婷宜表示支持,还是对百草表示安慰,都是不太合适的。
晓萤也明白这些。
所以她无精打采地把书包从储物柜里拿出来,就闷闷地先走了,连百草都没等。
“给你。”
等其他队员都离开了,光雅仿佛不耐烦地把一包东西递过来。百草正准备打开储物柜的柜门,闻声看去,见是一只小纸袋,里面装着一塑料袋的坚果。
“这是什么?”
百草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
“长寿果,是……是你师父给你的,”没好气地将纸袋扔到她身边,光雅挣扎了一下,又说,“他让我替他转达一声,祝你生日快乐。”
浓浓的巧克力味道扑鼻而来。
上次跟师父路过炒货铺门口的时候,店员有送给她和师父试吃。剥开硬硬的壳,里面的果仁又厚又长,看起来很像核桃,却要酥脆很多,还带着一股浓香。
“是你在全胜道馆的师父,不是你那个松柏道馆的师父,”光雅凶巴巴地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
小心翼翼地捧着纸袋,百草用手指碰了碰那些长寿果,不舍得吃。长寿果那么贵,师父怎么居然买了这么多。
见到她这个模样,光雅抿抿嘴唇,说:
“里面还有一块巧克力,是我给你的。”
百草吃惊地抬起头。
“看什么!那是我吃不掉才给你的!可不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光雅急得脸红了,“喂,你那是什么表情,肉麻死了!我警告你啊,你别误会,我还是很讨厌你的!”
看着光雅慌慌张张背起书包匆忙跑走的背影,百草忍不住露出有点冒傻气的笑容,低头摸着被塞在纸袋最里面的那块巧克力。
从小到大,只有师父知道她的生日。
每年生日的时候,师父都会买些好吃的给她,都是平时舍不得买来吃的。虽然几乎每年她吃不了两口,就会被光雅恶狠狠地抢走,但是她一点也不生气。
如果师父知道那些好吃的其实都是被光雅吃掉了,应该会很开心吧。
“吱纽。”
旋开储物柜的柜门,百草拿出书包,小心翼翼地将装着长寿果和巧克力的纸袋放进去,然后去拿柜子里的衣服……
咦。
她怔了怔。
也许哪个队员放错了地方,她的柜子里竟然有一套雪白的道服,急忙左右看看,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虽然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她从来不锁柜门,但是,大家应该都很熟悉自己储物柜的位置,不太可能放错才对啊。
疑惑地盯着那套道服。
发现在它上面还有一张卡片。
乳白色的卡片,上面绘着几颗漂亮的草莓,她打开那张卡片,里面是清秀隽永的字迹,她的心脏突然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百草,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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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阳光照耀在雪白的道服上,簇新簇新,上面还吊着标牌,她认得,那是全球最好的运动厂商生产的。做梦般的,她伸出手去,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它,又摸了摸它。
道服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小心翼翼地翻开它,如同寻宝一般,她竟然又看到一只草莓发卡!
那发夹上的小小的晶莹剔透般的漂亮草莓,跟他以前送她的那只发圈上的草莓一模一样,百草将它放在掌心,呼吸屏得紧紧地瞅着它。
那晚在夜市遇到初原师兄的时候……
原来,他竟然注意到了她手中拿着这只发夹。
*** ***
回到道馆,吃完晚饭,离晚课训练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百草心脏砰砰跳地拿着簇新的道服在房间的镜子前比来比去,终于脸红着下了决心,飞快地换下身上的旧道服,换上这身新道服。
通往小木屋的路面干干净净。
这三年来,虽然木屋的门一直都紧锁着,她依然几乎每天都过来打扫。木屋门前的溪水哗啦啦地流淌,大榕树的枝叶更加茂密,在四起的暮霭中,木屋的窗户透出灯光,门上的锁已经不见了,她抬起手,却又呆呆地,半晌没有敲下去。
“吱嘎。”
木门从里面打开。
初原含笑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
“刚才就从窗户看到你过来了。门没有关,怎么不知道进来,在这里傻傻地站着。”
这样温柔的声音。
百草的喉咙干涩住,有种莫名的情绪使她的眼底忽然湿润起来,她急忙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让我看看,这套道服合不合身。”进屋后,初原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她,微笑说,“原本打算在美国买好道服,一回国就送给你,但是不知道你具体的身高,还是决定回国后再买。这段时间,学校实习的事情太忙,又没有顾得上,所以竟然一直拖到今天。”
百草僵僵地坐着。
她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是忽然嘴笨得什么也不会说了。
“晓萤说,你已经是黑带了,恭喜你。”
又摸摸她的脑袋,初原笑了,说:
“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今天在训练中心也是,见到我就闷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我有那么可怕吗?还是,我离开这么久,你觉得我太陌生,所以不想跟我说话?”
“不是的!”
百草急忙说。
“我……我以为……初原师兄不记得我了……”
她死死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
“你还记得她吗?她是戚百草。”
婷宜的声音响起,她跟初原并肩站在一起,两人同样的眉目如画,就像一双璧人。她看了看百草,笑盈盈地向他介绍说:
“你别看她以前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姑娘,这三年来……”
……
“是百草不记得‘初原前辈’了才对。”初原微笑,“没有写信,没有email,我打电话回来,你也总是不在。”
“我……”
百草急得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过写信,可是,可是邮费太贵了……我没有电脑,发不了电子邮件……我训练的时间太多,所以常常不在宿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我……我一直都记得初原师兄……”
越说越觉得内疚,她紧紧握住藏在掌心的那支钢笔。终于,鼓足勇气,手臂伸地直直的,她面红耳赤将它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我想送你的生日礼物……可是……可是……你的生日已经过去很久了……”
黑色的钢笔。
拿在手中有微沉的重量。
初原知道这个牌子的钢笔,虽然对一般人来说不算贵,可是对于百草,这是一笔很奢侈的支出。
“来,让我试试它好不好用。”
吸上碳素墨水,初原从书桌上拿出一张白纸铺好,想了想,在上面写下——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嗯,很好用,写起来很流畅,也有力量。”初原将笔帽扣好,“你一定挑选了很久,对不对?”
百草眼睛顿时亮起来。
“你喜欢吗?”
“往后,我会随身带着它,做病历,做训练记录,”初原收好它,唇角的微笑如春风,“谢谢你,我很喜欢。”
晚风轻柔地从窗户吹进来。
窗外的大榕树沙沙摇响树叶。
百草脸红了。
“我……我也很喜欢这身道服,还有那个发夹,谢谢初原师兄。”
发夹?
初原怔了下。
这时百草看到墙上的时钟,倒吸一口凉气,匆忙向门口跑去,刚要踏出去,她忽然又转头,紧张地望着他说:
“如果我每天来这附近打扫卫生,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
像三年前一样,初原这样回答她。
*** ***
百草一路狂跑到庭院里时,其他弟子们已经集合完毕,若白正在训话和布置本次的训练内容。
“对不起,我迟到了。”
百草满脸羞愧地鞠躬道歉。
“训练结束后,加跑1000米,”若白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她身上簇新的道服,“归队!”
“是!”
百草走进队伍。
“哇,好漂亮的道服啊,”左边,晓萤震惊地上上下下猛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声地惊呼说,“天哪,是名牌的呢!”
“这不仅仅是名牌而已哦,而且是它家的最新限量款!”右边,出身富家的阿茵熟知各种名牌,“你们猜这套道服要多少钱?”
“多少?”站在后排的萍萍也凑过来。
阿茵说了一个数字。
“啊——!”
萍萍尖叫,晓萤快昏过去了,百草也有些不知所措。
“干什么!”
若白冷声呵斥。
女孩子们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说话。
分组训练开始之后,女孩子们才终于又热烈地讨论起百草身上那套新道服。
“果然是人要衣装,看百草把道服一换,整个人漂亮很多呢!”
“连头发都不显得很难看了!”
“哈哈,我觉得哦,婷宜虽然道服很多,但是没有一套能比百草这套好看!”晓萤越看越觉得不错,眼睛简直没办法从百草身上离开了。
“咦,不对,这么贵的道服,百*怎么买得起呢?”阿茵发现了问题。
“对哦!”萍萍附议。
“依我看,是有人送的,”晓萤眼睛一转,“对不对,百草?”
“……嗯。”
百草涨红了脸。
“是谁?是谁?快说!”阿茵和萍萍低声喊。
“你们笨死了,肯定是若白师兄啦,”晓萤嘿嘿笑着说,“一定是若白师兄看百草胜了婷宜,所以送百草新道服来奖励她,说实话,百草那套旧道服真是该扔垃圾箱里去了!”
“不对,”阿茵边和萍萍比划着对练,边说,“若白师兄也没什么钱,就算买,也不可能买这么贵的啊。”
“咦,”晓萤挠挠头,“对哦……”
“你们四个,训练结束后全部加罚跑10000米。”
女孩子们闻声大骇,竟然没有发现若白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萍萍吓得手一抖,脚靶跌到垫子上。
看着百草,若白皱眉说:
“穿了一身新道服,就既不敢摔倒,也不敢出腿,搭档的队员也不敢往你身上踢,这是训练,不是时装秀!”
百草心虚地低下头。
是的,她怕把它弄脏了弄破了,所以一直不太敢放开手脚。
若白冷声说:
“立刻去把它换掉,不许再穿。”
百草愣住,她虽然不舍得弄脏它,可是也不舍得将它压进箱底。
“可是……”
“若白师兄,百草原来的那身道服,很旧有补丁不说,关键是已经很短,不合身了,袖子像七分袖,裤腿像七分裤,”晓萤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说,“你不知道,出去比赛的时候,好多人都笑话过百草呢。”
若白看百草一眼。
百草低低地垂着头,没有说话。
“比赛的时候再说,现在是训练,以前能穿,现在也能穿。”若白淡淡说,“去,换回来!”
“是。”
百草哑声说。
*** ***
那天夜晚。
亦枫津津有味地躺在床上看一本玄幻小说,打个哈欠的空档,忽然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
“若白,你你你你……”
灯下,若白居然一针一线地在缝东西!
偶尔扣子掉了,衣服破了,他们虽然是男生,但是用针线缝缝也不算稀奇。可是这会儿,若白已经超出了“缝”的范围,简直是在“做”衣服了!
书桌上有几条裁下的布条。
好像是从什么地方剪下来的。
若白拿那些布条在一套旧道服上比了比,修改布条的宽窄,然后以十分严谨的态度地将它们缝上去。
“你疯了。”
亦枫摇头叹息,边看小说,边不时看着若白做针线活。疯了,真是疯了,天哪,亦枫简直要晕倒,他居然看到若白将刚刚缝上去的又拆下来,皱着眉头,重新又缝了一次。
夜深了。
亦枫昏昏地睡着了。
关了大灯,趁着台灯的光线,若白继续严肃地一针一线地缝着。
第二天一清早。
在鸟儿的晨鸣声中,百草拉开房门,发现昨晚被若白师兄拿走的旧道服正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门口。
袖口和裤管都被接长了。
她试了试。
穿上去正好。
接长的地方用的同样是道服的衣料,像是从某件旧道服上剪下来的,也微微有些黄,跟她的颜色几乎一样。针脚细密而结实,接缝处仿佛被仔细地熨烫过,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接过的痕迹。
*** ***
第二十九章
*** ***
天气越来越热,暑假快要到了,这学期的期末考试也快要到了。若白减轻了百草的训练任务,让她集中精力备考。高二的课业很重,各课的老师又把高三的很多学习内容提前挪过来讲授,面对着书桌上高高一摞的课本,百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拉下了很多功课。
“妈妈说,如果这次考试进不了全班前二十名,暑假就必须去参加辅导班,不许去韩国。”自习课上,晓萤边绞尽脑汁地钻研一道立体几何的题目,边欲哭无泪地说,“前二十名,她也真会想,打死我也考不进去的好不好!”
默背着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百草想起前几天晨练结束后,若白对她说了类似的话。
…………
……
“期末考试,你必须考进全年级前十名。”
“……”
她呆呆地看着他,她以前最好的成绩是全年级十五名,这段时间因为准备跟婷宜的练习赛,耽误了很多看书的时间。
“能做到吗?”若白皱眉。
“……是!”
她点头,答应下来。
“还有,高考想要念什么专业哪所大学,你应该有方向了。”
“我还没有想过……”她犹豫地说,“……若白师兄,如果……如果我不参加高考了呢?”
“不参加高考,你想做什么?”若白冷声说,“一辈子打扫卫生?或者你想说的是,靠跆拳道谋生?先不说你将来是否能在跆拳道界取得立身的资格,你有没想过,万一你受了伤,或者出了什么事情,没有办法再练跆拳道,你该怎么生活?”
“……”她愣住。
“虽然你现在是跆拳道选手,但是不要做井底之蛙,不要让自己被局限住。上大学不仅仅是给你一个学历,更重要的是给你一个素养和眼界,让你更充实地成长起来。”
看了看她,若白淡淡地说:
“学费你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我会帮你联系课外打工的机会,也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一些生活费,你要做的,是考上自己最喜欢学校。”
她心中五味杂陈。
是的,除了训练之外,她最担心的就是学费问题。怔怔地望着若白师兄,那些感激的话竟都无法说出来,语言是轻飘飘的,而他一直给予她的,都是沉甸甸的东西。
只是想了想,她又有些困惑。
“可是,师兄,你不是想让我参加世锦赛吗?”虽然未必能够取得参加世锦赛的资格,但努力争取的过程中肯定要占用很多时间。
“有影响吗?”
若白严厉地凝视她,说:
“如果你的智商让你只要训练就会荒废学习,那么,它也不可能让你成为顶尖的跆拳道高手,不如早点放弃算了。”
……
…………
“好难啊,”晓萤哀叫,把练习册推到她面前,“帮我看看,我怎么也做不出来!”
“好。”
恍神回来,百草去看那道题,用铅笔在草纸上开始演算。
“唉,其实吧,我觉得妈妈说的也有道理,我练跆拳道是肯定没什么成就了,必须考上大学才有出路。真羡慕婷宜啊,因为比赛成绩好,直接就被好的大学免试录取了,而且为了保证她的训练比赛,都不限制她的上课时间和次数。”
说着,晓萤兴奋起来:
“咦,你也可以像她一样啊,只要你能参加世锦赛,取得好的名次,说不定也可以免试就被录取呢!”
铅笔顿住。
摇摇头,百草觉得那是太遥远的事情,还是靠自己的能力去考大学更现实一些。
“这道题应该是这样做,首先……”
将列有计算过程的草纸放在晓萤面前,百草仔细地一步一步为她讲解。
百草不担心数学,她的数学成绩一向很好,英语成绩虽然也还不错,但是没到很好的地步。晓萤笑话她,说肯定是因为她太不爱说话,所以英语才比其他功课都差一点。
“让若白师兄教你英语啊,他是外语专业的,据说是他们系的高材生,年年拿奖学金的。”晓萤不止一次地说。
可是——
在若白面前她总会有些紧张。
在初原面前,她有时也会紧张。但那种紧张的感觉不同,面对初原,她会心脏扑通扑通地紧张,面对若白,她时刻想做到最好,努力想要做到所有若白希望她做到的,如果做不到,她会很沮丧很失望。
而且,若白最近很忙。
除了晨练和晚课,以及在训练中心的时间,百草几乎见不到他。胖周大排档他依然不允许她去,让她好好看书,他一个人顶了他和她两个人的工作。亦枫偶尔说起来,说为了兼职翻译赚钱,若白这段日子夜里也都很晚很晚才睡。
“专心复习考试,别的事情不用操心。”
有一次训练后,她追上若白。若白停下脚步,又说:
“你的英语最差,我跟初原说过了,让他辅导一下你,你晚课后去找他。”
晚上,小木屋。
百草吃惊地看着那一套套往年高考的英语试题,初原笑着翻了翻,说:“这些都是若白拿过来的,说是让我盯着你,必须每套题都做一遍,全部做对为止。”
窗外繁星点点。
初原看着医学书籍。
百草埋头做题,时而答得很快,时而犹豫起来,她的阅读理解很好,英译汉也不错,但是汉译英总是做的不是很顺手。努力思考着应该用哪个单词合适,她看到初原用来做医学笔记的正是她送的那支钢笔。
金色的笔尖沙沙流畅地书写。
木屋里静谧得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
当她终于做完一套题,初原看了下表,叮嘱她往后要再提高一下速度,留出检查的时间。然后,他每一道题地仔细看下去,细心地讲解,夏夜的风轻轻从木窗吹进,像他的声音一样温和沉静。
每晚,她都在小木屋里复习功课。
每天她都能见到初原,渐渐的,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时光。只是,她见到若白的时间越来越少,到后来,晨操和晚操都见不到他,训练中心他也不去了,她去问沈柠教练,沈柠教练说他请假了,但是并没有说明请假的原因。
百草急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否则若白师兄绝不会这样!
她跑去问喻馆主,去问亦枫,甚至去问晓萤,问其他的弟子们,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她,若白到底是怎么了。她心神不宁,尽管努力克制,但是复习功课的时候却再没有办法像前几天那么专心。
直到这一天,初原用手机拨了个号码,说了几句,然后将手机递给她,说:
“是若白。”
她急忙将手机放到耳边,紧张地问:
“若白师兄,是你吗?”
“嗯。”
听到手机那段传来熟悉的淡淡的声音,百草竟听得傻了,眼圈也莫名其妙湿润了起来,说:
“若白师兄,我最近一直没有看到你……”
“找我有事?”
“没……没有……”
“后天就要考试了,是吗?”
“是。”
“抓紧时间复习,”若白的声音顿了顿,“……我没事。”
“……”
“好了,让初原听电话。”若白命令说。
初原走到窗边,低声对着手机继续说话,正说着,微一侧头,见百草正一脸凝神地想要听清楚他究竟在对若白说什么。初原笑了笑,合上手机,回到书桌前,对她说:
“若白还是担心你的期末考试,他怕前段时间的训练使你拉下功课,我告诉他,你一定会考得很好,让他放心。”
她紧紧盯着他,问:
“若白师兄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初原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别乱想了,你好好考试,别让他操心就行。”
*** ***
然而期末考试结束后,百草还是没有见到若白。这次,她是真的急了,追着亦枫一直问,亦枫见实在拗不过她,低叹了口气,说:
“好吧,反正你考试已经结束,告诉你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了。”
“到底怎么了?”
百草急得声音都变了。
“这段时间,若白一直在医院。”亦枫神色凝重。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十章
“到底怎么了?”
百草急得声音都变了。
“这段时间,若白一直在医院。”亦枫神色凝重。
“医院?”她惊恐,脸色刹时苍白,“若白师兄生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哪家医院?为什么以前我问你那么多次,你都不告诉我!”恐惧和愤怒让她胸口痛得快要炸开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若白师兄不可能这样!
“哈哈,”亦枫靠在墙壁上笑得开心,“看你这么关心若白,总算他花在你身上那么多心血还是值得的。”
“他到底怎么了!”
如果不是顾念着亦枫毕竟也是师兄,百草简直恨不得一腿踢上他的喉咙。
“哈哈,放心,不是若白生病,”避开百草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亦枫干笑几声,不再开她玩笑,“是若白的爸爸生病了。若白的爸爸突然细菌感染,发展得很快,因为检查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细菌感染,一度情况很危险,若白每天守在医院里。”
医院里到处是人。
被艳阳晒得满头是汗,百草跑进医院的大门,来不及去等电梯,她一路跑上楼梯。医院长长的走廊,她避闪开病人和医护人员,按照亦枫告诉她的病房号,紧张地一扇扇病房门看过去——
305!
应该就是这间!
“啪”,病房门从里面打开。
一位衣着干净、身材略瘦的中年女人端着脸盆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百草,她和善地问:
“你是……”
“我是松柏道馆的戚百草,若白是我师兄。”百草紧张地说。
“哦,你是若白的师妹,快进去吧,若白就在里面,”中年女人温声对里面喊,“若白啊,你师妹来了!”
病房里一共有三张病床。
两张床上有病人,一张病床空着,狭窄的空地处摆着一些家属看护的椅凳。一走进去,百草就看到了若白。他背对着门口,守在左边那张病床边,凝神看着输液管里点滴的速度。
听到妈妈的招呼声。
若白站起来,向百草的方向转过身。百草睁大眼睛,紧紧地盯住他,他瘦了很多,但并没有病容,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缓缓放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
若白皱眉。
百草咬住嘴唇,她沉默地盯着地面,既不回答他,也不再看他。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若白妈妈责备了若白一句,又友善地对百草说,“快坐下歇会儿,看这天热的,若白,倒杯水给你师妹。姑娘,你先坐会儿啊,我去把脸盆里的水倒了就回来。”
“我去。”
还没等若白妈妈反应过来,百草接过她手里的脸盆已经出去了。
一口水也不喝,什么水果都不吃,在知道若白爸爸的病情已经控制住,再有几天就可以彻底康复出院之后,百草沉默地干起活儿来。她仔细地用抹布清洁病房,从窗台,到地面,从病床的栏杆,到凳子的凳脚,她小心翼翼地擦着,不荡起一丝灰尘,抹布擦几下就清洗了再来擦。
“哎呀,真干净。”
主任医生巡房的时候,不住赞叹,告诉跟随着的其他大夫和实习医生们说,这样干净的病房环境才最有利于病人身体的恢复。
窗台亮晶晶。
地板亮晶晶。
陪护家属的凳子的四条凳脚也亮晶晶。
跟随在主任医生的身旁,初原看到百草正埋头地擦拭一只脸盆,似乎也一定要将它擦得亮晶晶。
走到百草身边,初原说:
“你知道了。”
抬头看到他,微怔了一下之后,百草继续闷头擦脸盆。
“对不起。”
初原对她说,他并不想隐瞒她关于若白父亲的事情,但是若白让他一定不要告诉她,怕影响她复习考试。
“没有。”
百草摇摇头。
跟若白交代了几句关于他父亲的病情和治疗方案,主任医生又率着众医生去下一间病房。百草依然沉默着继续打扫屋内的卫生,暖壶亮晶晶,水杯亮晶晶,拿起洗干净的抹布,她又开始擦窗玻璃。
“姑娘,别做这些了,快歇歇吧。”
若白的妈妈不好意思地再次说。
“跟我出去。”
一把抓过她手中的抹布,若白拉住她的手肘,将她拉出病房,一路拉到走廊尽头的露台上,皱眉问她:
“你来有什么事?”
百草闷声不吭地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叠试卷。
语文的试卷、数学的试卷、英语的试卷,她把所有的试卷统统掏出来,递到他面前。
翻了翻那些试卷,若白的眉心舒展开,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欣慰,声音也轻和了很多。
“第几名?”
“全年级第四。”
“嗯,”若白点头,唇角极淡的笑意如雪山上一朵浅色的冰莲,“既然考试结束了,训练就要开始抓紧,我已经把训练计划告诉亦枫,最近几天由他……”
顿了顿。
看她始终沉默不语,若白皱起眉心。
“你发什么脾气?”
紧紧咬住嘴唇,百草抬起头看着他,眼底有潮湿的泪意,声音却硬硬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吸一口气,她压下声音中的哽咽。
“所有你想让我做到的事情,我从来都是拼尽全力去做,不管多难,一定会去做到。可是,你知道吗?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师兄,我就必须要听你所有的命令。我听,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仅仅是把我当成师妹,更把我当成亲人和朋友,你所有命令我去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好。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
“可是,我很难过……”
泪意汹涌着想冲出她的眼眶。
“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跟我说。若白师兄,是你觉得我根本帮不上忙,还是你觉得有些事根本没有必要告诉不相干的人?”
“说什么傻话!”
看到她眼圈红得像小兔子一样,偏偏又极力克制着不让泪水流出来,若白忍不住伸手将她搂进怀中,让自己胸前的衣服吸走她的泪。
“我可以帮忙的!”被他搂住,她的声音变得闷闷的,但倔强依旧,“真的,我可以帮忙的!你看,我至少可以打扫卫生,我还可以做饭、送饭、洗衣服……”
有水痕湿湿地透过他的衬衣,凉凉的,又热热的。
“我一个人就足够,”假装不知道她的泪水,若白淡声说,“何必影响你复习考试。”
“就算我来帮忙,也不会影响我的考试!”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百草脸上还隐约有泪痕,“难道,若白师兄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既然我答应了你,这次期末考试要考进前十名,就一定能做到,不管遇到什么情况!”
“够了。”
若白打断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转身离开露台。百草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还是很难过。
夏日的阳光里,若白的背影挺拔清秀,走到露台的台阶上,他的脚步停了停,声音自风中传过来:
“知道了,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会告诉你。”
Chapter 8(2)
*** ***
期末考试结束,暑假正式开始!
百草每天都早早起床,先把道馆的卫生做完,就急忙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肉和菜,炖好汤,做好饭菜,送到医院。晓萤陪她去过几次,然后因为和其他同学约了逛街什么的,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
百草常常在病房见到初原和亦枫。
因为在病房待得久了,她跟若白的父母越来越熟悉。若白的父亲比较沉默寡言,母亲却是很随和,爱聊家常。
“若白小时候,邻居家的大哥哥去练了跆拳道,他见了很喜欢,就跟那个大哥哥学。过了一阵子,大哥哥打不过若白了,就带他去了道馆,对,就是松柏道馆。喻馆主见了若白,问若白要不要练跆拳道。”
若白妈妈边削苹果,边慢悠悠地跟百草说。
“若白摇头说,不要。这孩子,从小就懂事,那时候因为爷爷奶奶身体不好,看病花了很多钱,家里很穷,还欠了债,拿不起去道馆学跆拳道的钱。他就没跟我们说,每天偷偷爬到松柏道馆的围墙上,偷看人家练功。”
百草听呆了。
“喻馆主知道若白每天偷看,但是从来没有赶他走。就这样过了半年,有一次道馆里小弟子们比赛,也拉若白一起比。结果,若白每一场都赢了。”
若白妈妈笑得一脸幸福。
“喻馆主找到我们,我们才知道这回事。我们去问若白,他想不想学,如果想学,就算借钱,我们也送他去。他还是说不想。唉,这孩子,有时候懂事得让我们心疼,小小的年纪,从来没说过喜欢什么玩具喜欢什么糖果让我们买,我们真是对不起他……”
病床上的若白爸爸拍拍若白妈妈的肩膀,若白妈妈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泪水。
“就是从那时候,我和他爸决定为了若白也要努力工作,多赚钱,不能让他将来还吃苦。我们开始做点小生意,经常出去进货,后来又到了大城市去做生意,唉,现在想想,那时候反而又让若白经常一个人孤零零的,真是对不起他……”
“……多亏了喻馆主心善,每次我们不在岸阳,他就把若白带到松柏道馆,照顾若白,教若白跆拳道。后来若白住在松柏道馆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们有时候一年也回不来一两次。前两年,我们想把若白接走,让他跟我们一起生活,但是若白却说他不想走。”
若白妈妈叹口气。
“做人要知恩图报,喻馆主对若白那么好,也该是若白回报松柏道馆的时候了。而且,若白那么喜欢跆拳道……他这孩子,跟他爷爷一样,固执,喜欢什么都是一辈子的事情。虽然他嘴上不说,可是我和他爸都知道,跆拳道是他的命,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全国冠军,甚至成为世界冠军。”
若白妈妈忽然渴望地看着百草,问:
“对了,若白现在跆拳道练得怎么样了?我们问他,他从来不说。他参加过一些国内的比赛,现在能参加国际比赛了吗?”
百草心内沉沉的。
事实上,她正想去问若白。
昨晚晓萤说,她和同学看电影的时候碰到了沈柠教练,问起一星期后去韩国昌海道馆的事情,需要准备什么衣服之类的。结果,沈柠教练却无意中说起来,因为若白家里有事,去不了韩国,所以将若白从名单上划下来了。
“阿姨,”百草想再确认一下,“叔叔是明天出院,对吗?”
“对,明天上午出院。”虽然有点奇怪百草忽然将话题转到这里,若白妈妈还是回答说。
“出院以后,叔叔还需要在岸阳再调养一段时间身体,是吗?”
“不是,医生说他已经完全康复了。唉,你也知道,其实前天就能出院了,但是若白不放心,非要让多住院两天再观察下。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我们就回去了,家里那摊生意不能一直丢着不管。”
“若白师兄要和你们一起回去吗?”
“不啊。回去我们也是各地跑,若白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他暑假还有几份工要打。唉,我们现在赚了些钱,可以帮他拿学费和生活费出来,可是他就是不要,硬要让我们自己留着,”若白妈妈又抹眼泪,“这孩子……”
于是,中午趁若白爸爸睡觉,病房里比较清闲的时候,百草将若白拉到露台上。
“为什么不去韩国?”
阳光热辣辣地直射着,她想了想,又问:
“是不是当时因为担心叔叔的病情,所以怕抽不出时间,才说不去了?现在叔叔已经好了,而且后天就离开岸阳,你又可以去了啊。”
见若白沉默着不回答,百草决定说:
“我去跟沈柠教练说一下,请她再加上你的名字。”
“不用。”
“嗯?”她愣住,“那……你是要自己去跟沈柠教练说?”
“我不想去。”
若白淡淡地说。
百草又愣了好大一会儿。
“为什么?”
若白似乎已经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情,皱眉说:“没那么多为什么。早点回去吧,别耽误下午的训练。”说完,他转身就走。
百草急忙拉住他!
“是……是因为廷皓前辈吗?”
知道若白师兄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可是,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因为是廷皓前辈提供这次去韩国交流的机会,所以他才不想去,是吗?
若白的背脊僵了起来。
“是吗?”
她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手中握紧他的胳膊,不让他走。见他不回答,她心中已是明白,低声说:
“不管是谁提供的赞助,能够去韩国,跟其他国家的跆拳道选手交流,都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不是吗?”
若白依然背对着她,声音低沉:
“我留在国内训练,也是一样。”
百草想了想,决定说:
“那我也不去了。”
“……”若白转过身,眼中有微微的怒意,凝视着她说,“你必须去!”
“可是,你不是说,留在国内训练也是一样吗?”她仰起头看他。
若白的嘴唇抿成紧紧的线条。
她盯着他,继续说:
“若白师兄,如果即使我再努力地练习,再刻苦地训练,却无论怎样都战胜不了婷宜,我就应该放弃了,是吗?”
“你能战胜她。”
“假如我不能呢?那我就应该放弃了吗?”她定定地说,“我练跆拳道,我喜欢跆拳道,都不是为了婷宜。我也不会因为她,而放弃跆拳道,放弃任何机会。如果我暂时无法战胜她,那我就更刻苦地训练。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吗?”
若白沉默。
“师兄,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去。”她这样告诉他。
*** ***
当天下午,百草就去见了沈柠教练,请求能够再加上若白。沈柠教练说,一则需要若白表明要去的态度,二则,名单已经报给方氏集团,如果再加人,需要得到方氏集团的批准。
“方氏集团?”她听得愣愣的,“……是需要去找方氏集团的哪个部门,还是应该去找廷皓前辈呢?”
沈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问了个无关的问题:
“上次你和婷宜的练习赛,是若白训练你在空中三连踢?”
“是的。”
“你那场的战术也全都是若白安排的?”
“是的。”
百草回答。
沈柠缓缓地点了点头,说:
“若白的事情,你直接去找廷皓试试吧。”
翻出来很久以前廷皓留给她的电话号码,百草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他的手机。手机那端似乎正在开会,她听到廷皓让会议暂停一下的声音,她不安地急忙道歉,然后尽量简短地将找他的原因说给他听。
“晚上九点,还是那家咖啡店,你等我。”
廷皓不置可否地说,结束了通话。
晚上,百草提早来到了咖啡店。
没有点饮料,她喝着免费的冰水,边想着今晚应该是她请客才对。她把自己所有攒下的零花钱都拿过来了,这家店里的东西很贵,随便一杯果汁都有几十块钱……
可是廷皓前辈已经请过她两次了。
无论如何,这次也应该是她请了。更何况,是她请求廷皓前辈帮忙。
可是——
这家真的很贵。
又数了一遍塞进书包里的所有的钱,再翻翻桌面上的餐单,百草挣扎地咬住嘴唇。
“对不起,我迟到了。”
咖啡店的玻璃门打开,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连忙站起身,见正是廷皓来了。好像是从什么正式的场合赶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看起来英朗帅气。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十一章
Chapter 8(3)
“对不起,我迟到了。”
咖啡店的玻璃门打开,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连忙站起身,见正是廷皓来了。好像是从什么正式的场合赶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看起来英朗帅气。
“廷皓前辈。”
百草对他鞠躬行礼。
“要喝点什么?”
扫一眼桌面,廷皓正准备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百草微红着脸拦住他,说:
“廷皓前辈,你……你想吃牛肉面吗?”
“嗯?”
“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牛肉面,”被他明亮的眼神盯着,她有点窘意地低下头,“那家也有很多好喝的饮料,如果……”
“好,走吧。”
跟服务生打了个招呼,廷皓带着她就往外走。
“等一下。”
她急忙喊住他,对刚才招待她的服务生说了很多抱歉。在店里坐了这么久,又白白喝了人家的冰水,她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傻丫头!”
廷皓好笑地发动汽车。
按照百草指的路,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一条小巷里。繁星如点,夜风徐徐,小巷的青石板上洒了些水,清新湿润。临街有很多家小店,百草带他走进去的那面馆,门口挂着两只红灯笼,店面不大,里面摆放着不到十张桌子。
“很干净。”
廷皓边脱下西装外套,边说。
这里每张桌子都铺着白底碎花的桌布,桌布上没有一丝油渍和污垢,地面的白色地砖也是干干净净的,餐具都是消过毒后一次性密封起来。
“嗯,而且这里的面很好吃!”
听到他这么说,百草高兴起来,向他介绍:
“他们的牛肉面很大碗,肉很多很多,炖得很烂很香,你要尝尝吗?”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廷皓笑了。
“当然要尝一尝。”
浓浓的汤汁,扑鼻的香味,新鲜的香菜,醇厚的牛肉,老板娘将那碗牛肉面端上来的时候,廷皓点头说:
“看起来很不错。”
百草脸红红的,低下头。
“对不起,廷皓前辈,我……我现在只能请你吃这个,将来,如果我有了钱,一定请你吃更好的。”
筷子夹起一根面,热气腾腾。
廷皓尝了尝,满意地说:“嗯,味道很好。我正好刚才没有吃好饭,那就不客气了,谢谢你请我吃!”
见他喜欢,百草心里很是高兴,也埋下头一口一口吃自己的面。
“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哪家店好吃。”又吃了几口,确实很好吃,廷皓颇有些意外。
“是若白师兄带我来的。”
牛肉面的热气熏着她的睫毛。
去年的道馆挑战赛,松柏道馆拿到了冠军,道馆里一直欢庆到晚上。夜深了,弟子们终于散去了,若白师兄带她来到这里。她记得那晚她吃得开心极了,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肉面,而且碗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牛肉,每一根面她都细细地嚼,感觉醇厚的汤汁已经渗进到面身里面去了。
等她快要吃完了。
才发现若白师兄面前的那碗居然几乎没动。
那晚,他并不像其他弟子们那样兴奋。
在走回松柏道馆的路上,他始终沉默着。走着走着,她渐渐也沉默起来,虽然取得了冠军,但是在没有廷皓、婷宜参加的比赛中取得冠军,胜利的滋味被打了很大的折扣。
坐在夜晚的庭院里。
“终有一天,我会战胜婷宜,从她手中拿到冠军。”打破沉寂,她对若白说,“你也会的,有一天你也一定会战胜廷皓!”
月影疏淡。
若白沉默着,一夜没有说话。
她坐在他的身边,陪了他整整一夜。
“廷皓前辈,”面馆里,百草放下筷子,不安地看向廷皓,“请你在韩国之行的名单里,加上若白师兄的名字,好吗?”
廷皓夹起面里的一根青菜。
“为什么?”
“呃?”
“既然若白那家伙那么讨厌我,”口中的青菜很是新鲜,廷皓笑了笑,“我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
“……若白师兄没有讨厌你!”她急忙说。
廷皓又笑了笑。
“……若白师兄……”她犹豫了一下,“……只是将你看成最值得重视的对手而已。他真的不是讨厌你,而是,希望自己能更强。”
“傻丫头。”
摇摇头,廷皓笑而不语。
“怎么?”
她不懂。
廷皓慢慢地吃着面,一抬头,见她还是紧张地望着他,眼睛乌黑乌黑,装满了困惑和恳求。
“初原还在练跆拳道的时候,岸阳所有的跆拳道弟子只能生活在他的光芒下,那时候的松柏道馆,是最令人崇拜的道馆。”廷皓回忆说,“后来,初原突然退出,松柏道馆从顶尖的道馆,沦落为二流的道馆,喻馆主也心灰意冷,基本放弃了对松柏的管理。若白成为大师兄之后,承受的压力很大,他一心想要重振松柏……”
百草怔怔地听着。
以前她听晓萤讲到这一段时,只是在遗憾初原的退出,却并未想到过当时若白的处境。
“若白那家伙,是我见过最刻苦最有韧劲的人,”廷皓摇头笑,“如果我和他在同一个道馆,应该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曾经有一次,若白出现在他的面前,希望他回来参加比赛,希望还能有跟他在比赛中交手的机会。
他明白若白的心情。
只是,他已经答应了父亲。
那天,若白凝视了他很久,终于沉默着转身离去。
“你这样来找我,希望我在去韩国的名单上重新加上他,若白知道吗?”看着百草的脸涨得通红,局促地盯着桌面,廷皓笑了,“你不怕他知道了会生气?”
“我……我会劝若白师兄的……”她结结巴巴地说,“……只要廷皓前辈同意加上若白师兄……”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她愣住。
是啊,廷皓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若白师兄可能还是不去,她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说服若白师兄。虽然她觉得若白师兄应该是想去的,到韩国跟其他国家的选手的切磋,这样的机会没人舍得错过。可是,若白师兄对廷皓前辈……
“除非,是因为你的请求。”
眼底有太阳般的光芒,像逗她一样,廷皓笑笑地说:
“为了百草的请求,我可能会答应哦。”
“是,我请求你!”
百草想都不想,立刻回答说。
“嗯,那你先帮我一个忙吧……”
*** ***
“因为你的事情,昨天百草刚来找过我,”下午的阳光从办公室的窗户照进来,训练完毕后,沈柠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香纱旗袍,身材窈窕,香气暗涌。看了眼站在面前的若白,她坐回到办公桌后,说,“今天你又为百草的事情来找我,真是有默契。”
“她找你什么事?”
“为了去韩国的事情,她希望我能在名单中加上你,”沈柠打量他,“她难道不知道?你不希望接受廷皓的任何帮助,哪怕是去韩国交流这么难得的机会。”
若白背脊一僵。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不再调侃他,沈柠凝视他。
“我希望您能够推荐百草参加世界跆拳道锦标赛。”若白正色说。
沈柠挑了挑眉毛。
“你应该知道,婷宜将会参加世锦赛的这个级别,有她在,百草没有机会。”
“为什么?”
“因为婷宜是这个级别的全国冠军,因为婷宜在去年的国际交流赛中,打入了这个级别的前四名,”沈柠凝声说,“因为百草的成绩,跟婷宜完全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那是因为,凡是重要的比赛,您都不会派百草参加,她完全没有参加的机会,怎么可能拿到成绩。”若白淡淡地说,“而且,她已经证明了,她并不比婷宜差,她可以战胜婷宜。”
“我听说,百草刚进入松柏道馆的那一年,她在馆内的选拔赛中,打败了所有女弟子,得到第一名。可是,你没有让她参赛,而是让第二名代表松柏参加。为什么你会那样做?”
沈柠笑了。
“那么多次败给婷宜,只有偶尔战胜一次她,还是在队内的练习赛中,如果你是我,你会让百草参加世锦赛,而放弃婷宜吗?更何况,无论是过去的成绩,技战术,还是大赛的经验,婷宜都胜过她很多。”
“那一年的道馆挑战赛,最终证实是我错了。百草用她的表现证明了她的实力,她一路全胜,即使在最后一场败给婷宜,但她也险些就将婷宜KO。”若白凝视沈柠,“您也看到了那场比赛,所以才在选拨队员的时候,将百草也列入名单。”
“而且,虽然婷宜这几年一直是全国冠军,但是她在大赛中最好的成绩也只是第四名,她参加世锦赛不可能有大的突破。”
“百草参赛就会有大的突破?”沈柠笑起来,“万一她第一轮就被淘汰,倒是会有大的惊吓。”
“沈教练,百草并没有您说的那么差!”
若白声音沉寒。
“她的力量,她的速度,她的弹跳,她的判断,她的反应,她的进步,包括上次练习赛,她腾空之后的三连踢,目前在国内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到那么出色?还有,她不仅仅身体素质好,她的脑子也好用。”
将一张张近乎满分的试卷放到桌上。
“前段日子,她一直加倍地训练,几乎没有复习备考的时间,可是她依然考到了全年级第四名。”
“沈教练,我不明白,究竟是您看不到百草身上越来越绽放出来的这些光芒,还是因为婷宜的外公曾经是您的师父,所以您即使看到了,也当做没有看到。”
“若白!”
沈柠声音薄怒,一双美目瞪向他。若白神色依然淡定,他直视着她,目光半分不让。
“好,好,你真是有胆色。”
看了他几秒钟,沈柠不怒反笑,笑容妩媚。
“没错,因为她的外公是我的恩师,所以我格外照顾她,而且她的成绩和表现也值得我格外照顾,有什么不对?”
“不对在于,您剥夺了其他队员公平竞争的机会。百草同样是您的队员,她具备了超过婷宜的能力,她完全有竞争参与代表国家出战世界比赛的资格,不应该因为您个人的原因而牺牲掉她。”
“你怎么证明她具备了超过婷宜的资格?”沈柠反问。
“您需要怎样的证明?”若白眼神直视,“只要您有标准,她就可以证明给您看。”
办公室内的气氛凝固住。
阳光灿烂刺眼。
摸了摸发髻上的水晶簪子,沈柠沉吟半晌,说:
“这次韩国之行,各国的选手水平都很高,而且有可能会遇到韩国的恩秀。近年来恩秀一直独霸她们这个级别的世界冠军,婷宜也每次都败在她的手下,如果百草能够证明她有打败恩秀的能力,我就给她机会。”
若白皱眉,说:
“既然婷宜也始终无法打败恩秀,为什么这样要求百草?”
“如果反正她们都不是恩秀的对手,那么又何苦冒换下婷宜的风险,而去使用百草呢?”
“……”若白沉默片刻,“……是,百草会证明给您看的。”
“不过,派谁参加世锦赛,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沈柠又说,“即使我可以推荐百草,她也必须通过一系列的比赛,向体育总局证明她的实力,经过体育总局批准,才有可能参加世锦赛。”
“是,我明白。”若白说,“只要您肯给她机会,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努力和天分。”
“还有……”
盛夏的阳光中,沈柠沉思地凝视着若白,说:
“如果你想让百草参加大赛,有一件事情你必须做到……”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旋风少女2全文阅读 作者:☆小ヤ雨☆ 《旋风少女2》由www.61k.com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旋风少女2全文阅读页面。
五 : 战国旋风记全文阅读 作者:柴田炼三郎
战国旋风记全文阅读 作者:柴田炼三郎 《战国旋风记》由www.61k.com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战国旋风记全文阅读页面。
日本战国时代男人们的生存之道:战国旋风记 作者:柴田炼三郎
前篇 (一)
话说当年皇权失坠,诸侯纷起,京城里天子被毒杀,大将军 也遭夜袭而惨死,由是天下大乱,群雄争霸,混战不休。
当时割据相模、武藏 ,称霸一方的杜部宗达骁勇善战,万夫不当。又有谋臣多田荀亮足智多谋,忠心辅佐,因此军力强大,势如破竹,朝陷一城,夕取一国,很快就平定了关东 ,号称东国将军。
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无论他如何勇猛无比、不择手段,也有他费尽心机也无法战胜的对手。
这个对手就是当时盘踞武藏东南白鸟城的美造修理丞 时政。
白鸟城建于一座小山丘上,山下有多摩川蜿蜒流过,乍看不过是个弹丸小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攻陷踏平。更何况守军也不足四千,不过是区区一小撮而已。
但就是这样一座小小的城池,却任凭宗达的两万数千铁骑有如狂涛巨浪一般地猛烈攻打而兀自岿然不动。
从此这白鸟城就在他的脑海中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记,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它成了一座平整溜滑、无法翻越的雪白大墙,明晃晃地横亘在他的面前,阻止了他的前进步伐。
某日,宗达召集众将商议军事,席间他询道:
“荀亮,据说时政拜流浪武士风祭左马之介为军师,正在白鸟城加紧操练兵马,对此你有何想法?”
荀亮紧锁双眉,默然不语。沉思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坦率地说,在下闻说此事时曾不寒而栗。”
“风祭左马之介……这名字至今未曾耳闻,不知……”
“是个难得的俊士,足智多谋,令人生畏!”
“先生比之如何?”
“望尘莫及,不敢相比。”
“莫非自谦?”
“不,绝非在下自谦。别说相模、武藏,就是踏遍整个日本,只怕也难觅得一个可与之相比肩的。”
“荀亮!”宗达突然瞪圆了双眼,“如此优秀人才,先生既早已闻知,为何不尽早引荐,却弃之于野以至为他人所用?莫非先生害怕请了他来要鸠占鹊巢,夺了自己的前程?”
“不,绝非如此。在下探得他隐居于秩父山中后也曾不止一次前去寻访,劝他出山辅佐主公。但任凭在下磨破了嘴皮,他却只是摇头,不肯出山,终于只好作罢。”
“是先生诚意不足的缘故吧?”
“诚如所言,在下有失,不可推卸。但左马之介与常人不同。他患有胸部疾病,自知来日无多,或即因此不肯出山。但无论他应允与否,他都不会因别人的诚心恳求而改变自己的决定。再说他生性清高,不肯趋炎附势,非常厌恶正当其时、如日中天者。在下了解了这一点,知道他无法说服之后,这才被迫放弃了最初的想法……”
听到这里,众将中忽有一人愤然插嘴道:
“主公,末将清楚这黄口小儿风祭左马之介。他出身卑微,一无所长,喝口酒也会吐血,丝毫不足畏。依末将看来,美造时政迎左马之介为军师,正说明他病急乱投医,已经丧失了守城信心,如今正是一举踏平白鸟城的大好时机。”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武藏地方代官 南部壮轩。对他的这一番豪言壮语宗达本不以为然,但想或也可以借此试试左马之介的本事,于是他问壮轩:
“既如此,就由你领兵前往,如何?”
“末将愿往。”
荀亮见状,急忙奏道:
“不可,现在还不是时候。要*左马之介,必须动员相模、武藏的全部军队。”
“何出此言!荀亮,你可是有意要羞辱我南部壮轩?!你究竟缘何惧怕左马之介?这左马之介可曾在哪个地方为哪个武士出过谋划过策,领过兵打过仗?听说你拖着鼻涕穿开裆裤时曾在哪个昏庸学究的私塾里与他同过学,该不是当时学业不如他,至今犹感自卑吧。真是笑话……主公,末将愿一战而取左马之介首级来献,否则愿以项上人头抵数!”
宗达听了心中暗想:有如此意气,总不至于一败涂地吧。
荀亮则只微微苦笑了一下,不再多发一言。
前篇 (二)
“南部壮轩率一万五千精兵来犯百鸟城!”
消息迅速传到了白鸟城里。
城主时政亲自来到三道城左马之介府,找他商议御敌之策。
房屋外廊上,左马之介正朝天仰卧着。他面无表情,仿佛正在发呆,远远望见主公从门外进来也并不惊慌,只翻身坐起,抬眼望着阴沉沉的天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似乎暴风雨要来了。”
他年纪轻轻,才三十左右,却形容枯槁有若干尸,面色如铅毫无光泽,双颊深陷,凹成了两个大坑,仿佛被剜去了脸上所有的肉似的。也许,瘦骨嶙峋一词就是专门为他而造的吧。而且,周身上下又笼罩着一股森森阴气,常让见者不寒而栗,备感恐惧。
在他身上,只有一双大眼睛长得十分漂亮,眼角细长,眼珠明亮,目光炯炯有如火炬,仿佛一切都能洞察、任何阴谋诡计都无法瞒过他似的。
时政拾级走上外廊,开口便告诉他说:
“南部壮轩引兵来犯,似要与我们一决雌雄……”
左马之介听了,微微一笑道:
“近一个多月来,在下早已将三千兵马训练得进退自如,有如手足一般,壮轩等辈有勇无谋,何足惧哉。只是主公身边的勇士们似乎还对在下心存疑虑,不甚信任,这颇令人担忧。”
他所说的主公身边勇士,指的是时政手下的两员骁将多摩张十郎与世田关之进。
这两人都长得高大魁梧,身高一丈六尺以上;张十郎使长柄大刀,关之进用长枪,全都所向披靡,无人可挡。此前杜部宗达曾率大军围困白鸟城,结果却无功而返,与他俩的骁勇善战也不无关系。
两人都是白鸟城人,生于斯长于斯,自幼就与时政兄弟相称,情同手足。
因而理所当然地,两人都不把这个刚来不久的无名浪人放在眼里,都对他羸弱不堪却身任军师、任意差遣自己深感不快。
“敢借主公腰间宝剑一用!”左马之介用手指着宝剑说道。
时政腰间所佩之剑是镰仓幕府 开创之初由首代幕府大将军源赖朝亲自赐予美造家始祖的。
时政默默地解下佩剑,递给了左马之介。
不久,左马之介来到了议事厅。他目光犀利地默默扫视了一遍列坐两边的武将们后,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众将注意,现在本军师要传授大破南部壮轩之策。……此番破敌,不能据守城池,而须主动出击,地点就在鬼女原。此处左有高山,右有密林,是理想的破敌之处。……先由世田关之进率八百精兵埋伏于左边山上,待敌军到来,可先放过大队人马,而后突然举火,由背后发起攻击。多摩张十郎同样也领八百精兵埋伏于右边密林,但见火起便纵兵出击,拦腰截断敌军。然后……”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将目光转向和自己一同来到白鸟城的年轻人小笠原龙马。
“命龙马为先锋!”
见龙马满面红光焕发,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他紧接着又冷冷吩咐道:
“但只许败不许胜,虚晃几枪便须佯装溃退。只要能诱敌深入,引入我埋伏圈,就算是你的功劳一件。”
龙马出身东北农家,为人忠厚纯朴,自幼立志要当武士。为此他云游四方,于秩父山中邂逅了左马之介,之后又因诚服于他的非凡智慧而相随来到了白鸟城。
如此一一派拨停当后,左马之介慢慢地立起身来,正要抬腿走出议事厅,忽听背后传来张十郎的一声大喝:
“军师,且慢!”
他转过身来,直视着张十郎。
“军师指令我等都已清楚……但未知军师将作何事?”
“我吗?”左马之介冷冷一笑道:“自在外城府中搂着女人饮酒吃肉。”
“住、住口!”张十郎一听火冒三丈,怒不可遏。他涨红了脸,厉声喝道:“休得胡言!……至今为止白鸟城也曾遭受了强悍敌人的无数次猛攻,但却始终固若金汤,连一座营寨也不曾丢失。为何?难道不就是因为上下团结一心,人人拼死用力吗?可如今你让我们都去冒死拼杀,自己却躲在城中逍遥自在,有如此卑劣……”
话未说完,就听得“嗖”地一声,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左马之介高高地挥起了宝剑。速度之快,甚至没让一个人看见他何时伸手、如何拔剑。
“多摩张十郎!你看仔细了,此乃美造家始祖宗政公让子孙万代传之久远的宝剑——如今我风祭左马之介对着此剑发誓,为不负主公重托,完成军师使命,所有胆敢违抗军令者都将以此剑处斩,决不轻饶!”
严厉得近乎狰狞的表情,炯炯有如烈火般的目光,还有那凛然不可违抗的声音——从那瘦弱的躯体中迸发出的所有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威严,以至于无人不惧,无人不服。
大厅里顿时一片肃静,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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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 (三)
一张一张地,慢慢地环顾了一遍在座的每一张紧张异常的脸后,左马之介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地松下脸来,微笑着说道:
“此番南部壮轩来犯,或是杜部宗达决心要摧毁我们白鸟城的开始。生死存亡,系于时运,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阻止这颗旭日的东升。为了这一场几乎注定要失败的恶战,我们也许应当开一个或将成为最后晚餐的酒宴。来吧,让我们举起酒杯,开怀痛饮,恣意狂舞吧。”
时近黄昏。
议事厅转眼间变成了宴会厅。
酒宴渐酣,杯盘开始狼籍。人们开始喧哗,或大声歌吟或手舞足蹈。
下人进来换了蜡烛,厅内顿时亮如白昼。紧接着,正面的垂帘被悄无声息地迅速卷起,琵琶法师开始了悠扬顿挫的弹唱。
伴着琵琶乐声,一美女以扇遮面,由屏风后款款舞出。
是城主的爱妾思姬。
她伴着乐曲翩翩起舞,抬手转体之间,都由袖中、裾下飘出阵阵肌肤的清香,让人不由自主地陶然沉醉。修眉俊眼顾盼生姿,有如秋水般传送着无限的妩媚;玉指素腕纤细圆润,恍若畅游水中的万千银鱼般上下翻飞;舞步轻盈蜂腰摇曳,又仿佛微风中婆娑起舞的柳枝一般美丽妖艳,风情万种。
欣赏着如此美女如此美舞,所有的人都如醉如痴,恍若梦乡,曲终舞止之后仍久久沉醉于其中,茫茫然若有所失。
只有左马之介丝毫不为所动。他冷眼旁观,静静地呷着小酒,直至思姬合起扇子置于膝前,低头向时政行礼时,这才开口道:
“主公,在下有一事相求。”
“何事?”
“说来惭愧,在下至今尚未抱过美女。如若无碍,愿主公能下赐思姬。”
话音一落,举座哗然。
如此不逊无礼,实在让人无法容忍。
尤其张十郎怒火中烧,张口就要斥责,但被关之进制止了。
时政紧盯着左马之介那阴阳怪气、神秘叵测的脸,努力探索着他的真实意图。良久,终于心领神会之后,不动声色地答道:
“好吧,那就赏赐与你——”
思姬一听,失声叫道:“主公!”
声音里充满了哀求,紧接着双眼湿润了。
“去,让左马之介疼你去!”时政说完,腾地立起身来,转入后堂去。
左马之介不紧不慢地走近了思姬。
“来吧,让我们共度良宵去吧!”
说完他拉着思姬的手,悠悠然不慌不忙地向门外走去。张十郎与关之进等所有在场的武将都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感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厌恶。
把思姬带回府中进入卧室后,左马之介并不开口,他默默地取过枕边的葫芦,斟了一杯酒。
思姬呆坐一旁,满腹狐疑地望着他阴沉沉的半边脸,久久地一动也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左马之介依旧侧脸对着思姬,开口问道:
“潜入城中的相模奸细有几个?”
思姬一听,脸色唰地白了。
左马之介自然也没想过马上就能得到回答,因而只不慌不忙地又斟了一杯酒。
“我……”
思姬刚要开口辩解,却被左马之介拿锐利的目光一瞥,不由地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有一双大眼睛瞪得滴溜溜圆。
“我要想让谁坦白,就一定能让他坦白!”
话音低沉而平静,却饱含了能让被注视者不寒而栗的奇异力量。
他不慌不忙地立起身来,走近前去,把双手搭在思姬肩上,耳语般轻轻地说道:
“来吧,躺下来说说悄悄话吧——”
话音未落,突然由连着偏房的拉门上方楣窗后面,朝着思姬的脊背飞来了一把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推开了思姬。匕首深深地扎进了壁龛立柱。与此同时他像俯冲扑食的老鹰一般扑向了偏房。
才“啪”的一声拉开拉门,一把利刃便带着一道寒光劈头砍了下来。
但只一瞬之间,也不知他是如何躲闪,使了什么妙招,就见他已和黑衣歹徒变换了位置,右手紧握着刚刚夺到的利剑。
思姬背过了脸。
致命者的低声惨叫穿过拉门,传进了卧室。
左马之介关上了拉门,缓步回到了思姬身边,身上微微带着血腥味。
“你已被自己人盯上了。现在你只有如实交代,悉数供出所有的奸细,让我们将之一网打尽,这才能保住自己的命。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说着他突然用力抱住了思姬。思姬挣扎着,一边反手抽出了暗藏身上的匕首。
她也是奸细,在相模城受过严格的训练。她知道刺杀这个阴森可怕的军师比登天还难,但尽管如此还是想放手一搏。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把匕首扎进左马之介的侧腹。但力不从心,她的手腕一下子就被扭了过来。
左马之介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腕,将匕首朝着她,慢慢地推向了她的腰带。只听嚓啦一声,腰带被割断,软绵绵地搭拉了下来。她的和服前襟敞开了。
她不顾一切地拼命挣扎起来。但越挣扎,她那只紧握匕首的手却越不听话,相反地倒越像是长到了左马之介身上一样任由他摆布。
匕首一一挑断了扎着粉红色内衣和贴身衬衣的捋腰带 。左马之介用思姬的手麻利地挑断了思姬身上的所有腰带。
似凝脂又似白蜡一般光滑细嫩、雪白丰满的胸脯、腹部、大腿,思姬的身体转眼之间就一览无遗地完全暴露了。
最后,他令人毛骨悚然地带着一丝冷笑,用力一下子拉下思姬的手,将匕首逼向了她那柔软*、微微鼓起的下腹部,逼向了她身体的最隐秘处。
“古往今来,至今还没有哪个女子把刀插进自己的这个地方。百说不如一试,如何,要试试吗?”
刀尖慢慢地逼近,眼看就要插进那肉乎乎的洞口了。
思姬浑身哆嗦着开了口,她的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当日天亮之前,在左马之介的指挥下,转眼之间七名奸细就全都被捕,砍了脑袋。
前篇 (四)
两天之后。
南部壮轩率一万五千大军来犯,与白鸟城四千守军对阵于鬼女原。
壮轩带着几名部将策马登上高地,观察敌阵。
“哼,尔等看这阵势!哈哈。”
他不由发出了一阵轻蔑的冷笑。
“荀亮那厮畏左马之介如畏虎,可你们看这惨不忍睹的阵势,这也叫阵吗?兵力至多不过一千五六,两翼阵形也稀稀拉拉,徒有其名:如此乌合之众,也敢与我壮轩对抗?!真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让人笑掉大牙。”
他丝毫没把敌人放在眼里,想要一举将之击溃。他立于阵前,猛然一鞭,纵马哒哒几声来到敌军阵前,高声叫道:
“瘦猴浪人风祭左马之介何在?南部壮轩前来参见!”
叫声刚落,就见左翼阵中如旋风般跑出了一匹快马,大叫一声“奥羽新庄小笠原龙马在此!”挺抢便刺了过来。
两人激战了十余合,龙马心想是时候该撤了,于是瞅准机会卖了个破绽,拨转马头就跑。
“站住!你这胆小鬼!”
壮轩乘胜紧追而来。
一万五千相模军发出一声呐喊,随之冲进了鬼女原。
突然,从一座小山丘上的树林里冲出了一支千余人的部队,队前飘着一面鲜红的旗帜。壮轩一见暗喜:
——自投罗网,正好!
原来这是美造家族驰名于世的血八幡旗,而这就意味着:在旗下的必是美造时政无疑。
壮轩也预感到如此深入追击可能会遭埋伏,但此时已骑虎难下,欲罢不能了。
——这就是伏兵?!笑话!
他完全忽视了左马之介的智慧。
血八幡旗下的主将顶盔贯甲,包裹严实,周身上下就只露着一双眼睛,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就是时政。但武艺之高超,作战之英勇,却令敌我双方的每一个人都看呆了。
然而毕竟寡不敌众,千余人的小部队难以抵挡有如狂涛般席卷而来的万人大军。他们渐渐不能支持了,被赶回小山丘后左右分开,开始败逃了。
“给我追!追!一个也别放过。”
壮轩大声吼着。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此时太阳已失去了白白的耀眼强光,镶上了一圈鲜丽的红边,从天边开始西坠了,而淡淡的暮霭却步步紧逼,包裹了连绵的山脚,爬上了山腰。
“停!”壮轩突然意识到形势不妙,他举起了一只手,下令停止追击,但为时已晚,大军已过于深入了。
“不好!此地危险!”他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作战也会动脑子,绝非只会蛮干硬拼的一介武夫。
对周围的地形,他凭经验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退兵!全军退兵!”
他大吼着下达了命令,但已来不及了。
吼声未落,就见左边山腰树林子里突然迸射出无数的火星。没等他缓过神来,那无数的火星早已连成了无数的火龙,乘着东南风呼呼地扑了过来。
“火攻!”
“有埋伏!”
人马受惊,乱了队形,哭爹喊娘地一窝蜂逃向了右边的树林。
但在右边的树林中,多摩张十郎领着八百精兵正屏着呼吸,迫不及待地等着他们来自投罗网。
“哇!”
相模军众军士刚跑近树林,就听得一声呐喊,眼前的一草一木全都变成了敌人,整座树林犹如山崩地裂般颤动了起来,沸腾了起来。战鼓、螺号响彻天际,无数的刀枪剑戟映着夕阳的余辉,明晃晃,亮闪闪地杀了过来。那阵势排山倒海,数量似有千军万马一般。
相模军完全失去了控制。他们相互践踏着,推搡着,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简直就像是落入了十八层地狱的众多罪人一般,让人不忍卒睹。
见敌人已溃不成军,血八幡旗下的主将这才倏然摘下了护面。
显露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风祭左马之介那张阴阳怪气的脸。
“龙马,杀敌立功正当此时!随我来!”
“遵命!”
两人一前一后,一阵风也似地杀入了溃逃的敌军。
被砍杀的,被烧死的,落入溪流溺毙的,被马踩死踏伤的……相模军死伤无数,损失惨重。
战斗一直持续到次日黎明才告结束。
在意气昂扬地高奏凯歌返回白鸟城的路上,多摩张十郎与世田关之进私下里如此这般聊了几句:
“张十郎,怎么样,风祭左马之介这军师?”
“嗯,是有两下子!”
“那他拿宝剑恐吓你的账也一笔勾销了?”
“不,这小子的计谋是不错,但人品还是不行,我不喜欢。”
“哈哈哈……说实话,我也有同感。不过,若是碰得到好机会,他也许能左右天下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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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 (五)
当晚白鸟城举城狂欢,庆祝胜利,但最终庆功酒宴却没有举行。
在内城深处,城主时政和左马之介相对而坐。两人都表情凝重,心事重重。
“先生以为宗达不久必将率举国之兵前来报仇?”
“在下确曾如此说过。”
“那,可有退兵之策?”
“没有。”
左马之介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就只能和以前一样死守城池了。”
“如此也无法持久。此前我军兵器粮草充足,所以能够久守。但最近三年多来连年争战,兵器粮草已十分匮乏;军兵也或死或伤,减员严重。士气虽说依然旺盛,但据在下观察,其健康状况却大不如从前,甚是衰弱。”
“这可如何是好!”
左马之介缄口不答。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毫无表情地开口提议道:
“隅田城主江户春长已年老力衰,无力经营偌大一座城池。主公何不假称探病,进得城去,伺机暗杀了隅田城主,而后再假造遗言,继任新城主。如此一来,可不战而得精兵二万。”
说这些时他声音低沉,语气平静,仿佛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时政阴着脸,仿佛不认识般看了看左马之介后断然拒绝道:
“这不行。”
江户春长原与美造家同宗。
“春长无嗣,迟早总是要让主公继承祖业的。也就是说他在观察主公能抵挡宗达的猛攻到什么程度。如果能出色地挡住对方的攻势,春长应该就会让出隅田城给主公。”
“也许是的。”
“若如此,则主公继任隅田城主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如今我们不过是迫于形势,将之稍稍提前了一点而已。”
“左马之介,对方主动禅让与我阴谋夺取,这可是天差地别、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啊!”
“可结果不是一样的吗?暗杀一事不劳主公亲自动手,可完全交与在下。在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春长安详地逝去。”
“不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任你如何掩饰,阴谋迟早总是要暴露的。我无论今天遭遇多大的灾难,也不能让后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美造修理丞忘恩负义。”
“后人的评说也要考虑吗?”
带着些微的嘲讽,左马之介低声问了一句,继而又长叹一声道:
“主公仁义。恕在下无能。”
前篇 (六)(1)
南部壮轩战死,损失部下万余,空前的惨败让杜部宗达犹如烈火般怒不可遏。
立刻,他向相模、武藏各地将领下达了紧急命令,要求他们火速动员五万兵力,报仇雪恨。
谋臣多田荀亮犯颜直谏,可他根本听不进去,执意要起兵复仇。
荀亮急了。他加重语气,非常严肃地再三谏道:
“五万大军,此乃主公继任国主以来的空前大动员,然而诸将对此并不认可。他们会以为:充其量只有三四千人防守的一座小城,要攻陷它易如反掌,何须如此劳师动众?换言之这无异于自坠权威,大大降低自己的威信。……确实,若是以五万大军前去*,美造时政必会弃白鸟城而走。然而彼有军师左马之介,此人神机妙算,高深莫测,纵使我军最终能攻下白鸟城,也不知要因其计谋折损多少兵马,而若伤亡太大,则对众将的恶劣影响将无法估计。”
但宗达依然执意要打,不肯罢兵。
五万大军出发了,浩浩荡荡地直扑白鸟城而来。
左马之介闻报后再次问时政:
“主公无论如何都无意入隅田城,任新城主吗?”
“断无此意!”时政的态度一如既往,毫无变化。
“无奈,只好如此了。”
左马之介下定了决心。
这日他胸病发作,吐血升余,但他对谁也没说,仍然带着高烧升堂号令:
“首先,须令城中百姓、商人、无论男女老幼悉数远迁他乡以避战乱。此事须作速张贴告示广而告知。……世田关之进,汝率千余骑兵逆流而上到多摩川上游,以早已备下的沙袋堰塞水口,阻断江水。注意,但闻下游处人声鼎沸,战马嘶鸣,便立即扒开沙坝,让江水飞泻而下,同时兵发下游,进攻敌军。……多摩张十郎,汝也领千余骑埋伏于多摩川渡口,待关之进部至,合兵一处,大破敌军。”
接着他又唤道:
“龙马!”
“末将在!”
“汝率剩余人马准备薪柴茅草。注意!须是干透了的。裹以火药,运往城楼上堆好。我看这天象,明日傍晚时分必有西北风刮起,汝可待相模军得了胜,蜂拥入城后,分兵三路伺机于西门、北门、南门三处放起火来,让全城化作一片火海。而汝须引兵在东门守候。相模军遭西、北、南三面火攻,必争先恐后逃奔东门而来,届时汝只管趁乱尽情砍杀便是。”
如此一一派拨完毕,他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几不能自持。
但他还是以非凡的意志努力镇定了下来,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而在场的人竟全无察觉。
他一回到府中,就有如朽透了的枯木般砰然倒地,失去了知觉,有如一具僵尸般一动也不动了。
突然,他感到有人用浸了冷水的布敷在自己的额头上。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时已傍晚,屋内一片昏暗,一张凄凉而苍白的面庞犹如梦幻般漂浮在他的眼前,那是思姬的脸。
“这女人,她不恨我吗?”
面对着如此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尽管是敌人,他还是在心灵深处微微地感到了一丝歉意和一点心痛。
决战准备已全部就绪。
杜部宗达率大军进抵鬼女原,接到了数名探马的飞报:
“前去左右都是山,山上有红、绿旗帜飘舞。时政似已出城,扎营于其中一座山上,所带兵力数量不详。”
宗达当即命榊原伊豆守前去打头阵。伊豆守处事谨慎,敏于应变,由他打头阵让人放心。
山不甚高,却挺拔陡峭,难以攀爬,又兼坡上老树森森,遮天蔽日,巨岩累累,嶙峋兀立,仿佛杀机四伏,草木皆兵,令人两股战战,不能前行。
前篇 (六)(2)
忽然,一边山顶上飒然飘出一面红旗。
几乎同时,对面山上也有绿旗不断挥舞,相互应答。
山中却死一般地寂静,让人不寒而栗。
伊豆守严厉告诫部下:
“没有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队伍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地静静行进着。但敌人却连一个影子也没有,有的只是初夏时节飒飒拂面的和暖南风。
不久,太阳燃成了一个通红的火球,落下了西山。山凹里骤然间暗了下来。回望东天,一轮圆月正跃出山顶,慢慢地爬上了天空。
“咦?什么声音?”
两万士兵猛然收住脚步,竖起耳朵,抬头仰望着明亮的中天。
在刀削一般陡峭的断崖顶上,他们终于发现了第一个敌人的身影。
但这身影却不慌不忙,悠哉游哉,仿佛不是处身阵中,而是正在闲庭信步一般。
他在悠然自得地吹着横笛。
笛声美妙悠长,乘着将夜的缕缕凉风,悠悠扬扬、飘飘乎乎地飘到了山脚。
“这——”
伊豆守满腹狐疑,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带着两三骑,策马登上了小山坡。
在山脚,视线被老树巨岩遮挡着,看不见。登上小山坡后他看清了:东边山顶上旌旗分明,迎风招展,中间有两人相对而坐在马扎上。
随着圆月渐渐升高,那两个模糊的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了。
其中一个无疑是白鸟城主美造修理丞时政。
另一个没穿甲胄,一身白衣,飘然若仙。
“那就是风祭左马之介吗?!”他突然有如闪电般感到了一阵微微的战栗。
山顶上的两个人在慢悠悠地斟酌饮着。
“是最后的酒席?还是……”
此情此景,大大出乎伊豆守的意外。他深感狼狈,大惑不解,仰着头,久久地盯着山顶。
“好!就这么干!”
他悲壮地下定了决心,驰下小山坡,发出了号令:“奋勇前进!出击!”
他心里清楚:无论前方是多么危险的陷阱,他都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地向前猛冲。
但是,直至白鸟城下他也未遭遇一兵一卒,而且白鸟城也空无一人,完全成了一座空城。
“能进能退,真是个高明的军师。这左马之介想必是自知不能取胜,于是果断地全军而退,潜踪匿影,以待来日。”
如此想着,他不无得意地面带微笑,入城而去。当然,城内空空荡荡,一个伏兵也没有。
白鸟城虽是孤城一座,却也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如今未费一兵一卒,唾手而得,相模军自然是欢喜非常。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庆功宴刚刚开始时突然刮起了西北风,而且越刮越猛烈。
忽听有人大喊了一声“失火啦!”接着就见城西一带乱哄哄地骚动了起来。
“哪个混蛋,煮饭也不看好火!”
众将领倒也未特别惊慌。但城西骚动未止,城南却又传来了惊呼:
“失火啦!”紧接着城北也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快!”
惊叫声接二连三,连续不断,城内转眼之间乱作了一锅粥。
大火由三方熊熊燃起,黑烟如龙卷风般直冲云霄,火龙吐着鲜红的火舌舔上了房顶,吞没了楼宇。须臾之间,所有的楼房屋宇都随着巨大的爆裂声轰然倒塌,只有火舌追着火星窜上了高高的夜空。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转眼之间,白鸟城就成了一座通红的火焰城。
烈火燃着干柴的巨大爆裂声仍在继续着,而每一次爆裂都把无数的人马送上了西天。
哇啊!
无数的痛苦呻吟声与绝望的喊叫声汇聚一处,有如狂风的怒吼般响彻了全城。
所有的人,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全都发了疯似地冲向了唯一没有起火的东门。
为躲避有如雨点般从天而落的火星、火花和着了火的碎木片,万余人马争先恐后地拥挤进了窄小的城门洞。一些人带入的余火烧着了门洞里仿佛蚁窝般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人们痛苦地挣扎着,扭动着,推挤着,践踏着,约有一半人被烧成了焦炭。
但噩梦并未就此结束。
在东门外,小笠原龙马率领两千精兵正静候着猎物的出现。
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也不会错过。他们尽情地射杀、刺突、砍倒这些斗志尽失、狼狈不堪的敌兵。
九死一生逃离了虎口的相模军兵抱头鼠窜,好不容易逃到了多摩河滩。但刚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捡回了一条命,却不料埋伏于上游的世田关之进听见下游喧哗,已及时扒开了沙袋堤坝。
江水怒吼着,翻滚着,在月光下有如一匹脱了缰的白色野马般飞泻而下。
转眼间就有无数人马沉入了河底,成了淹死鬼,而其数量还在迅速增加。
即使如此,埋伏于渡口的多摩张十郎也不肯对那些劫后余生者有丝毫的手软。
就这样,两万入城大军席不暇暖,还没喝上庆功酒就被烧出城去,全军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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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篇 (一)
秋风起兮白云飞……
一如西汉武帝《秋风辞》所唱,夏去秋来,莽莽苍苍的关东大平原上秋风飒飒,吹得那些头顶长穗的芒草此起彼伏,有如上下翻滚的波浪一般。
湛蓝湛蓝的,蓝得让人晕眩的万里晴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只有一只苍鹰画着巨大的弧线掠过天空,随风送来了它悠长的啼叫声。
但尽管阳光耀眼,眩人眼目,气温却很低。在沁人肌肤的丝丝寒气中,一个旅行者正在没有路的原野上,有如划船般拨开杂草艰难地行走着。走着走着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顺风远眺了一会儿,不无担心地嘟哝了一句:
“天黑之前能到达前面村庄吗?”
他衣衫褴褛,但相貌高雅,眉清目秀的脸上鼻梁高挺,尤其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无言中透着一股贵公子的非凡气度与威严。腰佩宝剑一口,做工之精细,装饰之华美,都与其褴褛衣着极不相称,一望而知绝非常人所有,持有者必贵胄无疑。
年龄大约二十上下。
他手搭凉棚,凝神眺望了一会儿,忽然喜出望外,不觉出声自语道:
“哎唷,前方似有古刹一座……”
他加快脚步,急行小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座小山下。山上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子。
他钻进树林,走了十五六步,来到了一个旧池塘边。池中静静地漂着水草,池塘一头架着一座圆木桥,桥对面犹如魔窟般蟠距着一座大堂宇。堂宇屋顶茅草烂透,似将滑落,屋檐歪斜,摇摇欲坠,显然已年久失修,无人居住了。
青年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踏着杂草走到了屋前。
“借光!”
他大叫了一声,但屋内鸦雀无声,毫无反应。
“该不是废弃了吧,这寺院。”
如此自语着,他抬腿登上了已经有些腐朽的台阶。
但就在这一刻,他大吃一惊,僵住了。
越过屏风门,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妖怪的身影。
瞬间的颤栗之后,他迅速恢复了镇定。手按着刀柄,不敢有丝毫大意地一步一步登上了台阶,一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立即飞起一脚,朝屏风门踢去。
轰地一声巨响,门倒在了屋里,眼前赫然现出了一个人。而且,端端正正地坐在厅堂中央的圆靠背椅上,一动也不动。
他满脸皱纹,而眼睛、嘴巴甚至鼻子都被隐藏到了深深的皱纹下。人活到了如此高龄,想必是连自己也记不清已活了多少岁了吧。浑身皮包骨头,手脚骨瘦如柴。胸前银须低垂,长达膝盖。
“你,是人还是鬼?”
努力镇定下来后,年轻武士大声喝问道。但老僧依旧瞑目静坐,纹丝不动。
好一会儿。
慢慢地,仿佛痉挛般微微地动了一下那掩盖了眉眼的深深皱纹,老人这才转过脸来,面对着年轻人。
“……”
“……”
默默无言地,四目相对了。而就在这一刹那间,年轻武士的心中不可思议地起了一阵感动,一种由衷的感动。
“敢问高僧尊姓大名?”
他不甘示弱地瞪大了眼睛,先发制人问道。
老僧微微地,似张非张地翕动着灰色的嘴唇说道:
“若还明理,当先自报姓名!”
“在下江户修理丞。”
“令尊可是隅田城的江户春长?”
老僧未卜先知,一语中的。
“正是。在下与家父恢复了父子关系,现正由京城回乡而去。”
“令尊已不在人世。”
“什么?!”
“隅田城现今无主,守城将士正翘首以待,盼汝归去。相模城的杜部宗达也正虎视眈眈,伺机要夺此城。”
“敢问高僧究竟何人?”
修理丞惊诧不已,他瞪大了眼睛,仿佛要将之吞下似地直勾勾盯着老僧问道。
“弃世之人,不足道名……倒是汝相貌高雅,有贵人之相,由今日此刻开始正该让它发挥作用。贵贱在命,不在智慧,汝生而具有王者气质,就该让此上天所赐放出光芒,辉耀世界。切记:此乃汝之使命,不可辱没。”
“……”
修理丞屏住了呼吸注意听着。他惊异地发现老僧的声音是如此美好,就象一股清泉般滋润着他的心田。
“此国现有客星犯帝座之忧。……然月盈必亏,胜者必衰,天下霸主终将改换。而汝当立志,誓为下一代霸主!”
“……”
“然欲守城立国,就须找到卧龙,数百年方能出现一个的卧龙。”
“卧龙?”
“好了……去吧!堂后拴有白马一匹,是为汝而备的。”
年轻的武士半信半疑地转到屋后。
果然,那儿静静地站着一匹难得一见的骏马,说是收了翅膀降落人间的天马也毫不为过的漂亮骏马。
武士欣喜若狂地飞身上了马。
“老僧!在下拜谢了!”
听着屋外渐去渐远的得得马蹄声,老僧自言自语般低声吟道:
凶云没而明星出,
白马翔而黄尘灭。
后篇 (二)(1)
修理丞回到广阔的原野上,正要继续赶路,偶一回头,不觉失声叫了起来:
“哎呀,土匪!”
远处一队骑者正扬着漫天黄尘,迅速逼近,速度之快,就仿佛狂风中的乌云一般。
他凝神注视了好一会儿,终于看清了领头武士背上的小旗,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那是一面不祥的黑旗,旗上阴文印着一具不吉利的白色骷髅。
“不好!是杜部宗达手下的骷髅队!”
嗖!
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叫声,一支黑箭擦过了他的耳朵。
——定是路过相模城时有人认出了我。
他浑身一哆嗦,咬紧了嘴唇,拼命地踢着马肚子,箭一般地掠过了原野。
“站住!”
“停下!”
敌人迅速逼近,有三四骑已差不多要咬住他的马尾了。
他更加不顾一切地策马飞奔。但就在这时,身后飞来一箭,射中了白马的前腿。
白马失了前蹄,啪嗒一声栽倒了。
他被抛了出去,摔在了地上,但立即又一翻身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可恶!来吧!”
骑马武士立即由四面八方把他团团围了起来。他们都穿着黑色的铠甲,包着头巾,头巾上画着骷髅。
“见是江户修理丞,专程赶了来。……我等乃杜部宗达麾下大本营卫队,汝若还有自知之明,便干干脆脆扔了剑,磕头求饶!”
“如若不然,便将成为无头死鬼,曝尸荒野!”
修理丞紧紧地咬着嘴唇。
马上……仅仅相隔数里之遥,便是我熟悉的隅田城,可我却要如狗一般毫无价值地惨死于此吗!而且父亲已经亡故,隅田的全城将士正翘首盼望着我的归去。
——不,不能死!我必须成为隅田城主,堂堂正正地和杜部宗达决一雌雄!
想到这,他昂然挺胸,抬起头来大声答道:
“神明在上,我发誓:我江户修理丞一定能活着离开此地!”
话音未落,早见一道寒光闪过,他拔出了剑,拉开了架势。
“来吧!”
“混蛋!竟敢和我骷髅队较量,真是笑话!”
正面有两人举起了刀,压低了架势,并排着杀了过来。
“呀!”
“杀!”
双方都铆足了劲,有如怒涛击岸一般杀了起来。刀光剑影,血沫飞溅,大地转眼就染上了点点猩红。
一个,又一个,随着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两个骷髅队员被砍翻在地,不能动弹了。
他还没来得及擦去汗水,十来个敌人就又围了上来。他不得不和他们继续厮杀,而他的每一次手起刀落,都把一个骷髅队员送下了地狱。
——这小子,在京城倒是练就了一身好剑法。
见修理丞剑法精湛,骷髅队员们都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他们不敢再造次,只前后左右将他团团围定,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前进逼。
“呀!”
身后突然一声大叫,随即一道寒光劈头砍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修理丞一个闪身躲过,顺势又砍倒了一个敌人。
但就在他手起刀落的那一瞬间,一个小小的紫布包从怀里掉了出来,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啊!”
他大惊失色,正要弯腰去捡,却已来不及了。
敌人发现了紫布包对于他的重要性,几个人一齐冲上来,举刀挺枪,隔开了他与紫布包。
他咬紧了牙齿,懊恼不已。或是被紫布包分散了注意力,他的剑法有些乱了,露出了一个破绽。
不失时机地,为首的黑衣武士把枪向上一挑,随即当啷一声,把他的剑打落了。
他立脚不稳,一个趔趄,摔倒了。几乎与此同时,三个敌人冲上来,骑到了他的身上,其中一人举起剑来就要刺。
就在这口凶恶的剑眼看就要扎入他胸膛的那一瞬间,突然,出乎所有人意外地,从近旁的草丛里传来了一声断然大喝:
后篇 (二)(2)
“慢,手下留情——”
声音不大,却透着威严,一种可以透人心肺、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威严。
众武士不由自主地一齐朝发声处望去,只见一堆草丛中,若无其事地立着一个幽灵般的人。
他年约三十,但肤色发灰,毫无光泽。高高的鼻梁下紧紧地咬着两片嘴唇,一望而知是个胸有城府,意志坚强,绝不肯听人摆布的人。阴森恐怖的脸上唯一能给人以美感的是那双眼角细长的明亮大眼和眼中放出的炯炯目光。目光犀利无比,仿佛能洞察一切,无论是谁被盯上一眼,只要他没有足够的胆量,就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悚惧。
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浅黄色窄袖和服,腰间别无饰物,只佩着大刀一柄。
“你!是谁?”
“与尔等多少有些缘分者。”
说着,他别有意味地微微一笑,随手拨开杂草,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听说这年轻人乃是江户春长之子?”
“是又如何?”
“是要回隅田城继任城主的吧。如此该放了才是。”
“不行!”
为首的武士吼一般地断然拒绝道。
“此人羽毛未丰,还是只雏鸟,要折磨并杀死这样一只雏鸟,不会成为尔等相模城骷髅队的功劳。放了他,让他回隅田城去吧。战斗是应当堂堂正正地排好了阵势来进行的,这才是我等习武者所崇尚的。莫非,是杜部宗达下了命令,让尔等卑鄙地来暗杀此人的?”
“大胆狂徒!竟敢来教训我骷髅队。你小子究竟是谁?有种的先报上名来!”
“风祭左马之介。”
幽灵冷冷地答道。
“什么?!”
众骷髅武士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对于他们来说,这无异于是大晴天里的一声霹雳。
因为他就是两年前为据守武藏东南白鸟城的美造时政出谋划策,神机妙算,大破杜部宗达有如洪水般汹涌而来五万大军的那个人。
对于相模武士来说,风祭左马之介这一名字就仿佛恶魔一般让人闻风丧胆,心惊肉跳。
“你,就是风祭左马之介?!”
众武士龇牙咧嘴,拉开了阵势。他们决心要杀死他,以雪白马城之仇。
但左马之介似乎没有感觉到迫在眉睫的腾腾杀气,他傍若无人般上前两步,拾起地上的紫布包,一甩手轻轻扔给了呆立在敌人身后的修理丞。
而后他轻轻地咳了两三声,扫视了一遍周围的敌人后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
“看你们这样子,都不像是上天堂的。”
那表情阴沉忧郁,让人毛骨悚然。
“杀!”
“一起上!”
伴着这声声喊杀,寒光闪闪的枪尖和刀刃就仿佛荒野上密密麻麻的芒草一般齐刷刷地杀向了左马之介。
紧接着,黑色的旋风卷起了漩涡,怒吼声与惨叫声、喊杀声惊动了天地,飞溅的鲜血架起了一座座转瞬即逝的彩虹。
修理丞在圈外看呆了,他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仿佛凝成了冰柱似地:左马之介的动作太快,他几乎无法看清楚。
皮肉被划破的刺啦声与骨头被砍碎的咔嚓声接二连三,交相混杂;鲜血架起的彩虹此起彼伏,交相辉映。而随着一道接一道彩虹的消失,黑衣武士也一个接一个地扑倒在地,拥抱着青草,成了一具又一具惨不忍睹的尸骸。
终于,左马之介那迅如疾风的腾挪跳跃戛然而止了,一切都安静下来了,而此时,四周已再也看不见一个立着的黑甲胄武士了。
遍地尸骸之中,只有左马之介一人拄着鲜血淋淋的大刀立着,高昂着青灰色的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修理丞这才醒过神来,跑上前去。
“危难之际承蒙相救,不胜感谢。此大恩大德某定将铭记在心,终生不忘。”
他跪了下来,深深地低下了头。
“没什么,权当是我一时兴起,玩了一把吧!”
左马之介阴郁地低下眼睛说着,抬腿就要离去。
“请稍候!”
修理丞慌忙叫住了他,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了紫布包。
“此乃皇上下赐家父春长的稀世珍珠。但如今家父已然弃世,将之转赠恩人或也无妨。此乃某的一点心意,万望恩人赏脸笑纳。”
左马之介瞥了一眼珍珠,淡淡地说道:
“我于此世已一无所求。此珠虽为天子所赐,于我这一无赖浪人也只如瓦砾一般。君之好意我心领了。……若有缘分,当后会有期。再会!”
修理丞茫茫然若有所失地目送着大步流星般远去的左马之介。
在飒飒秋风中,他那飘然若仙的干瘦身躯有如一段移动着的枯木般渐行渐远,渐去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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冢原卜传 (一)
应仁之乱 爆发后第四十年,永正元年(公元1504年)春日里的一天。
常陆国鹿岛郡冢原城主冢原土佐守新左卫门安重 来鹿岛神宫拜访神官卜部觉贤,请他过继一个孩子给自己作养子。
鹿岛神宫自古以来被奉为武神宫,深受武士、戌卒等习武之人尊崇。自神功皇后出征前来此参拜后,千余年来已于出征战士中相沿成习,几无例外。
据说表示“出发作长期旅行”意思的“鹿岛立”一词就起源于这一习俗。又据传司掌*会道场布置与仪式进程等诸般事务的鹿岛大行事国摩真人曾祈祷鹿岛神并得神示,据之创立了名曰“神妙剑”的天下第一刀术,后来这一刀术就由鹿岛神官世代相传。因此战士出征前来此参拜,或也可能是为求得这能克敌致胜的刀术。
事实上,鹿岛神宫的历代神官也都精通刀术。奈良以前的上古“神妙剑”因而又称“鹿岛刀”,其精髓由卜部基贤、卜部宗广、卜部繁雅、卜部宗景等代代相传并不断创新,最终由此时的卜部觉贤所继承。
当然,当时的传世刀法并非只有鹿岛刀一家。譬如大和有弓、剑、枪三兵高手高田石成的剑术,九州有九州第一剑、肥后的追手次郎太夫则高创立的剑术等,此外还有京八派始祖鞍马的重源、中条派始祖镰仓的中条出羽守赖平等刀剑高手。
但世人都以天津儿屋根命 的第十代孙、国摩大鹿岛后裔国摩真人为日本剑术之祖,而鹿岛神宫的历代神官又是其正统的嫡系传人,因而备受世人推崇。
时值乱世,战乱频仍。
昨天为敌人所占土地今天成了自己的领地,而明天也许又将落入他人之手。因而城主必须择士而用,而士也必须择主而事。非如此,充斥世间的大大小小浪士、浪人就都将成为欺下僭上的野心家。同时,主与士的相互选择也只能是重人品而不重门第,不问门第高贵与否,只问个人才能出众与否。
这天冢原土佐守来访卜部觉贤,要过继其子为养子,也是出于处身乱世的烦恼与考虑,因为常陆守护 是佐竹氏,而他冢原土佐守只不过是佐竹氏的侍从。值此弱肉强食的乱世之秋,佐竹氏任何时候都可能灭亡,因而为了自己在佐竹氏灭亡后还能继续生存,现在就必须为自己选定一个出类拔萃的后继者。
同时冢原土佐守也是个一流的武术家,他的“天真正传流”也需要有人来继承。一说“天真正传流”源自香取饭篠长威斋(山城守家直入道)所创的“香取神道流”。顺便提一下,这“香取神道流”又源自足利尊氏 麾下将领佐佐木佐渡判官 流放下总时所创的“直清流”。
言归正传,卜部觉贤当场答应了冢原土佐守的要求。他说:
“犬子两人,不知您要……”
不等冢原土佐守回答,他紧接着又声明道:
“不过二子俱未开始学习鹿岛刀术。”
“无妨,此正是某求之不得的。既入了冢原家,成了冢原家子嗣,自当学习冢原剑。”
“既如此,就请随意挑一个吧。”
但土佐守并未当场指名要哪一个,而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十分抱歉,可否请令公子送某一程?”
觉贤一听,不觉瞪圆了双眼盯着土佐守。他发现土佐守心中暗藏着杀机。
他可能会在途中突然拔出刀来,而兄弟俩会以为这种考察是很正常的。俩人若能与之相敌,他就会满意地收刀入鞘;如若不然,他就会毫不迟疑地将兄弟俩砍翻在地。不过他心中明白,嘴上却不能说,更不能反对。因为那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孩子的刀法拙劣,不堪一击,而这对于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一大耻辱。
“如何?”
因而当土佐守再次询问时,觉贤平静地点了点头。他叫来了两个儿子,命令他们:
“送土佐守大人到树林外。”
三人走出了大门,走进了树林,树林里林木茂密,昏暗如晦,辨不清色彩。
从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开始,土佐守就一直留意着两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
但直到他们走出树林,他也没机会拔刀出鞘。因为小太郎一刻也不曾放松他的警惕。
早在走出大门时,他就为自己抢到了一个最佳的位置:他让兄长提着灯笼走中间,土佐守走右边,而自己走左边。
尽管在右边,土佐守仍可以轻松砍倒兄长,但同时他也将受到小太郎的正面进攻。有一两次他已经动了拔刀一试的念头,但每次都是刚要有所动作,便几乎同时也本能地感觉到小太郎也相应有了准备,于是只好作罢。
每次拐弯时小太郎的反应也都让土佐守不由地感到战栗。小太郎每次都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放慢半步,避开拐弯处。每次拐弯都是土佐守进攻的好机会,但他每次都受到了小太郎的牵制。
辞别父亲时,小太郎并未得到父亲的暗示或警告。他也未像父亲那样发现了土佐守暗藏杀机。这一切都只是他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日常养成的习惯而已。
他身为弟弟,如果对土佐守待以客礼,注意保护他的安全,那就应当主动为他提灯照明,否则就应当走在他的左边,以防不测。但他没有这么做,却让自己处于最有利的位置,以便最有效地保护自己。这就是习武者的无情之处。
在这一点上土佐守也一样。别过兄弟俩,只剩了他独自一人时,他也在心中暗暗赞许道:
“不错,确实非如此不可!”
冢原卜传 (二)
被冢原土佐守收为养子后,小太郎改名为新右卫门高干。
但其实土佐守是有亲生儿子的。亲生儿子名唤带刀,自幼身体虚弱,胆小懦弱,在小太郎被收为养子后不久夭折了。或是被土佐守暗中杀了也未可知。
小太郎成为高干后,在鹿岛刀法的基础上,吸收天真正传派的精华,理解了“一之太刀”的要义,创立了“卜传流”新刀法。
小太郎是在鹿岛神宫时代师从松平备前守学了“一之太刀”,后又吸收天真正传派精华做了改进与创新,这才自成一家,创立了卜传流新刀法的。从技巧层面上说,卜传流新刀法是极其简单的,但真正的卜传流刀法却只终于小太郎一代,之后再无任何继承者。亦即他的剑是孤独的。史书上是有记载说伊势国司 北畠具教曾得其真传,又说后来松冈兵库介也曾悟得要义,并传之于德川家康等,但都是坊间传说,不足为凭。从本质上来说,如卜传流这样的孤独刀法,是无法真正传承的。
为什么呢?因为卜传流等武术流派的要义,用今天的话来说,都是极其形而上的,都是只能悟不能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有悟道者自身能够融会贯通、应用自如的。它难以口传,更难以书记,系统整理与理论说明更几乎不可能。因此在上泉伊势守的武术流派确立起来之前,几乎所有的武术流派都没有被真正继承下来。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卜传流的传人,也许常州 江户崎的诸冈一羽可以算吧。
当然,卜传流之“形”极其简单,若只求形似,只求“形”的传承,则黄口小儿也能习得。因为首先,仅就“形”而言,卜传流与鹿岛刀或天真正传流等上古流派的“一之太刀”完全一样,没有区别。
所谓“一之太刀”,据《甲阳军鉴》 称,“一谓位、二谓刀、三谓一刀。一刀可如斯分作三阶段”,总共只有三个技术要领。难的是在进行打击时如何发挥蕴于如此简单刀法中的精神。
具体地说就是,当你抡起木刀“呀啊”地大喊一声砍将下去时,若是卜传,他能将岩石一分为二,劈成两半,而其他人充其量只能做到双手震麻、刀落地上。这时,如果你问卜传如何才能劈开岩石,他就一定只会这么答道:
“当你不再提这个问题时,你就能劈开了。”
只有经过长期修炼才能实现的、对某种境界的到达,这就是“卜传流”。其他人即使学了他的“形”,又经历了同样的修炼,也仍然未必能发现破岩刀法的奥秘。而且,即使他能自行悟得破岩刀法的奥秘,此时他所达到的境界也可能与卜传流大相径庭。真正的孤独与自我的发现,在它被发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摆脱了“类型”的束缚,已经与他人不一样了。
当然,卜传也不是年纪轻轻就达到了这一至妙境界的。
入籍冢原家后,小太郎天天早起晚睡,修习武术,一刻也不曾怠慢(说明一下,这里所谓武术,包括剑术、枪术等一切器械与非器械武术)。
小太郎能射,也擅长枪术。他练习时必以岩石为对象。朝着岩石射箭,箭能深深地扎到岩心。用枪刺一样,用刀砍也一样。这是强大的气势使然,但也不得不承认是一种令人生畏的力量发挥。小太郎身材魁梧,体格壮健,相应地力气也奇大无比。
增强力气的方法,当时人毫无例外地都选择了劈柴。因为每天不断的劈柴可以大大增加手的握力和手腕的力量。砍人时能否做到干净利落,全凭握力和腕力。更何况在战场上一切都瞬息万变,根本无暇顾及什么流派什么要领,完全只能凭强力或砍或刺,打倒敌人,保护自己。现代拳击的每一下强有力击打,也几乎都依赖于强有劲的握力与腕力。顺便提一下,经常以手用力握某物可以刺激末梢神经和毛细血管,因而可以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卜传活到八十二岁而仍精神矍铄,柳生宗矩八十岁,丸目藏人(丸目长惠)九十岁,剑术高手多长寿的原因就在于此。日常行住坐卧都手握核桃咯嗒咯嗒转动者不会中风,原因也一样。
言归正传,再说小太郎天天都对着岩石或砍或刺或弯弓劲射,土佐守见了不以为然,于是教训他道:
“石头是死的,不会动。既要弯弓,为何不射空中飞鸟;既要挺枪,为何不刺水中游鱼?”
“确如所言,父亲大人。但世界上再无何物能比石头更坚硬。”
“石头虽硬,却是死物一个,不会动。”
对此小太郎微笑着答道:
“儿以为石之坚硬有如人心之坚强。真正的敌人不会如鸟或鱼一般胆怯、逃窜,而只会如岩石一般屹立于我们面前。”
“这倒确实——”
土佐守表面上虽点头称是,心中却不尽释然。于是话锋一转,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何,该成家了吧?”
小太郎默然不语。
女人的事他还不曾想过,只是不时地会产生某种冲动,一种近乎焦躁的冲动。但每当他对着岩石弯弓放箭,让箭深深扎入岩石时,他便经常会感觉到一种解放,心胸为之豁然开朗,变得有如秋日的天空一般高远澄澈。这是一种让人神清气爽的孤独之感。
“媳妇,我不想要。”
小太郎低声回答道。从高大魁梧的堂堂汉子口中发出的这低声的回答,被土佐守理解为是青春的腼腆。
“女人是不可或缺的。她会让激昂的心得到滋润,会让勇士得到安宁。”
这是什么意思,小太郎不明白。他再一次认真地看了看养父,但土佐守只意味深长地微笑了一下,什么也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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冢原卜传 (三)
一天,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当时的豪族都在大兴土木,不断扩建自己的府邸,以尽可能使之成为一座城堡。冢原土佐守也不例外。他也调集了许多石块与石匠,要在自家宅邸的一角新建一座城堡角楼。
小太郎负责监工。一天,他忽然被石匠破石的动作深深吸引了。
面对着无法搬动的巨大石头,或是难以垒砌的凹凸不平石头,石匠们只用手中锤子极其随意地敲击几下,便能将之迅速切割成合适的大小或修整成合适的形状。而且他们并没有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没有进入无我的境地,而是和边上的人闲聊着或是愉快地哼着流行小曲,一边随意、轻松地敲打着,三锤两锤便将石块切割成功或修整成形,似乎丝毫不费力气。
小太郎感到很奇怪。他快步走上前去,叫住一个石匠。
“喂,你!”
“什么事?”
“把这块石头破成两块!”
他指着旁边一块特别大的石头命令道。
石匠不知道他的用意,战战兢兢地有些害怕,但还是走到指定的巨石前,用手摸着巨石的各个面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后,将选定的面朝上,对准选定的点抡起大锤一口气砸了下去。巨石应声裂成了两块。
“嗯,不错!”
小太郎轻声称赞了一句。紧接着他问石匠:
“你,学过武术?”
“哪有的事,少主大人。”
“可你不是没用什么劲就将这么大的一块石头破成两半了吗?”
“这没什么,石匠谁都会。就是少主大人您,只要对石头稍稍有些了解,就也能这么不费力的……”
总之他要说的就是:这很简单,没什么可佩服的。
但小太郎却不明白。
“那好,把那借我用用。”
他从石匠手中接过锤子,在左近找了块大小适中的石头,摆好架势大喊一声,用尽力气砸了下去,结果却只迸出了几点火花,洒落了一些石粉,石头却纹丝不动。见一下不行,他再次抡起了大锤。
石匠慌忙叫住了他,
“少主大人,这么乱砸可不行。……您看,这块石头……嗯,在这里,就在这里。您敲这地方。用力不要太大,适当地……”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石头翻转过来,将原先的一个侧面朝上,指着一个点让小太郎敲。小太郎按他的指点一敲,结果让他大吃了一惊:石头上回是坚硬地反弹,震得虎口发麻;这回却干干脆脆地应声裂作了两块。
“怎么回事,这是?”
“什么石头都有纹理。只要对准纹理一锤下去,石头便会裂开来,裂开的石头仍然有它的纹理,只要不断地找到纹理,对准它敲下去,很快就可以把石头修整成形的。”
“但石头纹理在哪?我怎么一点都看不见?”
“只要熟悉了,慢慢就能找到的。”
小太郎从石匠那儿知道了石头是有纹理的,也亲自见证了石头纹理的存在。这让他陷入了深思,他开始感到自己以前面对岩石只会一味蛮干是何其愚蠢的了。
“纹理……!”
好一会儿,他在口中嘟哝了一声。
但在心中却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他明白了。
这就是“一之太刀”理念的精髓。一以贯之的原则就是所谓“纹理”。发现敌人的“纹理”,寒光一闪,一刀毙命——这就是卜传的“新当流”,亦即“卜传流”的精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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冢原卜传 (四)(1)
据载冢原卜传于其八十余年的一生中,总共以假剑(木刀木枪木剑等)真剑比武百余场,从军出征三十七次,但具体的立功故事与比武趣闻却几乎一个也未流传下来。有一段名唤“无手胜流”的讲史说唱是颇出名,讲他一次在江州 矢走渡乘船过江,船上一个习武者狂妄自大,向他挑战,他徒手将之赶下孤岛,抓起船篙紧撑两下便将船撑回江心的故事,但这自然是虚构的。
卜传的比武或立功都缺少脍炙人口的精彩情节。他的比武都只在一瞬之间便分出了输赢,围观者甚至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比武便已宣告结束。而在战场上取大将首级得功名不是他的目的,即使杀了大将也不去枭其首级,只留给拾到的幸运儿,成就了他人功名。亦即他的日常生活就如影子般默默无闻,他的比武厮杀则如疾风般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看清尚且不能,又如何记录。
但一生参赛百余场,这于卜传却毫不足奇。事实上,他一生与人比武岂止百余场,至少不下二百场。
因为他的养父土佐守既是常陆一带豪族,又是天真正传派传人,因而不时有各色浪人前来拜访。这些浪人或是失了主人或是想另择新主,但全都身手不凡,武艺高超。他们都想得到土佐守的赏识,或成为冢原家侍从,或得土佐守推荐,食禄佐竹氏。
当时的奥州 伊达氏与常陆佐竹氏都地处偏远,远离天下争霸中心,因而相对比较太平。而许多武士为今后生活计,也都愿意依附当地权贵,以免再度失去饭碗。这也是人之常情。
土佐守让这些登门求禄者与小太郎比武,由他的剑决定是否留用。于是小太郎就无论自己愿意与否都得去面对这些人,将他们一个个都打趴在地。
登门求禄者几乎都参加过或大或小的战斗,都不止一次地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当然,这也是一种武艺的修炼,因为
“武士上战场,不通武艺也能战斗。平日以木刀木枪进行练习,是因太平年代无可砍之人,不得不藉此学习砍杀之形。若是上了战场,开战伊始便真刀真枪厮杀,自然也能磨练武艺。”
“扬威沙场的常胜将军无一通晓刀枪之术,都只以刀枪为棍棒,能杀敌毙命便好。”
与此相反,小太郎虽未曾经历真正实战,但于平时的训练中却要胜过身经百战者许多。为此当两剑相交时,造访的浪人武士多不是他的对手。
每当他请造访者来到当院,相对而立,大喊一声:
“来吧!”
摆好了一之太刀的简单架势时,他心中的“眼”就已经准确地找到了对手的“纹理”。此时对手在他眼中已成了一块待分割的石头,而他的心则已坚如磐石。
“呀啊!”
喊杀的总是只有小太郎,而对手也总在一瞬之后有如树木折断一般轰然倒地。在这种场合,按说木刀应在即将砍到对手眉宇间的那一刻骤然收住,以所谓的“决定阶段”而非最终结果决定胜负。这是惯例。但土佐守不想当裁判,于是小太郎只好毫不留情地砍伤甚至砍死对手,以便定出胜负来。
如此产生了数十名牺牲者后出了一名聋哑者。在小太郎的一击之下,一名造访者完全失聪失语,成了聋哑人。
他原是北畠家臣,叫做杉边刑部。
被小太郎击倒后他昏了过去。而当他好不容易苏醒过来时已完全失去了听觉与语言能力。
小太郎比武一结束就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因此他并不知道刑部是伤是死。听了家人的报告后他问了一句:
冢原卜传 (四)(2)
“完全痴呆了吗?”
“不,头脑还和原来一样清楚。还和我们作了笔谈,说是定要再来与少主一试高下,而后才离去的。”
小太郎听了大感奇怪,但并未太在意。脑海中也曾闪过被击伤致残成了聋哑者的极度愤怒和强烈的复仇意愿,但只转瞬即逝,很快就被他遗忘了。
杉边刑部离开常陆后,历经无数的坎坷与艰辛,终于四年后学会了爱洲阴流,再次出现在了小太郎面前。平生第一次面对比一之太刀还略胜一筹的剑法,小太郎战栗了。
据《师系集传》载,爱洲阴流始祖“爱洲移香(惟孝)生于奥州,足利时代 末年人。自幼喜好舞枪弄刀,稍长遍游各州拜师学艺。为悟得剑术精妙,曾渡往九州,闭居鹈户岩洞斋戒祈祷,梦中得神猿现身,示以奥秘。一旦惺然大悟,始创新剑,自号阴流。非其人不传授,是为刀枪中兴始祖。”
阴流后为剑圣上泉信纲所继承,而上泉信纲于其《本流由来卷》中也曾如是写道:
“本流缘起如下。有名爱洲移香者,穷极各门各派奥义,博采众长,自创一派,欲弘之于世。然后赴九州国,见有灵验神社,名曰鹈户大权现。移香于此斋戒祈祷二十一日,伏愿本流本派能得流布于天下。既而蒙梦中神示,因号阴流。”
当然,从年代上来看,信纲所直接师从的只能是移香长男小太郎惟修,而杉边刑部所师从的应当也是此人。
可这爱洲阴流之剑术究竟有何奥妙呢?其奥秘既由始祖得之于梦中,自然也就无法说明了,但由上泉伊势守的阴流来推测,其形态应远较卜传流复杂。亦即与质朴刚劲的卜传流相较,阴流至少增加了“悬待表里”四种技法,也就是攻击进退的技巧。
为使各位读者更容易理解,可以拳击为例来说明。拳击初时仅凭腕力,强调一拳致胜,而不讲究任何技法,谁力大谁就能获胜。但随着移动步法的出现,随着捣拳刺拳、移动躲闪等攻防战术的增加,种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技法越来越多,渐渐让力量型拳击手无所适从,疲于奔命,最终被力量较小的拳击手击倒。
那么,当单纯质朴的卜传流面对技法多变的阴流时会怎么样呢?尽管卜传流以不变应万变的一刀经过了精神升华已经出神入化,但既将胜负决定于一瞬之间,则当迅雷不及掩耳的致命一刀偏离了目标,未能致命时,第二刀就成了问题。也许不等你重新摆好架势,对手的剑早就劈下来了。
当然,在致命这一点上所有的流派都是一样的。但正因为如此,技法多变的阴流就显然要技高一筹了。
再来看两人的对决。
当杉边刑部再次站到小太郎面前时,小太郎已根本记不得他姓甚名谁了。
与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小太郎将对手叫到院中,大喊一声:
“来吧!”
手握木刀拉开了架势。但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在对手的剑上感觉到了一种怪异的诱惑,同时凭直觉感受到了四年前被自己一刀击成聋哑者的、强烈得令人恐惧的复仇意识。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与精神正被一步一步地拉向深渊,行将崩溃。他大喊一声:
“漂亮!”
骤然腾身向后退了一大步。
这一退大大出乎刑部意外,他因此无法攻击小太郎,让小太郎逃过了一劫。但当小太郎见满头大汗的刑部示意他再来一次时,他再一次感到了战栗。
但转瞬之间,他领悟到新的境界:“不欲制胜,但期不败。”
小太郎接受了刑部的挑战,若无其事般转身走向檐廊换木刀。
刑部见状放松了警惕,松松地垂下了握剑的手。
就在这一瞬间,小太郎有如羚羊般扑向了刑部。
“哇啊!”
随着难以名状的一声怪叫,刑部手中的木刀漫无目标地挥向了天空。
冢原卜传 (五)(1)
习武之人无论在比武之前或比武之后都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更何况杉边刑部是带着强烈的复仇之心来挑战的。纵使小太郎收刀入鞘也不能姑息,更何况他只是转身要走向檐廊。但刑部麻痹了,他忽视了这一点。这是他的一大失误。
刑部精通了爱洲阴流的奥义,但他的复仇努力却彻底地失败了。
奇怪的是当他再次苏醒过来时,他又恢复了听觉与说话能力,能听能说了。
而具讽刺意义的是,从无声的世界中解放出来后,他费时四年好不容易练的一身武艺却一落千丈,完全退化了。也许,只有在不言不听的世界里他才能获得可以让他穷极武艺奥义的心灵统一吧。
失去了心灵的统一,令人眼花缭乱的爱洲阴流也就不过是黄口小儿的舞棍弄棒罢了。
这次比试让小太郎的境界又得到了一次巨大提升。通过刑部,他了解到了其他流派的非凡可惧,同时也领悟了生命的神秘莫测。
此事之后数日,他未经养父许可便孑然一身,飘然出游。
决心出游时,他的目的是要去会爱洲惟修。终其一生,爱洲阴流都是蟠距在他的心灵深处,令他永远不能忘怀的最大敌人。
但踏上旅途后他的目的改变了,他不再想会爱洲惟修,相反他要避开爱洲阴流。他既已“不欲制胜,但期不败”,上上之策自然就是尽可能避免与之遭遇。据说后来眼看将要遭遇时,他甚至不惜绕道远行以避免相会。出行后改变既定目的,这不是畏惧,而是一个习武者的成熟与练达。
以心中的疑惑来揭露自己的思想与武艺,不断产生各种新的疑惑,这也是一种修炼。
“技迷于尽学之心,而技之心又将迷。”
这是他留下的一首武道秘歌,它恰如其分地准确传达了他的这一思想。如卜传般具隐者风的高人,他们的人生就是这样一种怀疑、释疑、再怀疑的连续。
由小太郎更名为卜传后,他尽力避免与阴派剑的遭遇,却立志要会其他流派高手,以期相互切磋,磨练武艺。当时即使在常陆国,除了鹿岛的大刀外,也还有小田流等其他武术流派。
小田派由小田赞岐守孝朝首创,源出于以镰仓的中条出羽守赖平为家族始祖的中条派。孝朝初时曾师从赖平,后祈祷芦田山日神,求得神示,创立了小田流。
此外,在镰仓除中条流外还有念流。在附近的下野 还有宝山流等。
念流以奥州相马的高手、俗名相马四郎义元、法名念阿弥慈恩为始祖,宝山流为慈恩门人、堤山城守宝山所创。中条派始祖为镰仓中条家始祖赖平之子兵库介长秀,他曾师从慈恩,后创立了中条流。
卜传若是要会友切磋,则仅在邻近各国 就有这许多流派,但他最终却哪个流派的高手都不会。那么,回避了比武、拒绝了观摩的卜传出游,作为一个习武者的旅行来说是否就一无所获了呢?当然不是。因为一路上的风霜雪雨与自然界的千变万化都给了他以巨大的启示。
尽管如此,在他漫无目的的出游旅途上还是横亘了几支刀枪,而以下将要叙述的两件事更对他的人生产生了相当重大的影响。
其一是与武藏川越的长柄大刀高手梶原长门不得不进行的比武。
川越有太田道灌 修的雄伟城池。内城、二道城、三道城齐全,外廓、内廓、新廓具备。文正元年(1466年)动工,文明元年(1469年)六月竣工,历时三年有余建成。初为太田道灌居城,大永四年(1524年)为上杉朝兴所占。又十余年后川越城之战爆发,卜传也从军参加了战斗。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冢原卜传 (五)(2)
总之,当卜传首度出游来到川越城时,上杉朝兴正称王当地。关东管领 上杉家与常陆守护佐竹氏互为盟友,因而冢原土佐守也算是上杉管领麾下的一员大将,于是卜传也就不能过上司门而不入,不去谒见上杉管领。而上杉家此时虽已日过中天,开始渐渐势微,却也不能怠慢麾下豪族的继承人。
于是某日,朝兴准了卜传的谒见请求。
顺便就让卜传与梶原长门比武。
朝兴对自己麾下第一大将长野信浓守业政手下的上泉伊势守(时称武藏守信纲)与安中城勇士安中左近等十分了解,但对卜传的武艺却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与上泉、安中等相较孰优孰劣。不过他相信既是冢原土佐守选中的养子,就应当有不凡之处。为此他也特别想亲眼见识一下卜传的武艺。
恰好同时有名闻江湖的长柄大刀高手、下总的梶原长门以其刀术前来自荐,谋求官职,于是朝兴让他与卜传比武,一见高下。
他命人向卜传提出了这一要求,但遭到了卜传的再三推辞。无奈之下他亲自开口,请卜传务必与梶原长门一试身手,卜传不敢太驳主人面子,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
比武地点定在川越内城庭前,时间午时。
长门使长柄大刀,卜传使太刀。按当时人的看法,使太刀者明显处于下风。于是卜传决定此番比武“不欲制胜,但期不败”。
他以对手的长刀为圆心,定下了自己与对手间的最佳距离。
所谓最佳距离,最基本的有“一刀一足”说等,指的是交战双方握刀相向时刀尖相交一两寸的距离。此时双方都以对方的身体为观测中心,上前一步,可以与对手激烈交锋;后退一步,对手的刀就无法伤及自己。若能始终与对手保持这一距离,则无论交手几个时辰都不会输。当然所谓一刀一足最佳距离也并不是固定的,它必须依交战双方的身高与刀剑的长短而有所增减。
更何况这天卜传与长门是太刀对长柄刀,最佳距离因而格外地难以确定。卜传无视长门的身体,以他的长刀为中心定下了自己与他的最佳距离。
这样,由长门看来,卜传就远远地退到了后面;而由围观者看来,卜传则明显已被对方的气势所慑服了。
长门自以为得势,抢先举刀,嗖地一声砍了下来。
但如前所述,卜传站得较远,长门的长柄刀够他不着。
或是由于用力过猛,他一刀砍空之后,身体略微前倾,立脚稍稍有些不稳。说时迟那时快,卜传甚至没有移动身子,便“呀啊!”地一声骇人大叫,挥刀砍了下来。
长门应声翻身栽倒,迅速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而围观者只见眼前突然闪过了一道晃眼的寒光,众人都以为长门肯定被一刀两断了。
但事实却非如此。长门是由于大刀被从刀柄护手处拦腰砍断,刀头划着寒光飞了出去,而手握空刀柄的他则用力过猛,收脚不住,这才翻身栽倒了的。
卜传一如事先所想,只瞄准了长门的大刀。
卜传面向朝兴施过礼后,转身大步流星般离去。目送着他渐去渐远之后,呆若木鸡的围观者们这才发现胜负早已定下了。
众人的视线从卜传的身后转向了比武场。比武场上,长门仍然手中握着一尺来长的大刀柄,呆若木鸡般站立着。看着他这目瞪口呆,失了神的样子,周围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哄然大笑。这对长门来说无疑是比死更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
众人都以为卜传是手下留情,特意给长门留下了一条命的。而人们越是这么认为,闻名天下的大刀高手梶原长门就越感到颜面扫地,羞愧难当。
后来有人将众人的这一看法告诉了卜传。卜传听了很不高兴,他说:
“岂有此理,某可是拼了命的。”
但没人相信他的这一辩解,而都以为这只是他的谦虚而已。
自此之后,冢原卜传的名声就如雷贯耳般传遍了关东地区。
海盗之恋 (一)
秋天里的一天。
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上,道门壮四郎仰面朝天躺在一片红土地上,遥望着蓝天中的一朵白云。
他不知道这朵白云为何会出现在蓝蓝的天上,也不知道它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方,他只觉得这朵白云很象自己的人生。
过去的二十八年已化作了一场梦,什么也没留下来。将来会怎样?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确实存在的,只有今天。
他没有悔恨,也没有希望。在这晴朗的蓝天下,在这寂静的山坡上,沐浴着秋日的阳光,享受着孤独的安宁,这就是他的整个人生。
他合上了眼。
一动不动地静静躺了一会儿,也许,有半刻钟吧。
一个脚步声渐渐逼近,终于,在身边停了下来,他微微地张开了眼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雪白的脚。那脚立在地上,距他约三四米远,纤细柔美,雪白迷人,不可思议地让人觉得妖艳无比。
他的视线慢慢地往上移。突然他怔住了,被一个幻觉攫去了整个的身心:
——狐狸精!幻化作了美女的狐狸精!
这也难怪,来者太漂亮,衣着太华丽了。她身穿方格花纹齐膝短外套,色彩之鲜艳华美,为壮四郎见所未见。腰间佩着短刀,头上裹着丝头巾。
两只大眼明亮迷人。两片红唇鲜嫩欲滴,仿佛雨后的红叶一般。年纪很轻,不会超过二十。
“是逃亡武士吗?”
话音清脆,犹如银铃一般,壮四郎这才发现来者原来是个姑娘。
他感觉失礼,霍地一下翻身坐起来,这才发现姑娘腋下还挎着个竹篓,竹篓中装着松蕈。
“这地方这么乱吗?姑娘出门采松蕈还得带刀。”
“不是常有散兵游勇出没吗?像你一样的。”
姑娘冷冷地说着,伸手到竹篓中抓出松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壮四郎一直看着这姑娘。他感觉她的眼睛在放着光,就像猫的眼睛一般。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那眼光充满了诱惑,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要是在京城周边倒也难说,可这里是九州,而且如此荒僻,有哪个败亡武士会到这儿来?……声明一下,我不是吃了败仗逃过来的,而是信步漫游,不知不觉到了这儿的。”
“不是有些武士打了败仗,失了主子,又不想再投新主子,结果就到这儿来了吗?”
“来干嘛?”
“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不知道。”
姑娘听了也不答话,绕过壮四郎径直走到断崖边,用松蕈指着下面远方说:
“看那船!”
壮四郎站起来,并排站到了姑娘身边。
有如一条白色腰带般蜿蜒弯曲的海湾里,玩具一般地停着两艘船。
他对船一无所知,只觉得那样子有些古怪。
“那船怎么啦?”
“败亡武士就是想上那船,才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的。”
壮四郎这才恍然大悟。
“海盗?”
“没错。日本这么小,干吗都要挤在这里拼得你死我活的?可以到大海对岸去抢呀,那里财宝多得是。别说是明国各州各县,就是安南、广南、柬埔寨、暹罗、吕宋、爪哇、加里曼丹岛……也一样,哪里都是金银遍地,珠宝成堆的。扯上帆随风漂去,漂到哪就抢到哪。”
壮四郎的脸上表情骤然认真起来了。
“嗯!”
就在这一瞬间,他下定了决心。
“喂,带我去。”
姑娘莞尔一笑。
“看来你也还是来做海盗的。”
“怎么说都成。总之,引我去。”
“要想上船,必须先见过我父亲。”
姑娘说着,先行一步朝前走去。
壮四郎跟在她身后,沿着陡峭的坡道往下走,坡道上有用树枝砌成的台阶。他一步一步地往下走,一个巨大的野心却在他心中一点一点地迅速膨胀,渐渐地充满了他的整个胸膛。
——对!我一定要干!
他感到自己的手、自己的脚、自己的四肢都充满了力量,他有些按捺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干这件大事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和那些打了败仗失了主人,不得不求活路于海上的败亡武士不一样,他不是被迫的,而是自己主动要来当海盗的。
突然,姑娘一声尖叫,转身冲进了身后的灌木丛。
壮四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巨大的蝮蛇,正向后曲起尺余长的脖子,高扬着头挡住了去路。他腾地一下,向前迈了一大步。
蝮蛇的第一次攻击落了空,没有咬着姑娘的雪白腿肚子。它愤怒地张开了大口,闪电般朝着第二个敌人扑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壮四郎手中白光一闪,蛇头高高地飞了起来,重重地落在了姑娘身旁的草丛里。
姑娘目瞪口呆地望着壮四郎。
“走吧!”
壮四郎笑了笑,抬腿向前走去。
像是要把他吞下去似的,姑娘紧盯着他的后背跟了上来。壮四郎的动作太快了,姑娘根本就没看见他是如何拔刀、砍蛇、收刀入鞘的,她至今还不清楚那蛇头是怎么掉的。
海盗之恋 (二)(1)
“叫道门壮四郎?道——门——”
在一个古色古香、仿佛禅院书房般的房间里,一个气度不凡、和这房间一样优雅的老人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壮四郎,一边若有所思地自语着,努力地在久远的记忆中搜寻着。
他的右手无力地搭在凭肘上,似乎中了风,已不堪一击,但他那宽阔的肩膀和眉宇间的明显刀疤却使他显得庄重威严而不可侵犯。
“你原本就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是。”
“可曾打过仗?”
“十七岁那年夏天就开始打仗了,或投上杉或从朝仓或跟随浅井,全凭当时高兴。”
“也就是说你运气不佳,没撞上一两员敌方大将,得了他的首级来换功名?”
“小卒一个,哪来的这般能耐。”
“不必过谦了,老夫知道你的厉害。”
老人听姑娘向他低声描述过壮四郎快如闪电的杀蛇事情,而且那不让人有丝毫可乘之机的端坐姿势也清楚地表明此人必定身手不凡。
和老人一样,壮四郎也在偷眼打量着这绝非山野农舍、倒仿佛是禅寺书院的室内陈设,一边在心中猜想这老人肯定非同凡响的来历。你看那壁龛里的菩萨画像,状如龟鹤的烛台,墙上的鱼鼓,架上的汉典,还有那无腿案几上的香炉,从香炉中徐徐飘出的一缕缕名贵沉香的淡雅幽香,一切的一切,全都显得高贵而典雅。
——难道是曾经领有一国的大名?
刚想到这儿,他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推测似的,方才的采松蕈姑娘换了一身娇媚艳丽的奢华衣裳,端着茶具,步履娴静地走进了房间。
“来此入伙当海盗的落难武士全都粗俗蛮野,全是无名小卒,在战场上绝不可能戴金盔穿金甲。……只有你,无论出身、教养都与他们似乎不一样,为此老夫无法同意。”
老人呷着茶,静静地说道。
“老先生方才不是问鄙人,是否原本就浪迹天涯吗?是的,鄙人正是如此一个流浪者,无论倒毙何处都毫不足惜。鄙人只愿做一个天涯孤客,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之事。”
“但如今已非海盗的时代。足利将军 的气数已然穷尽。战乱即将结束,天下就要统一。织田信长已经进京,其权威已不可动摇。尽管将军义昭还在笼络武田晴信 ,企图*信长,但为时已晚,已经来不及了。当老夫闻说信长火烧比睿山,赈粮京都百姓,资助贵族修了皇宫时,老夫就坚信天下一统已指日可待。上杉、武田、筒井、松永,还有毛利、长宗我部、德川、北条等等,他们全都不是信长的对手。……对了,道门大人,如今正是你施展才能的大好时机,何不去为信长效力?如此必不难成为一国一城之主。”
老人说着睁大了眼睛,敏锐地注视着壮四郎。
但壮四郎丝毫不为所动,他平静地拒绝了老人的忠告。
“鄙人不喜欢信长此人。”
“大人今春可曾据守小谷城?”
老人身在九州僻地,却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
壮四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改口谈起了自己的师傅:
“鄙人恩师是名剑客,名讳冢原卜传。他终其一生独行天下,不曾事人,今年以八十二岁高龄辞世而去。虽如此,他从军参战只为磨砺武艺的日常教诲,至今仍铭记在鄙人心中。鄙人愿为恩师的这一遗志而奋斗终生。”
“虽如此,却也未必要当海盗吧?”
“但能和大明国勇士交手,不更能磨砺武艺吗?”
他面带微笑,一幅无所畏惧的样子。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海盗之恋 (二)(2)
姑娘坐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他的半边脸,眼神隐瞒不住她激动的心早就被这个年轻陌生武士给牵走了。
突然,老人加强了语气,直截了当地说道:
“大人要当海盗,并非仅此一个理由吧。”
壮四郎沉默了片刻,果决地抬起头来朗声答道:
“家父曾任朝贡使,渡往北京,不料中了明国奸计,惨死他乡。鄙人要上船当海盗,也是为了要替父报仇。”
“嗯,说的是!”
老人的表情变得明快起来。
“对了,想起来了。道门——道门政兴,可是令尊?”
“正是家父。先生也认识?”
“终生难忘。老夫我也曾当过朝贡使,如何便能忘记。二十余年前令尊惨死他乡,成了不归之客。数年后老夫奉旨使明,同样也受了欺骗,对明国商人的深仇大恨至今难忘。当然,令尊是足利大将军的使者,而老夫是大内家的使者……”
“是怎么回事?可否请老先生告诉鄙人?”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于是老人根据自己的经历,对壮四郎父亲的遭遇不幸和死于非命作了如下这般推测:
足利将军遣往明国的朝贡使在明国屡屡引发事端,这不是明国之过。
日本于南北朝* 之后极度缺少货币,为此足利氏只能通过与大陆的贸易来获取铜钱。同时由于当时倭寇活动猖獗,尤其需要和平外交。最初的朝贡使是足利义满派出的,带去了致明国皇帝的国书,送去了黄金千两、骏马十匹、上等和纸千帖、折扇百柄、屏风三对、大铠甲一领、轻圆甲一领、剑十柄、砚匣一个与文几一张,换回了永乐铜钱许多。自此之后向明国派遣朝贡使就成了历代足利幕府的一个重要政策。
然而。
近年来朝贡使与明国人之间却不时有争执发生。究其原因,不是日本人傲慢无礼,而是明国商人奸佞狡诈。原来朝贡使往返一趟时间有限,若是去程多费了时日,在京城又多逗留了一些日子,返程就必然匆忙紧迫,非急急赶路不可。但数百万文铜钱又十分沉重,若一时雇不到足够的人夫,便无法将它由北京挑回来。为此常在售卖货品的同时分批将售卖所得铜钱托那些来北京做生意的南京、浙江一带商人先期带回。朝贡使则待返回南京或浙江后再去讨要回来。但有些商人奸诈狡猾,你去讨要时他却躲了起来,只教店里人回说主人尚滞留京城,未曾归来,或说去了朝鲜,不在家里等等,总之是左右推托,不肯归还托他带回的铜钱,于是自然就起了纷争。争执中一些日本武士怒从心起,按捺不住,难免就要拔出刀来,杀入那商人家去,闹出了命案。于是明国捕快闻讯赶来,围了朝贡使馆舍,引发了混战。就这样,恶名反过来被归于日本一方了。
壮四郎的父亲想必也是遭了此等事变,化作了异乡泥土的。
听了老人的叙说,壮四郎更坚定了要当海盗的决心,他斩钉截铁地说:
“家父长眠他乡,就是闻说鄙人做了倭寇,相信也绝不会反对的。让鄙人入伙吧!”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老人也只好无奈地点头同意了。
老人名为须贺重成,出于对明国人的愤怒,自任朝贡使失职罢官后便做了倭寇头目,带领众喽啰屡次侵扰大陆,在大陆的沿海各地无不恶名昭著。
海盗之恋 (三)
倭寇都是些剽悍凶残之徒,通常轻装出阵,上衣花衫,下着短袴,身上背着一柄长剑,驾驶着悬有八幡大菩萨旗的小船随风而行,神出鬼没于茫茫大海上。北起大陆沿海,南至南方诸岛,所到之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令人发指。
说倭寇随风而行,一点不假:东北风肆虐时,他们藏身于萨摩或五岛至琉球一带静待时机。一旦北风刮起便可南犯广西,东风则扰福建,而若是南风劲吹,则可远袭天津乃至辽阳。
倭寇兴起于日本的南北朝末期亦即中国明王朝的建国初期,虽然腹背受敌,受到了明王朝与日本政府的双向打压,势力却年年扩大,活动日渐猖獗,为害不断加剧。
为防御倭寇侵扰,明王朝不得不构筑了庞大的海防。仅仅为了保卫福建一地,政府便将三分之一的海边居民编入军队,同时筑城十六座,驻军一万五千人严加防守。上海等地当时都只是零星分布有十余户渔家的小村落,就因地处黄浦江边,倭寇常由此登陆,为防倭寇而修了城池,之后才逐渐发展并繁荣起来的。
当时明国人谈倭色变,以至于小孩尽管哭闹,一听说“倭寇来啦”便也立时止住,不敢再哭。
倭寇对明国最大规模的一次侵扰发生于日本天正二十二年 。这年须贺重成当上了倭寇首领,为向诈了他钱财的明国商人复仇,亲率倭寇两千余人来犯大陆。
为此他建造了方百二十步的巨大舰船,连舰数百,由平户扬帆出海,首先攻破了昌国卫,继而犯太仓,拔上海后沿长江逆流而上,掠江阴、攻乍浦,偷袭金山卫,以疾风横扫落叶之势直扑南京而来。
诈了他钱财的商人就在南京。
在嘉兴他们曾与明总督、兵部尚书张继的大军发生了正面冲突。战斗极其惨烈,双方都死伤惨重,明军战死一千九百人,倭寇折损七百余人。
因此有人提议就此罢兵,退回日本,但被重成断然拒绝。
他率敢死队一百余人由杭州西上直扑无锡,最终兵临南京城下。打破城门后放火烧了仇人店铺,又在南京市面疯狂烧杀抢掠了两天两夜,而后才未折一人地扬长而去。据说他们离去之后南京仍紧闭了所有的十二座城门,许久之后才又开放,让人出入。
之后二十年,须贺重成一直君临平户,成了倭寇的总头领。
五年前他患病后行动不便,便在山脚修了宅邸,过起了悠闲自在的隐居生活。不幸的是他只有美保代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因此总头领一席至今空缺,所有事务则由亲信门太郎、次郎、四助、四郎四人分担,共同处理。
壮四郎寄寓重成家后的第五天下午。
由海岬尽头传来了螺号长鸣的呜呜声。
海盗大队远征归来了。
小城平户的大街小巷顿时沸腾了起来,男女老少五千多人争先恐后地涌向了海边。
壮四郎也和美保代一起来到了海边。
海面上,大小舰船排作一列纵队,舳舻相继,浩浩荡荡地由远而近,将到海边时一字形横向排开,停了下来。那景象之壮观,让壮四郎不由得一阵怦然心动,一股跃跃欲试的激情油然涌上了心头。
为首的是载重七百石的燕尾形大船八艘,紧随其后的是小型快船十七八艘,全都悬着八幡大菩萨旗,迎着海风猎猎飘舞着。楼塔边围着栏杆,立着柱子形成了城堞;楼塔上围着黑幕,成排张挂着大三角旗、旗幡和灯笼,其间长枪、火炮林立,在西下夕阳的照射下放着晃眼的光芒,那种威风凛凛、傲然挺立的样子令所有男子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也插翅飞上船去,扬帆出海,到万顷波涛中去潇潇洒洒走他一遭。
所有船上的火炮齐鸣刚一结束,海上、陆上的狂喜就达到了高潮。无数的小船有如万箭齐发般驶离了岸边,又如大群沙丁鱼般冲向了海盗船。
不一会儿——
海岸上的战利品堆成了小山,欢迎的人群簇拥着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的勇士们,在海边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但在这欢声笑语的旋涡中,明显也夹杂着许多妇女孩子的哭叫声。他们在悲痛欲绝地呼唤着自己的丈夫或父亲,但他们的丈夫或父亲却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在稍稍远离岸边的一个地方,壮四郎与美保代肩并肩地伫立着,静静眺望着海边的这一骚动。
“似乎没回来的男人也蛮多的。”
壮四郎低声自语道。美保代听了没有转过脸来,依旧望着前方海边,冷冷地答道:
“这就是大海男人的命运。”
就在这时,有个男人分开人群,笔直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此人身高六尺有余,身材壮健如山,但身穿光鲜绿汉服,脚蹬短筒布靴子,样子显得有些滑稽,但比衣着更异样的是他那张可怕的脸。脸上从额头穿过右眼直到脸颊,犹如长虫一般趴着一道粗大的伤疤。而且,许是小时患过天花的缘故吧,无论鼻梁还是两颊,整张脸上都布满了麻子,那形象之丑之怪,就是一万人之中恐怕也难觅得一个。
“那就是门太郎。”
美保代轻声告诉壮四郎说。
壮四郎听人说过这门太郎是重成的四大亲信船主之首,因而现在听了美保代的介绍,便笑着问道:
“那么,这个叫门太郎的,迟早要被选作你的良人了?”
美保代听了没有回答,只紧紧地锁起了眉头。确实,要选这样的丑八怪作夫婿,想必是谁都会犹豫再三,决心难下的吧。
门太郎慢慢地走到美保代面前站了下来,递过了手中的一柄折扇。
“这是你想要的。”
“谢谢。”
美保代说着接过折扇,轻轻打开来细细观赏。只见这柄折扇以象牙作骨薄绢作面,象牙扇骨上镶着金珠,薄绢扇面上绘着翔龙,用料之考究,做工之精巧,一望而知绝非等闲之物。
“为了这柄扇子,我们死了七个弟兄。”
但美保代似乎无动于衷,只微微地笑了笑,算是作了回答,一边仍然陶醉在那精美绝伦的折扇中。
门太郎转向壮四郎,独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在两人三目相交的那一刹那间,壮四郎不知为何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快。门太郎似乎也有同感,为此两人不约而同地都迅速别过脸去,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俩人心中都已非常清楚,自己与对方是不共戴天,水火不相容的。
海盗之恋 (四)
当晚,平户城里欢歌笑语,举城欢腾,直至次日黎明方才安静了下来。
但在重成府中,则按惯例由门太郎、次郎、四助、四郎等大小头目齐聚一堂,展示各自的战利品。当然,最主要的战利品是数以百万计的永乐铜钱。
此外还有许多金银布帛与珍贵器物。
重成按比例分配完战利品后,召开了庆功酒宴。他首先叫出壮四郎来,向大家作了介绍:
“此是老夫畏友、已故道门政兴公子壮四郎,望大家以客礼待之。”
重成介绍时,壮四郎明显感觉到了门太郎那只独眼的刺人目光,犹如一把匕首般要刺穿他的身体的刺人目光。
酒过数巡。
杯盘渐渐狼藉,屋里点上了蜡烛,从妓院里叫来的*们弹起了助兴的新罗琴。
伴着琴声,浓妆艳抹、精心打扮的美保代舞着长袖,翩翩然地飘入了宴会厅。
——亲爱的郎君啊我心上的郎君
收起你的弓弩,交给我你的箭筒吧
十五的月亮哟你可别出来
天一见晓我的郎君就要把家还
睡过了十七八再分离,犹如浮萍离了水
而下一个十七八夜还会再有吗
怕是要等到枯树开花吧
她手持着门太郎送的扇子半遮着面,轻歌曼舞,娇艳无比。袖裾翻飞,香飘四座;明眸含媚,脉脉传情;纤手灵动,如鱼戏水;腰细如蜂,行于白日或无影;轻摇微曳,恰如嫩竹摇微风,那舞姿那神态,真是妩媚妖娆,风情万种,让人不由地为之心驰神往。
看着美保代的舞蹈,壮四郎第一次感到她像个女人。
——她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女性特点,而故意让自己的言谈举止粗鲁得像个男人呢?
对此他深感疑惑而不能理解。但当他偶然将视线转向了门太郎时,他顿时恍然大悟,一切都明白了。
仿佛要把她吞下去似的,门太郎的独眼正直勾勾地盯着美保代,眼神中熊熊燃烧着被迷了心窍的男子的近乎疯狂的*。
——是吗?是为了不被这男人娶走,这才有意收敛甚至舍弃了女性的妩媚与风情的吗?
曲终舞止,美保代退入了隔壁房间,而门太郎却像傻瓜一般依然呆呆地张着他的大嘴巴。
“好啦,这回该我来啦。”
四郎抽出大刀,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房间中央。
“欸……欸……哟……”地高喊了几声后,他放声吟道——
渺渺茫茫浪泼天
霏霏拂拂雨和烟
苍苍翠翠山遮寺
白白红红花满川
这是嘉靖年间,一个倭寇在由绍兴府去往曹娥江途中作的一首诗。
但门太郎没有打拍子应和他的汉诗吟诵,他摇摇晃晃地立起身来,走到了重成的面前。
“老爷,我门太郎已无法忍耐了。请将美保代小姐嫁给我吧!拜托了!”
说着他张开双臂,低下了头,上身几乎整个贴到了地上。重成低下头,久久地看着他,半天没有言语。
“求您了,老爷!请将小姐嫁给我吧!”
恰此时,美保代换好了衣服,正要从隔壁房里出来,听见门太郎有如呻吟般说的这么一句,脸色陡然一变,立刻又缩了回去。
“老爷,您为什么不开口呢?是许还是不许都没关系。这么半死不活的折磨死人了。我自觉面孔丑陋,因而一忍再忍,直至今日。但今天我已再也忍不下去了。我只要美保代小姐!……什么海盗总首领,我不想当!我丝毫也没有这野心。总首领,您可以让次郎当,也可以让四助,让四郎,让谁当都可以。我只要美保代小姐……”
见堂堂六尺大汉竟借着酒意,不顾体面地挖心掏肺苦苦央求,壮四郎不觉感到了一丝怜悯,此前对他近乎敌意的反感也明显地淡了。
重成轻轻地咳了一声。
“门太郎……”
“噢……”
满带着期待与不安,门太郎抬起了那张丑陋的脸。
“老夫没意见。”
“噢!那,那么……”
“等等,老夫是没意见,但美保似乎还不想嫁人。老夫对她提过婚嫁的事,但她不听,说是还想再逍遥自在一年……别误会。不是因为讨厌你。是任性。就是任性……自小被当作男孩抚养,自然对男女之情就知道得少了些,暂时还不太明白。不过,看她今晚跳的这舞,似乎有些春心萌动了……等等,请等等,等她一年……”
“一年……”
门太郎鹦鹉学舌般回了一句,神情中明显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沮丧与失望。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恭恭敬敬地说道:
“一年之后就嫁给我吗?若能得您金口一诺,我就等。”
“除了你还能给谁?给谁谁也不敢要吧?大家不是都怕你吗?”
重成有些僵硬地微微笑着,话语中颇带了几分嘲讽。
海盗之恋 (五)
突然——
壮四郎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睁开了眼睛。他察觉到屋外有人,虽只是微微的一点点动静,却明显是人,而且正在逼近纸隔扇。
习武者的日常训练让他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能够听见常人听不见的微小响动。
纸隔扇被一点一点地慢慢拉开,随之一股微风悄无声息地轻轻吹了进来。随着微风,一点微弱的泛红灯光也微微跳动着爬进了房里的榻榻米。
紧跟着灯光,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一个娇媚的身影,而当他终于看清了身影的主人时,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惊呆了。
来人是美保代。
她身上只披着一件红色的丝绸睡衣,而且只是随意地披在身上,就仿佛是将窄袖衣服当作了长罩袍一般,那样子之美艳,也许只能用“妖艳”两字来形容。
面对着全身僵硬,有如石膏像般呆呆站在被褥一角的美保代,壮四郎猛地瞪大了双眼,紧紧地盯着她。
避开了壮四郎的严厉责备的目光,美保代像梦游患者般出神地呆呆望着虚空,而那儿什么也没有。
“怎么啦?”
壮四郎抬起上身,严厉地问道。但美保代没有回答,她依然表情呆滞,精神恍惚。
“被人误会了怎么办?快,赶快回去!”
被他这么一催促,美保代这才微微颤抖着嘴唇,蹙起了美丽的双眉,双眼转向壮四郎,眼眶中溢出了滚滚的泪水。
“这究竟是怎么了?半夜三更的,怎么就到了这儿,哭起来了呢?”
“我……”
或是哽住了吧,她刚要回答,却又突然止住,一边就不由自主地双膝一弯,跪了下来。但紧接着,她的脸又腾地一下由白转红,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不顾一切地脱口说道:
“我不想嫁门太郎。”
“你要不想嫁给他,不嫁不就完了吗?要抗议也不该找我,要找令尊呀!”
“我爹他,他哪知道我的心!我……我……”
话没说完,她突然像老鹰展翅一般张开双臂,扑到了壮四郎身上。
她首先寻找的是壮四郎的嘴唇。壮四郎条件反射般别过脸去,伸出双手要把她推开,却不料触到了她那一对高耸的乳防,一种柔软的感觉登时有如闪电般传遍了全身。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战栗,几乎就要失了理智,不能自持了。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他原本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把美保代推开的。对于他来说,这原本应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
但今天他却没能推开美保代,而是相反地,被近乎疯狂的美保代推倒了,仰面朝天向后躺倒了。
“住手!快住手!”
他嘴上在拒绝着,体内的年轻热血却在沸腾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感受着美保代身体的柔软和温暖,都在大口大口地吮吸着她那诱人的、让人神魂颠倒的香味。
只是在他的大脑中还残存着最后的一点点理性,而支撑着这一点点理性的,是他对美保代那目光的反感。因为在她那能勾人魂魄的目光中,明显带有一种为实现自己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残忍。
终于,他扭过了美保代的双臂,按倒了她,狠狠地摔了她几个耳光。
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了美保代的身体,看到了她那胸脯、手臂、大腿全都裸露无遗时,他又立时感到了一阵轻微的晕眩,仿佛意识正要离开自己远去似的。他一跃而起,跑出了房间,如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地跑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月光清冷,天空中高悬着仲秋夜的圆圆月亮。
在他的身后,美保代仍在撕心裂肺般地剧烈抽泣着,久久而不停息。
孤身漂流记 (一)
从前有这么一个男人。
他丝毫也不引人注目,是个极普通的人,住在一个与他一样极普通的地方。
这地方是尾张国知多郡半田村。
他的名字叫重吉,是村里一户中等农家的次子。他自小就有些古怪。几乎从来不曾笑过。即使见了非常滑稽非常好笑的事,他也只是微微地翘了翘嘴角而已。当然,话也非常少。父母初时甚至担心他不会说话。如此古怪,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吃亏的。日后若能出人头地,或许会有传记作者将此寡言少语无表情当做英杰自幼就异乎常人的显著特点来大书特书。但他后来并没有出人头地,于是这一性格特点也就失了意义,而他因此还是吃了亏。周围的人,甚至连他的父母都不疼他,对他十分冷淡。
所幸的是,他对自己在兄弟姐妹中最遭冷遇一点却并不在意,更不生气。周围的人见他如此,便更不去管他,以为他反正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
以前对孩子们来说,一年四季的各种传统活动都是非常有趣的,足以让人扳着手指翘首盼望,但唯独他对这些事一点兴趣也没有。民间神乐由森林里传来,那笛声再悠扬,鼓声再热烈,他也根本无动于衷,充耳不闻,依然独自一人躲在杂物间的角落里,专心致志地刻着他的泡桐木小船。正月里的纸牌游戏,中元节的盂兰盆舞,他也从来不参加。倒不是他觉得这些年中行事有多无聊,若是有人来拉他去,他也肯定会一声不响地跟着去。可既没人来邀他,他也不觉得那有多好玩,于是就总呆在让他心情愉快的地方独自做着让他高兴的事了,仅此而已,更无其他理由。所以后来父母让他上私塾,他也就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都去,刮风下雨也从未间断。他并不特别聪明。字也写得一般偏下。从不争强斗胜,似乎根本不好胜。
总而言之他一无是处。在村里人眼中,他唯一的长处就是身体好,体格非常强壮。
十五岁时父亲问他想当农民还是想当水手,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想当水手。这是他对自己意志的第一次明确表示。他其实早在七、八岁时就开始憧憬水手生活了,但在此之前,他父亲却一点也不知道他有着这样一个愿望。
于是他进了名古屋纳屋街上一家名叫小岛屋的船运批发店,当起了学徒。
此后十五年间,他一直默默无闻地干着他的学徒活。二十八岁时由主人介绍娶了一房妻子。一切都非常平常,非常普通,没有一件事是值得记下来的。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死去,不出一个月,周围的人就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而绝不会留下任何记忆。
只是,稍稍值得一记的是,他在洞房花烛夜里对新娘的一句话:
“不许与人私通!”
新娘是个农家女,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么可怕的话。她低下了头,小声地向他提出了抗议。
他沉默了一会儿,同样轻声地、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嘟囔了一句:
“船员们在船上挂念的,总是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在一生中最美好、最容易受感动的新婚之夜里听了这么一句话,新娘不觉心头一热,差一点滚下了热泪。和他一样,新娘也心地善良,诚实可信。
他三十岁时,载重一千二百石,装了尾州漕粮要送往江户的督乘丸马上就要启航时,船长长右卫门突然暴病不起。小岛屋主人庄右卫门立即叫来了重吉,命他代理船长。督乘丸上另有数名四十多岁的熟练水手,主人不用他们,却提拔了三十多岁的重吉。很显然,只有主人庄右卫门看中了他的沉默寡言性格,认为这正说明了他忠诚老实,足堪信任。
但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他也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只默默地低头表示了感谢。主人庄右卫门自以为对他已非常了解,见了这个样子,多少也感到了有些失望。
翌日,督乘丸由知多半岛南端的师崎扬帆出海。
时文化十年(1813年)酉十月上旬。
孤身漂流记 (二)(1)
一个月后,十一月四日,督乘丸平安抵达江户,缴了漕粮,卖了同船带去的商品,踏上了归途。
时值东北顺风,船行迅速,天黑时已行至距远州 御前崎约二十日里处时。但入夜后突然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风雨交加,渐渐强劲,重吉于是下令落帆。
但就在落帆时突然刮起了一阵更加猛烈的大风,年轻水手矢场要吉一不小心掉下了大海。
众水手见了慌忙要放舢板下海,但被重吉阻止了。他告诉大家说这没用,别浪费了舢板。
通常船上有人落水,船上人便将草帘、木板等抛下海去,让落水者抓住它,然后再用竹竿救他上来。若是在夜里看不见,无法找到落水者,便会将随船小舢板放入海中,弃在原地。偶尔也有个别落水者因此而获救,但极其个别,近乎为零。尽管如此,每遇这种情况人们还是要放下小舢板去,弃之于原处,以致相沿成了惯例,这其实只是为求得心理上的安慰,以为自己已尽了力,日后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其亲友都好有个交代。
因此,尽管大家心中都明白今晚风浪如此巨大,要吉根本不可能获救,但对重吉阻止他们弃舢板的作法还是备觉反感。“这家伙没心肝,冷酷无情!”有人低声嘟哝了一句,周围的人全都点头称是。
好不容易把帆落下后,督乘丸失了动力,只好随波逐流。到了凌晨丑时 ,风雨依然狂暴,丝毫没有要减弱的样子,反而越来越猛,越来越烈了。巨浪滔天,排山倒海,船只剧烈颠簸着,仿佛一片树叶般,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随意玩弄着,时而抛起,时而扔下。
船员们请求重吉抓阄求伊势大神宫神敕。但这不是儿戏,非有大事不能随意为之。重吉没有马上答应,他久久地沉默着。他并不顾虑现在求神敕可能为时尚早。实际上他是当时船员中十分罕见的无神论者。不过他担心如果拒绝可能会激起公愤,于是平静地下令,准备抓阄求神敕。
所谓抓阄求神敕,就是先备好几张一寸见方的小纸片,写上各人心中所愿后团起来,放入装有米八合 的一升量斗中,而后口诵“伊势大神宫”,手持消灾去邪神符罩于斗上。据说这么一来就会有一个纸阄跳将起来粘到神符上,而这就是伊势大神宫的神敕。
对这种事重吉根本就不相信。所以他事先在左手中握了一个纸阄,而后装模作样,仿佛是纸阄自己跳起来、粘到神符上似地取出来,恭恭敬敬地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此处伊良湖崎(位于三州 渥美半岛最西端)洋面是也”十个字。这当然是重吉事先写下的,但伊良湖崎距伊势港只有五日里(一日里约四公里),众人读了自然大喜。
不久,一水手报说在西北偏西方向发现了一簇火光。重吉一听,脱口大喊了一声:“伊势港!”在那一瞬间,他当真以为那儿也许就是伊势港。
但大家的狂喜转眼就变成了悲伤。风向刚才还正对着火光,如今却突然转向了西南,而且风力强劲,船被飞快地推向后去,迅速地远离了火光。
天将见晓时,船被刮回到了要吉落水被吞没的御前崎附近。
大家都说这是不为要吉留下舢板的报应,强烈要求重吉现在把舢板放下海去,哪怕是为了日后对他家人有个说法也好。重吉先是拒绝,说是没了舢板无论漂抵哪个码头都上不了岸。但看着众人对妖鬼作祟的狂热信仰,他动摇了,终于无奈地答应了。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孤身漂流记 (二)(2)
雨停了,但狂风依然呼啸着,一点没有减弱。太阳升起时楫折了,船体倾斜了。重吉下令砍倒了桅杆。
没了舢板,又折了楫,倒了樯,现在的督乘丸已一无所能,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了。
每当有小山一般的巨浪迎面袭来、劈头盖下时,众人围坐一处大声诵佛的声音便骤然高起,让人颇感疯狂而又悲壮。只有重吉一人单手挽着被砍倒了的桅杆,凝视着远方的陆地。脸上虽不像平时一般毫无表情,却又并没有清楚流露出他内心的所思所感来。
太阳偏西时,他发现船正漂流在伊豆的土岛与新岛之间。这里水深不可测,他试图以三条长达一百五十米的粗大苎麻缆绳相连结,以长达四百五十米的缆绳抛锚,结果却因锚锭无法到达海底而作罢。
六日清晨,他们望见了三宅岛。
水手们冲出底舱,每个人都在竹竿一头绑上草席、斗笠等随手抓到的较轻片状东西,高高地举起来不断地摇晃着,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三宅岛上也有人也挥舞红旗回应了,却一点不见有派船来迎的迹象。很显然,如此大风大浪,谁也不敢贸然出海。
三宅岛在船员们的绝望叫喊声中渐渐远了。越来越小了。望着渐去渐远的三宅岛,重吉在心中暗想:昨晚弃掉的小舢板如果还在,肯定可以划到岛上,可惜……但他只在心里这么想,并没把它说出口来。因为他相信大家都已非常后悔,后悔昨晚弃了小舢板。这种于事无补的牢骚话,他终其一生从未说过一次。
七日风势依然强劲,丝毫未减。
但直至七日,都还一直能在西北方向远远望见日本的山峦,而到了第二天八日清晨,日本列岛却再也看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在呼啸肆虐的狂风中放眼四望,目力所及唯有莽莽苍苍的天与无边无际的海,以及它们在尽头处的相闭相合,合二为一。
重吉下到舱底,一眼瞥见伙夫孙三郎不知何时已剃了光头。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吩咐有如死尸般横七竖八躺在舱里的水手们注意灯火,不要让船中五处燃着的灯火熄灭。油有二十桶,怎么用也用不完。
到了九日,狂风仍在呼啸,大海仍在翻滚,滔天的巨浪依然倒卷如山。
“不活了!”
一个水手突然脱口而出说道。他叫庄兵卫。他劝大家说再这么在狂风大浪中颠簸着,要不了几天船就要沉没,大家就要成大鱼饵食,这是肯定的,这个厄运是绝对逃不脱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自杀算了。他显然已下定了决心,表情严肃,话音坚定,俨然一个身陷重围、决心剖腹自杀以维护自己荣誉的武士般。对此感到夸张的只有重吉一人。其余水手则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想死的意愿。
庄兵卫来问重吉。重吉不善言谈,但此时不能不回答。他对庄兵卫说:“明天十日,是金比罗大权现 的结缘日,到明天再说也不迟吧。”他的声音不高,但很有效,它像一团烈火般瞬间瓦解了众人想死的意愿,大家都把生的希望寄托到了对金比罗大权现的祈祷上,企盼神灵能拯救他们出此茫茫苦海。
重吉见了,暗下决心要最大限度地利用神的力量。
十日拂晓,他让大家斋戒沐浴后,诚心诚意地开始了对金比罗的祈祷。不久,约上午巳时 ,偶然有两只天鹅飞来,落在船上跳跳蹦蹦,翩翩起舞。不用他说这就是金比罗的化身显现,众人早已面向天鹅拜倒在了甲板上。天鹅在船上停了约两个时辰,到午后未时 方才离去。久久地望着两只美丽的天鹅渐去渐远,终于消失在了遥远的天边,重吉突然像被神灵附了体似地,霍地直挺挺站了起来,有如响雷般大吼了一声:
“风要停了!”
众人以前从未听见过他如此大声的吼叫,刹那间全愣住了。他的喊声立竿见影,效果神奇,大家全都感觉风浪真地小些了。
到了十二日,风浪终于平静了,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重吉告诉大家船只一直在向南漂流,因而现在距八丈岛应不太远。于是大家决定再次抓阄求神敕,看看究竟有多远。纸阄附上神符的那一瞬间,重吉让大家拜伏在地,没让大家看。结果神敕出来了,说是八丈岛在东北方,而当时刮的正好是西南风。
“快,快把桅杆接起来,把帆升起来吧!”
为了鼓励大家,他说着,脸上还平生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的笑有着一股不可思议的魅力,顿时鼓起了大家的干劲。大家或立樯或挂帆或造楫,全都忙得不亦乐乎。于此期间,重吉继续向伊势大神宫祈祷着。他做了由十日里至百日里的纸阄,但犹豫再三,不知该抓多少日里的纸阄。若是抓二十日里的,则在一日之内就应当见到八丈岛,显然太近;若是抓六十日里以上的,则容易让大家失望,于是他选了四十日里的。众人一听是四十日里,全都欢呼雀跃,欣喜异常,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这回就是没有小舢板,只要接近了海岛,便一定跳入海中游上岛去。如此七嘴八舌地商议定了,各人高高兴兴地自去准备。
但到了第二天,十三日,目力所及仍只是浩浩汤汤漫无边际的大海一片,小岛连影子也看不见。无奈,重吉只好应众人要求,又抓阄求了一次神敕。但这回众人再也不肯低下头去恭敬叩拜,全都直勾勾地盯着神符,仿佛要将之吞下似地。这样重吉无法做手脚,纸阄自然就粘不到神符上了。没办法,他只好回过头来,平静地告诉大家说:“距离当在百日里以上。”众人一听,全都沮丧地低垂了头,就如皮球泄了气般。
于是重吉做了由百日里至二百日里的纸阄,重新求了一次神敕。这回他的良苦用心终于有了回报。
“神示百二十日里。我们可能只被海流冲回了八十日里。”
他嘴上这么告诉大家,心里却已非常清楚:纸阄神敕已经失灵,它已不可能再有任何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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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漂流记 (三)
当我意识到求神保佑已不会再有任何作用后,我就清楚地明白了:为了让大家活下去,我今后还不知要付出多少的辛苦与努力。为此有一阵子,大家都还没有失望,而我却已经绝望了。这样不行,我在心里告诫自己说。为了让大家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我最后抓阄求了一次神敕,明确告诉大家说我们现在已北离八丈岛五百日里,要返回家乡已不太容易。见大家听了我的话,全都伤心地哭了起来,我痛感自己责任重大,我知道现在是该我这个当头的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我真想厉声告诉大家说,现在你们要哭尽管哭,有泪尽管流,但从明天开始不许哭。我们今后每日每夜都得忍受着风浪颠簸的煎熬,仅此一点,就需要我们付出巨大的努力。如若我们不坚定起来,每天仍只是以泪洗面,思念家乡思念亲人,久之一定会生病。而如若我们生了病,则无论我们漂流到了哪个岛上,原本可以得救的也将因此无法得救。我们现在就必须将自己变得冷酷无情,而将父母妻子视为敌人。我们难道不就是为了养活他们,才来干这么危险的活,遭了这么许多罪的吗?在家里,我们的亲人们肯定正在四处寻找我们的下落,到来年过了八十八夜 若是有八丈船到来,他们也肯定会去打听我们是否漂流到了某处岛屿。如若八丈船的人也不能告诉他们任何消息,他们这才会慢慢地死了心,开始为我们办理后事。那我们至少也要坚持到他们死了心,绝望了时为止。现在我们的父母妻子肯定都在日日夜夜地挂念着我们——昨晚作了个吉祥的好梦,今天就充满了希望与期待;早上听到了怪鸟的啼叫,一整天就提心吊胆,惶惶然不可终日。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过着,到处求神拜佛为我们祈祷着平安。到了明年春天,肯定会有南风刮起,那时我们若能乘着南风,从天而降般突然回到家乡,出现在他们面前,想想看吧,那时他们该会多么高兴呀。
我真想这么开导大家。但我的嘴张不开。我不是那种能够滔滔不绝地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完完整整地表达出来的人。于是我只好默默地、一声不吭地一直看着大家。
总而言之我下定了决心,要尽我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因是由江户返回的船,所以船上带的米不多,只有六袋,每袋五斗。我留出五升米以备万一,其余的平均分作十三份,每人一份。所幸豆子有七十袋,可以炒了磨成粉,和米掺着吃。淡水每人只有三升五合,于是我教大家用从江户船长那儿学来的办法自制淡水。要将海水制成淡水,先得取来海水倒入大锅,生火烧开,而后将大饭桶的底钻个孔,插上管后倒扣在大锅上,最后在大饭桶上吊一口锅。这样蒸汽由管中冒出,碰到上面的锅底便冷却、凝成水珠滴落下来就成了淡水。用这种方法一天可得淡水七八升。
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木柴也终于烧完了,只好劈了船上的家具当柴烧。
有一天,我终于动手揍倒了一个人。就是那个最先嚷着要死的庄兵卫。因为他又提议大家一起去死。
他和大家商定,自杀后不知会被冲到哪里的岸边,为了让人知道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跳海前先用一条绳子将大家彼此拴在一起。如此商定后刚开始准备,就被我偶然下舱撞上了。我二话没说就揍了庄兵卫一拳,把他揍了个嘴啃泥。他翻过身来仰面朝天躺着,无力地伸开手脚仰望着我,呻吟般说了一句:
“杀了我吧!”
我没有回答他,只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后大声地吼道:
“你们给我闭上眼睛想一想,想想看你们的老婆改嫁他人做老婆或做小妾的那个晚上是怎么打扮的!”
在那一瞬间,就在我怒吼着的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也闪过了自己老婆改嫁他人时的情景。但只一瞬间,我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相信,我死后老婆一定会为我守寡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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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漂流记 (四)
霜月 过去了。
大家开始三三两两地下到底舱,躺倒不动了。
但霜月虽已过去,天气却渐渐热了起来。早晨煮好的饭到中午就已发馊,不能再吃了。
如此下去,若是大米吃完,该如何是好?重吉开始暗自担心起来了。于是有一天,他收回了已经分给大家的米,宣布了一条规定:每人每天都必须结绳有如大串珠,捻之诵佛百万遍;每天能完成早晚两次者,可以分得当日的米和水。
对此近乎苛刻的规定,大家全感到了愤怒。但没有一个人激烈反抗,大家都已瘦弱不堪,有气无力了。再说在腕力臂力上,也无人可与体格强壮的重吉抗衡。
大家虽然很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开始日复一日地结绳,捻珠,诵佛百万遍。如此早晚诵佛完毕,每人便能得到自己的一碗米和一碗水。
天气越来越热了,尤其由日出至未时 的四、五个时辰最难熬,纵然一动不动也要汗流浃背,更不用说由橹附近再往上,爬出到甲板上了。为此已有几人再也无力数珠诵佛,干脆躺倒不起来了。
已经剃了和尚头的孙三郎于是对重吉说:
“再这么念佛已毫无意义了。念佛祈祷的是去极乐世界,这里却远望不见山,近看不见船,就连鸟儿也不见有一只从头上飞过。到了如此荒凉可怕的地方还妄想着要去极乐世界,岂不大错特错。我想这里这么可怕,每日不变的只有一轮红日,也许该信日莲大菩萨才好吧。”
对重吉来说,信谁都可以,但有信仰便好。
于是由第二天开始不再诵佛百万遍,改为念诵日莲宗的七字题目“南无妙法莲华经”。至少大家念诵题目的劲头会更大些。但一旦大风刮起,巨浪迎面袭来,大家便又不约而同地齐声诵起了佛号。风浪平息后又再改诵题目。但无论你念诵什么,只要你还在念诵着便还有希望,还能有救。
终于,除夕也到了。
而早在十余天前大米就已经吃完,每天都只能把豆子炒熟磨成粗粉来当主食。
大家全都瘦得脱了形,清一色的皮包骨头,甚至连各人的年龄也分不清了。望着瘦弱不堪的一张张面孔,重吉说道:
“冬天终于也就剩今天一天了。从明天开始,不管怎么说,就是春天了。春天来了,一定会有南风或东南风刮起来。……不论在什么地方,我想新年都是应当庆贺的。”
说完他就要和大家商量如何庆贺新春。但大家全都垂头丧气地低着头,没有一个人答话。
重吉见状并不气馁。他独自一人搜来船上现有的东西围了一圈,算是拉了稻草绳,没米做不了双层圆年糕,他便将豆粉做成团子用海水煮熟了来代替。……他忙忙碌碌地做着这一切,幼年时代、少年时代、成人以后的幸福回忆便一个接一个地浮上了他的脑海,让他度过了一小段虽然短暂然而非常愉快的幸福时光。
“遭了如此大难,身陷如此绝境,还过什么新年?!”
从底舱不时传来破罐破摔的叫骂声,但他对此也不怎么在意。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在山里也罢,在海里也罢,新年就是新年,新年就该庆贺。”
就这样,在太平洋的正中央,督乘丸迎来了文化十一年(1814年)戌正月元旦。
重吉穿上和服外褂,拜过了新年的第一个日出后走下底舱。他并不期待大家会和他一同贺新年,他准备自己一个人来庆贺。
但当他下到了底舱,却惊讶地发现舱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灯火通明,登上甲板到船首去的水手们全都穿上了和服外褂。不一会儿,甲板上传来了舵手藤助的叫喊声“yansae,yansae,yansae”,喊声未落,紧接着就传来了水手们的齐声应和“yansae,yansae,yansae”。听着这略带喜庆的叫喊声,他不觉心头一热,眼眶一湿,眼泪差一点就落了下来。
伙夫房次郎今年十六岁,他脸色苍白,身体虚弱,正踉踉跄跄地在默默摆放浓汤食案。案上放着盘和碗,盘、碗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不一会儿大家鱼贯而下,一个接一个地回到了底舱。为了迎新年,大家今天都穿戴得格外整齐,但脸色却因此备显衰弱不堪。凹陷的双眼中无一例外地放着异样的光芒,一种正在经受巨大不幸者所特有的异样光芒。
大家依次坐到了重吉的面前。但面对着自己的船长,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清楚表达出他的祝福。有的人只啪嗒一声,落下了一颗眼泪在膝上,有的人则低低地、低得仿佛就要向前倾倒似地垂着头,有的人翻起了白眼,直勾勾地盯着重吉,但一句话也没说,有的人翕动着嘴唇说了些什么,却声音小得谁也听不见……但对每个人,无论他是谁,重吉都清楚地一一表达了自己的祝福。互相祝福完毕,大家在食案前坐定,房次郎开始挨个给大家斟水。
重吉举起了杯子,开始致辞:
“时值新春,天气晴好,我首先祝……”
刚按老套路开了个头,末座便有一人双眼如野兽般发着凶光,脱口打断了他的话:
“水杯不吉利,别说了。”
重吉扳起脸来,态度严肃地厉声喝道:
“不许哭,不举杯者不吉利!”
大家只好勉勉强强地举起了水杯。当然,如果杯里装的是酒要再祝一杯,但今天装的是水,因而就只祝了一杯。
没有年糕汤,只能以粥代替。
“这是最后的一餐米饭了。”
他低着头告诉大家说。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要了第二碗。按礼数,是要添第二碗的。
贺春仪式结束后,重吉尝试性地对大家说:
“这里约有金子三十两,另有铜钱七八把。谁要想赌,现在就可以尽情地赌一把。”
“胜了又怎么样?能买到一杯水吗?”
一个人恨恨地发泄着怒气。
“赌钱是自由人玩的,可这里就像监狱一样。”
另一个人有气无力地自语着。
而要赌的人却一个也没有。水手们平时嗜赌如命,今天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接过钱去。
“是吗?那这钱就留给最后活下来的人,让他带回家去建个大石碑,和江户回向院那个石碑一样大的巨大石碑,为死去的人祈求冥福。”
他说着,把钱收入了袋中。
是谁活下来建大石碑呢?有一瞬间,似乎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闪过了一种自私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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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漂流记 (五)
此后的三个月简直就是在地狱中挣扎。至今回想起来,我仍无法相信那确是我的亲身经历。
痛哭,叫喊,相互厮打。而且只要有一两人开始发作,大家立刻就受了传染,底舱转眼就成了狂人窝,哭喊抓打,闹作了一团。疯狂发作过后,又全像死人一般躺倒在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就连呻吟也听不见一声,让人备感诧异。我倒更愿意看到众人哭闹,如此犹如僵尸一般地静静躺着更让人无法忍受。有时见他趴在舱底,整整半天动也不动,担心他死了,过去将他翻过身来,却见他完全就像鬼怪豺狼一般地睁大了双眼瞪着你,那目光之凶残可怖,总让我不由得大吃一惊,手一松便缩了回来。
大家都已十分虚弱,再也无力爬上甲板了。他们终日躺在舱里,全身浮肿,皮肤渐渐成了死灰色。我也多次在手、脚皮下发现了乌黑的血流,不得不用刀片划开皮肤,挤掉发黑的血。
到了四月份,十二人全都病倒了,我只好独自一人承担了全部的劳动,取水,劈柴,蒸馏淡水,炒豆子,还得照顾十二个病人。
太苦了,真是太辛苦了。他们不是我的亲兄弟,但我一次也没抱怨过,甚至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为他们如此辛苦,如此操劳。我只是觉得我是船长,只要我还有力量,还能动,我就必须这样为大家尽我的力,这是我的责任。
但有一天,却有一个水手抬起眼来,用一种无法形容的可憎可恶的眼光看着我,残酷地诘问道:
“船头,就你不病吗?”
我没有回答他,继续给大家往碗里分水,却不料旁边一人突然像眼镜蛇般伸长脖子叫了一句:
“他当然不病,自己一个人偷着吃米饭。”
我一听就火冒三丈,但刚要发作,却感觉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当场便趴了下去,半天起不来。当时我真是又愤怒又伤心,眼泪扑簌簌地掉个不停。可当我摇摇晃晃地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听得十二个人一迭连声地叫着“给我米饭。”
大米确实还有三升,可我一粒也没吃到自己肚里!
我没有辩解,什么话也没说,当晚就煮了稀饭分给了大家。三升大米,不过五天便全部吃光了。
到了四月底,有四人精神错乱了。四人全都不断呼喊着父母或者妻子的名字,吵着要他们“去煮米汤!”“我要西瓜!”“没线面吗?”在他们的催讨下,我只好给他们喂几口水,告诉他们说这就是米汤,就是西瓜,就是线面等等。但他们绝不是喝一两口水就能满足的,喝过了依然死乞白赖地不断央求着:“我还要吃!”“再拿点来!”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就连这水也是有限的,每人每天只有一杯,总不能单独给他喂两杯吧。
终于到了五月八日,同村的七兵卫发疯死了。我想将尸体扔下海去,又怕其他病人见了,知道自己死后也要被这么抛弃掉,因而丧失了求生的力量,所以只把他抱到隔壁舱房里,让他静静地睡在木板地上。十六日,舵手藤助口吐鲜血,在痛苦的挣扎中闭上了眼睛。二十八日,年仅十六岁的伙夫房次郎也闭上了眼睛。他是静静地,不知何时断了气的。这年轻人在得病之后是最老实最安静的,对我也从没有过一句怨言。我坐在他的尸体旁,平生第一次任凭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流淌着,不断地流淌着。六月十二日,一直鼓动大家自杀的庄兵卫也死了。是投海自杀的。我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地目送着他,看着他拼了全身的力气艰难地爬上了甲板,爬向了船舷。同一天,来自伊豆子浦的水手福松也死了。他在三天前就已失去了知觉,昏迷不醒了。十三日,看不见日本的山峦后便出了家的伙夫孙三郎也抓着我的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然后是十六日为吉,十八日三之助,二十日重藏,二十八日安兵卫,七月二日音吉,六日半兵卫……一个接一个地全都死了。
那以后差不多有五天,我就静静地躺在这十一具尸骸中,什么也没做,一点也不觉得可怕。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仰望着低矮的舱顶,突然想起了庄兵卫。我非常后悔当时没有让他去自杀。当他提议要自杀,而大家也都支持时,我如果没阻止就好了。那样他们也就用不着忍受这长达半年的地狱之苦了……
因此我现在必须忍受这些尸体发出的强烈臭味。我必须以此来向大家致歉。
尽管如此,我却不想追随大家而去,一点也不。
——我一定要独自一人活下去!
看着这些日渐腐烂的尸体,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发誓道。
大家都死了,那是因为他们求生的欲望不够强烈。可在我身上,这种欲望还远未消失,还非常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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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漂流记 (六)
重吉从深深的睡眠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突然,他听见了一种杂乱的声音,一种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着船板的声音。
“下雨了!”
他猛然醒悟了过来,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翻身立起,踉踉跄跄地登上了甲板。
舱外,密布的乌云犹如一块巨大的黑幕般笼罩了整个大洋。阴暗的空中,冰雹般的巨大雨点倾泻而下,猛烈地敲击着船板,在到处都激起了无数的水花。
他忘了自己,忘了一切,疯了似地到处跑着,找出了锅碗瓢盆等一切可以盛水的东西,摆到了甲板上。
倾盆大雨一刻不停地下了两天。已不必为淡水发愁了。
八月三日清早,他正在洗漱,突然听见海中传来哗啦哗啦的游动声音,急忙找出海鱼(以牛角做成沙丁鱼状,尾部裹河豚鱼皮,内中暗藏鱼钩而成的一种钓钩)抛下海去,转眼就被咬上了。
见上了钩的鱼拼命想挣脱,他大喊一声拽住了钓绳。在这一瞬之间,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还很有劲,还并不虚弱,他感到非常高兴。当然,这些力量只是因为能捕到鱼而被激发出来的。
钓上来的是条鲣鱼,足有一尺多长。
“啊!鲣鱼!鲣鱼!你们大家全是傻瓜。这么好的鲣鱼不来钓,就全都死了,全都腐烂了。你这傻瓜藤助!傻瓜房次郎!傻瓜孙三郎!”
看着脚下吧嗒吧嗒地蹦着跳着挣扎着的鲣鱼,他仿佛痴人梦呓般叫着喊着。
他已等不及劈柴生火烧煮了,他当时就将鲣鱼切成了薄片,沾着海水,一转眼间全送下了肚子。立刻,他感觉身上有了劲,四肢仿佛充满了新鲜的血液。
接着,他又钓起了七条鲣鱼。
不可思议的是,从这天开始他就能不断地钓到鱼了。有金枪鱼,有鲣鱼,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鱼,奇形怪状,从未见过的鱼。偶尔也能钓到河豚鱼,但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它全身都长着鳞片,它不是河豚鱼,而是不知名的什么怪鱼。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但渐渐地他发现鱼少了,钓不到了,再注意一看,原来是有四条长达一丈五六尺的大鲨鱼老随在船边不离开。
原来是船板上长了苔,苔中长了虫,鱼儿聚拢来想吃虫子,而鲨鱼就跟了来想吃鱼。
他试着用大木浆去捅鲨鱼,鲨鱼却似乎毫无感觉。他跑下舱底把剩下的四贯目(约15公斤)油渣全都抱出来倒下海去,却转眼就被鲨鱼吃光了,悠悠然然地又跟上来了。
他又心生一计。
他将鲣鱼剖开,在鱼肚里扎入好几根用大针弯成的钓钩,然后用粗绳绑好钓钩,扔下海去。一旦看清鲨鱼吞下了鲣鱼,立即用尽全身力气转动升降帆的绞盘,吱吱叫着将粗绳绞起来。
将鲨鱼拖离水面两三尺高后他固定住绞盘,提来用大锅烧开的海水,哗地一下子倒进了鲨鱼那大张着的口里。
鲨鱼被这滚烫的开水一烫,痛得左右直翻滚,不一会儿就撕裂了自己的腮或咬断了粗绳,掉入海中,逃得无影无踪了。初试告捷后他又如法炮制,同样赶走了另外的三条鲨鱼。
从此以后他就过上了太平的日子。
此前他也每天都想把睡在舱底木板上的十一具尸骸葬入大海,却不知怎地一直没能实现。
因为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若是将尸骸全都葬入了大海,那就真的只剩了他孤身一人,会让他感到非常孤独。当然,自从下大雨那天他走出底舱登上甲板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到底舱去过。他一直独自一人生活在船尾。渐渐地,他有时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其他十一个人都还活着,正躺在底舱说着闲话聊着天。有时他甚至还仿佛听见了他们的笑声。
——啊,那是福松在笑。
他边听还边想,丝毫不觉得阴森可怖。
但有一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下到了底舱。
十一具尸骸仍整整齐齐地头朝北躺在木板上。当初腐烂时倒是臭气熏天,刺鼻难闻,如今过了几个月,皮肤也干了肌肉也瘪了,脑袋也成了一颗颗骷髅,哪个是谁也已完全无法辨认了。但并不丑恶,一点不像尸体般令人发怵。他俯下身去,轻轻地想抱起一个来,却不料看似完整的尸骸顿时散成了无数小块,仿佛竹篮打水般扑簌簌地掉了下去,手里什么也没留下来。无奈,他只好找来畚箕,如搬土一般捧起尸骨放进畚箕,捧到船边倒下海去。
摆放尸骸的松木板厚达两寸,却已完全朽烂,他把它们也扔到了海里。把舱房打扫干净后,他虽也感到有些寂寥,有些孤独,但不知为何,却格外地感觉轻爽。
孤身漂流记 (七)
此后又过了半年,重吉才终于被一艘异国船救走。
在这半年里,他的寡言少语与冷静理智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使他终于得以顽强地活了下来。
在失去了全部的十三个部下,只剩了自己孤身一人后,他对这常人难以忍耐的孤独丝毫也不恐惧。相反地,在没了任何掣肘,获得了完全的自由后,他却守着自己定下的规矩,似乎活得更加悠然,更加自在了。
他每天熟睡十个小时,黎明寅时 醒来后便裸着身子登上了甲板,洗漱,炒豆,吃过早饭后蒸馏淡水,而后大约花两个小时清除水垢。大船清水垢是先于船底安一个有如水枪一般的东西,而后一踩横杠,水便由船底压上来,由小口流到海里去。水垢除毕,便抡起斧头劈柴,以便明天蒸馏淡水。劈完柴差不多就到了中午。鱼钓上来后很容易腐坏,不能久存,因而每天都得钓。钓上的鱼便作了午饭。或用海水煮熟来吃或做成生鱼片沾了海水生吃。吃过午饭下到舱底,用存下的淡水冲过澡后午睡一个多小时。午后则在船中各处巡视,修缮破损,以备暴风雨来袭。晚饭是鱼和炒豆。饭后记过日记就寝。
一天如此,天天如此,极其单调,却也极其规律。就这样,他孤身一人,默默地漂流在美洲附近的赤道洋面上。
如此迎来了第二个新年。有一天,他望见远方有天鹅飞来,知道自己已离陆地不远。果然,又过了四五天后的一个傍晚,他远远望见东北方向有山一样的东西绵延起伏着,但一时还不能确定究竟是山还是云。此前他也望见过起伏绵延有如山一样的东西,但转眼间便改变了形状,显然不是山而只是空中浮云,让他白高兴了一场。为此这天他将山的形状用炭画在了木板上。次日清晨起来,迎着朝阳远远望去,见那山的形状没有改变,依然与昨天所画的一模一样。毫无疑问,这回所看见的真的是山。
他那瘦得仿佛被剜去了所有肌肉的古铜色脸上,半年多来第一次洋溢了喜悦的神色。
幸好,入夜后风向由北转西,船也随着转了方向,笔直地驶向了那块陆地。
这天晚上,如此冷静如此不动情感的他也终因兴奋过度而辗转反侧,不能成寐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返乡的欲望在他心中已变得非常淡薄了。不是他努力要忘记家乡,而是单调的每一天让他渐渐地有些麻木了,渐渐地不去想家了。
初时那么艰难也要活下来,是为了要返回家乡去。可当他渐渐地完全适应了、习惯了这种近乎原始人的生活之后,生存本身就成了他唯一的目的了。
他与想要返乡的愿望分道扬镳,完全隔离了。对他的性格来说,这样的一种生活倒是正合适的。抛弃了欲望的生活近乎于精神的充足。他仿佛又回到了他的少年时代。
然而,一旦他望见了山望见了陆地,渴望回归人类世界的强烈愿望就如同火山一般在他心中喷发了,他再也无法保持他无欲无求的内心平静了。
在黑暗中他静静地躺着,瞪大眼睛注视着周围无边的黑暗,他开始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感到了一种渴望与人交谈的冲动,感受到了这一欲望的无法压制和迅速膨胀。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这么明确这么强烈地意识到周围有那么多的人在笑,在吃,在工作,在睡觉,因而这一发现给他这个愚钝的船长所带来的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巨大的惊讶和强烈的震撼。
而对自己所遭遇的悲惨命运,对自己被放逐到大洋中央,一句话也不能说的不公平待遇,他感到了悲伤更感到了愤怒。但这愤怒转眼就变成了深深的后悔。
他后悔自己以前怎么会对周围的人那么寡言那么少语,无论是对父母、兄弟还是对主人、同伴、妻子、部下,他以前全都那么寡言那么少语,寡言少语得近乎冷淡甚至冷酷。
已经过去了的各种场景一幕接一幕地浮上了他的脑海。他开始思考自己当时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而就从这些对过去的后悔中,徐徐地、缓缓地、一点点地萌生出了一丝又一丝的爱情。
他对故乡的一切都感到了亲切。那些已被他完全遗忘了的所有东西所有情景如今都一个接一个、一幕接一幕地掠过了他的眼前,其中甚至还有那只被扔在库房的一个角落里,沾满了灰尘的小船,而这只小船是他小时候花了那么多的时间专心致志地用桐木雕刻而成的。
不知不觉地,从他那两只一直凝视着黑暗,动也不动的眼睛里缓缓地流下了两行冰冷的泪水。
但突然,他猛地坐起了身子。
在他的脑海中,让人备感亲切的故乡景象四分五裂了,瓦解消失了。历历在目地取而代之的,是他老婆正和别的男人相拥相戏的*情景。
——只要能回去,缺一条腿也行!
为了消除这强烈的嫉妒,他不假思索地提出了这么一个最为质朴也最为真实的交换条件。
不待天光大亮他便冲出底舱,跑到了橹旁。在大约相距二十町远处,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陆地。
断崖、密林、突兀的山峰,全都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凝神注视,甚至还能依稀分辨出建在一个山谷间的房屋来。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他已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一刻也静不下来了。但没有舢板便无法上岸,要喊人来救又不见岸上有一个人影。
他束手无策,一筹莫展,只能徒然地、满怀遗憾地追踪着不断飞过头顶的不知名鸟儿。
而渐渐地,风向变了。
——别!别变!
他像瘪了气的皮球般泄了劲,沮丧地跌坐到了甲板上,低垂着头,任由绝望的泪水滂沱而下,啪嗒啪嗒地滴落在了他*的膝盖上。
船被迅速地推向了大洋,陆地又远了,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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