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赔钱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孟庆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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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庆祥


前言
经济事务总是跟赔钱联系在一起，近年来，赔钱愈演愈烈。就在本书即将出版之际，国产手机有报全面亏损。赔钱成为当今经济的一个主要音符。　　企业为什么会赔钱？这个问题看来非常的傻，但是却难以回答。正如列宁所说，一百个聪明人也回答不了一个傻子提出的问题。
目录
不是巧合，是我们共同在感知世界（1）
经过了将近一年时间的修改，当我从编辑部拿到这本审核过的稿件时，我也同时拿到了2005年第10期的中文版《哈佛商业评论》。竟然有两篇文章和本书关注的内容高度一致。一篇文章是104页的《华尔街也发生过》，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当几个因素共同作用，华尔街的投资活动从艺术转变成了科学。”作者是沃顿商学院的马歇尔·费希尔。另一篇文章的题目是《‘先发优势’鉴真辨伪》，作者是波士顿大学的费尔南多·苏亚雷斯。
事实上，所有的人几乎都有类似的经验。这是为什么呢？我认为这是因为世界虽然浩瀚，但我们却在共同感知这个世界。看了我的书之后，很多读者有这样的感慨绝不奇怪：“嗐，我也想写这样一本书，没想到让这家伙占了个先机。”时代总是在用它跳动的脉搏拨动每个人的心弦。
虽然，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写作。但是，沿着这条自然之路，却可以感觉到自己已经超越了时空，在和读者共同写这本书。在经济事务中，我们最关心的话题总是共同的。
赔钱，无处不在的赔钱经济事务总是跟赔钱联系在一起，近年来，赔钱愈演愈烈。就在本书即将出版之际，国产手机有报全面亏损。赔钱成为当今经济的一个主要音符。
企业为什么会赔钱？这个问题看来非常的傻，但是却难以回答。正如列宁所说，一百个聪明人也回答不了一个傻子提出的问题。
在企业众多的赔钱原因当中，市场机制是一个重要原因。市场主要是通过淘汰和惩罚机制起作用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以任何方式参与经济活动。但如果他的所作所为不符合经济规律的话，就会被市场淘汰。由于事先不知道竞争结果是赚钱还是赔钱，所以赔钱的总是前赴后继。我们身边随便的一个例子就可以说明市场机制起作用的机理。
昌吉是乌鲁木齐边上的一个小城市，人口大约有30万。那里共有100多个网吧，但是规模都很小，通常都只有20~30台机器。在这种情况下，雇佣一个专门的网络管理员，工作量是不饱满的。于是昌吉就出现了两家专门维护网吧的小公司，他们的人随叫随到，然后网吧每个月固定给他们一些费用。
这个事情非常奇妙，市场竟然能自发地、如此天衣无缝地配置资源。再深入地想一想，是因为有非常聪明的人设计了这个模式吗？不太可能。那么这个有效率的市场是如何形成的呢？我设想的答案就是，通过市场淘汰机制选举出好的模式。可以想象，当初曾经有过各种尝试的模式。最后，大家发现这种模式好，于是其他模式就消亡了。
任何人在当下对五年前的情况进行决策一般都很正确。回到过去的战争中，很容易看到一些明显的战略和战术错误。商业也是如此，问题在于如何在当下信息不完整、情况不清楚的情况下作出选择。如果我们没有能力作出选择，或者作出错误的选择，市场就会通过其精妙的机制选举出正确运作的公司。
爱回顾过去的人我们常常在想：“现在赚钱越来越难，机会越来越少，要是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在短缺经济时期，各行各业都是卖方市场，只要能生产出来东西就不愁卖不出去。
但是，这种想法有一个明显的错误，即现在看来很容易的“只要能生产出来”在那个时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企业的所有努力都可以理解为争取稀缺资源的过程。那个时候的稀缺资源就是制造能力和生产效率。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呢？很显然是过剩，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过剩。生产变得很容易，理论上，任何产品的生产本身都很简单，但是要指望这个产品在市场上赚钱可就难了。
在商品过剩的情况下，营销成了稀缺的能力。但是很多企业的产品，即使销售出去又怎么样呢？还是赔钱！“销也赔钱，不销更赔钱。”陷入了这样的死循环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在深圳的赛格电子市场租两个柜台，每个月的租金要三万元。当你去这些柜台购物时，你可以仔细观察一下。它们绝大多数都是出售一些小的元器件，其价格本身就比较低，而且销售也不是很火暴。这样的柜台能赚钱吗？其实，几乎所有的柜台本身都是赔钱的，他们的赢利模式在柜台之外。通过柜台得到产品和顾客信息，然后在柜台外“跑单”才有可能赚钱。所以说，现在是一个商品简单、商业复杂的时代。
多年以前则不是这样。当商品变得简单时，商业通路却变得复杂了，成为商业最主要的制约因素。
商业模式现在“商业模式”已经是挂在嘴边上的词了，它是一种商业整体运作的方式。就像格林斯潘通过数据了解美国经济运行情况一样，商业模式就是通过对周边商业环境的观察分析，设计出更好的商业运作解决方案。
不是巧合，是我们共同在感知世界（2）
整个商业生产线是什么呢？简单地说就是商业通路，它有三个基本要素即关联性、动态性和系统性。这三点综合起来，用我们头脑中存在的词汇来描述，就是商业模式。
现在的商业往往不取决于你是否努力。企业处于困境时，并非员工不努力，而是“有劲没处使”。也就是说，行动不是最难的，知道如何行动才有用，这才是最难的。
再看看另外一些人，他们赚钱其实很容易。坐在舒适的办公室里，整天开着无聊的会议，获得丰厚的收入，甚至还时不时地发一些牢骚。这是商业里的真实场景，并非刻意的杜撰。
你可以说这些公司运气好，这些人运气好，事实可能确实如此。问题在于，从商业的角度看，这种看法仅仅是牢骚，因为它不会给你带来好运，也不会改变什么。我们要做的事情是要了解为什么会是这样，进而制定自己的行动纲领和计划。
行动纲领和计划的基础来源于关键问题在何处，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你要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玩。各行各业有不同的玩法，其实质是一种游戏规则。我们整个的商业环境，已经被游戏规则所控制，规则时代才是现代商业的本质。
“游戏规则”和“商业模式”是最近在商业语言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词，它们说的其实都是一回事。只是商业模式更基本，而游戏规则更具体地体现了各个行业的细节。
有的公司也曾经成功过，接下来就是一次接一次的失败。为什么？因为他们成功的基因没有得到复制，或者在新的环境中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在经济事务中，不管是成功的参与者还是失败的参与者，都想总结经验以保持其成功或者规避失败。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关键的是我们要能够对商业模式足够敏感，能够以较小的代价解析出关键的因素。这样才能让我们交了学费之后，学到更多的东西。
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伟大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曾说过：“所有科学不过是日常思考的精炼而已。”经济事务更是如此，经济运作的基本方法总是来源于我们的直觉和常识。把这种直觉和常识加以系统的分析和深入的研究，就会总结出比仅靠直觉多得多的硕果，这是西方思想方法给我们的最重要的启迪。
比如，凭常识我们就会知道，通过产品的更新换代，可以多赚几轮的钱。西方的领先企业把这种直觉变成了系统的科学和方法，就会使利润倍增，并维持行业的繁荣。
本书努力的目标就是把我们的经济常识加以深化和系统的研究，以使我们得到更多的见解。
《赔钱时代——商业模式里的利润种子》这个名字已经完全诠释了作者的动机。迅速识破一种无效的方式，找出一种有效的方式参与经济活动，这是我们全部的愿望。
这种方式就是模式识别。实际上模式思维无处不在，它的基本要素是人脑有归纳、总结的能力和模仿的能力。有些时候模式思维只是一种本能，比如我们认识一个人，不管他换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姿势，我们都认识。而另外一些地方却需要训练和学习，围棋高手总是能从基本的棋型判断形势。商业模式就是属于后面一种情况，对商业模式的识别通常是多年摸爬滚打、努力探索的结果，但这种方式不但代价太大，而且缺乏系统性，不容易举一反三。
模式思维是一种一叶知秋的洞察力，而不是一种捕风捉影的猜测习惯。模式思维是一种整体思维，它不是企业战略、企业组织，也不是关于企业管理的学说。当作者仔细思索企业的这些要素时，发现它们和商业模式皆有关联。比如决策如何作出，往往是领导者模式思维得出的判断；企业采用什么样的组织方式，其实是由其选择的商业模式决定的。
本书的成果美国第30任总统柯立芝说：“美国人的事情就是做生意。”
这句话对现在的中国人来说，是再恰当不过的。实际的商业过程是既快乐又痛苦的事情。对于企业来说，赚钱就快乐，赔钱就痛苦。界定企业是否幸福比较容易，分析背后的原因就比较困难了，指出幸福之路则是难上加难。
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对成功者过于慷慨，对失意者过于残酷的时代。能否赚钱的因素太多了，难以悉数。通过观察，我们可以发现一个最主要的因素，那就是一个企业有无一种合适的模式。对新创立的企业如此，对谋求发展的企业也是如此。就算是一些我们称之为榜样的企业，也都是由一些普通的人治理，这些人并非一定要有多么高的智慧和学问。简而言之，他们之所以比较成功，主要是因为他们有一个较好的运作模式。
系统性的研究也证实了上述观察。《科学投资》历时数月，将多年建立的《科学投资》创业企业案例库中的数百家企业进行统计，得到了这样一组数据：在创业企业中，因为战略原因而失败的只有23%，因为执行原因而夭折的也只不过是28%，但因为没有找到赢利模式而走上绝路的却高达49%.
不是巧合，是我们共同在感知世界（3）
把企业成败的点聚焦于“商业模式”所带来的一个巨大的潜在好处是，商业模式比文化、管理、机会等有好得多的可执行性。通常，管理、文化方面的革新往往显示出无处发力的困难，而对模式的思考和设计可以直达要义，甚至可以取得立竿见影的成效。这便实现了作者最高的野心——指出企业通向幸福之路。
谁适合读这本书？
这本书对于新创办的企业有显而易见的重要性。对于这些企业来讲，缺产品、缺渠道、缺资源，总之，什么都缺。但是，最根本的一条是缺乏模式。有了良好的模式，财富可以迅速积累，队伍可以迅速壮大，没有模式，再多的钱也会迅速烧光。
对于已经存活的企业，模式也是很重要的。模式是一种动态地、系统性地看待产业和企业的方式。过时的模式常常是企业发展的羁绊，任何一个企业都需要不断地扫描外部环境的变化，以适时调整自身的模式，否则难免被淘汰。产业过度投资，加上企业灵敏而迅速的反应，使得游戏玩法的更新速度越来越快，商业模式的版本不断地被更新。
对个人的发展而言，模式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们皆知的事实是，当你去应聘一个新的工作时，经验和背景被认为是非常重要的，这是对过去工作的积累性回报。这说明，在工作中得到的回报不仅是你看得到的现金。长期来看，注意到现金回报以外的价值，是一些成功者的共同特征。《赔钱时代》中“累计效应”一章就解析了获得累计效应的因素，一旦能够获得较高的累计效应，眼前的回报便成为一个小得多的问题。但做到这些并不全凭运气，系统设计往往能左右结果。
作者的建议比不读书更糟糕的事情是不思考。在商业中没有恒久不变的真理，广为流传的商业格言，如“快鱼吃慢鱼”、“做大才能做强”、“一流的企业做标准，二流的企业做市场，三流的企业做产品”等。这些商业格言其实都有其存在的条件，当这些条件不存在时，运用这些格言只会使情况变得无比糟糕。大到国家决策，小到一个小企业，我们正在为这些商业信条支付着惨痛的代价。这些也许不需要作者明示，读者自然可以在自己所知的范围内展开想像的空间。
在读书上，我最推崇的是俄国女皇叶卡特琳娜二世的方式。在她的周围聚集了大批的学者，叶卡特琳娜非常好学，然而她却从来都不相信书中的道理和智囊的建议。这就是一种辩证。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作者绝不敢以妙手自居。文章本天成，却是比较真实的。
写这本书是好几年前的想法，真正动笔写的时候，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然后我就找到了编辑孙忠先生，准备出版。
开始一个计划是容易的，但要做得比较好需要付出艰苦的努力。我的方法就是不断地让书和自己对话，去伪存真。在长达近一年的修改过程中，孙先生也给我提出了很多重要的建议。他们认真的工作态度，也感染我去战胜先天的懒惰，不断地修改我的稿件。当我看到即将要出版的稿件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说，这是一本对得起读者的书。
书籍是一个典型的“符号消费”模式，在这种模式下，书名比内容更重要。出版有点像掷色子，只要书名打中目标——读者的心，里面的内容便无关紧要了，尤其是管理类书籍。这一点也伤害了图书市场本身，就像任何新的商品或者市场短期博弈一样，竭泽而渔式的开发，假冒伪劣充斥市场。短时间的繁荣之后，必然带来长时间的萧条。毋庸置疑，管理类图书现在陷入了萧条时期。这是市场的失灵，因为图书的主要生产者——作者从经济利益出发，完全没有激励因素照顾后面的市场。
要把一本书写成好书显然是一个过高的要求，甚至连论理正确都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但是书中的逻辑应该能经得起基本的推敲，应该给读者以尊重，这种要求是不过分的。遗憾的是，即便是这一点，很多的图书也难以达到。
当作者完成本书后，和周围的朋友交流，发现这本书确实有点用。只要不浪费读者的时间和金钱，那就是值得高兴的。
赔钱时代
我不害怕赔钱，但害怕不确定性。　　——乔治·索罗斯
CHAPTER11.1理性的歧途（1）
真正经营企业的人追求的并不是卓越，也不是成为行业的翘楚。他们知道，在当今社会，企业活下去已属不易。那些被写进教科书的榜样企业毕竟是很少数的，而且即使是这些企业活得也不是那么轻松。
据2001年人民网报道，“亚洲企业1000”排行榜，是根据亚洲企业2001年度或者最近公布的年度营业额来排名的。1000家亚洲企业中，上榜的日本企业数目最多，达到711家；其次是韩国企业，为67家。中国内地企业有34家上榜，其中有3家进入“亚洲企业1000”排行榜的前50位，分别是中国国家电力公司（第13位）、中国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第20位）和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第28位）。
在这1000家亚洲企业中，纯利最高的就是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2000年的纯利高达56.551亿美元；排名榜首的丰田汽车紧跟其后，位于第二。从整个排行榜来看，日本企业尽管营业收入颇高，但是赢利能力却较疲弱，711家上榜的日本企业纯利之和竟然是亏损32亿多美元。
美国航空运输业1990—2001年总体赢利状况的分布情况航空业的价格战不是中国特有的现象，产业的模式决定整体利润。
再以一个产业为例。航空业是一个几乎没有赢利的行业，赔钱的年份和赚钱的年份一样多。下图是美国航空运输业过去十几年来总体赢利状况的分布情况。在行业抱怨中国航空运输总是打价格战时，大家都没有重视一个事实：是否陷入价格战跟国度基本上没有关系，而是和行业特点及产业总体状况息息相关。
常言道：“赔钱的买卖没人做。”但是企业却常常赔钱，这是为什么呢？个中原因千差万别，有没有通用一点的法则来解释？这样也好让我们能够触类旁通，给自己一点建设性的意见。有的，这就是我称之为“理性歧途”的思维在作祟。
所有的企业，赚钱的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销售企业的产品，如果企业从事的是纯粹的服务行业，服务也就是企业的产品。
但花钱的途径却很多很多，要开一家饭馆，得首先租房、装修；要开发产品，首先得投入研发费用；要维持公司的运转，得雇佣一些员工，还有各种各样的日常开销。
当销售收入大于支出时，企业会赚钱，反之就赔钱。深入挖掘这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废话”，企业赔钱的秘密就大白于天下了。
据说，一架客机一旦起飞，它的盈亏平衡点大致是飞机上要保证有60%左右的乘客。常坐飞机的人会发现，有很多时候，自己乘坐的飞机连一半的座位都没有坐满，这个航班是注定要赔了。是航空公司愚蠢到甘愿做赔钱的买卖吗？肯定不是。是航空公司可以保证返回的航班有足够的赢利来弥补本次航班的亏损吗？也没谱。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们甘愿维持那些明显赔钱的商业行动呢？
——想赚钱的行动，往往是赔钱的原因。
在格里高利·曼昆所著的《经济学原理》中，他说：“当你走近一家饭馆吃饭的时候，你发现饭馆门庭冷落，诺大的饭馆只有一两桌客人，你非常奇怪，这个注定赔钱的饭馆为什么还要经营呢？”于是，他引出了一个人们从事经济活动的普遍原理，那就是：“理性的人通常会注重边际量。”简单地翻译成不带经济学术语的语言就是：“反正饭馆已经开了，赚一点儿是点儿，不做更赔。”做比不做好，就是这个饭馆还开的原因。
我有一个朋友，他装修了一家豪华饭馆，做的话，每个月赔20万；完全停止运营，每个月要赔40万；如果关门大吉，他就得赔上所有的开办费用。况且大家都知道，如果停止运营，就再也等不到顾客盈门的那一天。
公司是不是赚钱，你做的事情是不是赚钱，取决于你的销售总收入和总成本之间的对比。但是在具体地销售某一个单位的产品时，你考虑的主要因素则是边际成本，也就是卖这个产品我能多赚多少钱。
比如有一家服装店，每一件衣服的进货成本是100元，服装店老板预定的价格是200元一件，最低价是150元。此时，来了一位侃价能力极强的顾客，他坚持以120元购买一件衣服，如果你的生意门可罗雀，你做不做这单生意呢？那还用说，做可以赚20元，不做一分钱都赚不到。
月底结算的时候，你发现把各种开销分摊下去，实际上每件衣服的平均成本是140元，以120元卖出去的那件衣服赔了20元。如果你当初不做这个生意，结果是怎样呢？因为少赚了20元，月底结算，平均每件衣服的成本可能是141元。你不会因为少卖一件衣服而少交一点房租，也不会因此少雇佣一个营业员，开销是不会因为这件服装发生改变的。
这种事情每天在千千万万家企业都会发生，每个人都亲身经历过许多类似的事情。对于一个企业、一个生意人、一个销售员，在销售时考虑边际量是非常自然、非常理性的选择。其实，边际量只是后来经济学的理论概括和总结。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经济学的概念，但他肯定懂“做比不做强”这个道理。
CHAPTER11.1理性的歧途（2）
“做比不做强”这种理性的选择，结果往往导致巨大的亏损，它是所有企业赔钱而不肯关门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所以我们把这种原因叫做“理性歧途”。
画一张图可以清楚地说明商品成本的构成，以及如何赔钱、如何赚钱的道理。
商品成本构成、销售与盈亏示意图超过平均成本才能赚钱，但理性告诉我们超过边际成本就该销售。
并不是小的门面房商铺或者小商小贩在生意中会因为理性歧途而赔钱，大的公司、大的产业也会为理性歧途埋单。因为未来将会发生的问题，往往难以预测。企业要作的主要决策就是这件事该不该做，做出决策的依据通常都是眼前可以确定的边际量。
一个大的电信运营商投入巨大的成本建设了光纤网络，比如从A地到B地，假如这个光纤的铺设成本是10万元，但是B地只有一个用户会使用这个光纤，月租金是1000元。以此计算，静态投资要10年左右才能回收，加上动态投资，实际上这是一个典型的赔钱用户。但是问题在于如果不接入这个用户，光纤照样折旧，连一分钱收入都没有。
国内有这种情况，美国也有很多这样的情况。很多人把这种现象归结于公有制，实际上公有制的老板照样想赚钱，而私有制也不能避免理性歧途所产生的亏损。
前几年，正值网络经济热火朝天的时候，我住在北京上地，通过网络购买了大约100元钱的书，选择了货到付款。等货真正到了，把我吓了一跳，因为人家是专门派了一个人从东四环的书库里取了书，然后骑了足足有20公里地的自行车给我送来的。享受这样的服务，我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当时人们戏言，网站之间竞争的方法之一是到对方的网站买一包方便面，这样就可以使对方损失很多金钱。
很多人说，这只不过是先赔后赚，问题是先赔后赚的少之又少，而先赔然后一赔再赔的却大有人在。这是因为企业当前的行为没有为今后的赢利打下基础，很少有人知道当前商业行为的后续价值。没有人知道从东四环取一本书专门送到上地这件事将来的商业价值，更多的实际情况是这件事将来根本就没有后续的价值。
只有那些谙熟行业模式的成熟的管理者，才能对当前行为的后续价值做一个方向性的估测。绝大多数人仅仅是凭着愿望预计未来的价值，基本上都会落空。
“理性歧途”和行业的性质相关性极大，在那些边际成本偏离平均成本越大的行业，这种商业损失就越容易发生。
电信运营行业是一个典型。对于电信运营商来讲，每个用户的边际成本几乎是零。尤其是移动通信网络，移动公司每增加一个用户的支出非常非常的少，但是整个成本分摊到每个用户上的平均成本并不是零。这时，移动公司必然会发展很多收入低于平均成本的用户，国外著名的咨询公司对此给出的药方几乎是同样的——应该砍掉这些低价值用户。这可是大错特错的，这等同于你不把100元的服装以120元出售，虽然这些是账面上赔钱的用户，但是绝对不是应该剔除的用户。咨询公司掌握足够丰富的理论，但就连它们也都只能提供非常幼稚的解决方案（如果采用了这种幼稚的方案，结果会怎样？相信读者已经明白了。进入2005年，联通和移动开始重点争夺低端用户）。这也足以证明，尽管商业理论种类繁多，真正管用的并不多。
航空运输和长途客运也是边际成本和平均成本差异较大的行业。对于乘坐飞机的每个具体的旅客来讲，他的成本只不过是在空中为他提供的几杯饮料，但是行业平均成本却远不止这个数。所以航空票价战此起彼伏，因为多拉一个乘客是一个，闲着也是闲着。每每谈起航空运输业，大家总是把亏损、价格战归咎于国营体制、航空公司老板愚蠢或者中国人的性格，等等。这真是天大的错误，中国如此，美国也不会例外，这是由行业特点决定的。因为在这个行业里还没有一个有效的工具来规避“理性歧途”所产生的损失。
而在那些边际成本和平均成本非常接近的行业，这种损失自然而然地就很少发生。例如房地产行业，每增加一个单位的住房，边际成本就会相应地增加许多。房地产行业也有亏损，但是却很少有因为“理性歧途”的力量导致的亏损。因为开发一片楼房时，很容易把成本分摊到每个单元房，开发商很容易根据成本加利润的方法来定价。
这样，我们研究的问题就非常自然而明确，那就是你所处的行业、你领导的企业更容易出现哪种类型的亏损？你有没有对付这种亏损的有效的工具和经营方案？
但是人们也不是完全被动的，在不同的行业和企业中，人们发明了许多对付各种亏损的本书要揭示的就是这些商业运作中的奥秘。
CHAPTER11.2无差别竞争（1）
当产品在消费者头脑中没有什么差别时，你不能抱怨价格战。因为所有消费者买东西的时候，考虑的都是性能价格比，当性能相同时，消费者只能去比较价格。
人类的两种基本天性在商业活动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种是懒惰，即使是一个很勤快的人，也不例外。在没有外部压力的情况下，人很难作出根本的、持久性的努力。所以在完全没有竞争的环境中的企业，就会被这种自身的这种力量主宰，很快就会内耗殆尽。
人类还有另外一种天性，就是贪婪。也许你还不适应这种通常被认为是极其贬义的字眼，但是事实上就是如此。在竞争环境下，贪婪就会成为商人的灵魂，在任何竞争环境下，企业之间很难达成联盟协议，所以企业在竞争时都是不遗余力的。
竞争是所有商人都非常讨厌但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通常在微观的、具体的企业看来，竞争都会使利润消损。
但是，如果超越企业的具体体验，竞争总体上却是使企业真正赢利的核心力量。想想看在前30年，我们处于计划经济时代中，一切皆在计划中，企业从来没有遇到像今天这样激烈的竞争环境，但赢利情况怎么样，这个问题就不辩自明了。
商业的发展规律和自然界的其他法则一样，总是相反相成的。《道德经》灌输给人们的就是这样一种思维方式，所以，虽然只有5000多字，却是最有影响力的哲学思想之一。
生物不经过竞争，可能早就被自然的变迁淘汰了。即使自然没有什么变迁，它自己也很快就退化了。竞争之于商业，有点像狼和羊的关系。草原上没有了狼的追杀，羊就会越跑越慢，物种就越来越退化；如果狼太多了，羊就会被吃光了。
从企业的微观角度来看，我们的工作就是从厌恶竞争、面对竞争、分析竞争到战胜竞争，就像羊绝对不会从物种的宏观命运上看待狼一样。
竞争的力量使一个又一个的企业丧失了利润。据说，竞争强度和利润的丧失成正比。显而易见，一只狼一个星期吃一只羊，两只狼当然就会吃两只羊。
竞争者的数量与供给和需求的对比是我们最容易观测到的，这点在一些书籍中被反复讨论过了，人们甚至不需要看任何一本书，天生就知道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隐藏在背后的另外一个事实到目前为止，却没有多少人知道。竞争作为一种使利润消失的力量，不仅和数量与强度有关，更和竞争的属性有关。
名牌服装的品种多不多？绝对多，它们为何还有高额利润呢？高档化妆品的品种多不多？很多，那么高档化妆品的供求关系怎么样呢？根本用不着调研，我们就可以说其实一个品牌的生产足够所有消费者享用。这么多的竞争对手、这么大的供求悬殊，为何在这个行当没有产生我们认为的恶性竞争呢？
传统的竞争理论很难给出确切的答复，至少从语意上不能让你一下子就了解问题的实质。如果不能用词语或者一句合适的话一下子就把问题讲清楚，那么这种理论对企业的价值是非常小的。大多数老板都是比较勤奋、爱钻研的，但是，真正能影响其行动的就是那么一两个词，而不是那些复杂的逻辑、推导和论证。
在百年的营销历史上，美国《商业周刊》评选出来最具有影响力的理论不是科特勒的那本厚厚的、被一版再版的《营销管理》，而是里斯和特劳特的《定位》。《定位》是一个高深的理论体系吗？不是。它真正对人们有影响的是那些让人感到非常痛快的案例和行文吗？也不是。就是两个字——定位，人们知道去找自己的定位了，一切问题和步骤都变成有目标的了，正所谓迎刃而解。
竞争强度的语意使人把竞争与供求关系和竞争者的数量挂钩，这也会令企业遭受损失。
存在于人们头脑中的关于竞争的正确观念应该是有差别竞争和无差别竞争，这种差别不是商家认为的差别，而是目标消费者头脑中存在的差别。
作为一种赔钱的力量，越是无差别竞争，它的强度就越大。在中国的城市里面，目前平均每10000人就大约拥有一个网吧。但是它们基本上都不怎么挣钱，都是在微利和赔钱的边缘徘徊。为什么？就是因为这个行当是无差别竞争的行当，竞争作为一种赔钱的力量太大了，而从挣钱力量中却找不到它的影子，那当然只有赔钱了。
你到网吧转一转就知道了，其实它的上座率并不是很低，但是网吧以略微高于边际成本的价格销售上网时间，那当然只有赔钱的份了。
说是竞争过度也不对，因为饭馆作为一个非常古老的行当，你能说它的竞争强度比网吧小？不能吧，但最起码这个行当有赔有赚，而且有很多饭馆赚了大钱。其原因在于饭馆在顾客头脑中总是有差别的，我就好吃这一口，有什么办法。
CHAPTER11.2无差别竞争（2）
存在于人们头脑中的有关竞争的错误语意，每天都在误导我们作出错误的选择，所以要尽量地放弃，建立新的、有关竞争的观念。虽然这也许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最起码可以让你避免一些错误的冲动，做点有可能赚也有可能赔的事情，而不要去尝试加入到那些准保赔钱的竞争行列里面去。
CHAPTER11.3不懂成本构成（1）
凡是无法衡量的，就无法控制。
一个新开办的企业、一个新创立的品牌，之所以极其容易失败，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个企业没有一个较好的办法来消化固定投入。不明白成本的构成是企业亏损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直接会计成本容易计算，不同行为产生的成本却难以估计。
比如，一个大型的高科技企业，现在需要扩大再生产，有两种方法解决员工问题，一种是自己招聘，另外一种是把一些活外包出去，或者雇佣外部公司的人员。第二种方式的直接会计成本是比较容易计算的。
通常情况下，与常见的宣传和鼓吹外包省钱的说法相反，外包往往有更高的直接成本，但这种方式在业务萎缩或一类产品生命周期结束时，不必承担裁员成本或者沉没成本。
这只是信手拈来的一个例子。企业的主要活动是各种各样的行为方式，这些行为的成本和收益尚没有任何通用的会计法则来计算。
不同的行业必须关心其收益和成本的主要来源，但实际上很少有人系统地思考这个问题。下面列举的一些常见的主要成本因素，有助于理解各行各业特有的成本因素。
赚钱难，但很清楚；花钱易，却很难明白。
直接的成本花1500元雇佣一个员工比花1800元外包每个月要节省300元钱，这是直接的成本。在那些商业模式非常成熟的行业或者商业环节上，直接成本是最为关键的，甚至是唯一关键的因素。所以全球制造向中国迁移，因为企业可以通过直接的会计方式计算出把制造工厂迁移到中国一年可以节省多少钱。
当中国的人力成本提高了之后，那些追逐廉价劳动办的方便面生产公司又把他们的制造设施迁到了刚刚开放的越南，因为越南有更低的直接成本。一旦一个行业成熟度非常高，那些掌握了有效的组织生产方式的人就找到了一个可以确保赢利的途径。每天花10000元，进11000元，挣钱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有经验的人在那些成熟度高的行业里投资，发生亏损的可能性要小于在新兴的领域里投资，因为在这些行业里的成本和价值较容易被直接计算和衡量。
包工头从事的就是典型的这类工作，他们的收益和成本都是高度可预期的，所以利润也很容易掌握。正因为如此，在这些行业里更倾向于把工人的工资降到最低的程度。
但是，一旦生产一种需要面向市场的产品或者服务时，不确定性的因素就显著体现出来。比如租用一个商铺开饭馆，需要雇厨师，他的手艺好坏可能直接影响到饭馆的上座率，这个时候成本的结构变得稍微复杂了一点，企业利润的可控性就变得差了一点。对于缺乏经验的人来讲，在这样一个环节上经营可能赚也可能赔。但是对于具备这个行业丰富经验的人，他们开出了连锁店，把厨师手艺这个不太容易控制的因素标准化了，饭馆的经营风险也就小了。
新手或者一个新的企业创立后之所以赔钱，最基本的原因是他们对所经营的企业的直接成本和收益都不是很清楚。在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书店，运行了半年后以关门而告终。换成了一家水果店，三个月以后又关门了。直到换成一家饭馆，生意才红火起来。这种事情非常多。表面上看这纯粹是运气成分导致的，实际上可以通过分析得出一些基本结论以避免这种类型的亏损。
对于水果店和书店这种没有太多变数的行业来讲，直接成本是很显然的，是否能够不赔钱将取决于直接的产出。根据这个成本可以计算要达到盈亏平衡点的日销售量，如果能够大于这个销售量就可以赚钱，否则只能亏损。为了搞清楚这一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观察一个规模类似的正在经营的书店，看它在不同的时间段内可以卖出去多少书，答案自然就有了。
在实际的商业世界中，这样做的人都发了财。大部分人都没有这样做，所以亏本总是出现在我们身边。
结构性的成本问题当一个商业有可能以不同的方式组织时，结构性的成本问题就成为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个时候直接成本就不是企业的唯一成本因素。在销售环节中，结构性的成本常常成为一种主要因素，就像在生产环节中，直接成本是主要因素一样。
戴尔公司经过测算，利用他们的直销模式，使产品从生产到销售再到用户手上比通常的分销模式快47天。因为电脑行业元器件一直在降价，在这47天里，材料的价格大约可以降低6％。这样，戴尔公司的销售模式就比竞争者存在结构性的成本优势。
这仅仅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案例。大部分商业企业之间的结构性差别虽然没有这样显而易见，甚至表面上它们采用看似相同的方式组织生产和销售，但是他们结构性的成本差异并不小。
CHAPTER11.3不懂成本构成（2）
譬如一个小公司和一个大公司竞争，他们都采用在区域内建立办事处的方式直接销售，面向共同的目标客户，表面上看来，它们的结构非常相似，但在成本构成上可能存在巨大的差异：A公司是一个大公司，销售10种主要产品。在办事处，它们的组织是围绕着如何更有效地销售这10种产品建立的，基本上它们每个销售人员都可以销售10种产品中的任何一种。
B公司是一个小公司，销售的产品只有一种。虽然它们也采用和A公司相同的方式销售，但销售人员比A公司少很多。
在实际的销售中，多半会出现两种情况：10种产品都有比较均衡的需求，这时A公司通常表现出更好的成本结构，因为A公司的销售人员拥有更多的可销售资源，在用户不买这个产品时可以卖另外的产品，而B公司在用户没有这个产品需求时只能等待以后的机会了。
B公司的产品正好是用户的主流需求，这时B公司的效率通常更高。尽管A公司人员众多，但此时用户的其他需求很少，很多人主要销售一种产品，当然人均占有的销售资源就比较少，所以销售效率低下，具有结构性的成本劣势。
这并非一个假想的场景，在实际的商业活动中，这种情况是非常普遍的。小到租用一个柜台的个体企业，大到大型的汽车制造公司都存在这样的问题。
比如一个销售电脑配件的柜台，就存在着只做硬盘生意，还是做很多种类的电脑配件的选择，不同的选择将导致不同的成本结构。
目前汽车公司大多数都采用了开发系列产品的策略，在公司资源变化不大的情况下，更广泛的产品线似乎能够覆盖更多层次的用户需求，进而提高用户购买的命中率，从而提高结构性的效率。
宝马就是这样的典型例子。起初，宝马汽车定位高档，公司为了覆盖更广泛的用户层次，公司开发了系列产品：7系和5系面向高档的消费群体，3系则是新开发的一种中档的车型，意在覆盖原来不能参与竞争的市场空间。当然这种策略并不意味着公司一定能提高效率，新的系列车型虽然覆盖中档汽车，但并不是一个纯的增量空间。它可能造成的一个负面效果——品牌总体定位的下降。原本用户想买一辆高档的宝马车，却发现满大街都是鱼目混珠的各种宝马，于是改变了主意，决定购买一辆高档的凯迪拉克。
公司在开发产品时，一般会先从那些市场空间比较大的产品类型下手，然后再做一些市场空间相对小的产品。
某公司是一家从事数据网络产品开发和销售的公司，在进入市场时，公司选择的第一种产品是交换机，因为这是市场空间最大的一种产品。当把这种产品开发出来之后，公司建立了销售队伍，逐渐形成了系列化的产品。
公司发现办事处销售这种单一的产品效率不高，在交换机的项目中，常常伴随对路由器的需求。虽然路由器的市场空间比交换机小很多，但公司开发这种产品在研发上可以继承很多交换机的技术，不需要增加特别多的人力；在销售上，也不需要增加额外的人员。对于公司来讲，仅仅增加一些边际成本就可以了，这显然是一个较为划算的买卖。
当路由器开发完了之后，公司发现防火墙也有一些市场，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再增加一点边际成本，又多了一种可出售的产品，虽然这个产品的市场空间更小一些。
直到有一天，公司发现这种看似正确的决策并不是很成功，因为增加产品系列投入的边际成本尽管小，但是这些产品取得的边际效益也很小，公司发现自己的效益不如一家专门做交换机的厂商。
这是一个典型的成长型公司的轨迹。公司之所以总是力图扩大，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它总是受到非常小的边际投入量的诱惑，公司产品既然做出来了，建5个办事处是卖，建10个办事处也是卖。后面的5个办事处并不需要增加额外的开发人员和后勤人员，所需投资非常小，而预期市场范围扩大一倍，公司没有不这样做的理由。
实际的情况是，这种变化导致的结果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因为边际成本增加小这一点显而易见，边际收益有可能更小这一点却不为人知，于是结构性的成本差异形成了。
上面企业的做法事实上都在遵循“最短木板”理论。最短木板理论认为，增加木桶上最短的木板的长度，可以以最小的投入获得最大的产出。这个表面上正确的理论实际上是一个陷阱，它诱使企业的决策者总是从局部看问题，而忽略最重要的健康性结构设计。
和上面的情况一样，在公司缺乏结构性的成本优势的情况下，总是着眼于增加产品的种类或者增加办事处的数量这样一些短木板来解决公司的效率问题，这种做法在大多数情况下只会把事情做得更糟糕。
CHAPTER11.3不懂成本构成（3）
一家品牌鞋的经销店也遇上过这样的问题，它的基本经营规则是以比较低的折扣从厂商拿货，在销售时要维持高利润率。在销售过程中鞋店经营者发现，花色品种多、号码齐全的鞋能销售得更多，在这种表象的激励下，较为缺乏经验的鞋店经营者倾向于多进一些货。但是与此有关的另外一个现象则是完全不容易发现的、隐性的——鞋是一种容易过时的产品，一旦某种款式过时了，即使价格很低仍然难以销售。两年以后，完全不能销售的鞋积累了一堆，该赚的钱没有赚到。更可怕的情况是，还没有等到掌握经验的那一天，鞋店却早已关门了。
不管是非常小的初创企业，还是比较大的领先企业，都会遇到结构性的成本问题的困扰。企业对结构性的成本问题完全缺乏评估方法，甚至完全缺乏意识。
手机制造行业已经成为一个比较大的成熟产业，在这个产业中，即使年销售量在1000万部以上的厂商，它们的毛利基本上也只在10％~15％之间，而诺基亚（Nokia）公司的手机毛利一直保持在35％~40%之间。诺基亚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它获得了由产品档次、品牌溢价、定价策略、出货量、研发投入等等诸多环节组合起来的结构性成本优势。当毛利比同行高一倍以上时，竞争优势是很显然的。
为什么普通的公司难以和沃尔玛竞争？因为沃尔玛的毛利比业界平均水平高出20%.成功的企业总是基于现实情况而不是长远的情况，它们通过优化结构性成本设计，而不是延长“最短木板”的方式解决问题。
戴尔公司从创立起，只有一个季度发生过微小的亏损。戴尔总是在适时地调整公司的成本构成，使公司在这种规模下有最好的成本结构。在麦克尔·戴尔所著的《DirectfromDELL》一书中，有这样一段描述：1994年，公司已经成长为30亿美元的公司，这是公司成立以来的第一次。我们建立了一个庞大的三年计划。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发现了组织、设备、内部结构及成长机会等关键问题。我们审视了公司产品在每一个国家的市场占有率，并仔细评估日后的发展趋势，同时也分析了竞争者的成本结构（特别是比我们优秀的公司），以便了解他们成功的原因。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想提高公司产品在家庭及小型企业中的占有率，就必须在几年内改变成本结构，并且在市场上以更大胆的方式竞价。同时我们必须调整自己在这个细分市场上的产品策略，提供产品的功能和表现水平。
《DirectfromDELL》一书中处处显示出戴尔公司对不同阶段的成本结构的重视。在公司的初始阶段以及成长为市值10亿美元、20亿美元、30亿美元的公司时，在互联网成为一种主要的销售工具时，戴尔公司都精心设计了其成本结构，使公司总是确保成本领先这一核心的竞争能力。
业务成本和非业务成本美国在越南战争中投入的人员有80％负责后勤方面的工作，只有20％在前线作战，所以尽管他们投入的金钱和兵力很多，可实际的作战能力并不强。
企业也是这样，如果能够把很大比重的力量用于确实有价值的业务事件，就会取得很好的经营业绩。现实的情况是，百分之百的人都不会百分之百地清楚：公司里的哪些投入可以带来收益，哪些投入毫无价值。
同行中，赢利能力高的公司通常比赢利能力低的公司在业务的投入上更有效。例如，一个公司总觉得自己的销售费用很高，他们的主管把一个月内销售中产生的各种费用分门别类地统计了一下，发现真正有效地用于营销的费用不到10％，而其他的则是那些丝毫不可能创造价值的消耗。
公司发生业务滑坡的时候，秘书往往首先成为被裁员的对象，就是因为秘书的工作在直觉上是明显不创造业务收入的。当然，这未必是一种正确的选择，但这是一种符合直觉的选择，公司也试图通过这种做法传递一种信息——公司在运营中要尽量降低非业务成本。
中国人比较喜欢固定的资产，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喜欢盖一些房子，来提升公司的“形象”。甚至初创的公司，为了有一个较好的形象，也要租用比较“像样”的办公室。IBM却不这样看，尽管IBM在中国有庞大的业务，也会长期地经营、拓展，但是公司内部有一个规定就是不盖自己的房子。多年以来，IBM一直租用办公楼，因为这种非业务性的投资会损害而不是增强公司的竞争力。对于非业务性投资，IBM坚持“造船不如买船，买船不如租船”这样的经营理念。
“外包”的兴起很大程度上不仅仅因为更便宜，简单地通过会计成本计算，外包有可能更贵。这种模式兴起的深层次原因是公司广泛地接受了剥离非业务性活动的重要性，只有把主要的兵力尽量投入到核心的业务上来，公司才有可能创造竞争优势。
CHAPTER11.3不懂成本构成（4）
对于初创型公司，区分哪些是业务成本，哪些是非业务成本是本质的问题。因为公司尚不清楚哪些活动可以创造价值，也不了解另外一些只是浪费金钱而已，并且这种浪费往往是一个公司消亡的直接杀手。对于成熟的公司，尽管它们已经有了一定比重的有效业务成本，但通常还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
初创型的公司往往缺乏有效开展业务的模式，于是，它们仿照现有的公司，招聘一些销售人员、用广告开路、参加各种展览等。这些开展业务常用的方式对于一个初创型的公司未必有效，公司花了100万元参加展览会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效果，这是常有的事。
对于一个公司是业务成本的开支，对另外的公司则可能是非业务成本，各种内部和外部环节的组合决定了业务成本和非业务成本组合和转换的方式，所以这是一个需要随时调整的动态的过程。即使是成熟的公司也很难说清楚，公司围绕核心业务所从事的各个环节上的活动所起的真实的作用是什么，公司甚至缺乏对各个业务环节评价的基本机制。成熟的公司也仅仅知道这些环节组合起来会带来业务而已。
不懂产业的成本构成和公司的成本构成是公司赔钱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反之，只要对行业成本特征和本公司的成本特征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哪些事情应该重点投入，哪些则不可为就显而易见了。
企业的业务一旦趋于复杂，尽管在计算各个项目的营业收入时是很容易的，要想计算出每种业务或者产品的成本却是几乎难以做到的。因为直接成本容易计算，而相互关联的间接成本和分摊成本却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算法。
中国电信已经是一个管理非常完善的企业了，如果你问它小灵通、宽带接入、固定电话的收益，这个数字很容易得到，但是要考察每个业务的实际成本却难以得到一个令人信服的数字和算法。
一些大公司为何周而复始地进行着扩张、收缩、裁员的游戏？这并非都是由于产业周期性波动所致。事实上，企业很难计算公司每项业务的成本。尽管企业在财务报表上也把各个业务的收入和成本单列了出来，但是这种财务数字却难以反映各个业务之间相互的关联与影响。由于缺乏准确的成本分析，企业的选择只能是在资源表面上充实的情况下沿着过去成功的道路持续扩大自己的业务。无论高层、中层还是基层经理们都会从这样的扩张中受益，股东和分析师们也会表示满意。但最终这样的扩张是无法支持的，随之而来的是不可避免的收缩和裁员，然后再开始新一轮的调整。
CHAPTER11.4用户稀疏
现代商业的一大部分成本用于寻找用户能源危机是一个被广泛关注的老话题。动物的尸体埋藏在地下，需要经过数亿年的埋藏和地壳运动才能转变为石油，而人类消耗石油的速度却日益增长。按照现有的消耗速度，50年后世界石油将会枯竭。
但是，更广泛的能源是不会枯竭的，比如太阳能，比如蕴藏在海水中的氚和氘储存的核能。这些能源之所以难以利用是因为它们的分布在地球上是非常均匀而稀疏的。采集这些能源的成本大大上升，以至于这些能源很难被规模应用。
在地球上，铝的含量大大高于铁的含量，但由于铝比铁更分散，所以它的可开采性就比较差，总体成本就比较高。
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但是，在商业上类似的道理就不被大多数人理解，用户稀疏往往成为一个商业陷阱。参与其中的人会觉得“老虎吃天，无处下口”，尤其在新的产品和市场开发时，用户稀疏经常成为一个吞噬金钱的黑洞，很多人在计划进行一项产品开发或者市场开发时经常这样假设：中国有十几亿人口，只要有百分之一，或者万分之一的人购买我的产品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中国有多少辆汽车，只要有1%的汽车使用了我的配件，就可以赢利数百万元。
以这种想法为基础的开拓，多半都会成为商业领域的先烈。因为找到这百分之一或者万分之一的人付出的成本远远不是你的企业所能够支付的。
尽管大多数的商业都存在用户稀疏的问题，但不同行业和不同的商业阶段用户稀疏的表现还是有明显差别的，用户稀疏陷阱多发地区包括：创新的产品；创新的需求；初期的商业模式迁移；市场挑战者。
从本质上说，贸易就是通过扩大产品的行销范围，解决用户“稀疏”的工具。用户稀疏不仅是导致赔钱的力量，而且降低了生产的整体效率。商业中的很多组合的模式就是为了更有效地对抗用户稀疏而逐步形成和优化的。
渠道是整合用户稀疏问题最常用的古老的组合，渠道的变种有代理、百货、超市、小卖店等等。当一种整合方式的效率高于另外一种时，趋势就形成了。进而，商业利润便在不同的组合形式之间转换。
通信和信息技术则是整合用户稀疏模式的另外一个重要工具。他的在美国打NBA，我们和现场的观众同时看到了姚明表现如何，他的形象迅速传遍世界各地。姚明的球迷尽管东一个西一个，通过强大的传媒，把这些人整合在一起就是巨大的商业价值。姚明穿的服装、用的东西都会被部分人采用，同时也提高了这种产品的形象，于是姚明成为厂商的代言人。
通过互联网传播，解决用户稀疏问题的成本非常低廉，同时传播速度又特别快。但是用互联网这个工具整合用户稀疏却远不是那么简单。
互联网虽然解决了稀疏用户购买的信息传递问题，但是货物的稀疏传递缺陷却凸现出来，解决这个问题需要付出高昂的成本。
很多虔诚的公司指望慢慢地洗“盐碱地”，等待日后用户密集起来后就可以赚钱了。但是，实际上很多需求稀疏的问题根本是解决无望的，更缺乏哪怕是基本的研究，仅仅凭着粗浅的商业想象写一份商业计划书就可以从投资者那里获得大量的资金，这实在是因为人们对商业模式过于缺乏思考而跌入了结构性的亏损陷阱。
还有一种解决用户稀疏模式的常用工具，即通过公司的规模效应采用地毯式的轰炸方式迅速提升用户的认知度和购买率。
在中国这样的案例俯首皆是，中央电视台广告收入每年大幅度增长，其实质就是商家对于利用规模效应解决用户稀疏问题的重视。
用户稀疏是一个巨大的商业陷阱，里面堆满了那些不甘寂寞、勇于尝试和商业创新者的“尸体”。解决用户稀疏问题，要思考商业链条上的所有环节，任何一个环节的脆弱都会导致全军覆没。在知名度方面的用户稀疏问题解决了，在铺货、资金储备、应急方案等方面也要有较好的解决方案才行。
时机也是解决用户稀疏问题的重要工具。微软所有的产品，几乎都不是原创的，从操作系统、办公软件到浏览器基本上都是由其他公司充当“开路先锋”，当用户使用率上升到一定程度，微软再利用其综合优势，迅速抢夺用户，追杀先行者。
除了各种商业条件和手段外，时机这个解决用户稀疏的工具总是能被微软充分利用。微软的这种做法尽管不符合我们的商业道德直觉，并且人们也会因此抱怨它，但这丝毫不影响微软的赢利能力。尽量利用商业工具、商业方法，解决当务之急才是真正重要的。
由于时机的重要性，商业上的事实总是先行者倒下了，后来者没戏了，只有遇到了或者选择恰到好处的时机者才能最终确立市场地位。
CHAPTER11.5信息匮乏
我们缺乏的往往不是信息本身，而是利用信息的能力。
由于消费者（买方）对产品的信息，比如对成本、质量底价等不了解，经常付出超额的价钱购买。经济学的术语叫做信息不对称，对于这方面的研究已经造就了很多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
俗话说，巧买的不如拙卖的，因为商家总是比购买者更多地了解有关产品的信息。另外一个也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却很少有人研究，那就是很多情况下商家对商业信息也非常缺乏了解。因为商业几乎被客观规律所控制，能否赚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客观因素，但是商家对这些情况并不了解。
一个新建的小区，周围分布着很多小商铺，有的人租了一个房子开理发店，也有人开了一家便民商店，还有人觉得这是一个新的小区，儿童比较多，就开了一个儿童用品专卖店。半年之后，理发店生意比较红火，而儿童用品专卖店却关门了。这不是因为儿童用品专卖店经营不善，而是大多数的顾客喜欢到距离比较远的专卖店购买儿童用品。这种情况的出现，显示出商家对顾客购买行为的信息是完全缺乏了解的。
市场经济一个很大的坏处是销售完全没有保证，但是开销却是有保证的。开销总是容易预测的，商家掌握的这个信息和客观情况是比较一致的，但是销售只能碰运气，这种对客观市场预计的难题对于任何人、任何规模的公司都是存在的。
小的店面，新进入者往往因为缺乏起码的经验导致亏损。大的公司也会因为无法预测产业的周期性变动而损失惨重。尤其在新兴的产业中，这种损失尤其明显。
与此同时，消费者获得信息的途径却越来越顺畅。他们有了更多的产品知识，通过网络、媒体等工具很容易获得产品的价格等信息，很容易对价格更加敏感。
在销售的一端，销售产品的企业需要获得的信息远比消费者需要获得的信息更加复杂和难以得到。例如，一个饭馆要选择地址，它很难知道这个地方是否有足够的消费者，也不知何种口味更受欢迎。
隐性信息匮乏往往比显性信息匮乏对企业的影响更大。最大的隐性信息匮乏就是游戏规则的过时。商业游戏规则变换的速度快得惊人，游戏规则总是迅速过时，也就是说在人们发现商业机会的时候，“陷阱”已经埋伏在前方了。
把楼房下面的几层作为商铺，上面作为住宅据说是李嘉诚发明的一种模式。商铺可以卖出比住宅高很多的价格，早期购买商铺的人通过炒铺也发了财。当前由于几乎所有的楼盘都采用了这种模式，造成了商铺的过量供应，同时商铺的价格已经定得非常高了。现在如果倾其所有再购买一个商铺去炒，其结果很可能会是前半辈子的钱都白赚了。
“非法集资”在中国已经发生了很多起，操作方法基本都相同——以高额的利息回报作为诱饵。为了增加可信度，早期的参与者确实会得到被承诺的回报，然后这些消息迅速传播，参与者爆炸性地增长，后来者不用说利息，连本都被骗走了。
在实际的商业中，更多的则是合法的案例。在那些看似机会的领域投资，结果往往却是落入了陷阱。
CHAPTER11.6符号消费的时代（1）
人们为想要花的钱远多于为需要的支出，而且呈加速上升趋势。
在产品极其丰富的今天，一切面向消费需求的的核心功能几乎都不值多少钱。
手表的核心功能是计时，5元钱就可以买一块计时比较准确、计时功能很丰富的电子手表。而一块普通的瑞士品牌手表价格都在1000元以上，两者相差竟然超过200倍。在人们普遍持有手机的今天，计时功能几乎一分钱不值，因为手机上的计时功能已经足够了。手表正在由一个以使用功能为主的耐用消费品逐步演变为体现个人风格和独特品味的符号化消费品。
汽车的核心功能是代步工具。一辆质量不错的夏利汽车，价格在5万元左右，而一辆奔驰汽车价格逾百万，两者之间的价格相差20倍以上。凡勃伦在《有闲阶级论》中提到过“炫耀性消费”，这种消费指向的往往不是物本身，而是物所承载的地位、身份、品味等，即其符号价值。在其实际的符号消费中，消费过程既是向他人显示自己地位的过程，也是在消费这种“地位象征”以及由此显示所带来的一种自鸣得意的过程。
一部小巧的、通话质量良好的手机价格在500元以下，而高端手机的价格高达8000多元，更有夸张的厂商做出了用蓝宝石做屏幕，用贵重金属做机壳的手机，功能平常，价格却卖到了21万元，竟然还卖出去了20多部。
现代商业越来越不像过去那样直接，过去只要提供对消费者有用（经济学术语：效用）的东西就可以赚钱。现在很多行业提供有用的产品已经不能赚钱了，企业必须提供那些“难以琢磨”的部分才能使消费者掏出更多的钱。
核心功能价值的丧失，对企业产生了几个致命的赔钱力量：产品效用和产品价值的关系在充分竞争的市场中，那些只提供核心功能的产品只能以产品的边际成本销售；厂商对于核心功能以外的部分难以把握，变得无所适从；消费者在产品“有用”的部分上只支付了很少的钱。
中国企业大多数具备了制造产品核心功能的能力，但由于缺乏理解、制定和操作规则的能力，所以只能拿到产品核心功能部分的价格。
例如，钟表厂商可以把手表做得很准时，因为在工艺和技术上提高的途径是比较清晰的。可是，要想把它做得很值钱就非常难。中国可以制造很多产品，但实现产品的边缘价值则非常难。
固力门锁年产销量达到了3000万把，是同行业中赢利状况比较好的名牌企业，但是其利润一年不过就几百万元。不是因为其产品质量不好，劳动效率不高，而是因为在这个核心功能“过时”的时代，只靠锁的核心功能根本没有办法创造利润。
家电行业多年以来“哀鸿遍野”，在这些行业极难创造利润，而亏损却非常容易发生。直观的原因是过度竞争，实际情况是用户在购买产品时，支付给产品核心功能的钱越来越少，即使你生产的彩电图像质量良好仍然无济于事。企业按照同样的方式组织生产，质量并没有降低，效率还有所提升，但是产品的售价和创造的利润却大大下降了。
核心功能价值的丧失，可以让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产品价值在世界各国之间，或者企业之间分配的成因。
一双耐克（Nike）运动鞋在中国生产，假如卖给最终的消费者是1000元，其中生产厂商可以得到200元，渠道得到400元，品牌拥有者耐克公司得到400元。大企事业家为何在这种分配比例上，而不是在另外的比例上建立平衡呢？
因为对于消费者来讲，运动鞋的核心功能是舒适、质量好。而市面上舒适、质量好的运动鞋价格就是200元，这个时候消费者没有支付品牌溢价。作为生产厂商，它的能力就是能生产舒适、质量好的运动鞋。这时，无论自己生产还是代加工，其得到的价值都会趋于相等。所以，价值的分配比例就会在这个点上建立。
广义地说，符号消费不仅仅存在于消费品领域，在工业品领域也是如此。“没有人会因为购买IBM电脑下课。”这使得IBM电脑被赋予了符号的意义。一个大学毕业生到了IBM公司，成为一个咨询师，而他的服务价格每天超过了一万元，他的服务单位可能就是那个在应聘时没有接收他的单位。是因为他接受了系统的培训才值这么多钱吗？不是，如果他从IBM辞职，还是提供相同的服务内容，即使是免费可能都没有人用。
提供实际价值的活动越来越远离商业的本质，商业被一些其他种类的规则所控制。所以，企业把提供实际的价值作为出发点时，很容易无法获得订单，甚至赔钱。
我们所处的时代生产效率如此之高，以至于只要少数人生产实用价值就已经足够。大多数人要去干的事就是如何分配价值，分配价值的人当然会让整个社会的分配体系有利于自身。
CHAPTER11.6符号消费的时代（2）
符号消费时代的到来，极大地提高了竞争壁垒。厂商必须能够创造产品核心功能以外的那部分价值。与生产实在的产品或者提供实在的服务相比，无形性更难以把握。价值向规则制定者和拥有者集中，于是富者愈富、穷者愈穷。
在任何公司，从事符号意义开发的人才都是非常稀缺的。比如，你是做服装的，服装的品质好，生产效率高，作到这一点虽然不是很简单，但还是可以做到的。可是，要想将这个服装赋予品牌的意义和价值可就非常难了。过去简单的靠广告打天下的时代已经过去，新的“游戏”应该怎么玩，大家都不知道。况且很多行业并不适合大规模的广告轰炸，这时，创造符号意义的工作就更加困难了。
符号消费在一些行业是一种破坏性的力量，会带来商业的衰退。图书行业就是受到符号消费伤害的行业之一。
像很多商品一样，图书也成了营销的俘虏，尤其是经济管理类图书，流行的书名、作者的国籍和名气、名家的评论构成了俘获读者的三要素。
一些畅销书不过是拥有一个好的名字或者口号而已，翻看其中的内容，几乎全是是翻来覆去地解释这个名字。
在这种市场选择机制的激励下，伪书粉墨登场，它们倚重的就是图书畅销的三要素，粗略地看一下这些图书的名单就知道我所言非虚。《没有任何借口》在很短时间内销售了200万册，在中国管理类图书里面，这几乎是一个极限销量。
《没有任何借口》利用了图书销售的符号要素，看看这本书在符号上的包装：作者：费拉尔·凯普，职业演说家、咨询专家、美国职业训练与发展中心创始人，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曾任美国陆军特种部队指挥官，多次担任著名公司独立董事和职业培训专家。
书评：100年来影响美国企业最深远的“美国信条”。一部被杰克·韦尔奇誉为“企业精神力”最佳读本的作品。自己驱动自己工作，就是为了更高的目标而工作，就是为了卓越而工作。不做则已，要做就做得最好。一件事情能不能做好，并不取决于你的能力，而是取决于你的态度。“世界500强培训读本”，“全球销售多少册”等。
这是一个能够打中团购市场的名字，中国相当一批企业家会感到很过瘾，很来劲，他们自己本来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独裁心理，突然之间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所以老板根据这个名字买一批书发给员工是很自然的。
后来被证明，除了书名是真的，另外的两项包装都是假的，所以被打上了伪书的标记。从经济而不是从制度角度来说，出版社的做法没有什么错，消费者这样买书，我这样出书，迎合市场需要有什么错？
由于一味依赖符号消费，这个行业出现了整体颓废，大家都不再认真地写好书，而仅仅将功夫下在包装上。消费者也逐渐摸到了规律，由于受愚弄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们选择了不再看书。就这样，图书市场的“冰河期”开始了。下一轮的热潮取决于有没有一家或一批出版社能够找到新的唤起读者热情的消费符号。
CHAPTER11.7侃价工具（1）
我很讨厌斤斤计较，却不得不与那些村民农妇锱铢必较，稍稍大方一点，那就要赔钱。
俗话说：“从天津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现在的这种情况正在发生转变，买方的实力变得越来越强大。除了货源充足、竞争激烈的因素以外，买方正在发明和使用各种采购和侃价工具，在与卖方的对抗中明显占了上风。
自从1967年科特勒的《营销管理》第一版问世以来，营销学就成为了一个被广泛传播和研究的学问。市场细分、品牌塑造、产品生命周期管理等许多营销工具，确实为厂商带了丰厚的利润。
与此同时，采购虽然没有像营销一样作为一门系统的学问出现，但是各种采购工具的运用令购买者在和营销工具的斗争中，经常占上风。亏损在一些采购工具非常发达的领域像瘟疫一样传播开来。
市场竞争非常激烈，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是在这种激烈的竞争中，什么事情会导致亏损却很少有人知道。最令人忧虑的是，卖方完全缺乏对于到处都可能是陷阱这种情况的系统的应对方式。良好的愿望有可能导致事情的进一步恶化。
无线局域网被认为是未来几年发展较快的通信设备的一个分支。与有线网络不同，无线局域网主要在网络的末端，并不在网络的核心位置。所以那些赚取高利润的大公司，并不热衷于这个市场，但是，若有机会的话，他们也不愿意放弃，一旦有机会，他们还可以迅速发力。所以贴牌生产一些产品来补充他们的产品线是一个看起来不错的选择。
对于小的厂商来讲，因为大的公司并不真心关注这个事情，另外，设备的技术门槛也不是很高，尤其是像网卡这样的低端产品。但是小的公司缺乏市场能力，把这种产品贴牌生产给大的公司是一个不错机会。
于是他们合作的游戏就开始了。大公司要买一个产品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生意不是很大，但采购流程是必不可少的。小公司就算是搞清楚这种采购流程也是非常困难的。另外一方面，这可不是一个“买的没有卖的精”的情况。大公司对这个产品零部件的价格了如指掌，在这个基础上加很小的比例就是小公司必须接受的成交价。半年之后，经过几轮的测试之后，这个生意终于成交了。小公司欢欣雀跃，虽然大公司并没有真正拿出钱来采购小公司的产品。由于这个贴牌生产的成功，小公司产品进入了大公司的产品目录。依据常理，那么大的公司，那么多的用户，那么大的市场，只要大公司稍微卖一点，对于小公司来说就是丰盛的大餐了。
一个月过去了，又一个月过去了，小公司的企盼和失望一再被无情地延续，半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多少订单。小公司失望之极，他们除了抱怨以外，无计可施。说实话，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明白，那么大的一个公司为什么无法帮助他们销售很少的产品。
把产品贴牌生产给大公司，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思路。实际的情况则是：大公司虽然大，但是这种小产品根本没有人真正去销售。在这种类型的公司里面，没有人去做这件事，也就等于没有这件事，所以小公司的产品要是能够销售出去才奇怪呢。
这并非我杜撰的。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并且这种故事经常发生在我们每个人的身边。大的企业、大的用户正在利用他们自身的优越地位大刀阔斧地侃价；而销售的一方，正在受良好愿望的驱使，一步一步走向亏损的坟墓。处于萌芽状态的企业，交了几次“学费”之后，就只能“关门”了。
激烈的竞争是价格迅速下降的一个主要原因，用户正在借助各种侃价工具进行激烈地杀价，侃价工具和营销手段之间正在激烈地斗争。虽然侃价工具的传播远不如营销工具，但是在与营销工具的斗争中也可以平分秋色。在一些领域、一些时段内营销是主导，它为厂商创造了利润；在另外一些领域、一些时段，侃价工具占了上风，它盘剥了厂商的利润，甚至造成亏损。侃价工具五花八门，几种常用的工具就已经很难应付了。
反向信息不对称买的之所以没有卖的精，从学术角度来说就是卖方掌握的有关产品的信息，相对于买方要充分得多。比如他们清楚成本大小，更清楚产品的真假伪劣。
在长期的较量中，这种情况悄然的改变。至少在现在主流的营销研究上，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有关问题没有在主流的教科书甚至前卫的出版物上出现就是一个直接的证据。
反向信息不对称很少被注意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这种信息的不对称不像我们已经注意到的卖方与买方的信息不对称那么直接和明显，它总是以非常隐蔽的方式存在。
前面的案例是众多典型情况之中的一种。在这个商业案例中，作为销售方的小公司，对未来不切合实际的预期是由自身良好的愿望加上对大公司的销售运作缺乏了解造成的。未成交的生意给小公司造成的伤害是非常明显的：他们并不是销售了一个赔钱的产品，而是在争取进入大公司的贴牌生产名单中投入了巨大的精力，这使他们几乎完全丧失了尝试其他可能成功的机会的能力，这种“机会主义”往往是公司亏损甚至死亡的罪魁祸首。
CHAPTER11.7侃价工具（2）
一种极端的反向信息不对称形式是诈骗：购买者设置重重迷雾和假象骗取供方的货物或者其他资产。由于这种情况触犯了法律，看来和上述情况存在明显的分界线。但是从经济层面而不是从道德或者感情层面上来看，二者仅有数量的差别，而没有本质的区别。一个理想的商人应该是宁愿被骗去10万，也不愿意因为错误的商业行动而损失20万。当然，做到如此的理智是很困难的，但这个道理很容易得到认同。
“营销”作为一门专门的学问，已经出现了将近一个世纪，得到广泛的研究和传播也已经三四十年。依据我粗浅的认识，到现在为止，这门学问还停留在研究那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情况的阶段。实际发生的事情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已经不是唯一的情况，甚至已经不是一种主流情况了。
在这种非“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情况下，从卖到买经历的中间环节里面存在的信息，对卖方而言是极少的，更别说他们掌控局面的能力了。
买方要将买来的产品作为一种生产工具而非最终消费品时，赊销方式普遍流行起来。位于产业链上游的供应者面临巨大的竞争压力，他只能将产品赊给下游用户，等着这个用户赚到钱之后再还钱。这时也会出现一种典型的反向信息不对称，上游的厂商对下游的业务模式和赢利能力根本不清楚，最终由于下游用户无法赚钱或者破产，使上游厂商的产品变成了一堆废品。
专家采购最终的消费者往往极度缺乏有关产品的专业知识。为了应付这种困境，他们会选择注重商誉的销售点采购，比如国营的百货公司、品牌店等。为了获得这种保证，消费者需要付出额外的价钱，这是支付整个行业的各个环节还有利润率的保证，也是过去若干年主流的采购方式。
但是超市的兴起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这种方式的利润。相对于普通顾客而言，超级市场的采购员显然要专业得多：第一，他们对产品质量有很高的识别能力；第二，他们对这种产品的成本有清楚的了解，因此绝对不会出很高的溢价；第三，他们的赢利模式不是垄断这些有关产品的信息获取较高的溢价，而是要实现薄利多销的规模策略。
像皮鞋、羊毛衫这些产品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在多年以前，假皮革的皮鞋和假的羊毛衫充斥磁卡市场，用户在信誉较高的商店也不见得就能买到真材实料的商品。现在，由于超级市场的兴起，只需要花很少的钱，就可以买到真材实料的商品。
我们并不是主张制造假货有理，把这也推崇为一种赢利模式。关键是这个案例表明用户集约侃价能力的提升大大地削减了供货商的利润空间。
专家采购模式在各行各业以不同的形式普遍发展。与缺乏专业知识的普通用户相比，他们要难对付得多，他们不会为品牌这种东西支付多少溢价，他们对产品的构成和成本了如指掌，并且以此为基础进行侃价，卖方再也不具备比买方更多的信息。
招标招标已经成为企业采购产品的一种标准方式。这种方式极度地压缩了供应商的利润。为了有效地对付供应商，招标方在设计条款时，可以把他们的想象力发挥到很残酷的程度。因为他们面对的并不是一些有千丝万缕联系和感晴色彩的人，程序化的招标使采购方把交易完全变成了一种面向事务的工作。想象一下，很多人可能不敢去杀一头猪，这主要是因为情感因素在起作用。当这头猪变成猪肉的时候，就没有人不敢下手砍猪肉了。
采购中也有这种效应，采取面对面的侃价方式，购买者多少也会心慈手软，尤其在面对那些本来已经利润微薄、可怜兮兮的卖方时。当这种采购变成了一种面向事务的程序时，侃价者的信心会大增，每个人都可以找出无数身边的案例来证明这一点。
除了对价格和利润的实质性削弱以外，招标还带来了两个吸收上游厂商利润的“黑洞”：一是参与投标的厂商众多，未中标者也需要巨大的投入，投标者不可能综合考虑利润水平，他们只能考虑本次投标能取得多少边际利润；二是投标者处于对今后招标方后续购买的期待中，往往会出让本次的利益，甚至以亏损的方式投标。
实际上在接下来的用户重购中，中标方无法得到他们期待的后续利润，采购方又会重复已经玩过的游戏。一轮又一轮的招标，彻底地消灭了一些行业面向集团客户的利润，使得他们长期在负利润区里痛苦地挣扎。
那些缺乏其他赢利模式支撑的企业，如果仅仅依靠投标，用不了几轮，这种游戏就难以为继了。
通信设备供应行业的小厂商和代理商就受到招标方式的蹂躏，最后能生存下来的寥寥无几。他们已经明白了一点，若没有其他模式配合，单纯依靠这种买方极具杀伤力的侃价模式，最佳的方式就是不参与，现在很多小公司已经把“凡是投标的事我不干”作为座右铭了。
CHAPTER11.7侃价工具（3）
任何一种新的看似公平的商业手段的运用，对处于不同位置的商业机构所产生的影响都是不一样的。令人惋惜的是，人们总是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才稍微明白了这一点。“这不是我的游戏”，往往是付出代价之后才这么说的。他们仍然陷入对综合游戏规则的考量迷途中，下一次还避免不了参与到“这不是我的游戏”中来。
招标工具的完善，原则上会让任何厂商丧失利润，这是毋庸置疑的。但那些有条件的、精明的供应商，通过综合的企业模式设计，还是能够从这里面取得明显的竞争优势的。
招标的产品类型很多用于工业耐用品，招标方通常都会附加一些免费保修条款，但都会有一定的期限。一方面，供货方已经形成了一些相对稳定的保修期限行规；另一方面，买卖双方都很难接受很长时间的保修。于是招标后的一个利润机会产生了——收费服务。这个时候需要专业的知识，用户很难通过招标侃价了，只能接收卖方条款。小的公司和那些代理商，即使有售后服务能力，也缺乏产品化和被用户认可的收费机制，于是他们不可能创造后续的利润。在招标这个负利润区苦苦挣扎成为了他们无法摆脱的命运，因为他们完全缺乏与之相配合的赢利方式。
这只是多种组合商业模式之中的一种而已，现实中通过这种“组合拳”重新获得利润回归的方法有很多。每种方式都要依存特定的客观条件。即便如此，缺乏系统考虑的企业，即使有条件，也会丧失利润回归的机会。原因是他们没有从总体上研究这个商业世界，花钱买到的也仅仅是一些局部经验，并没有启发他们从更深的层次上、更广的角度上研究问题的答案。电子工具电子工具使信息传播的边际成本降到了零，由于电子工具的普及，对于卖方来说，买方信息缺少所带来的利润将不复存在。而电子工具在购销环节中的应用被认为只是刚刚开始。
对电子工具的利用存在一个非常片面的认识，认为它是创造利润的工具。通过互联网，一个很小的小酒厂可以向全世界开展红酒邮购业务，这是一个被广泛引用的例子。人们注意到电子工具可以让更多的人以更低的成本得到商品信息，增加更多的采购量。实际上，电子工具的出现，也使商家普遍地丧失了利润。
索斯比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拍卖行，也注意到了电子拍卖的兴起，于是和亚马逊合资建立了网上拍卖网站。在他们看来，网上拍卖只是拍卖一种新的工具和手段而已。实际的情况却不是这样。电子拍卖降低了交易成本，对索斯比通过传统拍卖所能收取的佣金构成了极大的压力。
亚马逊网上书店开门了，传统的书店也没有关门。但网上书店剥夺了很多大宗购买图书的顾客的生意。开架的图书销售门市往往成了网上书店的陈列室。对于大宗购买图书的人尤其明显：他们在闲暇的时候，会到图书门市转一转，选择一些他们认为合适的书。以前他们就会到柜台付款购买，现在他们仅仅是记住了图书的名字，然后上网购买。
商家有没有办法避免这种损失呢？有，那就是必须注意这种商业模式的发展趋势。不要在这种越来越差的环境中持续经营，重视对商业趋势的观察，放弃获得长期回报的幻想。
价格在线，使得消费者很容易获得更低价格的信息。网上采购竞价则是那些企业采购者想出来的侃价工具。它的基本规则是，供应商可以反复报价，他能够看见所有参与报价者的排名，但看不到他们所报的价格，这种“游戏”只要玩几轮，供应商的利润便会丧失殆尽。
融资和抵押如果没有钱又需要购买商品，一般需要借钱。这只是一种非常传统的做法，现在很多行业的游戏规则变成了甲要向乙买东西，但是没有钱，他如果向银行借钱又缺乏抵押物品。在强大的营销压力下，变成了甲向银行借钱，拿乙方的物品抵押，然后用借来的钱向乙方购买产品。
在乙方经营成果较容易预测的时候，甲方采用这种金融工具能够加快商业的节奏，带来滚滚的利润。
在乙方经营成果和模式越来越难以预测的时候，这种金融工具把乙方的风险部分地转移到甲方身上。因为这种方式蒙受极大损失的公司非常多，尤其在乙方是明显缺乏成熟商业模式的新兴行业的情况下。
CHAPTER11.8不平衡运作
可以说，所有的企业都在做着那些与自身的资源不是很相称的事而浪费资源。“门面”对于商业的重要性从来也没有被清晰地定义过，每个人对于门面所能创造的价值也有不同的估计。
有人创办了一个小公司，为了获得较高的顾客信任度，要买一部较好的商务车。但是，养一部车对于生意的真实价值难以判断。当这部商务车真的投入使用之后，公司才发现，客户并没有因为你有了一部好车而高看你一眼，于是这部车成了公司实实在在的沉没成本。对于一个小公司来讲，资金极其珍贵，被这样的事情折腾几次就没有钱运转了。
大公司的领导在开办小公司时，常常像大公司一样“管理”。当他们发现这种管理根本缺乏实际意义时，才被迫改变。初创的小公司经常采用和大公司同样的组织结构和营销方案设计，也难以取得预期的结果。因为所有的模式都是在一定客观条件下的模式，机械的模仿是难以奏效的，这也是模式之所以“值钱”的原因。
成功的模式是基于特定的企业内部、外部条件和资源禀赋下的设计，企业因为这种不同的设计而产生的赢利才不会被竞争因素轻易地夺走。
一个新成立的做设备代理的公司，由于他们此前有一些准备，积累了一些客户的订单，公司一成立，就接到了一些订单。于是他们认为现在正是好时机，拼命地扩大再生产，等一大批新员工到位之后，原来积累的订单已经消耗完毕，新的市场开拓又缺乏章法，难以完全奏效，公司陷入了混乱之中。不久，他们在短暂的“繁荣期间”赚到的几个钱就都赔上了，公司只好关门。
《第五项修炼》里面讲到的啤酒游戏有零售商、批发商、生产商三个角色。在市场突然增加的激励下，零售商开始不断地扩大订单，一直到货物供不应求。于是零售商更加扩大订单，批发商和生产商更大规模地订货和生产。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灾难性的后果终于造成了，市场上积压了大量的库存。在现实中，这种故事也一再发生。
清华紫光是一家1988年创立的公司，公司主要经营与计算有关的硬件、软件、系统集成和服务等，同时也涉及一些期货交易、医药和保健品等。2004年，清华紫光的营业额达到了30亿，利润为2500万。清华紫光一直以来都是一家不错但平庸的公司。尽管在科技股被竭力追捧的2000年，公司依仗清华这个牌子，股票价格达到了106元的最高价格，但这并不能改变其业绩平平的事实。
清华紫光的业绩和公司实施的比较纯粹事业部制有很大的关系。在紫光的大牌子下面，每个经营单位都是一个自负盈亏、独立性非常强的实体。这种组织方式最大的优势就是经营决策灵活，一般不会发生大的投资或者战略方向失误，“不赔钱”是这种公司的主要特征，因为任何一个赔钱的业务发生之后，它自身就会倒闭而不影响全局。但是，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各个实体之间缺乏协同优势，尽管它们都用一个“牌子”，各个部门之间没有找到一个共同的支点撬起一个产业。
位于深圳的华为公司也是创办于1988年，公司从事通信设备的生产、制造和销售业务。2004年，销售额达到了462亿，利润超过40亿。华为已经成为世界上最主要的通信设备供应商之一。华为的业绩优秀有很多原因，组织上的成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直到今天，华为公司还是一个整体，没有施行各自相对独立的事业部制。在这种制度安排下，公司统一作战的协同能力非常强。公司采用交叉补贴的方式以中长期为目标拓展市场和产品的作法也非常有效，显然在这种组织结构下的“战略意图”更容易实现，通信设备的主要客户——电信运营商在采购环节上也趋于更有效率的集中化。客户的这种需求强化了华为公司组织结构固有的优势，所以他们相对更容易发现公司发展平衡运作需要的支点，根据市场的变化作出快速反应。
公司在运作过程中，找到一个平衡的支点是很重要的。在找不到支点的情况下，就会呈现出一种“有病乱求医”的混乱状态。有的公司本来是一个运作平衡的公司，当外界环境变化时，就失去了支点。一位企业管理者解释道：领导一个处于夕阳行业的公司是困难的。但是，精明地管理一个高速增长行业的公司更加困难。你总是被引诱去建立过剩的生产力、增加基础设施、增加人手以及许多固定的费用。当增长之势消退以后，你的大量资源被套在无利润区，留给自己的只是一片亏损。这种情况将极大地损害股东的价值。
我们所看到的现实是什么呢？上述情况在商业领域一直发生着，循环往复。
重新思考
风险与知识呈反向变化。　　欧文·费雪
CHAPTER22.1是谁创造了利润（1）
身处赔钱的时代，若不是寄希望于超凡的运气，就不得不重新思考整个商业环境。
有关企业的研究，既不缺乏管理专业书籍，也不缺乏对一些细枝末节的研究。光从“营销”这一类的书籍的更新速度来看，一个人即使花上全部的时间阅读也是难以应付的。
商业永远是一个矛盾体，它的魅力和问题都在于，商业从来都没有成熟的、一成不变的法则。商业法则之间永远是对立统一的，机械地理解任何一个法则，除非运气特别好（这个法则正好可以和周边的条件契合起来），否则都会毫无例外地失败。
为什么我敢这样说呢？随便看看我们周边的事实就知道了。“市场细分”的概念已经在每个有一点营销知识的人的头脑里扎下了根，被认为是一个正确的法门。看看现在的汽车市场和手机市场就明白了，几乎所有的厂商都扩展了自己的产品线，以图覆盖更广阔的市场。其结果怎么样？还是一个零和游戏或者负和游戏。
“数一数二”其实还是20世纪初福特时代商业信条的翻版。韦尔奇的成功给这个信条赋予了新的意义，仿效他的企业都成功了吗？没有，卡丽·菲奥丽娜收购了康柏公司；惠普大是大了，可是公司的市值和赢利能力反而下降了，菲奥丽娜也只好下台。
于是，人们又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那就是时下正流行的观点——执行。就像所有的理论产生时如果不否定其他的理论就不足以引起轰动一样，执行理论认为：不同的企业在战略实际上大同小异，区别仅在于是否具有可执行性，是否可以执行得好。不然为什么满大街都是咖啡馆，而星巴克却比较成功。大家开类似的超市，为何沃尔玛一枝独秀。
显而易见，再好的策略或者战略如果执行理论不力也是空头支票。执行试图解释的是两家一模一样的公司，或者一模一样的咖啡馆，为什么一个赚钱一个赔钱；一个生意兴隆，一个门可罗雀。
但是，执行的观点也是“盲人摸象”，仅仅说出了其中一部分的道理。沃尔玛并不仅仅是执行得好，更重要的是它在和主要对手凯马特的竞争中采用了独特的战略，这是一个关键因素，看一看山姆·沃尔顿的自传就明白了。星巴克的成功也不仅是执行得好，它独特的市场定位和商业模式组合才是关键因素。但是写书的人或者讲执行理论课程的人为了突出自己观点的重要性，总是故意歪曲事实，怪就怪在他们偏颇的论点竟然能够赢得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任何胡说八道的观点都可以找到有力的证据，但却不能帮助我们改善经营业绩。因为企业成败具有多方面的因素，是非常复杂的。对于成功的企业，你可以说是因为这个因素，也可以说是由于另外的因素。这也同时证明了案例并不是那么可靠，真正可靠的是要通过你的头脑进行连续、动态和全面的思考。
“没有通用的商业原理”并不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宣扬不可知论。就像20世纪末流行起来的管理理论，《公司再造》这本书在封面上“大声疾呼”：“忘掉你所知道的经营知识吧——它们大部分是错的！”实际情况是大部分论调和言论都有其正确的部分。比如执行理论，你总不能说执行得好其实没有用，你也不能说好的产品或者营销策划其实一文不值。
问题在于，经营企业总是非常具体的，不可能不受到一些条件的约束。这些条件决定了企业可能的边界，企业也必须在这些条件之间作出判断。任何图书为了自身的论述更能占据有力的地位，无一例外地都对其限制条件都进行了本能的忽略。任何理论不在特定的条件下说明问题，都可以用“胡说八道”来定性。
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孔子《财富》杂志在1997年4月14日宣称：“在这4年内，郭士纳使IBM的股票价值增加了400多亿美元。”好像公司的每一分钱都是郭士纳赚的，这显然不可能。但是在郭士纳之前，IBM确实是一个连年亏损、濒临破产的公司，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呢？
是战略帮助IBM赚了钱吗？郭士纳说IBM没有战略（当然这是一种随意的表述，并不代表IBM真的没有战略）。正确的战略仅仅是可能赚钱的基础，绝不意味着就能赚到钱。
极端一点地说，执行也不能真正创造利润，赚钱的人靠的并不是异常的忙碌，赚钱的行业不是那些效率最高的行业。利润的来源并不是靠超人的努力和勤奋，实际情况有可能恰恰相反，越忙越不赚钱。非常吃力地盯着用户的需求和采购的时候，正是没有合同可签的时候，这才是常理。
“利润来源于何处？”对于企业来说，这是一个最关键也可能是唯一关键的问题。庖丁解牛的方式也许提供了一种较为可靠的思路。作者当然知道，正像一个运动员跑得快，不能说大腿是关键还是腰部更重要一样，总体不是只由某一个因素决定的。但在研究问题时，分解才是综合的基础，只有部分清楚才能总体明确。
CHAPTER22.1是谁创造了利润（2）
推演的方法往往比案例归纳法得到的结论更可靠，因为案例虽然是事实，但是各种边界条件十分多，而这些又往往是案例之所以成立的关键要素。只要忽略其中一个边界条件，结论完全可能南辕北辙。
我们看看组成企业的要素有哪些，这些要素在企业的经营过程中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分而治之然后再归纳起来，正是本书倡导的对于企业问题思考的主体思路。
人力是资本还是负债？
企业的第一个要素是人，早年企业中的人力管理部门叫做人事部或者人事科之类的，近年来已经没有这样的叫法了，这些部门成为人力资源部。
这并不像人随便起一个名字一样简单，它理论来源是一种有关企业人力的流行观点。这种观点认为，“人事部”的时代认为企业中的人是一种成本，因为只要有人，企业就必须为这个人支付报酬，所以人是一种成本。新的理论把企业中的人看作是一种资源，因为企业的价值都是人创造的，所以人像生产资料一样是一种企业资源。
有更激进的学说认为，企业中的人其实已经不是一种资源，而是一种资本了，就像钱本身一样重要。几个人攒一个公司，开发一种抢眼的产品，经过适当的包装和炒作，然后把它整体卖给一家大型的公司。这个时候，人头是值钱的，所以人已经成为了一种资本。
现实的情况是企业景气的时候，总是要招很多的人，这说明企业想把它的规模扩张，以创造更多的利润。但是，企业不景气的时候，不管是哪种改革方案，总也少不了裁员这一条，这说明人已经成为公司的负债或者成本。
现代社会，时空被大大地压缩，一个企业在彼时赚钱、此时赔钱已经是一种常态。人还是那些人，事还是那些事，结果却不一样。所以企业中的人既不是资源，也不是成本，这是凭本能就知道的事。错就错在被那些着意要强调其中一种特征的理论搞糊涂了，在“人力资源”或者“人力资本”的理论误导下，盲目扩充的冲动显然比以前要多得多。
人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是利润的来源，在另外一些情况下，人员则成为了企业的负担和成本，企业运作的目的是找到并保持人成为资源而不是成本的途径。
企业中的领导是资本家创造了财富，还是工人创造了财富？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有说服力的结论，并且，在未来恐怕也难以有结论。《大宅门》里面有一个情节：解放的时候，白景琦被抓起来批斗，觉醒的工人代表说：“你剥削了我们，是我们养活了你！”白景琦毫不示弱：“当然是我养活了你们！”这个问题确实很难说清楚，论战的双方都可以找到自己比较严密的逻辑和确实的证据。
我们先对比看一看IBM和惠普的案例：IBM在1991—1993年连续4年亏损，其中1992年的亏损达到49.7亿美元。人们不相信这个巨人还能站起来，并不是由于它的巨额亏损，而是人们相信IBM的那套逻辑已经过时了。1993年郭士纳出任IBM公司CEO，九年后当郭士纳从CEO的位置上退下来的时候，围绕他的是又一个美国英雄的神话。早在1998年，IBM的收入就首次超过800亿美元，公司利润达到历史性的63亿美元。
2005年1月9日，惠普公司解雇了卡丽·菲奥丽娜，理由是公司经营业绩不佳，没有达到公司董事会的要求。卡丽·菲奥丽娜结束了在惠普公司5年半的职业生涯，尽管这种结局对于一个职业经理来讲是很沮丧的，但是，菲奥丽娜仍然得到了含工资、奖金在内的2110万美元的补偿。
对于上述两个结果相反的案例，如果说完全是企业领导人创造了利润或者亏损，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以一己之力（或者一个团体）怎么可能创造这么多的利润或造成这样大的亏损？但是企业的领导者对于企业的确有非常显著的作用。
美国人按着契约的方式给领导者支付报酬，他们多半是不问“是资本家创造了利润，还是工人创造了利润”这种问题的。
某公司一直致力于开发一种通信产品。产品开发成功后，他们一直在预定的几种类型的目标客户中销售。经过了一年的探索时间，他们发现在行业客户中的销售效果最好，于是他们又针对性地进行了开发，以使自己的产品更具有竞争力。当他们的产品在化工行业取得了进展之后，他们把同样的商业模式复制到电力行业……
三年之后，企业创造了辉煌的成就，股东获得了丰厚的回报，领导在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创造什么利润，他们之所以比较成功，主要是开发了合适的产品、找到了一种合适的客户、采用的行销手法适当而已。
TCL在手机行业的大起大落，不是因为更换了领导，也不是因为行业整体情况发生了质的改变。苹果公司在史蒂夫·乔布斯的领导下，经历了从辉煌到衰败，从衰败到辉煌的过程。长虹多年以来，一直是中国股市上的红筹股，2004年却一落千丈，亏损了36亿元，这也并非是更换领导者所致。
CHAPTER22.1是谁创造了利润（3）
一个公司即使在同样的人领导下，在赢利和亏损之间变化也是常有的事。赢利的时候不一定是因为他们的领导和员工付出了更多的、更艰苦的劳动，亏损也不一定是因为管理的低劣所致。所以，企业的领导是利润来源的看法也是不可靠的。
产品和技术1770年，英国人哈格里夫斯发明了纺织机，比原来的纺织方式效率高得多，生产的布料质量也好得多。英国为了保证垄断这种技术，对纺织机技术进行了严格的保密，对掌握纺织技术的人员的出境实行严格控制。在那个时代，产品和技术确实是赚大钱的主要工具。而现在，产品和技术的获得即便不是轻而易举，也是相对比较容易的事情。诺基亚手机每年在全球可以销售2.5亿部，不是因为其他厂家没有手机，也不是因为其他厂商生产的手机质量不如诺基亚的好。
所以，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产品和技术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产生利润的要素。生产厂商对商业的控制权让位于渠道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
在实际的商业环境中，产品甚至技术都已经不再稀缺。满大街都是卖不出去的好产品，全世界充斥着各种各样不能赚钱的先进技术。江诗丹顿手表之所以有超高的利润率，显然不是因为它走得更准确，也不是因为它有更高的科技含量。路易十三之所以昂贵，显然也不是因为它是一种更好喝的洋酒。产品和技术已经成为了赚钱的载体，但它并不是金钱本身。
高科技的行当被认为是靠产品和技术赚钱的行业，美国硅谷却成了生机盎然的“坟墓”。高科技行业对技术的过分渲染仅仅是厂商获得订单的说辞而已。但技术往往是通过营销获得了用户对其溢价的认可，技术本身并不赚钱。
在芯片制造行业，一尘不染的生产车间、昂贵的生产线投资和研发费用、令人惊叹的精密设计和技术，常常和亏损结合在一起。在产品核心功能都能很好地满足顾客需求的情况下，技术和产品本身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次要的生产要素。只有在好的企业模式设计下，产品才能转换成利润，否则即使质量上乘的产品也只能成为累赘。“生产得越多，赚得越多”这个法则在那些缺乏商业模式设计的行业或企业已经变成了“生产得越多，赔得越多”。
客户关系我们以科特勒《营销管理》一书中中举出的例子来分析：顾客需要一辆“不贵”的汽车，从中我们可以区分出5种类型的需要：1.表明的需要：顾客需要一辆不贵的汽车。
2.真正的需要：顾客需要的汽车是运营成本低而不是首次购买的售价低。
3.未表明的需要：顾客期望从销售上得到好的服务。
4.令人愉悦的需要：顾客在购买汽车时，意外地得到了导航系统。
5.秘密的需要：顾客想被朋友看作是一个聪明老练的消费者。
这个牵强附会的例子被无数的书籍和讲座引用，这个案例说明的并不是讲座者希望说明的——要深入挖掘需求，它说明的恰恰是对顾客需求的挖掘已经黔驴技穷、山穷水尽了。不贵就是不贵，哪有那么多的啰唆事。绝大多数企业都把客户导向作为公司的战略重点。当公司人力会赔钱，产品会赔钱，开发也会赔钱时，公司确实难以找到可靠的利润工具。他们认为客户才是唯一能让公司赚钱的工具，于是对客户关系的看重成为现代企业的一个新教条。
从本质上来说，商家和他的客户永远是一种矛盾的关系。商家要卖产品给用户，要从他们身上赚到钱，而顾客用户都希望得到更低的折扣。所有优秀的销售人员和厂商都有一种既能取悦客户又能从客户身上赚到钱的本事。
对客户的关注也常常会造成一种商业上的错误，那就是过分地依赖于客户关系，进而演化成为一种类似于迷信的无奈的情感诉求。
而那些卓越的赢利者不是不重视客户关系，也不是不重视客户的需求，他们知道掌握和客户博弈的砝码才是真正有把握的事。
很多企业之所以重视客户关系，其实并不是真正地把客户关系放在第一位，他们只是想把这个信念传达给员工和目标顾客而已。员工重视客户关系可以在赢得订单上增加一点点砝码，客户也会因为受到重视而把满意度提高了一点点。
倒霉的则是那些真正相信这些商业信条的企业决策者，如果机械地理解了客户关系，把获取订单的法宝压在客户关系上，失败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招商银行是一个小银行，其营业网点不多，对于个人客户来说是一个弱点。但是他们通过较为先进的网上银行设计以及与之相配套的服务体系设计，赢得了很多高端的信用卡个人客户。因为这些客户比较喜欢通过电子工具管理自己的信用卡。
CHAPTER22.1是谁创造了利润（4）
招商银行的老对手中国银行在信用卡方面本来是有一定的竞争优势的，尤其是涉及海外业务方面。但在招商银行的进攻下，其信用卡业务节节败退。领导所能做的是给员工施加更大的压力，采取全员营销的方案，强调更加注重客户关系。像很多公司一样，“不要讲条件，要努力争取用户”的口号看似很有气势，实际情况则是“一招不灵，累死千军”。
《国富论》上的一个说法经常被引用：亚当·斯密说，如果你求一个亲戚朋友去办事，多半都会半途而废；但是如果这个事情和他本身的利益相关，你不用去求，他自然会非常卖力。客户也是这样，重要的不是客户关系，而是他们“认为的”或者“想象的”利益之所在。
商业模式在任何要素都不是可靠的利润来源的情况下，将企业内部要素和外部要素有机地组合起来的方法成为一种比较可靠的赢利要素。这个要素并不是管理，而是——商业模式。
在我们身边，那些拥有不错的人才资源的公司有之，这些人才在另外的一些企业确实是身经百战和作出了光辉业绩的；拥有较好产品和技术的公司有之；拥有客户关系的公司有之。但这些企业还是往往以失败而告终。其根本原因在于，尽管他们拥有各种不同的资源，但是他们没有关键的一点——与资源相配套的商业模式。
这里所说的商业模式就是普遍存在于人们头脑中的一个概念，如果非要给出定义的话，就会产生适得其反的效果。任何定义都不准确，一旦要给一个人人熟知的概念下定义，就显示出学院派迂腐而不实用的一面。正如人人都知道什么是美女，要精确地描述美女却很困难一样。
硅谷最著名的风险投资顾问之一罗伯森·斯蒂文说：“一块钱通过你的公司绕了一圈，变成一块一，商业模式是指这一毛钱是在什么地方增加的。”
著名的咨询公司埃森哲给出的定义是，商业模式至少要满足两个必要条件：第一，商业模式必须是一个整体，有一定结构，而不仅仅是一个单一的组成因素。
第二，商业模式的组成部分之间必须有内在联系，这个内在联系把各组成部分有机地组合起来，使它们互相支持、共同作用，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给模式下定义本身就违背了模式思维方式的宗旨。模式思维方式并不是在试图精确地量化，而是提倡要思考那些最重要的。就像要知道一个人胖瘦并不是需要知道他的具体体重一样。
刘彻登基主政不久，请来了大儒申公。申公看刘彻年轻，不相信他有励精图治、治理国家的能力。刘彻谈了很久，申公只说一句话——政策好坏关键看是否行得通。
简而言之，行得通就是有商业模式，行不通就是没有商业模式。这并不是我发明的定义，而是存在于所有人头脑中的定义。当我们看到一个企业的做法失败时，我们常说“它没有商业模式”就是这个意思。
这并不是戏言，我们日常从事的商业活动，尤其是和创新有关的活动，绝大多数失败的原因都是行不通，也就是没有商业模式。
前几年，许多IT公司推广一项叫“三防三表”的技术，家庭用户安装上这套系统之后，水表、电表、煤气表可以自动抄送到相关的电力、煤气和自来水公司，并且可以进行火灾和盗窃报警等。很多厂商大力推广该技术很多年，但终究没有形成实质性的市场。三防三表的失败并不是需求的问题，而是没有商业模式。三表抄送给相关的三个公司，用户并没有受益，他们并不在乎是人来抄表还是自动化抄送。既然能抄送给三个公司，谁来为建设三防三表埋单成了一个问题。
直到有一天，小区物业管理模式兴起，这种技术就被彻底埋葬了。因为小区的物业管理是区域性的机构，他们只要把这三种表安装在房子的外面，抄表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事。三防三表需要解决的问题不是通过技术实现的，而是通过合适的商业机构实现的。为了解决同样一个问题，有“商业模式的、行得通的”自然而然地战胜了“没有商业模式的、行不通的。”
某公司发明了一种可以在汽车行驶过程中记录速度的仪表。其实这种发明很简单，只要把出租汽车的计价器稍微改造一下就可以了。通常情况下，这种发明是没有商业模式的，因为没有人会对记录自己的车辆在哪个路段的速度是多少感兴趣。但是发明者同时发现了一种商业模式，他们伙同政府和主管交通的部门强制安装在用于运营的长途汽车上，可以想象他们并没有少赚取利润。
不是发明使他们赚到了钱，而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使企业赢利的模式。企业中的领导肩负企业模式设计的重任，企业的成功是通过模式实现的。模式成功了，企业员工和领导的努力会转换成滚滚红利；模式失败了，付出的心血只能付诸于流水。
CHAPTER22.1是谁创造了利润（5）
郭士纳做了什么？现在昭然若揭了吧！是他改进了管理？IBM基本上还是按原有的方法管理；他也没有像小托马斯·沃森一样做出了新的划时代的产品，郭士纳做的仅仅是将公司原有的产品和服务组合出一种新的可赢利的商业模式。
模式是纲，其他的一切都是目，纲举目张就是这个意思。原本是还是成本、负担的人力，在新的模式下成了资源。于是，同样的人、同样的产品从制造80亿美元的亏损到创造80亿美元的利润就不足为奇了。在郭士纳之前，IBM公司规模和产品线过长是公认的缺点。郭士纳通过商业模式的创新，反而将这些变成了公司赢利的理由。
再看看卡丽·菲奥丽娜做了什么？她花了190亿美元收购了康柏公司，目标是把惠普做成和IBM一样大，甚至要在规模上超过IBM，她的基本模式是大的就是好的。大是大了，好可就不一定了。商业模式没有赢利点支撑，再好的人才和资源配置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变成负债。
随便看看你身边的商业故事吧，那些成功者是完全因为有高超的智慧或者优异的资源吗？那些失败者注定就是一些笨蛋吗？显然不是。因为商业不同于学校中的考试，聪明和勤奋是取得好成绩亘古不变的法门，而商业的规则从来就不是既定的。
模式中的商业有了商业模式，再去组织企业中的各个要素就顺畅得多。比如企业中的人力何时是资本，何时是负债，采用商业模式的分析方法就会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标准：在完全缺乏模式的情况下，或者在模式不甚清晰的情况下，企业中的人员只能是一种负债。而企业往往是从这个阶段开始的，直到有一天，找到了现实的生存和发展模式。
当一种有效的赢利模式被表明确切无疑时，员工就成为了资本。
当一种商业模式被认为难以取得成功时，员工成了一种负债。试图通过增加人员或者资源配置的方式解决商业模式的问题，几乎无一例外都会遭受失败。
在一些行业，企业总是在疯狂地扩大、疯狂地裁员之间波动，这是因为企业缺乏对人力的需求的评估办法。通常的人力资源规划总是因为企业要开拓新的市场或者开发新的产品而被打破。
管理完善的企业，都有人力招聘计划。他们会通过一个机制统计各个部门的需求，然后汇总上来进行决策。这往往是90％以上的公司经常重复犯的有关人力问题的错误，因为几乎所有的计划都没有和运作模式契合起来，因此所有的计划都不现实。比如，一个新的部门尚没有摸索清楚有效的运作方式，以增加人数来解决部门的定位问题往往使情况更加恶化。
任何公司都是通过卖有形的产品或者无形的服务赚钱，但产品或者服务能赚钱的基础是商业模式。好的产品仅仅是其中的一个条件，假如没有一个可靠的商业模式作为基础，好的产品根本没有办法转变为财富。
这年头，指望发明那种独一无二的特级好产品，基本上是白日做梦。即使有这种产品，如果没有与之相配套的商业模式，照样会被竞争者迅速抄袭和超过。安徽万燕公司发明了VCD机，这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好产品。但是竞争者很快崛起了，钱当然装在别人的包里了。微软之所以名声不是那么好，就是因为它其实什么都没有发明；它所做的事就是看中别人的发明，然后仿效你的产品，以一种强有力的商业模式取代你。
所以，公司在设计产品和业务时，优先和缜密地考虑商业模式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现实中，有太多的公司抱怨资金不充足。这简直是废话。极端一点说，任何公司资金都不充足，因为所有公司存在的目的都是争夺资金这个紧缺资源。不是有了充足的资金才有商业模式，而是有了商业模式才会获得资金。
缺乏模式的情况——在新公司初创期，或者一个大公司要开展一项新的业务时，企业往往处于缺乏横式时期。几乎所有有过工作经历的人，必定会对其中一种情况有深刻的体验。在这种情况下，公司通常的做法都是招兵买马、招贤纳士。一番高歌猛进之后，往往会以偃旗息鼓而告终。因为在缺乏模式的情况下，公司或者部门的领导者和员工并不知道如何劳动才会获得他们希望的回报。
拥有模式的情况——当公司在进行相似产品线拓展的时候，或者用同样的产品拓展相似市场的时候，都是拥有模式的最佳时期。
咖啡领域有Maxwell、Nestle、Flogers（P
CHAPTER22.2乘数效应和扩展因子（1）
利润种子像天才一样难以获得，而扩张因子像知识一样易于学习。
从宏观上来看，经济发展是相对平稳的。即使出现大的动荡，经济变化的幅度也不是特别大。但是从企业这种组成经济的元素来看，大起大落却是一种常态。很少有企业保持平稳状态，要么直线式地上升，要么急剧衰败。经济和企业活动的这种对比，就像一杯看似平静的水，它的水分子却在做剧烈的布朗运动一样。
人们的视线中从来就不缺乏暴富和迅速衰败的故事，出于心理因素，我们通常情愿把这些归于运气。那些收益较好的企业或者明星企业，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成长极其迅速，他们通常都会赶上一个较好的商业机会。因此，人们更加信服运气的核心作用，而很少花心思解释和思考其中的非运气成分。
成功和失败之间起初也许只有毫厘的差别，最后的结果可就大不相同了，处于正向循环的企业成为“幸运者”，处于负向循环的企业则成为“倒霉者”。
UT斯达康是被人们赋予运气色彩的最著名的公司之一。不少人把UT斯达康的成功归为运气——它在技术上颇具争议性的“小灵通”产品。
小灵通产生的背景是，中国移动1999年从中国电信拆分出去。中国电信的固定电话业务在区域市场饱和，在新建固定电话平均成本高、收益低的情况下，需要一种新的手段解决发展的问题。于是，被认为技术含量低的小灵通由于不会受到竞争者强力的反击，而成为了最好的技术。
谁也不能否认，UT斯达康像任何成功者一样具有运气的成分，但运气却不能解释全部的事情。其中一个最关键的点是，中国移动在1999年才从中国电信拆离出去，而小灵通第一个试验网是1997年开通的。我们看看它们发展的历史，就知道，不是运气撞上了UT斯达康，而是它找到了机会。
让陆弘亮和吴鹰坚定将此业务做大这个念头的，是1998年初中国电信在浙江和江苏两省所做的实验——把移动业务作为处级部门独立出来。吴鹰为此特意跑去杭州，得出的结论是中国电信一定会将移动业务拆出去，到时它一定需要一个新的增长点。在接下来不到3个月内，UT斯达康就将新的解决方案研发出来：使用固定电话的交换机，无需运营商投入新的成本。他们把PHS技术巧妙地应用开发，后来形成加入UT斯达康专利的“PAS无线接入系统”，在中国市场率先推出。
时间序列证明了他们策划在先，运气在后。
2005年，由于UT的主导产品小灵通市场的萎缩，媒体一直反对对UT斯达康的追捧。华尔街各大投资机构甚至发出了UT斯达康将面临“市场单一，产品单一，客户单一”的风险警报。
“市场单一，产品单一，客户单一”并非是今天才出现的现状，这曾经是UT斯达康的赢利模式。UT的错误仅仅是没有在小灵通强势时，拓展成为一个主流手机供应商。
在一些发展非常平稳的行业，也会有很多企业迅速崛起。“小肥羊”虽然好像只是一个不很起眼的火锅连锁餐饮店，但令人惊叹的是从第一个店发展到全国有700多家连锁店，“小肥羊”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2004年，“小肥羊”连锁餐饮的营业额高达43亿元。
从现象上看，企业迅速上升或者衰败皆因产品是否入时或者过时。在产品背后，更起作用的因素是商业模式是否适时。
增益环路口碑营销就是基于一种对商业循环逻辑的理念提出的。“对一个好产品而言，更多的销售等于有更多满意的顾客，等于更多好的口碑。这将带来更大的销售额，和比以前传播更广的口碑……依此循环。在另一方面，如果产品有缺陷，良性循环会转为恶性循环：满意的顾客减少，好的口碑减少，于是销售量降低，坏的口碑增加，销售急剧下降。
对大众消费品而言，广告可能比口碑营销更重要，因为广告具有覆盖面大、速度快的特点。所以一些人认为，即使很烂的产品，在强大的广告攻势下，仍可以坚持一段时间的销售坚挺时期。但是口碑不同于广告，它是以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这种加速模型传播的。那些依赖于广告的短命企业，看中的是广告大规模覆盖效应，却忽视了口碑的加速发展效应。当产品质量问题造成的坏的口碑影响效应终于超过广告的大规模平面攻势效应时，市场就会崩溃。
而对于市场更分散的非大众消费品而言，口碑营销和口碑营销的变形就更为重要。因为在这种用户稀疏或者专业性较强的市场里面，广告的大规模平面攻势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样板这个词首先让人联想到样板戏。在电信设备销售行业中，样板会让人联想到样板点。因为样板点的方式是电信设备行业营销的一个重要手段。当一家新的公司发起一个新的产品推广时，样板点是一个非常必要又实用的步骤。样板点的情况在同类顾客中被迅速地传播，一旦形成一种增益的循环时，公司的高速增长就开始了。
CHAPTER22.2乘数效应和扩展因子（2）
“数字电视”是近几年广电部门和政府重点推广的项目。但是由于目前模拟的有线电视频道已经够多、选择已经足够丰富，“数字电视”在推广之时遇到的巨大障碍是难以做到比“好”更好，要想一下子提供比现有的模拟电视更丰富的节目太困难了。于是“数字电视”在各地推广都遇到了“两万户现象”——只要推广到两万户，就非常难以再进展，用户往往不增反降。这很简单，对于用户来讲，“数字电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进，又要付出额外的成本。一旦被用户中勇于尝试的“先锋者”认为是不好的东西，跟进者的市场就难以形成。
唯一的例外要算是青岛市广电。它利用当地政府支持，以小区为单位向原有的有线电视用户免费赠送一台数字电视机顶盒，同时停止原有的模拟信号有线电视节目输送，强行把模拟电视用户升级到数字电视。在青岛，赠送机顶盒的成本由数字电视频道中的分类广告客户承担，青岛数字电视收费价格则从原来的有线电视12元/月上升到22元/月。仅仅在去年一年，青岛就全面完成了60万用户向数字电视的转化，同时保持每天新增2000户的速度。
青岛模式的关键点是利用广电的垄断地位和政府支持。强制停止模拟信号的供应，用户没有了选择，只好选择数字电视。
如果是青岛模式是一个极端，小肥羊模式则是发现了涮羊肉的一种符合大众口味的吃法，并通过“连锁”使这种模式得到迅速扩张。
纵观那些迅速膨胀的公司，它们的共同特点都是发现了一种可赢利的方式、一种节实可行的做法，然后在这个点上，迅速拷贝、扩大战果。
IT系统集成行业向来是一个分散型的行业。在各行各业，聚集着众多的公司。起初用户需求非常分散，混乱不堪，真假需求掺和在一起，大家都可以通过各自的“关系”拿到一些项目。几年以后，有的公司从这些混乱的需求中，发现了真正的需求。它们在这个需求上准备了较好的产品和解决方案，于是分散的局面迅速被集中，采用了这种模式的公司迅速发展。
公司意志“商者无域，相融共生”是国美的战略，也是迅速崛起的公司的真实写照。多年以前的时代，一个成功的公司，多半会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耕耘。而现代企业的普遍意识是，既然我在一个地方能够成功，就没有理由不把这种模式扩展到另一个地方；既然在一个地方能够获得利润，就没有理由不迅速增加相关产品的花色品种。
关于企业成长，有两种过于简单的理论一直在推动公司的发展或者衰亡。一种理论认为“大”才是真理，毕竟现实中发大财的都是大企业；另外一种理论是所谓“快鱼吃慢鱼”，而不是“大鱼吃小鱼”。
实际上，“大”和“快”都是有条件的，这并不是企业成长的根本原因，只是在一个发展中形成的结果。“大”和“快”靠的是强有力的、健康的发展模式，一旦一种健康的模式在一定的地理或者物理范围内可以被成功地复制，“大”和“快”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企业的赢利和亏损大体上遵循这样的规律：模式×扩张因子＝企业的赢利或者亏损一旦一个企业发现了赢利的模式，扩展因子的寻找成了一件简单的事情。如一个做点心的零售店，他们一旦发现这是一个可赢利的项目，在这个点心店里有几种产品特别受顾客欢迎，连锁这种扩张方式就很容易被引入。一个零售商在一个商店经营一种品牌服装获利时，他很容易想到在其他百货商店里面增设零售店。
利润=利润模式×乘数因子扩张因子的简单性在早期没有受到广泛的重视。一个经营红火的火锅店，多年以来可能一直在位于重庆朝天门的老店里经营。一家感冒药品的制造厂，并没有迅速把它的产品线扩展到保健品行业。
现在的情况则是扩张因子被广泛采用，产业的格局产生了变化，这加快了产业发展的节奏，迅速崛起和迅速失败成为商业的常态。
早期的三九药业依靠其名牌产品“三九胃泰”经营得非常成功，“三九胃泰”在胃药领域的市场占有率也很高。由于市场的细分，其他企业迅速利用乘数因子把自己的产品也扩展到胃药领域。人们的胃病没有变，“三九胃泰”也没有变，但它的市场占有率却大大下降，因为胃药的品种增加了，各种胃病被无限细分种类的胃药占领。
当选择乘数因子扩张成为一种普遍方式时，不选择乘数因子的企业成为了牺牲品。毫无疑问，朝天门火锅扩张到沙坪坝，就会影响附近火锅的生意。所以在乘数因子的作用下，企业的兴衰更迭变得更加迅速。商业呈现出一种“人家这样玩，我也得这样玩；人家这样玩，所以我不能这样玩”的一种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当大多数企业全部选择乘数因子扩张时，总市场扩大的速度往往跟不上企业扩张的速度，“撇脂”成为一种常见的商业现象，因为新的平衡很快又在无利润点上建立了。
CHAPTER22.2乘数效应和扩展因子（3）
当一个企业施行包括多元化在内的迅速扩张时，总是受到一些学者的“教育”。而企业家并不理会这些，事实是双方各有道理。如果企业发现了一种可复制的健康模式时，时不我待，行业肯定要迅速发展这种模式。但是，在模式还没有被证明可行时，扩张往往确实是盲目的，企业也因此陷入混乱。
衰减环路《第五项修炼》一书中有这样一段话：50年代的大众汽车与80年代的卡式录影机，便是由于良好的口碑使其销售急速上升，而经常发生的银行挤兑风潮则是恶性循环的例子。
我们常听见的语汇诸如“滚雪球效应”、“连锁反应”、“恶性循环”和“贫者愈贫、富者愈富”都是增强环路的例证。企业也常运用它来增强新产品和新组织的信心。然而增强环路常会反向运作，而造成反效果。群众活动便常常受到这种影响。市场口碑也很容易反向操作，而造成销售上无可弥补的损失。
自然界中也可发现增强环路的现象。有个法国童谣描述这种现象：池塘角落最初只有一片荷叶，荷叶的数目每天增加一倍。一共需要30天，整个池塘就会布满荷叶。但是在前28天，根本没人理会池塘中的变化。一直到第29天，村里的人才注意到池塘的一半突然充满了荷叶，而开始关心起来。但这时候他们已无能为力。次日他们所害怕的最坏情形出现了：整个池塘布满了荷叶。这就是为什么环境的危机令人如此担忧的原因。特别是那些由增强环路所产生的危机，在问题被注意到的时候，也许已经太晚了。物种的灭绝也是如此，开始时通常不易发觉，慢慢地加速衰退一段很长的时期后，接着快速绝迹。企业的消失也是如此。
增强环路不会单向一直运作下去，最后一定会遭遇到极限，使成长减缓或停止，或转变方式，或反转方向。荷叶碰上池塘边缘限制的时候，也就停止成长了。“极限”是“调节的回馈”的形式之一。
当企业一旦处于负向反馈的曲线上时，企业的衰败便难以避免。
20世纪90年代，中国的商业是一个广告的时代，从白酒到保健品，从VCD到学习机，广告成为一个企业迅速崛起最重要的法宝。
1992年，一家知名媒体对北京、上海、广州等十大城市的万名青年进行了一次问卷调查，其中一个问题是，“写出你最崇拜的青年人物”。结果，第一名是比尔·盖茨，第二名则是史玉柱，他此时出名是因为巨人汉卡。随着计算机的发展，汉卡越来越没有市场。1995年，巨人集团进入保健品行业，并且准备在珠海盖最高的楼。
令史玉柱始料不及的是，此时国内保健品市场趋于停滞，而巨人大厦则像一只永远张开着的大口每天都要靠大笔的资金填下去才能继续成长起来，多线开战的恶果终于显露了出来。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史玉柱只好不断地抽调保健品公司的流动资金填补到巨人大厦的建设中，最终造成了各个战场的捉襟见肘、顾此失彼。1997年，庞大的巨人集团土崩瓦解，其倒闭的速度比崛起的速度要快得多。
质量被认为是所有商品品牌的核心内容之一。但是，常见的情况是，当企业一旦建立了一定的品牌形象之后，忽略质量的行动也就开始了，他们不必劳心费神地持续关注质量。在这一时期，除非少量的极端事件，其影响通常不会立即反馈回来。于是，衰减循环顺利地开始了，当企业意识到这一点时，结果往往已经无法挽回了。
创建之初的企业，销路通常并不顺畅，为了打开市场，企业只要口袋里面还有点钱，都会采取招聘很多员工的方式把公司迅速做大。实际情况往往是，企业对他们要进攻的目标市场缺乏足够了解，一波一波的进攻收效甚微，企业士气低落，陷入了负循环的麻烦之中。
一种没有赢利模式的项目也会因为企业的规模性而被放大，一个大型的企业涉足其他行业时，往往发生这种情况。
2005年3月末，长城宽带悄悄离开了入驻不到一年的东方银座。这家曾是国内宽带运营商一面旗帜的公司，正遭受着尴尬的一幕——原先将近200人的总部目前只剩30多名员工支撑。长城宽带是一个典型的处于衰减环路上的例子，在微薄利润的计算机领域拼杀多年，其疲惫是可以理解的。于是盲目地相信新的技术和新的应用带来的机会，然后高歌猛进，领先于传统电信运营商进入这个领域拓展。
在尚未在任何一个地方取得赢利模式的情况下，长城要带就把战线燃烧到许多城市，这相当于在亏损模式下乘上了扩张因子，结果可想而知。
宽带网络并非是一定会赔钱的行业，也不是一定要靠规模效益才能赢利。宽带服务赢利的关键因素有三个：第一，有无优势的技术竞争这个市场；第二，市场拓展的步伐和策略是否和市场的实际发展情况合拍；第三，能否找到有效参与竞争的方法。
CHAPTER22.2乘数效应和扩展因子（4）
这些都是通过较小规模的摸索就可以证明的问题，即使被证明是不可行的，亏损也会被限制在一个小范围内。而长城宽带做的事情就是在不成功的商业模式上累加上乘数因子，这样一来，随便烧掉几个亿的钱当然很容易。
为什么人们如此盲目迷信“快”和“大”呢？一半的原因来源于直觉，那些被广泛注意到的赚钱企业的确是“快”或者“大”或者“又快又大”。另外一半的原因则“归功”于世界上两个顶级公司的顶级CEO.
GE公司韦尔奇的“数一数二”理论和来自网络翘楚思科（Cisco）公司CEO钱伯斯的“快鱼吃慢鱼”理论同样出名。这两个企业的确都非常赚钱，但不要忘了，“快”和“大”只是他们赚大钱的扩展因子，寻求赢利模式本身则更加艰难。
为什么很多赚钱的公司是从车库里走出来的，或者是白手起家的？这并非偶然。因为与有钱的、有条件的企业相比，它们会更加小心翼翼地、谨慎地探索各种方式和手段。直到有一天它们的行动证明了一种模式的可行性，剩下的问题就是拷贝和发展了。
在商场上，有钱的常常迅速烧光，没钱的反而突然发迹。
实践已经多次证明，对“快”和“大”的粗浅认识，已经成为企业和投资项目大量亏损直接原因。简单地说，只要认识到“快”和“大”仅仅是赢利的乘数因子，而不是赢利本身，这种类型的规模亏损的问题起码可以避免一半以上。
衰减环路有时并非自身原因造成，而是因为竞争者发明了更好的商业模式。海尔的成功很大程度上造成了同行的失败。在家电产品供不应求的时候，大规模生产是一种明显的赚钱模式。如果大家都大规模生产，产品的增长速度就会远高于市场增长的速度。这时，另外一种商业模式开始占据上风了，那就是要满足顾客的质量诉求。海尔通过策划正好占领代表了质量的位置，于是家电业的商业模式变成了海尔的“游戏”。当大家的质量也很好时（关键是顾客认为是否好），服务又成为了一种新的“游戏规则”……
一旦一种新的“游戏规则”或者一个强有力的新版本出现了，原有的模式就被排挤到衰减环路上去了。
CHAPTER22.3艺术与科学（1）
不同行业利润分布情况为什么差别那么大？你准备进入的行业的赢利基础是什么？那些非常悠闲的公司为何具有超常的利润，而忙忙碌碌的公司反而苦苦挣扎？
公司的经营活动有很多，公司所在行业也有很多。这样组合下去，各个企业就呈现出不同的特质。在具体的公司中，哪个环节的改进最有可能创造利润？有人说是补齐最短木板，有人说要发挥长处，莫衷一是。
对“艺术与科学”的思考，出人意料地回答了企业通常都会遇到的重大辩证关系问题，它把所有问题集中到一个点上——在企业的所有活动中，哪些是艺术，哪些是科学，对企业因素或者环节的处理，其实等同于处理艺术与科学的关系。
我们还是因循俗套，先给出一个艺术与科学的定义，这是进入这个题目的捷径。
所谓艺术，就是你的做法和我的做法结果迥异。进一步说，即使我做同一件事，两次的结果也可能有很大的差别。
所谓科学，则是同一件事由不同的人做结果一样，完全可以重复验证。数、理、化是典型的科学，一个题目有特定正确的解，并且可以完全重现。而画一幅画，或者做一篇作文，即使是画鸡蛋这样简单的东西，或者做一篇固定题目的文章，每个人都会给出一个不同的结果，这便是艺术。
企业的管理运作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艺术与科学的混合体，因为既有非常普遍的原理，又有不同运作管理方式。比如，福特在创立并运作福特汽车公司时，他发现工人生产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四处走动，寻找材料或工具，花在这上面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干活的时间。“这样，他的工资少就不足为奇了——专门从事行走行当绝非高薪职业。”福特说，“我们把这种‘人找活’的状况改变为‘活找人’的状态，这就等于我们开始向装配线迈出了第一步。现在，我们的生产动作已形成了两大原则，即如果能够避免的话，首先，工人绝对不能多走动一步。其次，干活时工人不必弯下腰。”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流水线帮助福特建立了汽车王国，进而改变了我们生活的每一寸土地。他的流水线已经超越了汽车行业，被应用于各个行当，极大地提高了生产力，创造了上一个世纪史无前例的物质财富。
于是，流水线成了企业生产中的一门科学。泰勒的《科学管理》也主要是从研究动作和生产效率的关系入手的，管理也因此打上了科学的烙印。
公司运作是从艺术到科学的过程过去的一个世纪，人类创造的财富比以前人类历史的总和还要多。创造这种辉煌一个是靠科技创新，比如众多的发明创造；一个是靠科学管理，把生产管理运作过程中的一切细节程序化、规范化，从而提高效率。
公司的创建、生存和发展，也是一个从艺术到科学发展的过程。早期的公司，多半是手工作坊，依靠少量个体的努力和天赋，进行研究、生产、销售、管理等各个方面的运作。任何公司几乎都走过这样一个过程。
今日执IT世界之牛耳的思科公司，在成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完全依靠工程师的天赋和执著开发产品。当年公司的状况是手工制作，少量生产，运作管理极其混乱，完全缺乏专业的财务管理，公司内部充满了火药味浓烈的争吵。
戴尔公司更是凭着创始人戴尔在大学宿舍里替个别人攒兼容机起家的。微软公司一开始也仅仅是两个毛头小子编制程序……
所有的案例基本上都揭示了一个事实：公司的发展总是一个从艺术到科学的过程，而且这种过程永无止境，难以穷尽。
科学必然战胜艺术2004年5月，毕加索的《拿烟斗的男孩》拍卖了1.416亿美元，但这改变不了我们这个世界被科学占领的事实。
前不久，索斯比拍卖行拍卖出去一幅毕加索的肖像画——《穿蓝衣的少年》，价格突破了一亿美元。之所以能卖出这样高的价钱，肯定不是因为这幅画画得更“像”，价钱在很大程度上和画作的知名度、唯一性有关。
但是，这是非常不具备普遍意义的个案，况且这种个案和少数人的主观评价有极大的关系。就生产的效率和质量（哪个更像真实的）而言，画家基本上无法取胜于简单的照相机。绝大多数情况下，科学必然战胜艺术，尤其是在公司运作和经营管理方面。
生产环节上的事情是显而易见的，采用流水线这种比较科学的方式生产，其质量更有保证、效率更高是不用说的。
在研发环节、营销运作环节和公司人力资源管理环节这些自由度比较大、难以规范化和科学化的体系中，艺术在和科学对垒的时候，也往往败下阵来。早期公司的研发，往往特别依赖禀赋超常的天才。但是，要进行大规模的系统开发，有效的研发体系和管理方法才是关键。
CHAPTER22.3艺术与科学（2）
少数的营销天才在个别的项目和案例中可能发挥出色，他们所向披靡、攻城拔寨。但是从战争的全局来考虑，一个公司之于另外一个公司的竞争优势，则取决于其销售运作管理体系和销售平台的科学性。越是科学的东西，越能贴近这个环节运作的最大潜在效能，也越具备可复制性。在极其个别的项目上，两个不同的销售员可能会得到不同的结果，但从项目的整体上来看，正常情况下，能干的销售员可能得到11分，差劲的能得到9分。个人能力所产生的边际效益就是1分之差，而科学运作体系潜能创造的效益是10分。
发达国家企业的竞争优势，主要在于其体制的优势。在这些公司里，科学的战略、战术体系更加完备、更加深入，专业化能力更强。它们在和科学化程度弱的公司竞争时，往往能规避战争的偶然性，决胜千里。
科学是发展的既然先行者通常具有“科学”的优势，后来者是不是完全就没有机会了，那些建立了较为科学的体系的先行公司是否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呢？事实并非如此，后来者也有战胜先行者的机会。
福特公司的大规模生产和流水线当时看无懈可击的。他以非常高的效率生产，提供质量上乘、价格低廉的产品。为此，他把T型车以前的八种型号的车全部废除，只生产标准化程度极高的T型车。在当时来看，主流的观点是为了扩大销量，需要增加车的型号、品种，这是一种很自然的想象。但是福特认为，95％的人仅仅是购买车，而不是挑选车。也就是说，有什么样的车他们就会买什么样的车。提高生产率、降低价格才是扩大市场最有效的手段。实践证明，福特对了。
但是若干年后，多样性的需求兴起，福特拒绝承认这种趋势。为了表示高效率地生产单一品种汽车的决心，福特当众亲手砸毁了一辆新设计的车型。福特说：“我们公司的车有很多种颜色，但是它都是黑色的。”
而福特的竞争对手，通用汽车公司的斯隆抓住了多样化的机会，在1926年一举超越了福特公司。直到今天，通用汽车公司的规模差不多还是福特汽车公司的两倍。
在戴尔之前，IBM、康柏已经是很厉害的经营高手了，他们建立了科学的公司架构、管理体系和分销体系，运转起来，浑然一体、天衣无缝。
但是这些情况，在麦克尔·戴尔看来，恰恰是不够科学的表现。戴尔认为建立一个直销模式更科学。点滴的优势可以确保其生存，日积月累，在这种科学上建立的累积优势足以和现有的强势厂商相抗衡，进而以其优势超越现有的厂商并取而代之。
这个案例，也最好地证明了科学与艺术相比，对于公司无可替代的价值。如果麦克尔·戴尔没有建立直销模式的科学性，它便是不能复制的个体，这样和中关村成千上万的攒计算机出售的小公司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显而易见，这些小公司也是采用了直销模式。虽然未经调查，但是可以合理和武断地推论，当年和麦克尔·戴尔干同样事情的人肯定千千万万。
麦克尔·戴尔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他有效地建立了直销模式中那些科学的部分，这涉及到直销模式各个细节的设计。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把这套体系建设成为一个人人可做的科学体系，而不是仅仅少数人能玩的上乘艺术。
这个案例还说明了，在公司运作和管理中的科学体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一方面，科学的体系肯定存在可以优化的细节；另一方面，看似非常完善的、非常科学的体系中，也可能存在很大的漏洞。
纯科学的竞争是零和游戏我是学机械出身的，多年以前曾经在从事制造加工的工厂里工作，现在我仍然对机械加工行业的情况有所了解。后来，我又在系统集成、计算机销售、通讯、培训和咨询等许多行业从业过。
在对这些行业进行比较时，我发现了一个令人非常惊讶的结论，那就是效率越高的行业越不赚钱，效率越低的行业利润越丰厚。
效率越高越不赚钱并非怪论，很多人都体会到了这一点。
我以前所在的机械工厂，就其繁忙程度来讲，倒也是经常加班加点，但是一年到头每个人平均一年创造的产值不足十万元，更别说利润了。
就微观来讲，在一个公司内部，情况其实也是如此。那就是越忙的其实越不挣钱，而越挣钱的人其实越不忙。这并非戏言，也不是一个管理悖论。
现在流行的一种说法是：打高尔夫球超过标准杆的数目，就是你每个月工作的天数。高尔夫打得越好，其实工作得越少。打高尔夫是一个比较昂贵的运动，经常打的人当然有较高的收入，但是经常打的人显然也需要有较多的时间。
以此公式推断，世界上最著名的GE公司的前CEO韦尔奇，他其实每个月工作的时间是很少的，因为他的最好成绩是标准的72杆。如果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在高尔夫球场上练习，怎么能够达到这个成绩呢？
CHAPTER22.3艺术与科学（3）
一件HUGOBOSS的衬衣在中国制造，加工费所得为12美元，品牌拥有者所得为36美元，在纽约第五大道的商店里销售给顾客的价格是120美元。从产品的使用价值上来讲，对消费者的实际价值完全由生产者创造。制造车间全都是高效率运转的流水线，这是最“忙”的环节，但是制造车间的工人却只把最少量的钱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面。渠道赚钱的比率最高，为什么呢？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它本身的房租很高；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的销售速度其实是很慢的，它们其实是效率很低的。只有把低效率产生出来的成本分担到少量的消费者身上，商业才能正向循环，否则就只有垮台。而品牌拥有者，他们其实是没有做什么事情的，他们所做的仅仅是策划、营销（不是销售）和设计，但是却创造了最高的总价值。
这个案例典型地说明了一个最至关重要的商业原理，那就是纯粹的、科学的竞争博弈，其利润趋于零。
这和前面所说的科学必将战胜艺术是相反相成的商业规律。一件衬衣，手工缝制，由于难以重复，体现的艺术成分居多。和流水线生产相比，尽管对于个别人来讲手工缝制可能更合身，但就全局来看，流水线生产无论在质量还是成本方面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流水线这种科学的组织生产的方式，被一个厂商掌握是绝对的优势，就像当年的福特汽车公司一样。但是，这种科学工具被所有的公司掌握之后，他们之间又开始了新的零和博弈。实际上现在加工制造行业正是呈现了这样一种“繁荣”的局面——到处都是忙碌的、具有良好组织的生产工厂，到处都在生产廉价、优质的产品，但是他们就是不赚钱。
苏州是长江三角洲的一个工业重镇，它有两个主要的优势：一个是在长江三角洲靠近上海；一个是苏州有大量的训练有素的工人。世界500强企业有超过100家在那里建立了生产工厂。就在去年，苏州的GDP超过了深圳。但是了解苏州的人都知道，苏州人其实并不富裕，他们的收入也不高。到他们的超级市场里面，看看人们的购买情况，就可以大体上了解这些了。原因很显然，钱被资本家拿走了。但是，问题是资本家何以能拿走这些钱财的呢？这其中当然有足够写一本书的原因，但最根本还是一条：在纯粹的“科学”生产环节竞争中，无法创造利润。
无数的事实，证明了一个真理：现在靠科学生产已经无法创造利润，只能创造产值和就业机会，科学绝对地提升了生产效率，但这绝不等于利润。
进而，我们可以推断，在那些艺术已经死亡，科学几乎无法取得进步的行业中，竞争所呈现出来的态势竟然是零和态势，尽管这部机器高效地运转着。
利润的来源本质上，利润的唯一来源就是竞争优势。除了行业在一些时段的波动因素以外，在那些充分竞争的行业中，公司的利润一定趋于零，这是一个在经济学模型中已经被证明了的结论。
根据公认研究竞争的大师麦克尔·波特所著的《竞争战略》一书中的有关分析，本质的竞争优势其实就两种：一种是总成本最低，另外一种是产品差异化。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差异化竞争其本质上也是回避竞争，降低竞争的强度。
对于任何一个实际的企业来讲，相信在激烈的竞争面前，它们都在以不同程度的各种方式进行降低成本的努力，同时也在尽量地构造差异化。因为这两点已经深入人心了。
在本书中，其实我重点是在“推销”第三种创造利润和竞争优势的方案，而其他的篇幅都是围绕着这一点所进行的辅助说明。这个方案就是把“艺术的东西科学化”，在这个过程中，每前进一步都会为企业创造持续的利润。
对于一个高科技公司来说，在制造环节上，大家都采用了现代化的设备、科学组织的流水线，在这上面的竞争已经成为了一个无法创造利润的零和游戏。于是这些公司纷纷将这个部门以更低的成本外包出去，或者在劳动力更低廉的区域进行生产。
因为加工这个环节科学化程度最高，最有规律可循，所以也在客观上创造了外包的可能。
制造背后的研发，就不像制造本身那么科学。这个环节不像流水线那样易于组织和标准化，同时这个环节又承担了创造差异化、创造领先产品的任务，它创造了较高的价值。就是因为这个环节比较难于科学化和标准化，发达国家的企业才有机会领先于它们的竞争对手。比如，一个美国的高科技公司和中国的同类公司比较起来，尽管美国公司在搞研发时，需要支付更高的劳动成本，但是，它能以较为科学的方式组织研发，所以相对中国公司在效率上存在比较优势，足以弥补工人工资的劣势。
CHAPTER22.3艺术与科学（4）
利润大多数来源于把没有效率的环节向有效率的科学方式转化的过程中，而不是来源于直接采纳最终的成果。
当研发的某些环节的科学化程度相当高，可控性、可复制性非常强时，这些公司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就会把这些固化的东西外包出去，以压缩成本，创造巨额利润。印度的软件业繁荣就是这种转化的产物，从商业的性质来讲，这和中国的制造工厂是没有区别的。
相对于研发，营销受制因素就更多，更难于标准化、科学化。研发和营销的最本质区别在于，研发主要是企业内部的事情，而营销却要受制于外部的千变万化的环境。正是因为外部环境的千变万化，所以营销在公司的运作环节上必然是最无效率的，同时也是创造利润潜力最大的环节。
从一个基本的项目就可以看出端倪。争取一个金额上百万、千万、甚至上亿项目的合同是非常耗时、耗力的。但是，在整个运作过程中，真正对项目本身有作用的工作却是很少的。不外乎就是一个较为合适的技术选择和方案，一个较合适的成交价，一个比较好的实施方法和保证等。对项目本身而言，这些工作量加起来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是，对于厂商而言，正是这个小部分、毫无效率的工作创造了主要利润。
大家的工作都消耗在多方博弈上面了。正是因为这种工作无法程序化和标准化，而且结果不可预期，所以这种无效率的成本是不可缺少的。所有参加“游戏”的各方，必须为这种无效率埋单。由于大家都在这个环节上承担了较为沉重的成本，在这个“游戏”中，一旦哪一方在这一环节获得了些许的优势，这其实就是一个较大的优势。
厂商取得竞争优势的方法就是将这种无效的“艺术”区域，转换为有效率的“科学”方法。其途径是多种多样的，每个行业的方式不同，每个企业也不同。
可以说，在同行中处于竞争优势地位的公司，总是在那些大家都没有效率的区域实施和实现着相对有效率、科学化程度高的管理方案。
比如思科公司，他们生产的产品与电信应用的其他设备相比，是最难以确立竞争优势的。因为这种产品是开放的，可参与的竞争对手就会特别多。从行业特点来看，这个行业很容易形成像PC制造业一样的微利润行业。
但是，思科通过有效率的科学化前端管理，相对于竞争者而言就制造了巨大的比较优势。比如通过思科的定位，它成为了Internet代言人，坐上了这班免费的、快速前进的大巴。在前端市场运作的有效性方面就大大地超越了对手。它在前端游戏规则的领先表现在各个方面，它制定了游戏规则，从而大大地提高了销售的效率，所以能够创造超额利润也就顺理成章了。
微软公司的例子非常清晰地展现了其利润的根本来源是对前端效率的提升。在微软统治世界之前，计算机操作系统被多个公司提供的UNIX系统以及苹果公司的图形操作系统霸占。彼此之间为了竞争一个项目，要进行巨大的投入。在销售环节呈现出成本高、效率低的特点，因此售价也必然会非常高。
微软认定了个人计算机将会普及的趋势，就像福特认定汽车将会普及一样。于是，微软公司执行和福特公司一模一样的理念，那就是要薄利多销。他们做的就是提供开放的低售价的操作系统，这样做带来了两个巨大的收益：一个是市场的扩大；一个是前端销售成本的下降。微软的做法相当于把手工艺品变成了大规模制造，进而形成了垄断优势，使得销售前端这种极难以科学化、规范化的部门变成了“发货平台”，而竞争者却必须承担高昂的前端无效率成本。
IBM公司则是另外一个类型的案例。由于它是如此的庞大，其产品包括计算机相关的各个领域，以至于它的竞争对手如此广泛，以致于竞争对手销售的廉价的产品对IBM形成了各个击破之功效。1992年，IBM的亏损达到创纪录的49.7亿美元，人们普遍认为这种纵向一体化的公司已经过时。
1993年3月，郭士纳就任IBM公司CEO.他发现当所有的公司都在卖产品时，在单一的产品上IBM并不具备竞争优势。于是他们改卖解决方案，通过改变游戏规则，让用户忽然醒悟——“原来我真正要买的是解决方案”。IBM所用的方法就像苏格拉底的助产士辩论法一样：他声称，自己其实并不掌握真理，真理存在于每个人的头脑中，只是没有正确的引导使其生产出来。
当用户的头脑中产生要买的原来是解决方案的想法时。IBM早已经把解决方案准备好了，于是IBM的竞争对手被排除在外了。但是竞争者还是要支付前端无效的推销成本的。IBM通过这种对游戏规则的重新思考，使得在前端获得订单这个无效率的艺术环节更科学化了，于是他们获得了超额的利润。
CHAPTER22.3艺术与科学（5）
其他行业的利润同样来源于把艺术部分转变成科学的创造过程中。依据通常的观察，就饭馆这个普通行当而言，它是一个相当分散的行业。也就是说饭馆不是一个像汽车这种讲求规模的行业，在餐饮领域有千千万万的企业参与。
然而，麦当劳正是把这些艺术科学化了，把分散的行业规模化了，结果创造出年销售额超过300亿美元的企业。
在服装行业，制造过程很简单。一个较为先进的生产线价格并不昂贵。服装行业的这些运作都已经非常“科学”了。
人所共知，服装的利润区在于品牌。而品牌的营销和管理则不像流水线一样容易驾驭，难以科学化和规范化，在这一个由“艺术”统治的“王国”里还存在利润。
于是耐克公司干脆不要生产工厂，它仅仅需要科研和品牌营销两个环节。作为较低档次的竞争者，可以和耐克公司使用同样的机器生产鞋，甚至在质量上也可以做到和耐克不相上下，但是难以做到和它相匹敌的品牌。
在这个艺术性较强的品牌运作领域，耐克并不是靠一两个偶尔时兴的创意取胜，也不仅仅是单纯在巨星身上投入巨额的广告费用。使它保持长盛不衰的是其经营品牌的科学体系和方法。即使是这套科学体系和方法，原封不动地交给它低档次的竞争对手也不会有太大的用途，否则耐克公司中掌握这些规则的人也可以出来创业了。其中的原因是，这些科学方法适合其独特的企业背景。这种独特性和科学性的结合，是保持公司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
美国思维对于实现公司运作各个环节的科学化方面，是美国走在最前沿，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美国人几乎能在任何行业把企业做成巨无霸，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美国人擅长把本来属于艺术范畴的东西科学化。
对于美国的肯德基炸鸡，许多人都不陌生。但对它是如何打入中国市场的，知道的人却不多。
肯德基炸鸡打入中国市场之前，公司派一位执行董事来中国考察市场。他来到北京街头，看到川流不息的人流，穿着都不怎么讲究，就报告说：炸鸡在中国有消费者，但无大利可图，因为中国消费水平低，想吃的多，但掏钱买的少。由于他没有具体进行相关信息的收集整理，仅凭直观感觉、经验作出预测，被总公司以不称职为由降职处分。接着公司又派了另一位执行董事前来考察。这位先生在北京的几个街道上用秒表测出行人流量，然后请500位不同年龄、职业的人品尝炸鸡的样品，并详细询问他们对炸鸡的味道、价格、店堂设计等方面的意见。不仅如此，他还对北京的鸡源、油、面、盐、菜及北京的鸡饲料行业进行了详细的调查，经过总体分析，得出结论：肯德基打入北京市场，每只鸡虽然是微利，但消费群巨大，仍能赢大利。果然，北京的第一家肯德基店开张不到300天，赢利就高达250多万元。
这是从《细节决定成败》一书上抄下来的例子，不知道是否属实。依常理推断，为了增强故事的效果，故事前半部分可能是杜撰的，而后半部分应该是真实的。因为偌大的一个肯德基公司不可能随意地派一个人，连方法也没有就去考察市场。他们对市场分析一定是有方法、有数据、有分析、有报告的。
这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式思维，把市场做到很科学化。数据化。中国人开饭馆也会对地点、饭馆档次定位、风味等进行一个基本的评估。但是这种评估缺乏科学性，强调个人的经验和感觉，往往偶然性非常大。
不能僵化地理解科学化，肯德基可以发明、优化它的各个环节，把偶然性和随机性降到最低。但是，对于一个小饭馆，相信即使在美国也做不到这一点。
另外一方面，在把公司运作的艺术转化为科学的过程中，生产力发展本身的作用也是巨大的。艺术转化为科学和生产力发展之间是互为因果的关系，而不是一个单向的关系。
福特发明的流水线，就体现了这种互动的关系。流水线的思路是福特长期观察、分析、求证的结果，在发明流水线之前福特认定了这样一些逻辑关系：95％的人购买产品仅仅是产品被动的接受者，也就是你卖什么，他们买什么。他们对商品基本上没有自己特定的要求和思考。
5％的人需要特别的东西，他们是不一般但是却非常小的市场。
降低成本才是推动市场的主要因素。
因此，产品应该推行标准化而不是个性化。
只有在一个商品上花费足够的时间来进行研究，它才会在市场上占有有利的地位并为你带来高额利润。
用几百吨的火车从纽约运送几吨重的人到波士顿是荒唐的。因此汽车应该轻便、动力大，要尽量减少零件的数量。
CHAPTER22.3艺术与科学（6）
工厂中的工人大部分时间是在走来走去中寻找材料和工具，处于一种“人找活”的状态。
如果改变成“活找人”的状态，工厂的生产效率会大大提高。
正是在每个环节的思考最后才形成了整个生产流程的科学化。
美国人的做法就是试图把每个部分尽量科学化。当然，他们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前不久，沃尔玛搞了一个试图科学化的事情，最后却以失败而告终。
沃尔玛认为，它足够多的客户数据是很有价值的，它花费了大量的投资，建立了一个客户数据统计分析系统，希望把这些统计分析数据出售给其他需要的公司。项目历时很长，最后却发现这种统计分析数据并不像预期的一样有用，这个系统以失败而告终。
我们当然不是说美国方式在商业上一定会成功，关键是这种思维方式的价值。有一个用户希望找一个咨询公司对它的营销进行设计，竞争者中有中国土生土长的咨询公司，也有外企。在竞争项目中，外企拿出的文档有几千页，而中国公司仅仅拿出了一个不到百页的方案。竞争这个项目的时候公司老总要亲自上阵。那家中国公司的老总后来对我说，看到这种对比的时候他脸都红了，因为特别不好意思，觉得人家太专业了，而自己的公司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仅仅有一些“点子”的“点子公司”。不过，后来他们还是成功地争取到了这个项目。
从个案来看，厚厚的东西未必就比薄的东西管用。但是，建立在科学方法之上的分析，肯定比“点子”的偶然性小，而且只有科学的东西可操作性才强。
CHAPTER22.4科学之路（1）
那些能够最好地发挥知识工人生产率的国家，将在世界竞争中占有优先地位。
——彼得·杜拉克当我们认识到工业化组织生产的方式胜于手工作坊，科学化的流程和管理设计胜于艺术化的基于个人能力的操作之后，如何完成这一过程便成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在前面的表述中已经零星地涉及了这个问题。归纳起来，科学是由众多的原因和方法促成的，而不是一个单一的因素和过程。
模仿效应模仿效应在科学化的发展过程中是最为重要的。福特发明流水线之后，其他汽车制造公司也会模仿福特的方法，发明他们自己的流水线。科学组织生产的方式在汽车行业获得成功之后，也会衍生到其他行业。
模仿首先是从那些科学化成熟度极高的部分开始的。多年以前，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每年每个人只能生产一辆汽车，而丰田汽车制造公司每人每年可以生产超过200辆汽车，他们的生产率是中国的上百倍。这是难以想象的差距。
通过组建合资公司和技术引进，十几年以后的今天，长春一汽的劳动生产率提高到了每人每年31辆。模仿效应是艺术向科学转变的主要方式。
某公司开拓海外市场，发现竞争对手为用户提供的材料中，项目方案的厚度远远超乎寻常，同时他们还提供一些有关市场预测、经营策略、财务分析等方面的咨询服务。
比如项目招标书中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如何保证在该国的售后服务？
该公司答曰：满足，我们有三级服务体系，一个是在这个国家当地有完善的售后服务；在欧洲建有服务中心；在公司总部有完善的售后服务体系，有24小时热线电话支持。
这种答案在中国被认为是标准答案。在这个国家这种方式的回答得分为零，因为在他们看来，这种回答其实没有回答实质问题。按照他们的理解，应该回答的问题包括：作为一个非本地化公司，如何提供本地化的服务？
在服务时间承诺上如何实现？如果达不到服务承诺，有什么措施来制约你们？
如果你们公司倒闭，后续的服务问题如何解决？
显而易见，中国的标准答案显然是在走形式，而人家要求回答的那几个问题才是实质性的问题。
相信这个公司经历这个事件之后，自然会深入研究，给出一个较好的回答。这在艺术化向科学化转变过程中就迈出了一小步。
思维转变外部力量的推动使这种转变始终处于被动的状态，而且其转变效率非常低。思维方式的转变是一个主动因素。
在制造行业和流水线上，员工的职责是很清楚的。但不是所有类型的企业，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在科技类公司或者一些高利润公司，员工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状况是一种普遍现象。于是“职务说明书”应运而生，在有关人力资源或者流程的咨询项目中，职务说明和考评体系是一个必有的选项。
对于中国的企业而言，由于思维定势的存在，“职务说明书”实际上形同虚设。但是这种事情搞多了，人们的思维方式就会潜移默化，公司的组织方法就会慢慢地从先有人再找事来干，向先规划事情，然后再招募相应的员工转变。公司组织的科学化程度就提高了一步。
正在发生的变化时下，IBM正在推广它的“因需而变”的电子商务解决方案。目前仅仅是理念推广阶段，没有人真正理解其确切的含义。IBM公司技术与战略副总裁伯杰的话或许是众多解释中最切中要害的一个，伯杰说：“商业运作将更为严谨有序，这会是21世纪最重大的变革之一。那时，我们将能运用更先进的技术和工具，对业务进行设计和管理，继而推动业务的变革。
“如果来审视大多数专业领域的发展史，就会发现，在每个领域开始起步时，其任务处理方式大多都是临时和无序的。随着人们在该领域的继续深入，科技随之被引入，这种随意性即开始向秩序化发展，我们将其视为实践与科学相结合的过程。物理学中如此，医学中如此，桥梁架设、高楼大厦的建筑中亦如此。我相信，在商务领域，在遍布全球的商业机构中，这个结合过程也即将开始。”
这分明就是本节内容的另外一种具体的说法，翻译成本文的话就是商务艺术化成分比较多的领域，在21世纪将向科学化转变。
艺术永存科学在商业运作中取得了惊人的成绩，就面向“物”的过程来说，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中，科学化取得了令人惊讶的进步和广泛的传播。
在十几年前，发达国家在生产环节上的效率还是难以想象的事。今天，我们也采用了同样的流水线，一些行业和工厂的生产效率也达到了和发达国家同样的水平，而且这种趋势正在加速，这也是从微观上解释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增长的基本原因。
CHAPTER22.4科学之路（2）
但这并不代表个人技巧（艺术）和机遇对商业的作用将丧失。在面向“人”的过程中，科学取得的进步是有限的。
比如在销售环节中，尽管能够通过各种商业模式、商业工具、销售管理等整合效率，但难以取得令人振奋的进步。当所有的环节都变得非常科学时，智力将成为一种多余的资源，人会感到非常沮丧。现在人们之所以乐此不疲，是因为智力因素在一些商业环节中还非常重要。
这就像炒股一样，即使采用先进的模型和分析工具，也难以将证券分析变成一种精确的科学，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博弈难以用精确科学的方式描述。
前几年，IBM研制的“深蓝”计算机和卡斯帕罗夫对弈，“深蓝”有几次取得了胜利。但这丝毫证明不了科学终将战胜艺术，因为这个故事只能说明在处理“物”（下棋）上面，计算机取得了和人类似的能力，这和用机器生产出来的产品比用手工生产出来的更好没有什么不同。
CHAPTER22.5外部工作和内部工作（1）
内部工作主要是提高生产效率，而产品本来已经过剩或者过时，这时，内部管理得越“好”，员工就越累，赔钱也越多。
一个企业的工作包含内部工作和外部工作两部分。最典型的内部工作就是围绕着把产品生产出来而进行的一系列开发、生产和管理工作；典型的外部工作则是销售。
我们发现，内部工作更容易控制并具有比较高的效率，这个部分容易被科学化。外部工作是和客户打交道，会受到客户的制约，所以会产生大量的无效率工作。
内部工作的对象主要是面向物的工作，外部工作对象是面向人或者市场的。前者的情况是工作者是动态的、可调整的，工作对象是静态的，所以容易将工作的方法和效率调整到一个较好的水平。后者的情况，则是双方都是变量，因此很难将工作效率提高到生产线的水平。一个研发人员可以比较容易地计算和掌握一项工作的进度，但一个销售人员就算是约一个客户吃饭这样的工作也主要取决于对方。这样我们得出了一个基本结论：内部工作更有效率、更科学，而外部工作则更无效率、更艺术化。
30年前，中国市场尚处于产品紧缺时期。那个时候，只要有办法生产出更多的产品就能赚钱，企业赢利的关键在于内部工作。很快，这个问题就解决了。改革开放，引进外资，更重要的是引进那些在发达国家早已经科学化的生产方式、管理方式和流水线等。由于内部的效率在很多方面得到质的提升，于是为企业创造价值的重点转移到外部工作上来。
在产品过剩时期，人们组织生产，甚至组织研发和创造的能力大大提高。现在那些赚钱的企业不是因为生产、研发了独特的产品，而是它们更有办法把这些产品交付到消费者手中。在微观上来看，能否争取到某个具体的订单取决于参加销售活动的具体人。对企业来讲就不是这样，外部工作的实质是有更科学的办法得到订单。
微软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为什么大家都在用Office办公软件。不是因为这个软件更好，即使现在它确实比竞争性产品更好一点，这也是销售得好导致的结果而非原因。1998年，流行的网络浏览器还是质量更好的Netscape的Navigator，现在的浏览器市场已经被IE一统天下了。因为微软有更好的外部问题解决战略——和操作系统捆绑起来免费赠送。
“瓶颈”也是目前比较流行的词汇，外部效率低下，难以进行科学化的整合，理所当然地成为企业生存和发展的瓶颈，能较好地解决这个问题的公司战胜了束手无策的公司。
客户化战略就在产品日益过剩的时候，客户导向的战略和管理方式获得了普遍的认可。但是真正能够在它们所处的领域里面理解这种战略精髓，并娴熟运用的还只是少数的行业翘楚。
对客户化战略最基本和普遍的理解就是：在最简单的“点”的层次上看待问题。比如研发产品不能以自己的兴趣和特长为导向，要设计那些客户更需要的产品。销售人员应该更贴近客户，倾听客户的心声和需求。在服务领域，员工要有更好的服务态度等。甚至，现在连管理大师和营销大师，也只不过是在这个层次上进行了更深入的挖掘。他们指出，用户的需求不仅有表面的用户已经明确表达的需求，还有潜在的需求；企业不仅要注意到现实的需求，更要关注将来的需求；用户不仅有需求还有欲望，因此，不仅要满足需求还要满足欲望等。
稍微深入一点，会涉及到“线”。这类企业会把从研发到市场的各个环节理顺，比如从市场的需求到研发反馈建立了一个更好的、更有效的渠道。对市场需求的反馈更及时，就建立了更好的用户售后服务体系。
但是行业翘楚却超越了这两个层次。它们是从“面”上看待客户化战略的，把外部工作战略的管理也纳入到管理范围中来，达到的总体效果是从根本上解决外部工作效率低下的问题。
微软做到了这一点，它是通过垄断方式实现的。外部客户只要购买操作系统就是Windows，只要购买办公软件就是Office.这样它的外部工作效率自然是非常高，它的唯一成长瓶颈就是世界上的人口还不够多，世界不够大。
IBM也做到了这一点，尽管它没有在一些行业形成绝对垄断。在一个项目中，你可以不购买IBM产品，但是综合来看，目标客户还是必须依赖他的产品和服务。郭士纳对IBM的调整不是像当年那样倾尽全力——设计出IBM360大型计算机，而是看中了外部服务市场的商业机会。根据这个商业机会，他把IBM独特的资源、外部市场的需求、内部的组织结构和作战方队结合起来综合设计，使得取得外部订单的工作特别有效。所以IBM从面上解决了客户化的问题。
CHAPTER22.5外部工作和内部工作（2）
而对比公司如何呢？它们都是从点或者线上看待客户化问题的：在一些专业的细分服务领域，开发或者收购了产品，比如IT服务或者咨询服务。似乎它们更加注重“系统集成”。结果呢？它们面对了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难以取得订单。原因是它们没有能力把公司资源和外部需求以及公司的管理战略结合起来，解决订单获得问题。
微软和IBM都不是我们所能效仿的对象，对于一个小型的公司来讲，是不是受制于自身资源的限制，就不可能从面上来考虑客户化战略呢？当然不是，即使一个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挣扎的公司，在面的层次上考虑客户化战略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单独一个项目的取胜可以靠更优秀的销售人员和偶然因素形成的客户关系。但在一批项目中取胜，则要靠整合好公司相对有竞争力的方案。同时，还要有一个好的、训练有素、统一协调的作战队伍。在一个行业中取胜，就必须系统地考虑公司的全部内容。公司的一切设计都是为了解决获得订单这种外部工作效率低下的问题。于是公司细节设计展开了，建立什么样的销售机构、组织结构是最有效率的？销售当中通常都需要哪些关键的步骤？这些步骤分解后如何优化，如何通过对员工的培训，让他们掌握操作这些步骤的专业知识和技巧……
外部工作必须纳入到公司的管理中来传统上仅关注内部人和事的管理已经被认为是无能的管理，也无法取得良好的绩效。对于一些初创的、没有模式和资源可继承的企业来讲更是如此。
即使那些成熟的、运作良好的公司，员工也在私下嘲笑那些天天盯住内部考核，将工作的全部内容放在内部的组织结构和人员纷争上来的管理者——这些管理者常常被定位为无能但负责任的管理者。在任何一个公司都有一堆这样的管理者，他们筋疲力尽地认真地干着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另外一类管理者是一线优秀作战员工出身的，他们确实能“攻城拔寨”，但是也常常被指责为管理绩效不佳，缺乏战略眼光。
而被推崇的管理者则是那些真正能够解决外部工作问题的管理者，所有赞扬的词汇都会累加在他们的身上。
一个企业出问题的时候，其表现形式是内部出现了不团结，人员不稳定，管理混乱，内部纷争不断，缺乏战斗力等。但是，外部问题才是自变量，当产品卖得好，公司赢利状况良好时，这些问题从来就不会出现。
缺乏对外部战略统筹考虑的管理者，常常把注意力集中在内部。他们会给员工施加更大的压力，一级一级地传递，就像保险公司把任务分配到个人一样。例如，银行业普遍采用了把存款任务分解到个人的做法。
企业在发生变化时，外部工作的有效性常常是自变量，而内部工作则是因变量，这一点并不为人所知。大众观察到的事实是因为内部乱了，外部才搞不定，或者由于内部管理井井有条，才取得了外部的胜利。
思科就是一个鲜明的案例，思科创始人桑迪·勒纳和伦纳德·博萨克他们夫妻俩都非常不擅长管理。在引进钱伯斯之前，公司内部勾心斗角、纷争不断。
大多数外部评价很高的公司，或者是绩效很好的公司，他们内部的员工并不满意公司的状况，诸如低效率的组织，冗余的员工，无能的上司主管等等。找到一个在表面看来很风光的公司很容易，但是找到一个连内部员工都满意的公司实在是太难了。员工抱怨的这些也确实是实际情况，但这些糟糕的状况对公司的绩效即使不能说毫发无损，起码也影响不大。为什么呢？因为公司的生命线在于解决外部问题的能力，优秀的公司在和其他公司争取订单时经常取胜，这就已经足够了。
不是说对内部管理保持适当的张力是没有必要的，而是说，在缺乏全面地把外部问题考虑进来的情况下，内部的管理常常失效。在一个低效率的难以取得订单的体系下，给员工制定高额的任务无异于缘木求鱼。而实际上很多公司和企业却恰恰就是这样运作的，结果当然是一个接一个地失败。
对外部的管理问题是模式识别问题除了少数非常愚蠢的管理者以外，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外部问题的重要性。因为人人都明白再好的产品、再好的队伍，如果不能获得订单也是白搭。只是外部的问题不像内部的问题，一个原因是，外部情况不在管理范围内，所以即使有人关注，也很少有人把外部的问题纳入到管理问题中；另外一个原因是，外部的问题总是不那么明朗：用户要采购什么样的东西、怎样把用户搞定，这些问题的难度在于除了我们缺乏完整的信息以外，有时候连客户自己都说不清楚。
换一个角度看这个问题，就有了一点进展。一个新兴的公司要销售产品，或者一个公司试图进入一个新领域。公司应该怎样考虑策略，是寻觅那些天才的推销员还是建立较成熟的市场分析和有效的组织保障？显然是后者。尽管小型的公司常常依赖前者，大的公司也要精心遴选要招聘的人，同时要通过培训来提升人员的专业水平，但总地来说，没有一个公司敢确信其员工平均素质高于竞争对手。这就说明，大多数人在解决外部问题时，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基本思路。
CHAPTER22.5外部工作和内部工作（3）
在卫青之前，汉军和匈奴作战一直处于守势，尽管汉朝的国力比匈奴强大得多，汉军没有什么良策来对付匈奴。朝中大臣通常凭直觉认为匈奴人野蛮，因此更骁勇善战。直到汉武帝和卫青系统地思考了战略问题，认为应该以快制快，在作战中要把军事情报和保密提高到战略高度重视，汉军才改变了对匈奴作战的被动局面。
华为公司只有一样是一直领先的，那就是解决外部订单问题的综合能力。一般的公司都会发现电信公司在采购时既有技术因素，也有人的因素。在人的因素里面，关系因素是至关重要的。关系因素本来具有很大的随意性，但华为公司却把它看成一个系统的工程，通过有效的组织推进来解决外部订单问题。在作战细节上，把这个系统工程分解成步骤，便每个普通的员工都有能力完成这个步骤，这样就把解决外部不确定的“艺术”工作，相对多地转化成了“科学”工作。因此，在外部工作效率这个关键的“瓶颈”上，情况得到了改善。其外部表现就是华为公司成功率极高的整体销售能力，这意味着华为公司在竞争中，占据了正向反馈曲线。
从局部来看，外部工作也是一个一个的点，但是从全局来看则是模式问题。就像由发光二极管构成的大屏幕，在局部看是一个个不同颜色的点，在远处看就成了图案。
这个电信局采购员“好这口”，另外一个则不吃这一套。这个银行需要这样的服务，那个企业需要另外类型的服务。但在郭士纳这样的战略家看来，这里面蕴藏的商业机会有一种共同的模式，他们能通过有效的企业设计“吃下”这块市场来。
商业的演进使外部问题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琢磨。点对点的作战方式命中率越来越低，行业的总体利润发生了大规模的转移。只有把外部问题纳入到公司的管理中，而不仅仅是偶尔关注，公司才有望形成有竞争力的体系结构，这才是面向客户化企业设计的要点所在。
商业模式分析和设计
经济学是一门按照模式进行思维的科学，而模式本身又夹杂着艺术，这种艺术就是能选出适合当前世界的模型……出色的经济学家十分稀少，因为要运用“有准备的观察”才能捕捉到好的模型，尽管这种天赋并不需要高度专业化的知识技能，但却显得十分难得。　　约翰·梅纳德·凯恩斯
CHAPTER33.1商业模式的三要素（1）
过去在农村，学木匠要三年出徒，在三年的学徒期间，不但干活拿不到报酬，还要向师傅交钱。用阶级的观念来看，可以笼统地把这种现象叫做剥削。从经济的观点来看，则是因为这种买卖对双方都合算才形成了一种交易模式。学木匠的人一旦出徒，他就可以用这门手艺“吃”一辈子饭。
现在，这种模式早就过时了，因为一方面，行业之间的壁垒越来越小，学木匠越来越快；另外一方面，一门手艺，也很难保证你“吃”一辈子，改行是常有的事。“懂行的人越来越多”和“不懂行的人越来越多”是都成立的等价命题。
日前，互联网上最火爆的公司Google公司花费1800万美元在旧金山全城部署无线局域网接入服务，引起了电信接入运营商的联合抵制和恐慌。Google所采取的模式非比寻常——全部接入服务均免费提供，Google则通过广告的方式赚钱。
行业壁垒的消失，使所有人都成了“外行”
行业的重新组合，预示着企业新效率革命的开始。
这是一个外行常常让内行感到汗颜和恐慌的时代，商业壁垒的消失意味着一个行业要在更大的范围内配置资源，不同的企业审时度势，采用不同的策略。同质竞争就像流感一样，人人讨厌。但是，真正的异质竞争来临的时候，可能更是毁灭性的灾难。采用不同商业模式的运作效率可能大相径庭，于是，新的平衡又建立在新的效率点上了。
在IT行业，各玩家正在进入对方的领地。
IT行业正在发生的变化是许多行业变化的典型，在这个行业，“井水正在犯河水”“泾渭正在变得不分明”。所以法国电信公司认为，长期地看，“我们的竞争对手是IBM”。
“怎么玩？”这是所有人都头痛又必须面对的事。更糟糕的是，我们关于转行方面的知识和思考力又出奇地匮乏。大多数的参与者只能盲打莽撞、疲于迎战，但企业则陷入了垂死挣扎的困境。然而仍然有少数的“模式思维者”通过系统的思考和设计，迅速地发现了领先的商业模式而获得了令人称羡的业绩。不管是Google还是盛大，归根到底，它们都是成功商业模式的受益者。
商业的迅速发展要么极大地促进了个人知识和经验过时要么导致延伸的可能性，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发生，取决于运气和你的策略。
人们津津乐道地谈论IBM前CEO郭士纳作为一个外行成功地拯救了IBM，说他原来只是一个卖饼干的。而实际的情况是，郭士纳此前有着咨询服务、金融服务、食品销售等多个行业经验。郭士纳对IBM的变革和这些行业经验的移植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2005年9月8日，沃尔玛旗下的会员制仓储式超市——山姆会员店的首席执行官凯文·特纳（KevinTurner）出任微软首席运营官，“外行领导内行”大有风靡之势。
如何在不熟悉的行业找到新的机会？“外行”如何才能变得比“内行”还“内行”？单纯的模仿式学习显然是行不通的。于是，我们头脑中与生俱来的一个巨大的矿藏被发掘出来了，这就是模式思考，反映在在商业上就是商业模式的设计和分析。
关联性王博是某公司的一个培训教师，他的出场费是3000美元一天。在公司时，他的课程比较好销售，目标顾客也很单纯，主要是移动公司。他认为，就这几门课程来讲，其实质内容和该公司其实没有多少关系，自己完全可以独立胜任讲课的任务。多年的培训经历使自己对这个行当有了一定的了解，原有的客户关系也是一个不错的基础。于是王博从原公司辞职，创办了自己的培训公司。因为有一些准备，开始公司还是有点单子做，但后来单子却越来越少，最后变得很难再接到生意。他只好关闭自己的公司，重新打工。
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相对简单又不需要维护的产品为什么无法销售呢？因为现代商业已经被复杂的流程和关联性搞得接近窒息，尤其在和企业而不是最终消费者打交道的行当。看起来销售的都是一个个产品，实质上产品只不过是金钱流动的载体，最重要的商业已经被各种复杂的流程、背景因素以及人们的意识形态关联起来。关联要素是商业模式的重要的组成部分，无法破解这种关联要素就无法获得商业机会。
一些输出无形产品的行业典型地证明了这一点。在咨询行业，咨询公司给客户的交付件仅仅是打印下来的幻灯片文档，这些文档的价值少则几百万，多则数亿元。尽管有一些保密措施，要想得到这些文档也不是很难。如果你在文档的基础上还希望得到专人的指点，同样也算不上是很困难的事情：有很多从咨询公司离职的员工就在专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但是收费要低廉得多。即使这样，咨询行业仍然是一些大公司的天下，众多的小公司只能偏居一隅、混口饭吃而已。
CHAPTER33.1商业模式的三要素（2）
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是，在咨询行当已经形成了一个牢固的、难以突破的关联性，小公司找小公司咨询，大公司找大公司咨询，其他的可能性非常小。“门当户对”曾经被简单地认为是封建思想，而在商业上却越来越讲门当户对。
商业模式的三个要素比如咨询公司有A、B、C、D，某个行业企业有甲、乙、丙、丁。由于一些原始因素，甲公司选定A公司作咨询，通过咨询A公司也足够了解了甲公司。过一段时间，乙公司想作同样的咨询项目，找谁呢？当然是A公司。因为甲公司是乙公司最主要的竞争对手，他们当然希望多了解一些有关甲公司的商业情况。在这个案例中，A公司加强了其商业关联，在一定的时间和范围内会形成巨大的正向循环的竞争优势。
IBM是服务业的偶像，它服务范围大、收费高昂，但是却有持续的、源源不断的生意，因为它已经和“豪门”建立了一种正反馈的关联。这些“豪门”，提供同样的产品，即使你收费再低，人家也不会让你进门。
曹雪芹可能是较早明示关联性的人之一。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皆有关联，他们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在这里，我们对这种关联性的理解还在“关系”层面，而现代商业的这种关联性要比关系复杂得多。随便到《财富》杂志中排名500强企业的网页上看看，你就发现它们之间基本上都是互为客户关系的。这不是偶然现象，也不是因为这些企业足够大、客户足够多而形成的一种概率事件，这是因为它们彼此皆有关联。
微机是一种标准化程度极高的产品，几乎不存在任何生产难度，世界上生产个人电脑的厂商有千千万万，但是位于前三位的戴尔、惠普和联想就占了整个市场40%的市场份额。这个行业之所以形成了集中的现象，不是因为领先者具有更高质量的产品，也不是因为它们的性价比更高，更不是所谓的服务，而是因为商业中的关联性促使了这种趋势的形成。
为什么一个大公司很难买一个小公司生产的电脑？不是因为小公司的产品质量没有保障，也不是因为缺乏服务。实际上，现在微机的服务和产品已经出现了分离，专门的服务公司可以为任何品牌的电脑提供服务。更不是因为我们通常所说的品牌，而是关联性的原因。
在面向机构而不是个人销售产品时，关联性的作用尤其明显。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恰当的词汇来描述这种商业力量，于是人们都笼统地将其称为品牌。在商业概念中，品牌就像一个垃圾箱，凡是说不清楚的东西都归结为品牌。一个工业产品公司的品牌部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品牌，也不知道品牌部门应该做些什么。
如果把这些部门的名称改成关联性部，任务自然就明确了。找出商业中的关联因素，努力克服关联性的障碍，这是就是任务。而品牌部能让人联想到什么呢？就是打广告。实际上广告对工业品的作用和消费品是根本不一样的，有很多公司就是因为部门起错了名字而做了过多的无用功。
商业运作中头等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潜藏的关联性因素或者关联性障碍搜索出来。每当你发现了一个关联性的障碍，你生意失败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动态性“1520年以来，世界上只有85个机构存活至今，其中50家是大学。大学依靠梦想、依靠希望生存下去，这就是大学的历史。”
这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校长李·C·柏林在第二届“中外大学校长论坛”上说的话，曾被很多人引用。但是，这句话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那就是作为一个机构，大学并不会比其他机构更有梦想，也不会更有希望，之所以大学中存活下来的较多，几乎完全是因为大学模式的超稳定结构。尽管大学也有竞争，但这种竞争是一种正向的循环往复，大学之间的位置关系很难被改变。大学的循环可以简单地表示为：有名气的大学可以招到更好的学生获得更多的经费支持有名气的大学。即使有新的学科诞生，有名气的大学还是会比较轻易地凭借其固有的资源占据新的制高点。
在这个循环中，很少出现变化的因素，而商业则是易变的。但是，并非所有的行业都如此，咨询行业就是易变的，今天是这种类型的咨询项目，明天则是另外一种，这种情况下，“游戏”规则就成为别人的了。“今天表演着呼啦圈的销售天才，明天就可能去领救济金。”里斯在《定位》中这样写道。
以静态的观点来看，商业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也没有什么风险。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十年前的创业机会真好！十年后人们还会说同样的话。
总体上看，商业要靠相对稀缺赚钱。由于商业趋利的性质，很少有一个行业、一个环节、一种模式能保持持久的利润。于是，利润开始在不同行业、同一行业上的不同环节或者不同的经营模式之间转换。商业意识、商业嗅觉的增强，使得利润区被新加入的竞争者迅速占领，商业利润很快发生了转移。
CHAPTER33.1商业模式的三要素（3）
系统性不久前，作者去一个小规模的书店买书时，和书店的老板聊起来。我询问如何，他介绍道：“起初我们就是瞎进，如果半个月之内没有销售出去一本，我们就把这种书退回去。时间长了，现在我们有经验了，基本上知道了这个地方哪些书好卖哪些书不好卖，这样我们进货就有规律了。”
绝大多数企业经营的经验就是这样获得的。这里所说的经验，其实质是掌握了导致结果的那些系统原因。
“经验的一个主要内涵是对系统因素的把握。”这个结论并非在玩无聊的文字游戏，它为积累经验指出了一条相对明确的道路。譬如两个人做同样的一件事情，获得经验的能力却可能大相径庭。原因在于，能够获得更多经验的人，总是那些擅长、并习惯于总结系统原因的人。而获得经验较少的人则是缺乏思考，习惯于把一切归结于偶然因素的人。
各行各业都在努力探求经营企业的规律、方法和技巧。一些比较领先的行业尤其明显。2004年下半年，中国银行升级了其营业软件系统。相对于以前的系统而言，新系统明显增加了一个经营分析模块。以前的模块主要都是在操作中需要“用”到的模块，而这个模块的主要作用则是告诉经营者利润和成本的来源。
显然，这个模块尽管在实际营业过程中是不需要的。但是，对于经营决策的制定却有很大价值。因为这个模块至少部分地找到了企业盈亏背后的系统原因之一。
营销工具和方法的普遍运用也是研究系统因素的硕果之一。打电话是人人都需要的普通消费，营销专家通过系统性分析至少得到了以下一些结论：不同消费者创造的理论是不同的；不同消费者对价格的敏感程度是不同的；不同消费者的消费习惯和关注重点也不一样；竞争因素是要经过量化分析的。
于是他们制造了营销工具来挖掘利润潜力，建立了全球通、神州行、动感地带、大众卡等品牌，再加以各种促销方案，这样就可以实现最大限度地攫取利润、打击竞争对手等目的。
“守株待兔”是一个人人皆知的成语故事。在商业上，人们却总是屡犯“守株待兔”的错误，把偶然的成功当作可以拷贝的条件。于是，赔钱的噩运开始了。
商业的悲剧有两种，一种是默默无闻从未成功过，另外一种是取得了些许的成功，却迅速被巨大的失败所取代。第二种悲剧，也是在商业模式设计上缺乏系统因素的分析所致。
某公司开发了一种新型的电子教学产品，一方面凭借着特殊的关系因素，也签订了一些订单合同。接下来应该干什么？当然是扩大再生产，公司要招聘一些人，把销售机构扩展到一些大城市。半年过去了，这个公司再也没有得到新的订单，原来挣的钱全赔进去还不够。这种不断重复的商业失败案例永不停息地发生在我们身边，原因其实很简单，一方面凭借“关系”或者其他因素偶尔取得的成功并非系统因素所致，并不代表这种商业模式就是健康的、合理的，因此很难被复制；另外一方面，即使是非常健康的“肌体”也会“偶感风寒”。在商业中，有时会把偶然出现的一些小事当成不得了的大事来处理，结果让我们损失惨重。
某银行一个职工盗窃了银行的现金，这原本不是管理漏洞或者流程不合适造成的。但是因为这个事件，大会小会天天开，又将原来比较完善合理的流程改得非常麻烦，所造成的巨大的工作量的支出成本是没有人计算的。企业如果经常受到这种偶然事件的困扰，流程和管理就会得不到持续改善，工作效率长期无法提升，这也是缺乏系统性分析与设计的典型情况。
企业遇到的问题看似一个现象，而它们的背后往往隐藏着系统的原因。若不加以系统地分析，就会始终处于一种疲于应付的被动局面。
CHAPTER33.2模式思维和解决问题（1）
模式思维模式思维其实自古以来早已经在各行各业中获得应用了。因为人的大脑和计算机的一个显著区别，就是大脑有适应模式思维的能力。
一个典型的事例是，我们认识一个人后，他的服装会发生变化，姿势会各种各样，并且他还会变老。要让计算机解决这些识别问题是非常难的，但我们每个人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再见面时总是能够一下子认出对方来，这是我们的本能。
但是，对于下棋或者学习文学、艺术、音乐等等诸多知识和技巧，我们的模式思维却不是完全天生的，而是要通过学习得到提高和强化的。
企业模式设计也是属于后面一种情形。人人天生都会搞企业，每个人在搞企业的时候天生都会模仿同行的模式。但是，模仿常常会失败，这是因为，我们的这种天赋并不像识别人的形象一样完全与生俱来，在这个过程中必须加上后天的锻炼和思考。
我们可以以动物保护为例来说明上述观点。若干年前非洲大象面临种群数量的锐减。对于这个平常的事实，用经济学的思维方式大家会联想到另外一个事实——黄牛为何不会面临消亡的危险，而大象却会？因为黄牛是私有资源，而大象则是公共资源，捕猎者不付出成本而能够有所得，当然大象的数量会锐减。经济学家认为，如果把大象私有化，像黄牛一样，不需要什么保护条例，它们也自然不会消亡。这种方式在实施过程中有很多问题，所以最后政府并没有采纳这种建议保护大象，而以别的手段让大象获得了更好的生存空间。
人天生具有模式思维天赋，系统思考才能发掘这种天赋。
但是这个例子说明了经济学家在思考人们日常生活的事务时，采用了经济学模式的思维方式。实际上，经济学最普遍的作用并非具体的知识，而是经济学的思维方式。
“麻木”是一种安装了马达的人力车（据说因为乘坐的人会因为马达的振动感觉到麻木而得名），它以便宜的价格吸引近途的顾客乘坐。由于不够安全、对影响交通等因素，政府希望取缔这种交通工具。通常的方法是靠行政命令取缔，但是弊端比较多。2003年，武汉市政府为了治理“麻木”，采用了经济学家提出的建议，调整了出租车的起步价格和距离，而没有主要采用行政手段限制“麻木”。结果“麻木”消失得比限制方式还要快（武汉市政府采用了政府以一定的价格收购“麻木”的方法，以减少“麻木”经营者的损失）。这是一个在中央电视台被报道的案例，它的妥善解决就得益于经济学的视角和思维模式。
摸索思维模式也像上述案例一样，一旦建立了系统的模式思维方式，寻求模式优化、解决问题便成了第一直觉。有了这种高杠杆的解决方案，正向循环就开始了。
销售不畅，是大多数的企业都会遇到的问题，尤其在新型公司，这往往是最头痛的问题。通常的解决方案是：雇佣更多的销售人员，提升营销的密度；给销售人员更直接、更大的激励或者更大的压力；指望更好的“关系”或者“能人”出现。
实际情况是，这些方案十有八九都会落空。因为它们没有对行业进行系统性地思考，更谈不上以有效的模式设计来解决问题了。
一家新创办的通信设备代理公司，像绝大多数公司一样，利用原有的客户关系向电信运营商推销代理的产品。
起初还有一些订单，但随着运营商的上市和改革，运营商的采购权力越来越集中。原来通过代理采购的一些产品，也越来越多地向厂商直接采购。利用原有的客户关系做代理越来越难以为继。
该公司尝试了很多项目，后来发现企业的自助通信服务是一个增长型的市场，结合相关专业知识和上下游关系可以拓展出一些新的项目来。于是这家公司放弃了在原有市场方向的努力，公司的生意开始慢慢好转。
假如这个公司还舍不得放弃原有的关系资源，则这些资源只能成为公司发展的障碍，因为这种商业模式已经明显过时，公司必须作出调整。
与从其他方面进行改进的结果相比，模式思维转变最显著的特点是立竿见影、非常有效。比如，如果你知道单纯在赛格租用一个柜台出售电子元器件很难赚到钱，那么你就要参考那些可以赚到钱的较为复杂的企业模式设计。再比如，你有一点资金，想炒一下商铺的房产。如果你不知道其中的模式，则只能凭借你自身非系统化的判断和偶然的运气因素。如果你利用“模式思维方式”去观察一下现在商铺，你会发现大部分商铺门可罗雀，经营者经常变化。这说明大部分商铺都在赔钱，现在商铺的价格已经炒作得很高了，如果你现在购买一个商铺将很可能不幸成为最后一棒。你还会知道，炒商铺赚钱的主要模式是要购买那些现在价格还不是很高，但未来会成为商业中心的地段。这个时候，你可能会去重点考察规划中的火车站附近的地段。如果系统地操作，你还会研究类似城市、相似地段的价格。这些研究会让你对现在的价格作出相对科学的评估，未来的预期回报也会更加明确。
CHAPTER33.2模式思维和解决问题（2）
无论你是一个大型公司的CEO，还是一个小老板，无论你是管理者，还是普通员工，“模式”的思考方式都比那些已经被无数的人研究的其他学问有效得多。
当前，过多的商业研究者和教授为了创造成绩，已经走到了“通过麦子的基因推断麦穗形状”的歧路上去了。事实上，要想知道麦穗的形状，到麦田里看一下就可以了。
以模式解决问题据说，古希腊军队吃一种面包时需要由两个人分一个面包。为了减少因分配问题引起的纷争，希腊军队发明的方法是由一个人切面包，由另外一个人优先选择面包。这种模式简单轻松地解决了面包的分配问题。如果坚持以思想说服教育为主，以各种惩罚条例为辅，恐怕很难取得这么有效的效果，这就是模式的力量。
美国总统选举采用选举人制，全国共有538张选举人票。获得选举人多数票的一方可以获得最终的胜利。这些选举人票按法律法规分配在各个州。
所谓选举人制，并没有真正的选举“人”，它是一种胜者通吃的机制。比如，俄亥俄州有4张选举人票，选举时还是普通的选民去投票，得到普选票多数的一方将获得全部选举人票，并没有真正的选举人去投票。
初看起来，这种选举方式除了具有多此一举的缺点以外，与普通的直接投票方案相比还有可能造成不公平。为了简化起见，假定只有A、B两个州，A州100万人口，拥有5张选举人票，B州120万人口，拥有6张选举人票。有甲、乙双方参选，数学结果有可能是甲获得了A州的80％选票和B州的49％选票。而乙则获得了A州20％和B州51％的选票。此时，乙总统候选人尽管票数少很多，却可以当选总统。
在2000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中，布什以271张选举人票击败戈尔，但是，在普选票上却比戈尔少50万张。在关键的佛罗里达州有25张选举人票，布什得选票2912790张，而戈尔得票2912253张，布什领先戈尔537票就获得了全部25张选举人票。
为何采用这种看似不合理的选举方案呢？因为假设采用选民直选，对比总票数的方案，总统候选人会把绝对主要的精力集中在人口集中的几个地区，这样就会忽视小州的声音和利益。为了使未来总统制定政策时不能放弃这些小州的利益，他们就制定出这种选举模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在这种选举模式下，总统候选人也必须关注小的州，因为在这些小州些许的失败会导致选举的满盘皆输。
假设没有这种选举模式的设计，人为地通过其他方案实现，候选人对小州的关注则要不可靠得多。这种方案天然地摆脱了对人性的依赖，这就是以模式解决问题收到的奇效。
“高科技赚钱”是很多人的共识，但对于高科技如何赚钱？一个具体的行业或者公司利润究竟来源于何处？也就是说，在对于商业模式认识不是很明确的情况下，多半投资都会以失败而告终。
对于一个新创办的公司来讲，基于财务报表的分析和预测比较容易做到，但公司的商业模式是否行得通却难以考察，结果财务报表就成为空中楼阁。
格鲁夫经过分析，判定未来的若干年对于英特尔（Intel）来讲，内存行业是完全没有赢利模式的。于是，英特尔抛弃了它的内存主业，专攻CPU，从而取得了一系列辉煌的业绩。
反之，如果没有这种模式导向的思维方式，我们面对财务报表或者商业计划作出分析和判断是难得要领的。
又一个例子：传统的固定电话在中国已经是微利、非常便宜的产品，某地电信公司为了进一步降低采购价格，采用招标方式，引入新的竞争机制，却发现进来的新货损坏率特别高。“
不高才怪，因为上游已经完全丧失了价格战的空间，继续压价很大的程度上就要以牺牲质量为代价。但如果需求方采用模式思维，这种事情多半可以避免。
某公司研制出来一种新的产品，但是市场进入难度大。这个公司的方法是把产品的主要利润都给代理商，自己所获甚微。因为他们发现，这种产品一旦被用户使用，并被证明是一种良好的产品，品牌认可所沉积的效益将非常可观。他们选择了出让短期利益、获得长期利益的模式，给代理商很大的激励。显然，这个公司的商业模式设计较为合理，因为这种模式考虑了这种产品的利益点，较合适地分配了利润，必然产生较高的运作效率。如果这个公司仅仅注重眼前的利益，或许能够争取到较多的利润份额，但是在商业模式设计上就已经落伍了，必然要承受产品进入市场缓慢的代价。
另外一个公司认识到产品初始地位的重要性，凭着公司的财务优势，在一种新的产品上开始进行补贴销售，以图获得长期的利益。但是，在后来的订单中，该公司发现对初始地位的努力占有并没有导致用户在重购中自然而然地选择这种产品。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这仅仅是一款独立的而非网络化的产品。
CHAPTER33.2模式思维和解决问题（3）
所以模式总是和具体的行业、具体的公司、具体的产品紧密结合。上述两个公司采用了同样的模式设计，却得到了不同的效果。这说明，以模式设计解决问题，必须熟知在模式设计中非常起作用的隐含因素。就像《第五项修炼》和《目标》等书中的思想一样，必须不断追查问题真正的而非表面的原因。
CHAPTER33.3聚焦于客户（1）
从来没有人因为对美国公民智力的低估而吃亏赔钱。
——H·L·门肯领先的商业模式本质上是一种更有效的整合产业的方式。因此，决定商业模式的关键因素有两个，一个是新技术的出现和发展，另一个是顾客的状态。
早期的技术对商业模式的影响是直接的，因为技术可以改变生产效率和信息的传播方式。现在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后技术时代，在这个时期，技术越来越难以靠满足显而易见的需求而致胜。技术和商业模式之间的关系，不再是技术处于主导地位，而商业模式是因变量。在新的格局下，商业模式成了主导因素，技术的成败更多地取决于商业模式是否可以成立。
这迎和了英国产业协会主席、《在边缘》一书的作者威尔·赫顿的发现：“一个公司只有当它能对将来的消费模式作出正确的预测时，才能利用科技产生巨大飞跃”。可以夸张一点说，现在的技术已经成为了营销的附属品，技术已经成为营销武器库中的另一件武器而已。
于是消费模式成为影响商业的最主要的因素，不管是赫赫有名的大公司，还是邻街的小作坊，它们能够红红火火的原因，不在于掌握了独特的资源，而是本质上它们的运作切合了消费模式。
买方市场的兴起，关注客户成为所有书籍和所有公司的焦点。由于广泛的、高密度的传播，下列有关客户的概念已经深深根植于商者的头脑之中：客户细分。这已经是所有的商业实体采用的标准方法。我可以负责任地讲，任何一个咨询公司提供的咨询报告都会把客户细分作为一个重点，他们采用“四象限”的方式划分目标成功的商业特征是了解用户大脑，然后因势利导。
客户，然后有针对性地制定产品策略、市场策略等等。并不是这种方式不对，而是因为太通用了，大家按照同样的方式设计，最终的结果还是无法取得独特的竞争优势。
高、中、低端客户的划分。普遍的研究结果认为，利润来源于高端客户，低端客户是应该被剥离的，因为他们的存在只能损失公司的利润。
大客户。几乎所有的公司一夜之间都设计了大客户部，因为这些客户被认为是为企业创造现金牛的客户，所以要为他们提供更具有针对性的快捷周到的服务。
客户满意度。前沿的观点认为，现在满足客户需求的做法已经过时，因为客户已经没有需求了，或者说他们的需求都得到了满足。仅仅满足客户的需求并不能获得客户的青睐和订单，必须注重对顾客潜在需求的挖掘，一定要争取满足客户超越需求之上的潜在欲望。
尽管有这么多的著述，但他们都有一个主要的出发点——顾客需求。
关注顾客需求是没有错的，但这种方式给我们的商业带来了非常直接的困惑。
关注客户需求，从本质上说还是一种从产品出发的解决方案，关注客户需求的必然结果是努力挖掘客户需求，设计行销对路的产品。
产品其实已经日益雷同，甚至夸张一点说，在很多行业，客户的需求已经接近枯竭，难以开发新的需求。
大多数的产品并不是不能满足客户需求，但还是卖不出去，这才是厂商真正困惑的地方。
聚焦客户行为以“模式”的思维方式来看，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客户需求，而是客户的行为方式，客户的行为方式决定了商家的成败。
大多数创造非凡业绩的公司，不一定是在满足顾客需求方面做得出色，甚至在满足顾客需求方面并不出色。就像优秀的销售员更擅长观察用户的偏好一样，他们只是更注重研究顾客在这个特定行当中进行购买的行为方式。这些公司通过合适的组织运作方式契合顾客的行为方式，甚至可以引导顾客的采购方式，最后获得较高胜算率。
为何中国的企业普遍遇到了“走出去”的困惑？不是因为我们的产品不能满足国外的需求，而是因为我们对他们是如何采购产品的过程缺乏实质性的了解。比如海尔在进入德国时，采取和在中国类似的方式，以大规模的广告方式扩大影响力，但效果并不理想。因为对于这种产品来讲，广告这种方式在德国可能就不像在中国那样有效。
观察表明，顾客在选择各种不同的产品上表现出的行为方式相当离散。在房地产行业，存在一个买涨不买跌的现象，房子越涨价，卖得越火。于是商家总是利用各种伎俩引导顾客对未来的涨价预期，他们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的得手。这是因为涨价更能满足客户的需求吗？显然不是，而是他们的商业模式契合和利用了消费者在购买房地产时的行为方式。
而汽车、家电、电脑等行业，天天在搞降价促销，还是没有见到热销的火爆局面。因为这些行业的消费者总是心存更大的降价预期，所以降价的促销方法反而不如房地产涨价促销更有效。
CHAPTER33.3聚焦于客户（2）
一个开着奔驰、住着豪宅的人有可能非常介意街上水果摊上买的两斤水果是不是物有所值。
购买者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而不是熟读兵法的买家，所以也无须用高深的理论分析他们。用户为何在购买不同商品时表现出不同的行为方式？较为可靠的结论就像那句广告词所说的：“我就是喜欢！”用户在不同行业表现出来的行为只能用“用户就是这个样！”来描述。
用户购买行为很大程度上受到预期的支配。为什么要买涨价的房子？因为用户预期未来涨得更多。为什么不抢购降价的汽车？因为用户预期未来降价的机会还多着呢。
在不同行业，用户拥有不同的预期。这是多年以来用户从行业的变化过程中学习的结果。汽车从来就没有涨过价，涨价的汽车怎么能卖得出去？房地产行业可是有涨有降，而且总体来说是涨，消费者就很容易被涨价的信号激励。
如果你能对你所在行业的消费者行为认真分析观察，就能够制定非常对路的经营策略，就可以赚到高于行业平均的利润。而如果你是一个对消费者行为变化不敏感者，多半只能赶上赔钱那一拨。
聚焦于客户行为而非客户需求的研究，并不是在故意玩文字游戏。这样做一个天然的好处是：把销售作为重点，而不是把产品作为重点。因为现在各个行业都是过剩的时代，而不是紧缺的时代，只有能销售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顾客的行为虽然相当离散，但通过系统性的思考还是可以发现一些重要的线索。如果掌握了这个行业顾客行为的变化规律和线索，就得到了设计商业模式的第一个锦囊妙计。
顾客是既聪明又愚蠢的在营销主导的时代，消费者到底是聪明的还是愚蠢的假设是非常重要的。古老的商训和来源于教科书上的观点总是训导要诚实经商，这是基于消费者是聪明的假设得出的结论。这种结论的广泛流行是合乎逻辑的。而像“消费者是愚蠢的，应该努力欺骗顾客！”这样的话当然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堂而皇之地写进书里面，即使作者勇于挨骂，出版社也不敢冒这个风险。19世纪美国著名政客H·L·门肯曾说过一句名言：“从来没有人因为对美国公民的智力低估而赔钱。”这句话适用于整个商业。
基于上述的原因，消费者是聪明的假设被广泛传播。这仅仅说对了一半，而实际的商业是，靠广告的、买假药的都发了财，赚了钱，这无法通过消费者聪明的假设获得合理的解释。于是那些实干家都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认为顾客其实是极度愚蠢的，只要设计好各种计谋和圈套，大批的钞票就可以进账。而他们大部分的行为并不违法，比如在房地产销售中被广泛使用的内订炒房、人为惜售、藏匿房源、炒抬房价、虚报价格等伎俩，就说明实际的商业中，有很多是基于消费者愚蠢这个基本的判断。
从个人情感的角度出发，很多人都极其痛恨愚弄顾客的商家。但假如商家在合适的时机利用了这个机会，发大财的日子就不远了。
在假冒伪劣产品充斥市场的时期，正是建立品牌和商誉的大好时机。当顾客认为几乎所有的房地产都采用各种伎俩欺骗顾客时，诚实销售就成为了一种稀缺资源。通过实质性的诚信销售方式，并且设计恰当的传播诚信的组合方式，除了远期前景看好以外，更可以获得较好的现实回报。
实际上，顾客既不聪明也不愚蠢，想从顾客身上赚钱需要二者兼顾。比如通过广告或者特有的历史条件下建立的品牌，往往不珍惜质量，因为质量情况不会立即被消费者知道，也不会立即反映到销售变化中。但长期来看，消费者必然通过学习和比较，逐步掌握有关商品的经验，反过来惩罚企图欺骗他们的商家。
跟随效应“万事开头难”用来描述顾客在采购中表现出来的行为是贴切的。在很多行业中，顾客的行为表现出相当大的跟随性。当顾客想找一个饭馆吃饭时，他们通常都选择人多的饭馆，因为他们认为人多意味着好吃。房地产行业的行销普遍利用顾客的跟随行为，最常见的做法是他们都会找一些“托”造成房地产热销的假象，后面真正的顾客很快就会跟进了。
原则上说，任何商业如果缺乏跟随者，都还处于拓荒的赔钱时期，尚未建立较为可靠的商业模式。比如对于一个新的项目而言，起初他们为了得到这个客户，都会付出极高的营销成本和代价。就这个项目来衡量，应该是赔本的买卖，一旦这个项目有了一定的成功度，后来的用户拓展就容易得多。成本下降，利润随之产生。开发一种消费品也是如此，起初的客户购买和接受是很困难的，一旦造成了跟随效应，利润就会滚滚而来。反之，一种商业模式、一种产品如果不能造成这种跟随效应，十有八九是要赔本的。这是开发一种新产品、一种任何没有跟风者的商业原则上都会赔钱。
CHAPTER33.3聚焦于客户（3）
新的商业模式，设计一个新的业务或者定价组合时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托”这种方式被认为是带有欺骗性质的不道德的商业手法，而一些被广泛宣传的成功营销样板，从本质上说和“托”的方法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IBM常说的一句话是“没有人会因为采购IBM设备而下课”，当一个公司形成了一种势力时，获得顾客的成本就大大降低了。
在面向集团的销售活动中，样板的力量是很大的。假定一个公司对整个市场前景有明确的预期，在样板销售中投入的力量是非常值得的，那么下面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把创新客户扩展到早期接受者和主体消费者中。
在一些行业，公司缺乏对初期客户价值的重视。这类公司失败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完全没有获得商业机会，而是没有一种连续的行动能力。
例如，前面所提到的那家面向电信运营商提供设备的公司。起初，公司通过各种资源总会获得一两个订单。对于一些有连续行为能力的公司来讲，它们非常熟悉导演创新者到早期接受者，然后到主力消费者的途径。在这个路径上的每个环节都有切实可靠的保障能力和执行程序，于是就形成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而另外的公司缺乏对这种连续商业环节的控制，一旦在这种转换过程中出现了断链，就只能偃旗息鼓了。
皇帝新装效应创意扩散曲线图能否引爆流行是商业成功的关键。
当跟随效应发展到一定程度，皇帝新装效应就会发生。皇帝新装效应是跟随效应的深化，这是厂商最期待的结果，于是就出现了所谓引爆流行这样一种情况。
消费品领域的“引爆流行”在年轻人之中比较容易发生，因为他们更缺乏自身对商品的判断力，同学的选择是他们选择的理由。成年消费者一旦有了自己的看法，流行就较难以被引爆。娱乐行业是利用皇帝新装效应最突出的一个行业，因为歌曲是否好听是比较难以界定的，流行是唱片容易销售的原因也是结果。
稍微深入地观察，皇帝新装效应绝对不仅仅限于少数的行业。在网络设备销售领域，行业领先者总是身披高科技的外衣，导演着皇帝新装效应。
就实质性的意义来讲，用户购买一个网络产品并不比购买一辆汽车或者添置一些办公设备更复杂，正确的方式是：买回来装上使用就可以了。而实际上的购买过程是，买卖双方都会组织一个庞大的阵容进行多次技术交流，就好比买一只母鸡，不仅要知道它是否爱下蛋，还要研究它下蛋的机理一样。买卖双方其实都知道这个过程是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的，但双方都不会打破这种平衡。如果有一个卖方想率先打破平衡，他得到的结果就是及早地出局。买方如果想打破这种平衡，就意味着无知，买方的很多专家就是靠这种知识在单位获得地位的。于是在虚伪的基础上建立了平衡，皇帝新装效应由此形成。
不合逻辑的矛盾一个典型的正式宴席，众人分宾主落座，有关酒的活动便开始了。主人为了招待好客人，劝酒是不遗余力的。最好的结果是双方都喝个酩酊大醉；客人已醉，主人未醉，次之；客人未醉，主人醉，再次之；双方都未醉，效果最差。酒桌上的场面包含了一个难以解释的逻辑：酒是好东西，因为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同时，酒又不是好东西，在酒桌上，大家需要做的事情都是尽量自己少喝，对方多喝。
喝醉了是好事，这样可以加深情感；喝醉了又是坏事，因为谁喝醉了也不是很舒服。
既然喝酒是表现诚意和热情的一种方式，却又要在对方的劝诱下才喝。
顾客在很多商业行为中表现出来的行为方式像酒桌上天天都在发生的事情一样，难以用常规的方式解释。
在一个公司中，对员工和一个组织分配工作任务时，人表现出来的矛盾特质和酒桌上的逻辑完全相同。
他们想得到工作任务，因为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他们又想推脱掉，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娱乐行业是一个明显利用了顾客矛盾行为的行当，于是炒作成为一个人人皆知的方式。因为在这个行当中，怕的不是差，怕的是不能引起关注，很多庸俗的广告宣传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为了获得一个骂名，这没有关系，因为商家关注的是产品是否有效地销售。
张艺谋的电影是近来表现最突出的案例。
一般来讲，叫好不叫座、叫好也叫座、不叫好也不叫座都是商业上的常态。张艺谋的电影在商业上取得了奇迹——叫座不叫好。在一片叫骂声中，《英雄》和《十面埋伏》却创造了非常高的票房价值。
《商业秀》一书干脆认为现在所有的行业都是娱乐业。“商业秀”已被联邦快递、西南航空、惠普、达美乐披萨等大公司接受并实践，为他们创造了数亿美元的利润增长。
CHAPTER33.3聚焦于客户（4）
公司需要做的事情不是要以“忠臣”自居，执著地反对顾客的行为方式，而是要顺应和引导顾客的行为方式。
现在最成功的公司，并非为用户提供了最佳性能价格比产品的公司，而是那些利用了顾客矛盾特征的公司。
如果发放一些调查问卷，看看顾客是喜欢产品的实际效用还是仅仅喜欢被包装和导演的概念，十有八九的用户肯定喜欢产品的实际效用，讨厌被导演和包装的概念。但在实际购买时的情况则完全相反。
看看三星公司是怎么说的，你就明白了许多。“对于企业来说，重要的不仅仅是掌握新的技术、推出让消费者心动的概念，还要懂得控制概念和出售概念。”正因如此，设计、时尚这样一些概念被附加到技术身上，和技术共同成为推动新产品的因素。“对我来说，最艰难的事情是开发全新和独创的设计。我首先必须创造一个独特的概念。”三星首席研究员和产品设计师金泓杓说。
CHAPTER33.4行业与模式（1）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本质上说，各个行业之所以呈现出不同的商业形态，不是由于技术的差异，也不是由于生产方式的差异造成的。所有的企业运作都是付出成本转化成销售的过程，在某个特定行业中企业的组织方式都是围绕着如何更有效地实现从成本到销售的过程逐渐形成的。这样从成本构成和客户构成的源头上划分，更可以清晰地看清行业运行模式的内在机理。
进入一个新的行业，或者在一个行业开一个新公司，需要做的基本事情就是对这个行业的行业模式有所了解，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抄袭。因为凡是新创建一个公司或者要进入一个新的行业总有一些因缘，这种因缘就保证了对这个行业的理解，长期以来形成的方式被认为是行业中比较有效的运行方式。
但是，抄袭最大的问题有三个：首先，抄袭者常常难于和现有的企业竞争，抄袭得比原版还好的情况是很难发生的，而原版公司除了商业模式以外，还具有资源禀赋等多方面上的优势，这样就会使新的公司陷入不利的竞争格局之中。
其次，对产业本身缺乏视野上的理解，抄袭来的商业模式可能是舍本逐末，最多只能做到形似，难以做到神似。
最后，公司总是面临一种新的产品开发，一个新客户群的拓展，一种新的商业环境变化等诸多需要对原有运行模式作出调整的情况，这时便丧失了抄袭优势。
这也从一个侧面解释了为何新公司的生存如此艰难，而老一些的公司倒闭的频率并不是那么高。
除了极少数的例外，绝大多数公司的商业运作模式不可能全部创新，其中大部分是参照行业中运作的一般惯例。这种情况下，拥有产业视野的公司常常比竞争者能看到更多的机会。行业的执牛耳者总是那些深谙行业模式的企业。行业的不同，归根到底是由消费者对这个行业中产品的购买习惯和观念决定的。所以，当你知道消费者如何在这个行业购买产品，你就可以分析这个行业的关键赢利点、关键商业障碍是什么，这就是认识和设计商业模式的基础。
分散型行业零售业、餐饮业是典型的分散型行业。在这些行业中，任何一个企业都面临在销售前端顾客稀疏的问题。在这些行业中目标客户所处的地理范围分散、单个顾客的价值小，这样就使厂商无法发起针对具体顾客的有效的销售活动。
对这个无效率的环节通常采用渠道的方式整合，于是在渠道的设计上出现了一个可能的利润区，因为更有效率的渠道方式总是会挤占无效率渠道方式的利润。于是零售行业经历了小型商店——百货商店——超市＋专业市场这样几个阶段。
在餐饮行业，通过连锁店和特色店的方法，获得了更多的顾客光顾。修鞋、擦皮鞋是一个非常微小的分散行当，由于收入太微薄，这个行当连经营场所都没有。广州的一家修鞋店却不这么看，这家店正在通过连锁的方式发展这个行当：开展修鞋、擦鞋、皮革维护等几项相关的业务，并且在认为合适的地段租用小的房间，还用一些专门的机器、专门的培训来规范这个行当。目前这家修鞋店已经在广州开了100多家连锁店。
成本导向型行业当产品在顾客头脑中没有什么差别时，你不能抱怨价格战，因为所有顾客买东西的时候，考虑的都是性能价格比。当性能相同时，消费者只能去比较价格，商家所能作出的最明智的决策就是顺应消费者的这种购买方式，这些行业就是成本导向型行业中。
在成本导向型行业，具备结构性的成本优势是获利的根本性商业模式。美国西南航空公司看到了这一点，并且彻底实施了对成本环节的优化，所以创造了很大的竞争优势。戴尔公司也看到了这一点，于是建立了不断优化的结构性成本优势。IBM由于其强势的品牌和营销能力使其PC部门毛利达到了23%，在这个行业中，这是一个非常高的水平。但尽管如此，IBM的PC部门还是赔钱，最后把这个部分卖给了毛利只有14%，但是挣钱的联想公司。因为成本导向型行业不是IBM擅长的模式。
制造行业就是属于这样的行业，像航空、运输等也属于这种类型的行业。
人们对于成本导向型行业一个最大的认识误区存在于“高科技”领域，迄今为止，像内存、芯片的生产，都被人们认为是高科技行当。但是，这些行业生产的产品无论在实际的意义上，还是在顾客的头脑中才是最没有差别的，所以这些行业的商业模式恰恰是成本导向型的。如果你想在这些行业整点事，最好把决策权交给精明的成本会计而不是营销方面的专家。
成本导向型行业是最缺乏模式设计空间的，不论以何种模式设计都难以取得较大的绩效改进。成本导向型性行业的利润来源只有两点：一个是结构性的成本优势，还有一个就是周期性的短缺。
CHAPTER33.4行业与模式（2）
像钢铁、建筑材料制造、机械制造等行业是典型的成熟行业，这些行业的利润来源主要是供求关系的变化。当供应紧张时，产品涨价，几乎所有的公司都会获得赢利。在另外一些年份，供过于求，产品降价，几乎所有的公司都会亏损。
“共同沉浮”是成本导向型行业的特征，进入时机不合适宜是这个行业投资者常犯的错误。中国经济发展，带动了对上游行业的需求，钢铁、水泥、电力、电解铝等行业出现了多年未有过的全面赢利状况，这个状况反过来极大地促进了生产能力的扩张。到2005年，过剩已经在一些行业中显现出来，电解铝行业亏损面在上半年达到了80%，水泥行业也进入全面亏损状态。
“现在已然衰朽者，将来可能重放异彩；现在倍受青睐者，将来可能日渐衰朽。”这是古希腊诗人贺拉斯的名言，可能是对成本导向型行业最恰当的描述。
关键赢利点任何一个行业都有几个关键赢利点，商业模式就是围绕获取这些赢利点而进行的企业设计，赢利点的产生、丧失或者转移从根本上左右着商业模式的变迁。商业模式如果能够获取新的赢利点，企业还能保持赢利状态，如果不能，衰退就不可避免。
长途客运的关键赢利点是非常显而易见的。在这个行业，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必须保持比较高的上座率，而当平均上座率降低到一定程度后，亏损将不可避免。此时，如果你想搞客运，唯一需要考察的重点就是上座率，对未来几年上座率的基本估计并非很难的事情。
早期计算机行业的关键赢利点是厚利少销，因为人们普遍缺乏有关计算机的知识，认为计算机是相当神秘的物品。这时如果有办法获得一些上游资源，有一定的专业知识，赚大钱就很容易了，这正是早期中关村“甜蜜岁月”的根源。
随着各种商业条件的发展，计算机行业的赢利点变成了薄利多销。此时，如果没有能力销售很多计算机，噩运就开始了。
饭馆的赢利点也许就是一种流行的口味，或者几种知名度高的招牌菜。如果缺乏这些会怎样呢？当然是门可罗雀。商业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大多数的赔钱的行业并非因为发现其关键赢利点是难事，而是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意识。看一看高科技行业经常发生的闹剧，你就相信这种结论了。
一些被冠以“高科技”的投资、项目或运作，完全缺乏基本的赢利点。它唯一的赢利点，有时候就只是“高科技”这样一个没谱的概念而已，为什么很多高智商的人还在上面浪费大把的真金白银、饮恨沙场呢？也许原因就是这么简单，他们根本没有去考虑赢利点这个基本的东西。
CHAPTER33.5行业分析举例（1）
现实中的行业，往往混合了多种模式的，而不是一种纯粹的模式。比如在成本导向型行业中，也并非所有厂商的产品，在顾客心目中的地位都完全一样。
模式在行业发展的各个不同阶段中总是起各种不同的作用，领先企业的优势在于动态把握关键模式的能力。
手机行业手机行业在短短的几年中，发展非常迅猛，这一行业的特点是作用因素多，并且变化迅速。手机行业至少经历了以下模式：科技模式。在这个时期，手机的研发和生产是摩托罗拉、爱立信、诺基亚等手机生产企业的专利。在科技模式中，科技一词永远是个相对的概念，这一点并不为人们明确地知道。早期英国的纺织机只是一个简单的机械，但是其他人不掌握这门技术，它就成了高科技。PC由于标准化，人人都可以生产，因此这种高科技也就变成了搬箱子的职业。
时尚模式。诺基亚成为了这种模式的宠儿，这是它能后来居上的一个主要原因。诺基亚率先倡导手机是一种时尚产品，而此时行业的领先者一直固执地认为手机就只是一个通信工具而已。
产品细分。消费品营销应当采用产品细分的方法已经被写进了标准的营销教科书。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家在运用这种模式时都具备差不多的能力。只有恰当的细分才可以将利润最大化。
生命周期管理。只要能打电话就行，这曾经是个别手机生产商的信条。然而，通过新的外形和功能不断地淘汰旧手机、更换新手机却成为一种主流的获利方式。把握住产品生命周期变换节奏的企业成为市场上的赢家。
依靠营销模式。当科技壁垒消失之后，赢得顾客的手段就不再是研发和生产，营销成为了手机行业的主导力量。在这个时期，中国的手机制造商雨后春笋般成长起来。像曾经出现过的白酒热、保健品热、VCD热一样，高强度高密度的广告成为这个时期的标志性特征。一些边缘城市和城乡接合地带成了国产手机的天下，2003年国产手机的市场份额一度超过50％。2004年，中国自有品牌手机整体市场占有率大幅度下滑，这也同前几年出现过的白酒市场、保健品市场萎缩如出一辙。
过度营销透支了商家的信誉。对大众智慧的极端蔑视，以长期的代价换取短期利益几乎是中国各行各业的共同特征。
巨型模式。直到有一天，生产已经严重过剩，只有少数的巨型企业依赖规模优势才能取得一些利润，其他企业则在亏损的边缘挣扎直至死亡。现在的手机生产商普遍的毛利水平在10%左右，但是诺基亚的毛利一直保持在35%以上。
渠道模式和渠道的整合。渠道一直是手机销售的主要方式，早期的渠道数量和手机的行业规模是成比例发展的。手机渠道的整合也一直在变化之中，从最早期的电信和邮政代销和分销，到国内手机厂商自建渠道，再到运营商捆绑销售。最近则是国美这样的家电巨擘投入重金，出重拳压缩渠道。目前渠道战争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
直销模式。运营商作为一种特殊渠道的介入，直接向厂商采购。和传统渠道的不同之处在于，不同的运营商有不同的熟悉的上游对象和运作方式，因此这改变了上游厂商的资源分布情况。
上述商业模式有的是贯穿整个过程的，比如市场细分和生命周期管理。有的在不同阶段则具有不同的影响力，比如科技模式和依赖营销模式。有的则是一种直接的竞争或者替代关系，比如渠道分散和渠道整合模式等等。
尽管所有的参与者都运用或者契合了几种模式，比如在手机已经成为一种时尚产品的时候，早期爱立信仍然坚持实用主义理念，后来只好和索尼合并顺应这种潮流。所有的中国厂商把产品细分市场和定位做到了极致。但是只有诺基亚真正娴熟地掌握了各种模式的商业技巧，既能获得短期的效益，又能取得用户的长期信任；既最大限度地利用营销手段创造高附加值，又没有达到竭泽而渔、让消费者觉得上当受骗的地步。
反观那些总是在把握这些商业模式的时机和程度上欠火候而失败的厂商，他们的失败多数是在商业模式上的失败，并非表面上的资金或者技术障碍。他们要么是错过了适当商业模式的时机，要么过度依赖营销，对两个完全相同的产品，强行细分，采用大相径庭的定价策略。
微机行业从外表来看和手机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单个产品的价格接近；都是介于耐用品和消费品之间的产品。
不同的是，微机行业的模式要简单一些，仅仅有科技模式、依赖营销、渠道和直销几种模式起过主导作用。
这两个相似的行业也有一个显著的不同。在微机行业，戴尔的直销模式已经取得了几场关键战役的胜利，康柏、IBM等对手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而手机行业并没有像微机一样出现由一种模式获得了主导地位，然后将其他厂商迅速排挤出去的现象。手机行业一直是各种模式都有一定作用的行业。
CHAPTER33.5行业分析举例（2）
从产品和运输以及使用服务来讲，手机更容易被直销。反复推敲各种原因，我觉得是两个看似很平常的因素导致了行业运作采用不同的商业模式：手机作为一种时尚产品，它像衣服一样，用户希望现场挑选，马上得到。手机是最小的一种电器产品，没有送货和安装成本，柜台购买非常方便，并且便于在多种型号之间进行挑选和比较。
而微机作为标准的工业品，用户对他们希望得到的产品有完全的预期，他们并不认为马上得到是非常重要的。
手机仅仅向个人用户销售，不像微机一样，有一大部分是面向商业用户的集团采购。这被认为是不利于直销的关键要素。
在未来的演变中，若某个手机厂商提高了顾客的忠诚度，使他们在购买时对当场比较不再感兴趣时，这个厂商有可能重新夺回对手机产业链的控制力。运营商作为一种企业购买者，正在为这种转变提供机会，这就是由运营商集中采购手机后送给顾客的模式。不过，运营商送手机模式对传统手机销售渠道的影响，完全取决于竞争的强度和ARPU（每个用户每个月的花费）。中国不像欧洲，运营商送手机还不是一种主流模式，主要是因为平均用户消费低，导致运营商不可能送得起手机。
还可以将这种情况同另一个例子进行对比。贝索斯在创办亚马逊网上书店之前，是一个投资银行家。他认为网络作为一种销售工具是具有巨大商业价值的。但是，在决定率先销售哪种产品时，贝索斯花了大量的时间思考，最后选定了图书。我想他肯定是思考了用户购买各种商品的习惯和他们最可能通过网络购买的商品。
运输业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缺乏结构性赢利要素的行业。在这个行业，以短期的行为来看，企业只能考虑边际成本，而边际成本总是低于平均成本。飞比不飞好，运一次货比车辆闲置更好，这些都是短期行为的唯一理由。长期来看，在这个行业毫无积累效应，在质量完全一样的情况下，用户作出选择的唯一理由显然只有价格。所以这一行业不存在长期的赢利性因素。
当企业试图扩大规模时，会发现成本线性增长、平均成本根本没有办法降低，所以照样无法解决结构性赢利问题。
互联网服务行业网络行业最典型的特点是胜者通吃模式，因为这是一个没有边际成本、供应能力无限的行业。但是对于新进入者而言，却要付出很多顾客的转移成本。
所以创新的服务项目是网络行业的生命力所在。网络上能够聊天的工具和网站多如牛毛，但唯有腾讯在中国一支独秀，腾讯QQ总注册用户数为3.55亿，活跃用户数1.19亿，QQ最高同时在线人数730万。因为QQ是第一个比较出名的中文及时通讯软件。QQ发展一个用户的成本基本一分钱都不要，但是另外一个网站想转移这些用户到他们那里去，就非常难。
由于网络服务的边际成本是零，所以免费模式成为商业模式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互联网的玩法是以免费的方式为用户提供一部分核心的服务，再附加上一部分用户可以选择的收费服务项目。
免费项目极其有助于扩大用户数目，形成一个产品金字塔的保护区。采取这种方式，想要进入的竞争者几乎无计可施。例如，对于一种有形的产品而言，它们都有一定的价格，新进入者要想获得客户，更低的价格是一种常用的手段。也就是说新进入者为了争取客户，付出了一些成本。但是互联网的服务定价是零，进入者要想获得客户转移，即使愿意付出成本，这些成本也很难转移到顾客身上。于是，在互联网概念股最火爆的时期，他们只好为用户支付“负价格”，也就是点击之后可以得到钱。这种方式的成效不大，因为一来这种激励方式只是暂时扭转了少量顾客的行为，没有钱的时候，用户又不去点击了，这样造成的虚假繁荣是无法维持的；二来互联网需要极大量的用户数作为基础，这种方法根本无法争取到足够数量的顾客。
所有在互联网上成名的公司，赢利的商业模式基本都是以免费的常用的服务锁定用户，然后提供几种可以赚钱的业务。
Google是世界上最出名的搜索引擎公司，为网络上无数的用户提供了有价值的搜索服务。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收过这些用户一分钱，他们的赢利模式是靠庞大的使用者作为资源，然后吸引厂商的广告投入。
阿里巴巴作为企业服务网站（B2B），它是买方和卖方的一个桥梁，如果企业想加入到这个平台引起别人的注意，就要每年交纳至少360元的会费。竞争性网站为何难以以更低的价格吸引这些企业顾客呢？尽管竞争对手所能提供的最低价格是零，但是这个价格对企业毫无吸引力。因为新的网站没有一些相互关联的顾客群体，企业根本没有加入到这个新的网站上的动力。用经济学的术语来说，就是转移每个顾客的成本大于360元。假如新的网络要争取这部分顾客，必须支付超过360元的价格，这时就要对每个加入的顾客补贴一部分钱，补贴之所以不可行，是因为会激励没有需求的“假”顾客加入，所以“胜者通吃”的局面形成了。
CHAPTER33.5行业分析举例（3）
从投资的角度上看，网站的价值应该等于顾客的总转移成本。盛大以提供网络上最赚钱的那个部分——游戏发了一大笔财。最近虽然经营业绩良好，但是股价大跌。从网络的基本运作模式来看，盛大存在两个根本缺陷：盛大没有提供一种使顾客不可转移的约束力量，只要其他网站提供了顾客喜欢的游戏，很容易转移这些顾客。
能赌中哪个游戏流行是运气成本，而且任何一个游戏都不可能是一种持久的赢利源泉。
从这个角度看，盛大虽然是互联网服务公司，但缺乏互联网服务公司特定的商业模式基因，在股票的价值上，无法体现出转移成本的价值，所以对它的估值还是以其他行业而不是互联网服务行业为基准更可靠。
早期的投资者并没有看到这一点，所以其股票价值会被高估。从这个案例以及某些股票的巨大波动来看，即使是华尔街的专业分析师，仍然缺乏对商业模式价值的基本认识。
房地产行业在深圳南山脚下有两个新开发的楼盘，地理位置相距大约两三千米。从小区的规模、设计模式、容积率等指标看，两者基本上一样，周边的环境相差其实也不大。但是实际上的销售却相差很大，其中一个楼盘的均价超过了一万元，楼盘已经被抢购一空，而另外一个均价不到五千元，房子还非常难以销售。
电影《大腕》有一段关于房子的台词：“一定得选最好的黄金地段，雇法国设计师，建就得建最好的公寓。电梯直接入户，户型最小也得400平方米。什么宽带呀、光缆呀、卫星呀，能接的全给他接上。楼上边有花园儿，楼里边有游泳池。楼子里站一个英国管家，戴假发，特绅士的那种，业主一进门（儿），甭管有事儿没事儿，都得跟人家说”MayIhelpyou，sir？“一口地道的英国伦敦腔儿，倍儿有面子！社区里再建一所贵族学校，教材用哈佛的，一年光学费就得几万美金。再建一所美国诊所，二十四小时候诊，就是一个字儿，贵！看感冒就得花个万儿八千的！周围的邻居不是开宝马就是开奔驰，你要是开一日本车呀，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你说这样的公寓，一平米你得卖多少钱？”
“我觉得怎么着也得两千美金吧！”
“两千美金，那是成本，四千美金起，你别嫌贵还不打折！你得研究业主的购物心理，愿意掏两千美金买房的业主，根本不在乎再多掏两千，什么叫成功人士你知道吗？成功人士就是买什么东西，都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所以，我们做房地产的口号儿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尽管房地产是一个古老的行业，照样是利润丰厚的行业。而且不仅中国如此，很多发达国家也如此。这是因为房地产行业有其基本的赢利商业模式。
这就是：产品的价格取决于消费者的主观评价，并且差别很大。另外，房地产价格取决消费者对未来的预期，如果预期未来涨价，房地产价格就很快上涨。
在这种基本条件下，房地产的价格和利润空间容易被有效的营销活动所提升。由于消费者对房子多半都不是很懂行，卖点也就容易制造。比如，同样在南山脚下的两个房产，其中的一个基本定位是实惠、便宜、环境不错，而另外一个则定位为高档、闲适、贵族、稀缺。结果是一个比另外一个多卖了一倍的钱。
烟草制造行业过剩的生产能力、过度的投资、迅速变换的产业周期性波动、无休止的价格战被认为是现代商业的利润杀手。
上述现象几乎在所有行业都出现了，可是在不同行业的影响能力却有很大的差别。像房地产一样，烟草制造行业也是一个古老的行业，由于利润丰厚，各地纷纷建厂，产能不可谓不过剩。但是，这个行业却一直保持着非常高的利润率，过度的竞争并没有以价格战的方式展开，也没有使这个行业的利润丧失。
烟草也像房地产一样，它的品质主要取决于消费者的主观评价。在这个产业中，消费者将对烟草价格的选择分成几个档次，比如抽20元钱以上香烟的人占10%，10~20元的占50%，10元以下的占40%，这是一个价格导向的稳定分布的群体。
假设一个香烟生产企业为了扩大份额，采取降价促销的方法，原来的消费者就会抛弃它，选择另外一种品牌的香烟。消费者的这种购买方式，使烟草行业长期处于高利润区。在这个行业，要么被淘汰，因为烟卖不出去，要么发财，但绝对不能以损失行业赢利能力为代价换取苟延残喘式地活着。
计算机相关行业计算机及其相关的衍生行业虽然是人们追逐的高科技行业，却不是一个高利润行业。实际情况是这个行业一直以降价促销和低利润为导向。
CHAPTER33.5行业分析举例（4）
之所以形成这种局面，是因为这个行业的相关产品都有明确的指标来衡量。当产品中符号的意义变得比较少，顾客主观衡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时，价格导向就是唯一选择了。
在价格导向的行业要想赢利，结构性的成本优势是唯一的出路。这个行当也讲品牌，也要进行各种促销。但是这些活动创造价值的空间是有限的，核心还是围绕降低综合的结构性成本。
顾客导向被强调得耳朵都起了老茧了，到现在为止，人们还没有真正认识到，是产品在顾客心中的特征和顾客的采购方法决定了行业的赢利模式，而不是研发、制造的投入量和复杂程度。
茅台酒厂投资微型硬盘行业，从生产者的一端来看，有两个基本的原因是可以理解的：茅台作为酱香型酒，生产周期长，难以短时间内提高产能，另外整个白酒行业的销售量在逐年下降。
但是，在方向选择上该厂的决策却值得质疑——他们希望做高科技，其设想的基本利润模式是韦尔奇教的，要做成大型的微硬盘生产厂商。实际的商业事实是，在没有搞清计划进入产业基本的利润模式之前，越大越赔钱。
家电销售行业继2005年3月1日，国美出重拳一次性购买78亿元手机之后，不久又出重拳以108亿元购买超过550万台空调，准备拉开2005年夏季空调大战的序幕。
为什么国美选择的是空调，而不是电视？这并非一个随机事件，下一个可能就是电视，再下一个就可能是电脑。用现在流行的词来讲，就是各个行业的业态都有一些区别，而业态的的形成和变化是由各种因素相互作用形成的，当具备了某一种条件或者某种主导因素的性质发生了变化时，正是业态发生变化的时机。国美无疑是分析和抓住这种时机的高手。空调、电视、手机和电脑虽然在功能上大相径庭，在销售模式上似乎并没有大的区别，这些产品都是价格接近的耐用家用电器，都可以通过零售渠道销售给顾客。若要稍微仔细地分析，主导这些产品的规律和力量却是不同的。
空调产品的显著特点：与其他产品相比，空调多了一个安装服务，这一条对那些出货量大的或者以团购顾客为主要对象的销售者有利，这样可以降低安装的服务成本。
空调已经成为更新换代非常缓慢的、成熟度非常高的产品，这种特性规避了商家囤货的制造成本下跌的风险，对于有能力的商家，可以大批量囤积货物。
空调之间的差别非常小，不像电视有等离子的、液晶的、背投的、传统CRT的等，这就保证了买方不会把宝压错。
空调之间的差别非常小还会导致用户对特定品牌肯支付的差价减小，顾客更倾向于以价格为导向购买产品，制造商和品牌的控制力减弱。
与其他产品相比，空调有非常明显的季节性。
这几个特点，直接导致国美压货风险很小，通过价格控制市场的能力很大。当时恰恰又赶上了钢材价格明显上涨的时机，对于空调这种非常成熟的产品而言，原材料所占成本的的比重是不可忽视的。国美当然会出重拳购买空调，而电视机的特点则是：品种、尺寸、技术种类很多，在技术上有等离子、液晶、背投、传统CRT等，在尺寸上由大到小，分成很多种型号。这种特点导致厂商压货风险加大，因为无法预测未来几个月哪种技术的产品会“走俏”，也不知道那种技术的产品会大幅度降价。
销售的季节性不明显。
没有出现像钢铁涨价直接导致产品成本上涨的诱因。
这样三条原因，足以使国美作出不可能大规模囤积电视的决定。
其中第一种行业特点增加了厂商的风险和机会，那些能左右产业力量的前沿公司更容易抓住机会，而跟进者往往只能听凭命运的摆布。等离子和液晶被认为是将来平板电视市场的竞争者。等离子电视和传统CRT电视的特点比较相似，具有亮度高、余晖短、刷新速度快、图像清晰、价格低廉的优点，也同时有能耗高、寿命短、难以维修的缺点。而液晶电视则正好相反，具有能耗低、寿命长、更利于健康的优点，缺点则是成本比等离子电视高，尤其是大尺寸的液晶，有余晖比较长、刷新速度慢的缺点，就在2004年下半年，日本的东芝和索尼公司，分别先后放弃了等离子电视，而主攻液晶电视机。因为液晶关键的两个弱点即将解决，大尺寸平板液晶成品率的提高，降低了液晶的成本，同时短余晖技术的发展使液晶电视图像刷新速度更快。中国跟随在日本厂商后面的等离子电视机厂则在这场技术的变化中押错了筹码。
个人电脑行业产品生命周期明显，更新换代快。产品同质化、标准化程度非常高，几乎断送了厂商通过品牌或者产品获得利润的可能性。
CHAPTER33.5行业分析举例（5）
同等配置的产品或者配件一直在比较有规律地降价。
除了个人购买者以外，企业购买和批量购买是一种主流消费形态。
电脑行业的这几条发展趋势，决定了这个行业中的下述特点：第一条决定了高利润区一定存在于上游的芯片制造者，比如英特尔和微软这两个顶尖公司就是整个行业的利润区，而在产业链其他环节上生存的公司，多半都处于无利润区。
第二条和第三条则决定了，厂商要想在其他环节获利，唯一的方式就是更低的综合成本，而不是任何其他途径。戴尔公司之所以一支独秀，是因为除了成本领先一条以外，其他所有想获取利润的方案在这个行当都将失效。
而第三条还决定了，传统的家用电器超市无法通过大规模采购的方式获得领先的优势，所以在国内外的超市中，并不是没有销售过个人电脑，而是所有的尝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业内的人士都注意到了电脑行业目前正在发生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摩尔定律即将失效，以生命周期管理来维持销售额和利润的英特尔模式即将失效。2004年，英特尔把它的销售额推到顶峰时，同时正在努力寻求在其他领域的突破。4年来，英特尔已经在通信领域花费了近百亿美元，尽管这个部分已经亏损了26亿美元，英特尔还是锲而不舍。
但另外一种趋势却没有被人注意到，因为第一条的变化会引起第三条的变化。这是一个有利于像家电渠道这样的超级市场的变化，所谓未来的趋势很可能是大宗的采购主要是厂商对厂商的直销模式，而零售市场会像传统的家电产品一样，利润区和控制权转移到从未成功过的超市手中。各种商家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寻求自己在产品链的位置和赢利点，否则就只能关门了事。
CHAPTER33.6发现模式（1）
我不靠天赐的运气活着，但我靠策划运气发达。
——D·洛克菲勒前几年在上海购买了住宅的人，如果今天出售，多半都会赚一大笔。这是因为楼房整体价格上升了很多，这些偶然因素就足以使一些人富有。但是，进行有计划的系统投资、一家新公司的创办，或者已有的公司需要在产品和市场战略上作出新的决策时，却不能依赖这种偶然的运气。
在本杰明·格雷厄姆出现之前，纽约股市早就运作了200多年。人们通常通过做市、联手等许多手段炒股，结果也有赔有赚。格雷厄姆通过研究股票，掌握了一种系统的技能——能从一堆数字中看出公司的价值。
20世纪20年代早期，格雷厄姆发现杜邦公司旗下的通用汽车公司的股票市值竟然高于杜邦公司的股票市值。因为杜邦公司还有除通用汽车股票之外的其他资产，所以这一现象说明，市场不是大大低估了杜邦公司就是大大高估了通用汽车公司的股票市值，但是究竟是哪种情况呢？
格雷厄姆不需要知道，他只要买入杜邦公司的股票，卖空（一种股票操作方法，在中国的A股市场上不允许。相当于先把股票借过来卖掉，过一段时间再换同样数量的股票，若股票价格下跌，操作者获利）通用汽车股票，然后耐心等待市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当市场自我更正时，杜邦股票大涨，通用的则下降，格雷厄姆大赚了一笔。
格雷厄姆在《证券分析》一书中所介绍的寻求那些价值被低估的股票的理念被一个炒股的朋友所运用，结果赚了一笔钱。他发现茅台酒在上市时，库存的酒是按当年存货时的价格计算的，经过多年，当年酒的价格上涨了几倍。这种方式无疑低估了茅台酒股票价格，他模式是可以发现的。
重仓买进，果然赚了一笔。
不幸的是，虽然模式已经成为商业活动的常用词汇，人们在研究、发现模式上仍然缺乏思维惯性和一般性的思考步骤，也就是说，缺乏发现模式的模式。
发现商业模式的第一个要点是拷贝。这是一种平淡无奇的、但却最重要和常用的做法。很多行业都采用了类似的商业模式设计，这种现象也隐含地说明了商业模式的重要性——在竞争性的处于劣势的商业模式已经死亡后，商业模式总是趋于同化。
依赖于地缘经济是现代工商业一个显著的特征，在麦克尔·波特的《国家竞争》一书中把这种现象称为企业集群效应。浙江义乌是一个小城市。在这个城市中，没有什么大的企业，也没有龙头企业，但却是是小商品的生产和销售地。福建的石狮则聚集着众多的中国品牌服装公司。
但另外一些行业却没有呈现出明显的集群特征，比如汽车行业、家用电器行业、钢铁行业等。为什么集群效应在不同的行业呈现出不同的影响力，集群效应是如何形成的呢？
集群效应形成的主要原因可能是：商业模式的模仿。当一个企业取得成功之后，它的成功模式会波及到附近。一个小的店面一旦成功之后，在它的周围也会有很多类似的店面出现。它们采用基本相似的经营模式，相似的目标顾客定位。
创业因素。新创业的公司多半都有原来所在企业的经验，尤其是原公司核心成员创业的公司。这些公司掌握的最主要的不是技术，也不是客户？是原有企业运作模式。同样商业模式设计的企业在同一地点形成集群效应。
资源配置。随着产业群体规模的形成，从生产到营销、从采购到供应，形成了更高效率的竞争优势，也导致了产业的集群效应。
那些集群因素不明显的行业首先有一个历史因素，在计划经济时期，企业的布点不是由市场自由选定的。除了这一点之外，形成企业集群现象的其他因素也不明显。这些行业的规模普遍比较大，比如家电和钢铁行业，几乎难以有自发的创业公司。
这里面值得强调的一点是：那些以地缘为纽带形成的集群企业，通常都集中在规模比较小的企业和行业。温州的鞋业，义乌的小商品生产，福建石狮的品牌服装，宁波的轻工业等都呈现出这种特征。而大型的汽车、钢铁、家电等工业则没有以地缘为纽带形成集群企业。
作者认为，以模式的思维方式来看。这种现象的形成并不是偶然的，也不是难以解释的。因为对于小型工业、企业来讲，模式设计不是一个复杂、严密的体系，而是一种简单、有效的方式。这种方式的模式以地缘为纽带传播是最容易的。
对于那些大规模的行业和企业来说，企业模式是一个复杂、严密的体系，地缘对这种模式的传播方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假如石家庄有一个汽车制造厂，如果再出现一个汽车制造厂，那么它的地理位置是在石家庄还是广州，从商业模式和企业结构性设计方面难有优劣之分，因为这种模式是系统传播的。
CHAPTER33.6发现模式（2）
发现模式的第二个要点是对顾客的关键变化要明察秋毫。顾客的关键变化，意味着商业模式的重新定位。比如在中国，电信运营商近两年来发生的最显著的变化就是都迅速成为了上市公司，都在迅速地模仿国外先进运营商的运作和管理方式。更进一步讲，运营商的采购权正在迅速地由地市转移到省，正在迅速加大集中采购的力度。这种变化对于供应商的影响是十分明显的：直销的市场将扩大；上游厂商必须调整自己的营销运作力量，以契合用户采购的变化；产业集中度增加，不宜在那些面向运营商出售产品的新兴公司上投资；如果是设备供应商和运营商之间的代理，应该适时地调整业务或者撤出。
如果你不作出上述的安排，最终在经营业绩上付出代价将会让你相信这一点。模式是一种大势所趋的力量。
发现模式的第三个要点是要对市场的变化趋势明察秋毫，注意那些重要的趋势，并及早地制定正确的策略。
柯达公司作为全球最大的胶卷供应商，早就认识到数码照相兴起对传统照相方式的取代。可是，在新兴的市场中，由于新生力量的重新分布，柯达未能再一次占领新阵地的制高点，这是情有可原的。不过，柯达在收割原有市场方面的作为则可圈可点。
早在前几年，柯达就大大地降低了柯达洗相加盟店的门槛？并且制造了质量尚可，但价格极其低廉的相机和柯达胶卷打包销售，以最大限度地扩大农村市场和低端市场。这种方式最大限度地延缓了市场的衰退，从衰退的市场中最大限度地收割了利润。
发现模式的第四个要点是必须确切地知道同行到底是因为什么赚钱。如果不采用模式思维，这种问题通常难以回答。但若以“发现模式”的思维方式，则可以从一个平常的随手可得的公开信息中知道更多的东西。
下面是一段2005年思科公司财务报表出来之后记者对思科总裁约翰·钱伯斯的采访。思科公司在这个季度销售量达到了61亿美元，创历史新高。应记者要求，约翰·钱伯斯介绍了思科公司在产品领域的发展情况：“我们对产品订单在核心路由器、交换产品和高新技术领域的平衡增长感到尤其满意。整个季度中最大的亮点可能就是我们在高新技术领域的订单的平衡增长和市场份额的大幅增加。我们在所有六个高新技术领域获得的销售额都比去年同期有了明显的增长。所有这些新技术的销售额都比去年同期增长了30%~75%.”我们之所以能够在高新技术领域取得这样的成就，主要是由于我们在三到五年之前制定的决策：将几个高新技术领域互相融合，并将其集成到我们的核心路由器、交换平台中。我们认为，市场的发展重点已经转向创新、投资保护和集成成本。我们认为，客户对于这些因素的追求已经达到了一个转折点，从而让思科能够在与新老对手的竞争中拥有长期的特殊优势。
“我们的核心路由器和交换产品系列的订单比去年同期大幅增加。这些核心产品的年同期订单增长率介于10%到15%之间。路由器、交换机和所有六个高新技术领域的订单的平衡增长是我们在这个季度取得的最主要成就。”
这段普通的对话透漏出什么样的商业信息呢？我觉得有两点是非常重要的：从产业来讲，高新技术的相互融合已经越来越重要，用户对全面解决方案的需求旺盛，思科的产品与它的竞争对手相比就是提供全面解决方案的能力比较强大。
从市场来看，用户更注重创新、投资保护和集成成本。这一点是思科公司的结构性优势，尤其是在投资保护和集成成本方面，思科公司多年以来一直是业界翘楚，有最多的用户群。如果这些用户的采购行为更趋向于投资保护和集成方面，对于新的进入者将树立很高的壁垒，这就是一种结构性的优势。
商业模式的外在形式通常不是很复杂，比如在本书第二部分列举模式的以及其他的商业模式，如果描述出来都是很简单的。
要想发现商业模式的秘密，要有庖丁解牛一样解析商业模式基因的本领。在“商业模式举要”部分的案例中，我们将采用这种基因分析法分析一些商业模式。现实中的商业模式实在太多了，而且商业模式有很多变种。本书所列举的商业模式就像是数学课本上的例题，例题不是关键，关键是通过例题学会的解题方法。所以，发现和解析商业模式的本领是最重要的。
模式并不是那种不可琢磨的、事后才会知晓的、神秘的东西。发现模式或许需要一些商业天赋，但也是有迹可循的。
这样几个问题的提问通常有助于发现商业模式：你所处的行业领先者存在哪些结构性的赢利因素？
CHAPTER33.6发现模式（3）
例如，服装行业的品牌拥有者是否远远超过了低价竞争者，连锁餐馆的生意是否比单独的餐馆有更高的成功率，生意要红火得多？
采用相同模式运作的企业有无赢利者？
在一些行业，采用相同模式的企业几乎没有赢利者。汽车运输业、电脑网吧行业，虚拟电信运营商等就是这样，这种行业并不少见。但是人们还是会漠视这些情况的存在，而乐于检验一下自身开展业务的能力。
顾客的采购方式和采购行为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是否出现了新的因素，增加了你对上游企业的侃价筹码，从而将利润转移到你的企业中来？或者上游企业掌握了更多的侃价筹码，从而把你的利润剥夺。
以通信设备供应行业为例，它的商业模式正在发生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技术转移模式。属于发达国家的技术已经在较早的几年转移到中国的制造商。现在发生的一个可怕的转移是客户认可度的转移，于是市场滞后于实际的技术的情况这几年也发生了转移。
直销模式。这一点在中国的表现最为明显。随着运营商的上市，以及其管理方式和世界上先进的运营商接轨。采购集中度大大增加，原来属于代理的生存空间被完全压缩。
从产品到解决方案模式。运营商不再是单个产品的渐进式采购，而是对全网设备的集中采购。在这种采购模式下，原有的在位厂商和新的具有全面解决方式提供能力的厂商将成为对立的双方，最后的受害者，必然是没有占据任何一种优势的厂商。
对于那些已经占有这些模式的人而言，甚至并不需要付出艰苦的努力，利润也会滚滚而来。而那些被模式排斥在外者，即使苦苦挣扎也难以生存。这种局面的形成，并不在于赢利者有更好的产品，也不是在智力活动上取得的优势，而在于占住了短期内难以仿效的模式。
与此同时，芯片行业则呈现出一些明显的新机会。这个行业尽管被认为是一个高端行业，在世界范围来看并不挣钱。因为产品的同质化严重，产能非常容易增加到过剩的地步。所以，他们总是在赢利和亏损的边缘苦苦挣扎。
芯片这个行业制造和设计是完全分离的，设计者完全不必为制造问题操心。制造者的运作模式像很多制造行业一样，是通过薄利多销的大规模方式赢利。
以前，芯片设计主要是在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中国并不掌握这种技术。现在，技术已经发生转移，中国的芯片设计公司从较低端的芯片做起，逐渐向高端渗透。同时他们的下游目标用户也出人意料地容易寻找，基本上都在中国。
现在，芯片设计行业转移模式已经形成。这一个模式已经足够，并不需要很多。毋庸置疑，未来几年在这个行当吃饭的人将成为财富榜上的新贵。
一个公司要和行业的领先者竞争，或者在产业链上分一杯羮，关键的条件并不是资金、人力和产品，这些都仅仅是实现价值的载体。关键的条件是在领先者的模式下，你能否找到竞争或者创造价值的缝隙。
小型的企业不会考虑和思科公司这样的巨擘竞争，它们所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在思科商业模式下，如何和同行竞争。但是像Avaya，Juniper等公司就只能考虑和思科公司争夺同样的阵地。
要想在这个行业混，首先需要做的是什么？当然是对思科商业模式的深刻认识，而不仅仅是产品，产品只是表象。
以全面的解决方案封闭市场，是思科的商业模式之一。但是Avaya从这个模式中找到了缝隙，认为思科并没有真正为企业自助管理通信提供全面而有竞争力的方案。于是他们经过在以太网交换机市场的短暂尝试之后，转攻企业自助通信市场，取得了看来不可思议的成功。Avaya并不是碰巧找到了这样一种好产品，而是对商业模式进行了全面的分析和设计，才找到了自己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对于这样的世界级公司，“碰巧”是难以解释它们的生存法则的。他们总是有一整套连续而合乎逻辑的商业设计。
为什么模式比资金、产品和人力资源等重要得多呢？因为模式正确之后，形成的正反馈效应会让你迅速得到这些资源。当一家芯片设计商初战告捷，并且清晰地描述了自己的商业模式时，风险资金已经在门口排好队了。
而那些资金雄厚、资源丰富的大公司陷入财务危机也是经常发生的事。大公司又怎么样？一旦身陷负反馈的曲线上，资金和资源都会迅速消耗掉。大公司虽然钱多，但是花钱也多。这是解释为什么在一些行业，公司“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最站得住脚的理由。其他的，例如文化是否先进，追求是否卓越，管理是否具有效率等等都不是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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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汉子 作者：伍汉民


第一章
“晒腚子了，晒腚子了。”黑牛的光屁股上狠狠地来了一脚：“快起来，睡个头啊你，再不去晒，你想烂裆啊？”
黑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到：“我才不去呢，你们昨晚上睡得舒舒服服的，我可是放了一个晚上的哨呢，困得半死的。这几天的天气不错，我明天再晒就可以了。”说完，翻了个身，又呼呼大睡了起来，不管大个子怎么折腾，就是不肯起来。
大个子没有办法，问秀才：“秀才，你去不去啊？”
秀才正捧着他那心爱的《红楼梦》，看得津津有味的，头也不回一下：“大个子，还是你们去吧，我昨天早上晒了一个小时，那地方现在感觉好多了，再说了，我们刚来才两个月呢，还没有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呢。”
大个子恶狠狠地骂到：“看，看你个头啊，前前后后看了几十遍了，也没见你涨多少文采，每一次叫你给我女朋友写信，你倒好，古诗词一大堆，愣是把我四任女朋友都给吓跑了。”
秀才懒洋洋地边看边说：“那是你的四任女朋友都没有品味，理解不了本秀才的高深莫测的古诗词啊，现在的那些女人，尽整些朦胧诗，把个品味都整低了。”他站了起来，抛着手，轻轻地呤道：“楼层一上更，目里千穷欲，流海入河黄，尽山依日白。”
大个子的脑袋都大了：“秀才，你这是唱的那门子经啊？”
秀才得意地说到：“哈，不懂了吧，这是我刚刚想到的打发无聊时间的一种办法。我要把我带的那本《唐诗三百首》全部倒背如流的，今天这是第一首，背出来震震你们。我要在住猫耳洞的这一段时间内，把那三百首全背全了，要是时间还有的话，我得把《红楼梦》一章一章地背下来。”
大个子无奈举手投降：“得，你还是当你的贾宝玉吧，我自个儿去，以后你们的祠堂出了毛病，被你们老婆整得惨兮兮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啊。”说完，拎起了搁旁边的冲锋枪，再顺手拿了两个装满了子弹的弹匣，弯下了腰，钻进了那条小地道里面。
地道长有二十米，有些地方，可以弯着腰走，有些地方，就只能爬着通过了。地道两边的土，湿漉漉的，不过光滑得很，几任的兵，在这里可是进进出出几年了啊。地道的底部也是光滑齐整的，潮湿得很，他们每个人，那一天不来来回回爬个十几回啊，磨都把地道磨平了。快爬出洞口的时候，大个子停了一下，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虽说闷头那个家伙现在正在外面放哨，可是，小心一点儿总是好的。听了一会儿，如预料中的那样，没有任何声响，大个子这才放心大胆地爬了出去。两个月前进洞的时候，那些老兵就说了，对面的猴子狡猾透顶，卑鄙无耻，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不小心，被他们逮着了机会，八成得光荣呢。
洞口设在战壕的下端，离战壕的最高处，起码低了个半米左右，而且这地方地势高，临高居下的，猴子根本就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动作。大个子钻出洞后，蹲下身子，三下五除二爬到了离洞口约三十米的一个长满了青草的观察哨那里，闷头正端着杆半自动步枪，小心翼翼地盯着对面猴子的动静。
“闷头，怎么样？猴子们有什么动静啊？”大个子小声地问到。
闷头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没有，跟往常一样，对面的六个猴子都出来晒太阳了。不过，我觉得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对面那六个光溜溜的猴子，好象比以前的话更多了，那些家伙是不是蒙我们来着呢。还有，以前猴子晒太阳的时候，身子总是会动来动去了，可是今天，那六个猴子边晒边说话，身子却一直没有动过，我说大个子，今天还是不要晒太阳了，小心猴子耍阴谋。”
大个子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看样子，猴子真的是有问题。放心吧，闷头，咱今天不去晒太阳的话，让猴子小看我们中国军人了，咱倒要看看，他猴子能耍出什么阴谋诡计来。你继续放你的哨吧，我会小心的。”
闷头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劝不住你，你这小子，拉着不走，打着倒退，天生的驴脾气。好吧，你去享受吧，我替你看着呢。”
大个子微微一笑，又跑回洞口的那个地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朝着下面看了看，对面一百二三十米处，六个猴子正叉开大腿，把那东西露了出来，对着太阳，晒得可舒服了。大个子想了想，把冲锋枪放在战壕里面，再把两个弹匣也放在冲锋枪的旁边，这才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抬头看了看天。八点多的阳光已经够火热的了，正钻过自己后面的群山，斜照在双方阵地前面的一大片开阔的草地上。由于有了群山的阻隔，阳光只照着了自己阵地战壕的一小部分，却毫不吝啬它对猴子阵地的热情。猴子们朝这边看的时候，那眼睛可是迎着阳光呢，想要袭击自己，必定会受到阳光的影响，准头多少也会有一点点偏差吧。还有，猴子难道真的敢破坏战场上的潜规则，他们难道就不怕，咱中国军人的报复么。大个子有点儿不相信猴子会那么不要脸，这可是老山战场上的不成文的规定呢，在这个时间段里面，大伙儿互不干涉，你照你的，我照我的，大概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吧，时间一到，打黑枪的打黑枪，摸舌头的摸舌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地方潮湿，天天呆洞里面，浑身难受，特别是胯下，不长癣的人极少，痒得半死的，又不能用手去抓，一抓就能抓下一大层皮来，药物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能干忍着，大伙儿都管这叫烂裆，比受伤还要难受。要是隔三岔五的，让那地方晒一晒太阳，对抑制烂裆极有好处，所以，也就形成了这个战场上的独特的风景了。不过，以前也发生过猴子们利用晒太阳的机会袭击中国军人的事情，导致一些士兵伤亡，所以，大个子还是有点儿不敢掉以轻心的。要知道，对面那些军人所代表的那个国家，可是世界上最最有名的卑鄙无耻、忘恩负义的国家之一啊，面子什么的，对他们来说是没有用的东西，军人的荣誉之类的中国军人特别看重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却是可有可无的。这样一个国度里面出来的军人，做出一些不择手段的事情，那可是十分正常的啊，这是前几任守洞老兵的血的教训，哥几个虽然才来两个月，记得可清楚了。
哥四个是同一个班的，被合称为四大捣蛋兵，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关禁闭室那是家常便饭，是四个让班长躲着走，排长直摇头，连长见了当做不认识的大人物。不过，哥四个都有着一样绝活，给连队挣足了面子，军官们也只能对着他们干瞪眼了。
大个子原名李杰，身高一米八五，体重八十公斤，身强力壮，动作敏捷，是团部的搏击冠军，连那些侦察兵都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他犯错的档案足有半尺高，师部的侦察营早就要走他了。这个家伙，精力旺盛，好勇斗狠，头脑灵活，一天不打架，浑身就发痒，在原来的部队里面，周围都是同志，他找人打架，当然也只能找战友了，时不时的就得上禁闭室关上一阵子。幸好，他下手知个轻重，人是打了，没见过真正受伤的，要不然，早就被清除出部队了。
自打闷头进入了军营后，团部射击冠军的名号，就从来没有落到别人的头上去。闷头是那种天生对枪有感情的人，他家住深山，自小打猎，那枪法，当了几年兵的人拍马也赶不上呢。这个家伙，一摸着枪，就象摸着了亲爱女人的身体一样，浑身上下立刻就热乎乎了起来，什么样的枪，到了他手上，就跟有了灵气一样，闷头赋予了枪生命，枪也给了闷头极大的荣誉。说起他的枪法呢，大伙儿都知道，他随随便便扛着杆冲锋枪，站在百米开外，一梭子过去，哈，靶上十环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个大洞了，可以把人的下巴给吓掉的。闷头叫张卫国，个头不高，才一米七十左右，头却挺大的，一双眼睛有神得很。他一进了军营，就得了个外号，叫大头。后来大伙儿看他平时一声不响的，活生生的闷葫芦一个，索性就叫他闷头了。他原来也算是循规蹈矩的，可是跟了大个子没有几天，就象一张白纸一样，被大个子随意乱画，把大个子等几个的坏毛病学了个十足十的，闷声不响的，有错大家犯，有苦大家吃。
黑牛人如其名，矮矮壮壮的，力大无穷，端着挺机关枪，跟端着根筷子一样，轻松自如得很，不小心挨了他轻轻的一拳，就有可能得躺床上十天半月的，就连大个子，也不敢轻易跟他动手的。不为别的，你打了他十拳八拳的，他经得住，没事人一般，可是你要是吃了他一拳，你就得趴下，活生生一个人形恐龙啊。他的原名叫陈飞，可是，营长和团长他们，没有几个知道陈飞是谁，但是只要一提起黑牛，一个个都竖起了大拇指后再摇了摇头。他的绝活是扔手榴弹，又远又准，整个团里面，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哥几个犯奸做案，潜入厨房偷东西当夜宵的时候，也是他黑牛专门负责背赃物的，背个三五十斤地瓜什么的，番强越壁，根本就不受影响。
秀才名叫王振中，如假包换的读书人。那个时候可不象咱们现在，大街上扔一块石头，可以砸死三个大学生，那个时候虽然恢复高考也有个好几年时间了，大学生仍然是珍稀动物，连带着大专生也成了稀有品种了，参军而且不是军官的大专生，更是成了国家级保护动物了。秀才就是这样的一个大专生，只是没有毕业而已。上大专才一年，也不知道那根筋出了毛病，放下了书，一溜烟跑到征兵处，报了名，把他的父母气得差点儿吐血。参了军后，本来部队想着让他当个文书什么的，可是他呢，死活不干，哭天抢地地下了基层，与大个子等几个混了没有几天，就死活不肯离开了。别看他清清秀秀的，看那身子，也是单薄得可爱，可这个家伙，打小练武出身，身轻如燕，做个俯卧撑、单双杆的，能吓掉人大牙，爬墙越壁，跟走在平地上一样，是团部的攀爬冠军呢。每一次潜入厨房，都是由他出手，大个子接应，黑牛接赃，闷头望风，配合得可好了，禁闭室里有大个子的一个位置，总也少不了他秀才的一张床。这个家伙，爱好文学，把个《红楼梦》都翻烂了，里面的诗词张口就来，时不时的自己也能憋出几句古不古、洋不洋的诗句来，把那些军官们唬得一愣一愣的，硬是搞不明白，这么大一个秀才，怎么老是往禁闭室里钻呢。
三年前，哥四个天南海北的凑到了一块后，就再也没有分开过了。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屋子睡觉，一块儿蹲禁闭室，少了其中的一个，另外三个就象霜打的白菜一样，浑身提不起劲来。秀才的文笔好，又写得一手好字，闷头和黑牛的家书，大个子的情书，就全由他一个人包圆了，秀才也乐意得很，总是使出浑身的解数来，把家书和情书写得是声情并茂的。只是，苦了黑牛和闷头的老爹老妈了。黑牛是农村人，闷头是山里人，他们的老爹老妈，字都不大认得，怎么能够理解那秀才的高深莫测的家书呢，没有办法，只好找当地的语文老师了，据说，正是秀才的家书，让当地语文老师的文言文水平和对诗词的鉴赏能力，有了质的提高，每一次收到秀才的家书，他们不鼓掏个几天，不翻经据典地在《红楼梦》里面找出处，根本就理解不了啊。更惨的是大个子，他的前四任女朋友，都在收到了第三封情书后，与大个子断绝了关系，理由也惊人的一致：“配不上李杰这个大文豪。”害得大个子每一次收到分手信，都大喊大叫地要与秀才断绝一切关系，可是，等不到天黑，哥几个又打成一片了。
三个月前，驻扎在他们旁边的一个团，伙食费突然间提高了三倍，不但肉多了，菜丰盛了，而且顿顿有鸡吃，这让四个捣蛋兵羡慕得半死的，明摆着，人家要上前线去了，要为我们伟大的祖国打侵略者去了，要建功立业去了。还听说了，那个团的士兵们群情激昂，一个个都把遗书写好了，把辛辛苦苦省下来的一些津贴，也花了个一干二净的，有些士兵为了表达自己上前线的决心，甚至于还割破了手指头，用鲜血洋洋洒洒地写了上千字的请战书呢。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真正接到开拔前线命令的，却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团。而且，他们是在开拔的前一天晚上，才接到命令的，时间太短了，短得让士兵们只有半天的时间写遗书呢。不过，哥四个倒是高兴得半死的，凭他们四个的本事，还不得在战场上好好地露一手呢，多少得捞点儿军功章回去呢。那半天，秀才可忙了，别人只要写一封遗书就行了，他倒好，得写四封。据说，那四封遗书被战士们互相传抄，成了遗书的范本了，看到那遗书的人，那一个不奋身而起，扔下书本，抛下一切，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打击侵略者的战斗中去呢。其余三个，倒是清闲得很，反正哥四个的家里，都是哥哥弟弟一大堆的，生活的也不错，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父母没有人照顾，索性把身边所有的钱全部拿了出来，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在军营里面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顿之后，一身轻松的上了战场。私人的东西，哥四个都带得不多，只有秀才是个麻烦，愣是带了一本《红楼梦》，和一本《唐诗三百首》呢。
到了前线后，连长看他们形影不离的，又一个个都是让人头痛的家伙，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把他们哥四个全派到七号洞里去了。七号洞是连队整个防区中最最偏僻的一个洞了，甚至于算得上整个团里最最偏僻的一个猫耳洞了，不大不小，正好容得下他们四个愣头青。不过，七号洞的地理位置可重要了，就象是一把插入猴子心脏的尖刀，居高临下地窥视着猴子们的一举一动。在他们对面一百五十米远的地方，就是猴子的一个大山洞，里面住了六个猴子。交接洞的时候，撤走的老兵就跟他们说了，对面的猴子狡猾透顶，啥手段都使得出来，不过，好象从来没有讨得了便宜去。他们防守的一年期间，打死了八个，自己损失了两个。看样子，对面的那个猫耳洞，对猴子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打死一个，再来一个，始终保持着六个人的编制呢。
刚来的那几天里，哥四个新奇得很，天天躲藏在草丛里，轮流拿着望远镜，窥视着对面的一举一动，没几天，就把对面六个家伙的脸都记熟了。那六个家伙，个头都不是挺高的，才一米五六十左右，黑黑瘦瘦的，体重估计不到一百一吧，怪不得撤走的一个老兵牛逼哄哄地说了，上一次去抓舌头，他掐住了一个猴子的脖子就往洞里拉，回到洞里一看，那个猴子愣是被他给掐死了，害得他被连长骂了一顿呢，那些个猴子，黑黑瘦瘦的，不经掐啊。
才几天功夫，哥几个就把对面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了。对面的六个家伙，没有煤油炉子，烧饭用的是木柴，山上现砍现采的，可是现在是夏天啊，雨水足，山上绿油油的，没见着几根枯枝，砍下的树枝水分大，所以，一烧饭，对面的猫耳洞里就冒出了滚滚浓烟，有时候猴子们实在忍不住了，只得钻出洞里来避一避，喘口气呢。
有一天，大个子观察了一整天，愣是没有发现对面山洞里面冒出烟来，稍一思索，大个子断定，对面肯定是断粮了。果然，第二天一大早的，就有三个猴子悄悄地钻出洞来，爬到后面的山上去，一个小时以后，三个猴子回来了，每个人的手上，捧了一大堆的野菜，一会儿，山洞里面又冒出浓烟了。哥几个看得开心得半死的，哈，我们这儿，肉罐头可劲着吃，都吃腻了，一闻到那午餐肉罐头的味道，哥四个就有着想吐的感觉，瞧人家猴子，捞着一个午餐肉罐头，可以乐上半个月呢。在如此枯燥的守洞生活中，看到对面猴子的惨状，哥几个高兴着呢，哈，瞧人家，比我们穷得多了，咱这可是生活在天堂里呢，这些发现，大大增强了哥几个的士气了。怪不得老兵们说了，对面的猴子们，晚上经堂来偷东西，啥都偷，特别是吃的，见啥拿啥，人家穷啊，穷得冒泡呢。不过，都穷成这个样子了，猴子们还不照样打肿了脸充胖子，愣说自己是世界第三军事强国呢。连咱中国都不敢这样大言不惭的，这个世界上的军事强国，多着呢，你个猴子，算个鸟啊，还瞎嚷嚷的，说什么时候我们中国的广西和贵州，是你们的地盘，凡是木棉花开的地方，都是你们的地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呢。这不，七九年的时候，惹着了中国了，一个巴掌扇过去，差点儿没有把猴子拍死过去，要不是国际形势所限，要不是咱中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度，我们保不定都在河内开庆功会了呢。只是，猴子不长记性啊，痛还没有过，又瞎嚷嚷的跟着咱中国耗上了。耗就耗吧，咱中国拔一根毫毛，都比你猴子的腰还要粗呢。这不，耗了###年了，咱中国现在是蒸蒸日上的，国民生产总值都翻番了，你们猴子呢，越混越回去了，连饭都吃不上不说，北方的寡妇倒是越来越多了，就连前线的士兵，都混到偷鸡摸狗的地步了。
才新鲜了一个月，哥四个就觉得没劲了，天天就那六张脸，看着就烦。而且，来一个月了，还是没有捞着战斗的机会，手痒痒着呢。听说别的猫耳洞，打得可热闹了，咱连里人没有损失一个，战功倒是捞着了三个回来，把个连长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呢。可就是咱七号洞这里，风平浪静的，奇怪得很啊。猴子们果然狡猾，平时几乎不出来，天天呆那个洞里面，估计也跟咱们一样，放一两个外面窥视咱们这里呢，就是不给哥几个捞战功的好机会。当然，要是在晒太阳的时候，给猴子们几梭子的话，大个子可以保证，肯定是一打一个准。可是，咱们是中国人啊，这样卑鄙的事情，中国人是不干的，这是战场上的不成文的规矩，哥四个可不想着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听说以前，也有几只猴子破坏了规矩，结果呢，遭到了咱中国人狠狠的报复，晒太阳的猴子，被打了一大堆下来，都被打怕了，现在猴子们可乖了。哎，猴子就是猴子，不打不长记性呢。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二章
大个子爬出了战壕，把两条腿叉得开开的，让自己的裆部，暴露在阳光之下，用帽子盖住了头摊着四肢，晒得可开心了。不过，他可不敢掉以轻心的，帽子下面的眼睛，一直盯着猴子的一举一动，毕竟，猴子可是有前科的呢。
突然，大个子的眼睛，瞄到了一个奇怪的亮点，白晃晃的。反光镜，大个子一个激灵，不假思索的就地一滚，直接滚到旁边的战壕里，一颗子弹嗖的一声，打在了大个子刚才脑袋所在的地方，激起了一片尘土。妈的，幸好你迎着太阳，精度差了一点点，估计就一个密位吧，要不然我还没有捞着战功就光荣了，岂不是亏大发了。大个子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操起了冲锋枪，侧爬了几步之后，悄悄地探出个脑袋，盯着猴子们的动静。这个时候，闷头手中的枪响了，对面的一处草丛处，跌出了一个人影，手中的一把特别长的枪，也划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后，落在草丛里。好样的，闷头，一百二十米的距离，指打那那，真不愧是神枪手啊。
还没来得及向闷头竖起大拇指呢，躺在那边晒太阳的六个猴子，忽啦啦一下子全跳了起来，操起了一直压在身下的冲锋枪和半自动步枪，大吼大叫着，一边扫射，一边冲了上来，那子弹，打在刚才大个子翻下战壕的地方，打得尘土飞扬的，气势足得很呢。大个子大喜，来得好啊，老子正火大着呢。他飞快地抓起了地上的弹匣，弯着腰，跑了几步，跑到一块大石头的下面，这才猛一站起身来，这个时候，猴子们已经向前冲了二十多米了。
大个子手中的冲锋枪响了，一条火舌扫向了嚎嚎叫着的猴子们，冲得最前面的一个猴子，光溜溜的胸膛上面，立刻就出现了几个大血洞，巨大的冲击力，把他打得在原地跳了一会儿舞之后，这才倒了下来，血立刻就把他身下的草染红了。其余的五个猴子一看中国人有准备了，快速地扑倒在地上，一边朝着中国的阵地射击，一边手脚并用的，三下五除二就爬回战壕里去了。中国人居高临下的，又没有那讨厌的阳光晃眼，人家既然有了准备，想要硬攻的话，他们剩下的五个，还不够中国人一顿揍呢。当大个子打完了子弹，弯下腰来，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弹匣，再换了一个地方，正准备着再给猴子们一个狠的时候，猴子们已经爬回战壕去了。不过，有一个猴子倒霉了一点点，他的大腿上，挨了闷头一枪，虽然不能减慢他往回爬的速度，可是，草地上，已经出现了一条十分显眼的血线了。
大个子微微露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就怕对面那些猴子们再来一个偷袭，不过，也不用怕吗，闷头在那里把关着呢。后面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大个子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秀才和黑牛听到枪声后，抢着家伙钻出来了。果然，秀才那略显着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怎么了，大个子？”
“妈的，那些猴子想着趁我晒太阳的时候偷袭我，被我们打回去了，我干掉了一个，闷头干掉一个，打伤一个。”大个子头也不回地说到。
秀才一听，恶狠狠地扇了一下自己的耳光：“妈的，我怎么那么傻，没有跟你出来晒太阳呢，这么个大热闹没有赶上，愣是被你们两个抢先弄着军功了。”
大个子转过头来，看了看秀才，那个家伙，扇自己的耳光真有本事啊，打得那么大声，脸都不红几下，怪不得大伙儿都说了，秀才是哥四个中最最阴险的角色：“得了，秀才，别他妈的蒙我了，再打，也不见你的脸有红过。”
黑牛呵呵笑着，羡慕地看着大个子：“妈的，刚才要是我在，几个地瓜过去，保证他们没有几个逃得回去，才一百米左右啊，咱的地瓜刚刚好够得着。”
闷头也拎着枪，对自己捞着个战功毫不在意的，轻轻地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大个子，前前后后查看了一下，轻轻地说了一句：“还好，没有缺个啥东西的，我接着回去放哨了。”弯下了腰，一溜烟就不见了。
大个子不管正在旁边吱吱歪歪的秀才和黑牛，弯下了腰，钻进了洞口，黑牛和秀才也跟着钻了进去。大个子一进了洞，立刻就跑到电话那里，拿起了电话，朝着里面吼道：“洞哟，洞哟，我是洞拐，我是洞拐，我们受到猴子的偷袭，我们受到猴子的偷袭。”
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排长那破锣样的吼叫声：“情况怎么样？”
“猴子利用晒太阳的时候偷袭我，被我们打跑了，我干掉一个，闷头干掉一个，打伤一个。”
电话里面的吼叫声立刻高了八度：“哈，真有你们的。我就一直觉得怪呢，我们这边打生打死的，你们呢，风平浪静，我还以为你们在那里坚持和平共处，提前实现了停火呢，敢情，一来就来大的。我们整个连打了两个月了，才捞了三个战功，你们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一下子捞到了两个。好了，我立刻上报。”听得出来，这个排长现在正乐疯了呢，那电话里的声音，把大个子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呢。
大个子放下了电话，揉了揉耳朵，搓着手，在猫耳洞有限的空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那老是晃动着的影子，把秀才搞得不耐烦了起来，大声地吼道：“大个子，不就捞了个战功么，值得你这样兴奋的，瞧你晃来晃去的，我都看不下书了。”
大个子根本就不为所动，仍然一边走一边说到：“别惹我，火着呢。”
“哈。”秀才乐了：“你捞了个战功，倒是火着呢，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么，咱连里面，两个月才捞了三个呢，再加上刚才的两个，才凑了五个呢。”
“不是这个意思，妈的，一想到猴子利用我晒太阳的机会偷袭，我就火着呢，这些个猴子，真不讲道义。”
“得了吧，猴子们要是讲道义的话，也不会在这里跟我们打生打死了，这个地球人都知道，值得你这么生气么。”
“不行，我不能吃这个暗亏，我大个子是什么人啊，从来只有我让人吃亏的份，还没有人让我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呢，咱们得给他们来一个狠的。”
秀才和黑牛一听，兴趣来了，凑到大个子的旁边，微笑着说到：“得，大个子，你一定是有什么馊主意了，说出来吧。”
大个子看了看两张少见的露出谄笑，正等着自己揭迷底的脸，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今晚上下半夜的时候，咱们摸到他们的洞口处，捞他一票。”
秀才的脸都兴奋得红了：“得，咱哥们就舍命陪君子，给你老人家好好出出这口恶气。不过，大个子，下半夜偷袭可不是好主意，一般我们这边的偷袭都是在下半夜，猴子们早就了然于胸了，他们下半夜的警戒，一定比上半夜要强。我看，倒不如就选在上半夜，月亮刚刚升起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月亮照他们阵地上，却还没有照我们阵地上，正好偷袭了，保不定能起个出其不意的效果呢。”
黑牛也搓着手说到：“对啊，大个子，上半夜就可以了，我可不想等到下半夜，会把人憋疯的，我也想着亲手掐着一个猴子的脖子，拉回洞里来呢。”
大个子想了想，说到：“好，就依秀才所说的。不过，哥几个可得说好了，这事儿没办成以前，可别让排长他们知道了。”
秀才蛮不在乎地说到：“得了，大个子，这点儿小事，值得跟排长说吗，你放心好了。我立刻就去代替闷蛋，让那家伙好好地睡上一觉，等黄昏的时候，由那家伙放哨，他是山里人，又是一个出色的猎手，最是细心了。”
不一会儿，闷头进来了，听了大个子的计划后，点了点头，三下五除二脱下了衣服，光溜溜地躺在地上，一会儿时间，就响起了他的呼噜声，把个大个子羡慕得半死。这个闷头，别看平时不说话，就是有这个本事，任何时候，都可以以平和的心态来应对任何局面，今晚上就要打猴子了，他倒好，睡得可香了，自己就没有这个本事了，搓手跺脚的，一刻也安静不下来。虽说自己的脑子是比闷头好用了一点点，平时的主意也是多了一点点，在这个方面，拍马也比不上他啊。他叹了口气，努力想着让自己也睡着，可是，那里睡得下啊。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章
傍晚的时候，闷头就准时醒了，吃完了大个子早就做好的晚餐后，把嘴一抹，拿了家伙，穿戴好了后，闷声不响地钻出洞去了。仅仅五分钟左右，秀才就进来了，一进来，不管不顾地拿起了大个子递过来的饭，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对大个子和黑牛说到：“看样子，对面那个被闷头打伤的家伙，伤势不轻啊。只是，有点儿奇怪，猴子为什么不送那个家伙到后方去，而是派了两个女兵来呢。我想，那两个女兵应该是医护人员吧。”
大个子大感兴趣：“秀才，你怎么看出来，那两个是女兵呢？”
“哈，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别看她们也一样扛着杆半自动步枪的，可是，她们还没有进入战壕的时候，我就用望远镜观察得仔仔细细了。她们跟我们的女兵一样，把宽大的裤子改得紧了点，还有，走路的姿势也跟男兵不一样，哦，还有一点，她们走路的时候，胸前的两团肉一晃一晃的，挺好认的啊。”
“哦，我听说了，猴子的女兵除了战斗和当医护人员外，一般还兼职当军妓啊，好象整个世界，就猴子和日本鬼子这两个国家的军队，用女兵当军妓的呢。”
“也是，我也听说过了。不过，咱管这些干什么啊，管他是女兵还是男兵，碰到了一样给颗花生米。”秀才说完后，脱下了衣服，倒头便睡，今晚上，天知道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啊。
月亮刚刚升起的时候，哥三个全付武装地溜出了猫耳洞。大个子的手上，拿着那杆冲锋枪，其余两个的手上，拿的都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每个人都带了足够的子弹，还各带了四枚地瓜手雷。溜出洞口后，哥三个低着头，弯着腰，顺着战壕，走了大约四十米路，来到了正眼都不眨地看着对面的闷头身边。闷头呆的地方，是哥四个这一段时间来专门弄出来的几十个哨所之一，那些哨所，有些是白天用的，离洞口近一点，有些是晚上用的，一般离洞口较远，而且隐蔽性好，视野特别的好，可以看得清大片的阵地，包括自己的洞口在内。一到晚上，他们还会在洞口处设一些小小的机关，虽然不会要了猴子的命，却可以起到报信的作用。
大个子爬到闷头的旁边，轻轻地问到：“怎么样，有什么情况没有？”
闷头竖起了中指，支在嘴上，嘘了一声：“小声点儿，对面有猴子。”
大个子朝着闷头示意的地方望去，那里只是一处较密的草丛而已，离哥几个站着的地方有六十米左右，皎洁的月光照在那里，看得倒是挺清楚的，只是，大个子看了老半天，愣是看不到猴子的影子。大个子疑惑地问到：“那儿啊，闷头，我怎么看不到啊？”
闷头摇了摇头，这才说到：“大个子，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今天的风向呢。今天的风是打猴子那边吹来的，你们再听听，周围的青蛙叫得，是不是挺大声的。可是，草丛那里的蛙叫声，明显地比别的地方要小得多了，我也看不见猴子在那里，不过我敢肯定，草丛里面肯定藏着一个猴子。”
大个子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地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他打小就在城里面长大，那里懂得这些啊，就算听闷头和黑牛说起过，也没有个实践的机会呢。秀才听了老半天，也摇了摇头，只有黑牛听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到：“大个子说得没错，那儿的蛙叫声，的确比别的地方少了一点点。”
闷头又说话了，今天他的话倒是挺多的啊：“你们再听听，是不是有歌声，断断续续的，我想，应该是从猴子的那个洞里传来的吧。”
大个子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果然，是有点儿歌声，不仔细听的话，还真的听不到呢，他没有闷头那样的耳力，也听不出来是男是女，也就放在一边不管了。
秀才轻轻地说到：“哥几个呆这边等着，我去干掉那个草丛里的猴子。”
大个子摇了摇头：“还是我去吧，我的搏击能力比你强一些。”
秀才不乐意了，说到：“你的个头大，较容易被猴子发现，干这活，我最适合了。”
看见闷头和黑牛都同意了，大个子也点了点头，说声：“小心一点儿。”书包网 www.61k.com

第四章
秀才不耐烦地说句：“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说完，把半自动步枪背在背上，从腰间抽出了匕首，朝着旁边爬了过去。他可不想着在月光底下逼近猴子，那不是找死么。大山挡住了月光，给秀才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掩进的机会。在离哥几个三四十米的地方，秀才爬出了战壕，把匕首咬在嘴上，两手撑地，尽量把身子贴近地面，慢慢地，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处草丛爬去。闷头举起了枪，对准了那处草丛，以防万一，当然，能够不开枪的话，闷头是不会开的，计划中，就是要尽可能不出声地摸到猴子的洞口前面，找着机会给他们来一个狠的，特别是，现在洞里面传来了歌声，这说明，猴子们正在乐和着呢，不趁着这个机会捞一票的话，哥几个得后悔一生呢。
秀才慢慢地朝前移动，尽量不晃动身边的草丛，不发出任何声音，再加上夜色的掩护，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草丛中，一只致命的老虎正在朝着猴子逼近呢。秀才爬得很慢，不过百米距离，他整整爬了二十分钟，不过，他的小心谨慎得到了回报，那处草丛，没有任何的动静。
越爬越近，歌声越是明显，明显的女中音，悠扬动听得很，不过，秀才根本就没有用心去听那歌声，离那草丛越来越近了，秀才越来越小心翼翼的，可没有那么闲心呢。不远处，哥仨个手里里拿着武器，紧紧地盯着那处草丛，随时准备出手接应，他们一点儿也不心急，他们相信秀才的能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特别是在战场上，一次小小的冲动，就有可能致命的，哥几个虽然都是刚上战场不久的新兵，可是，这一点儿耐心还是有的。
离草丛只有十来米的时候，秀才停了下来，微微地抬起头，朝着那草丛望了去。明亮的月光下，猴子特别有的军帽，微微地露出了一个沿，一动不动的，这个猴子，看样子是挺有耐心的，趴这么久了，还是如此的注意力集中，猴子的战斗力，果然不可小瞧啊。
离得这么近了，稍微有一点儿动静，就可能引起猴子的注意，自己不但得前功尽弃，还可能有生命危险，秀才可不敢掉以轻心，他的嘴里咬着匕首，两手撑地，以近乎不可察觉的速度，慢慢地向前移动，每移动一步，他都要停下来，查看一下猴子的动静，直到确信猴子没有反应后才重新移动。他的手脚灵活，动作轻盈的优点，这个时候充分发挥了出来，那顶怪模怪样的军帽，始终都保持着一样的姿势。
十几米的距离，他整整移动了有二十多分钟，比电影里的慢镜头还慢，悠扬的歌声，时时被风送到他的耳朵里，当然，也送到猴子的耳朵里。离猴子只有两米多的时候，秀才惊讶地发现，在明亮的月光下，那个猴子石雕一样一动不动的脸上，一双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可是，眼睛里面，竟然有着一些晶莹的泪花。
感觉到猴子把很大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听歌上面，秀才心中大喜，再向前移动了一米左右之后，秀才两手撑在地上，微微把背弓起，蕴足了劲，他的这一轻微的动作，竟然碰到了旁边的草，发出了微微的摩擦声，可是，猴子却仍不在意，秀才仿佛感觉到，那个猴子的耳朵，轻轻地动着，努力接受随风时断时续的歌声呢。秀才觉得有点儿奇怪，虽说月亮今天是比较亮，可也没有亮到让自己看到猴子耳朵的动作来着，只有一种解释，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第六感官吧。
管他什么第六感第七感的，这样的机会不抓住，他就不是阴险的秀才了。秀才轻轻地伸出右手，拿下了叼嘴巴里的匕首，两条腿一用力，猛地一蹬，一下子跃出了一米多，轻盈地落在猴子的身上，趁那个猴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手已经握住了猴子的嘴巴，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右手上的匕首，则狠狠地在猴子的脖子上划了一下，一股子鲜血立刻喷涌而出，那个猴子拼命地挣扎着，两只手努力地想伸到胸前去，可是，被秀才的两条有力的大腿压住，猴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抓那颗光荣弹。一会儿时间，猴子停住了挣扎，身子微微的抽动了几下之后，瘫在地上，再也不动分毫了。
秀才一直等到确信猴子再也不挣扎了，这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把手从猴子的嘴巴上拿了下来，在自己的额头上擦了一下，妈的，才这么一会儿，浑身就湿淋淋的全是汗，这个鬼地方，真是太热了，光着身子过了一两个月，突然间身上穿着军装，还真难受呢。他坐在猴子的身上，伸出拇指和食指，不顾上面沾着的鲜血，伸进嘴里，努力吹了一下，学着虫子的叫声，妈的，这是什么虫子啊，毕竟没有多少的理论基础，这叫声太奇怪了，叫黑牛听到了，非得大大笑话他一下不可。等哥几个来的时候，秀才索性静下心来，仔细地听起了那断断续续的歌声，他想知道，这个猴子为什么会被歌声迷得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了。
一会儿，听到了天知道是什么虫子叫的哥三个，悄无声息地溜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猴子尸体，妈的，真的险啊，猴子的左手，都快伸到光荣弹那里去了。这个秀才还真是命大，要不然，得陪猴子一块儿上西天去了。
大个子拍了拍秀才的肩膀，正要夸他两句，没想到秀才摇了摇手，止住了哥几个的问候，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歌声。歌声仍然悠扬，而且离得近，听得更清楚了，里面还有一些男人的低沉的附和声，在寂静得吓人的深山老林里面，这歌声，听起来，飘飘忽忽的，如深夜的幽灵，你不注意的话，根本就抓不到它。
“奇怪”，秀才自言自语到：“这歌声唱的到底是什么啊，我怎么听了后，心下里酸酸的，直想着流眼泪。”
大个子也侧耳听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到：“我也有这种感觉，估计应该是思乡的歌，或者是思念女友的歌声吧。”
黑牛明显地没有太多的音乐细胞，他不耐烦地轻声说到：“我说哥几个，现在可是在战场上，又不是去听你们以前所说的那劳什子音乐会，我们可没有空去理会猴子们是在想家还是在想老婆，我只知道，要是哥几个一直这样听下去，我们几个就算是想家，以后也想不成了。”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五章
大个子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情怀，轻轻地拉了一下冲锋枪的枪栓，朝着哥几个挥了挥手，带着他们，朝着洞口摸去。闷蛋还是老样子，一声不响的，走在最后面，手中紧紧握着半自动步枪，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朝着四周打量。
哥几个知道，猴子肯定也跟他们一样，在洞口处设了一些起报警作用的小机关，可是，一来洞里面声音大得很，放哨的又被干掉了，二来哥几个这些天来天天看着对面的阵地，地形熟悉得很，三么，天上的月亮可是光亮着呢，哥几个轻易地避开了可能设有机关的地方，当他们摸到洞口处时，里面的歌声更加清晰了起来。
把身子靠在洞壁上，仔细地听了好一会儿，除了歌声之外，没有其它的声音，大个子手轻轻一挥，抢先摸进了山洞。猴子的山洞与哥几个的不一样，洞口大了不少，可以轻松地直着腰走进去，不过，短了好多了，才走了三五米，就碰到了一个拐弯，而且已经可以看到洞里面传出来的火光了。
大个子做了一个停步的动作，自己弯着腰，贴着洞壁，把头慢慢地伸了出去，朝着里面看了一下。这个洞挺大的，在洞的中央，点了一堆火，烧得挺旺的，湿柴噼噼叭叭的直响，整个洞里面，烟雾弥漫。在火堆的旁边，坐着五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大个子他们十分熟悉的，把枪搁在洞壁上，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哼着歌儿附和。在三个猴子的旁边，坐着两个越南女兵，脸一样黑黝黝的，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唱着歌，身体轻轻地摇晃，很显然，她们已经把全部精神都投入到唱歌中去了。大个子甚至于还发现，他们这些人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顺着他们黝黑的脸宠，慢慢地往下流着。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一个猴子把枪搁在旁边，倚靠在洞壁上，也一样的轻轻地哼着歌儿，脸上挂着泪珠，大个子注意到了，靠在洞壁上的那个家伙，平摊着双腿，其中一条腿上，绑着一扎厚厚的绷带，这个家伙，应该就是早上被闷蛋打伤的那个猴子了。
大个子朝着后面做了一下手势，哥三个明白得很，一个个端起了手中的半自动步枪，不能用手雷，手雷这玩意儿杀伤力大，说不定会误伤了哥几个。看看哥几个都准备好了，大个子竖起了三个手指头，借着微弱的火光，摇了一下，然后收起了一个手指头。当大个子的三个手指头全收完的时候，哥几个一齐大喊一声，突然间冲了出去，手中的武器，朝着火堆处的那五个男女越南兵一齐开火。
正沉浸在歌声中的三个越南兵，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过来，身上就各中了几发子弹，在原地上抖了几下之后，倒了下来。两个女兵惊叫一声，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可是，大个子他们显然没有怜香惜玉的优点，那子弹可不长眼睛，两个女兵刚刚站了起来，胸口处立刻就出现了几个红点，她们摇晃了几下，倒了下来，其中一个女兵倒在火堆上，压住了火光，洞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闷蛋打了几枪之后，眼角一转，发现呆洞壁的那个家伙，不顾腿上的伤，一把抓起了旁边的枪，正要端起来，闷蛋连忙顺手就是一枪，正打在那家伙的胸口上，那家伙手一松，枪掉在了地上，他努力地想伸出手，摸向胸口处的光荣弹，可是，又是几声枪声，那个家伙慢慢地从洞壁上滑到地上，那伸向胸口的手，无力地停在了半路上，闷蛋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大个子，他就算在扫射的时候，也没有放松对那个伤兵的注意力。
火苗噼噼叭叭地响着，虽然比原来的弱了不少，可是，仍然可以看清楚洞内的情况。哥四个站在洞口前面，满脸的黑烟，满眼的血丝，有点儿不可置信的样子，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这么轻松就把一个洞里面的猴子全干光了。数了一下尸体，一共六具，其中有两个女兵，再加上外面死的那个倒霉鬼，以及早上被大个子打死的那家伙，整个洞里面的猴子兵，一个不少，都没有漏过。很显然，早上那个躲在草丛里面放冷枪的家伙，并不是这个山洞里面原来的猴子，是专门派了来执行偷袭任务的狙击手。
大个子松开了一直扣住扳机的手，轻轻地说一声：“快，哥几个，查看一下有什么好东西，全部带走，把猴子的武器全部带走，其它的事情，就让猴子们自己来解决好了。”
哥几个这才如大梦初醒，一个个以最快的速度，在山洞里面找了起来，一共有六杆半自动步枪，一杆冲锋枪枪，以及几十枚手雷，以及大量的子弹。临走的时候，闷蛋在一个角落里面，发现了一根长长的枪，他惊喜得大叫了起来：“大个子，看，SVD，正经的苏联货色，好东西啊。”
哥几个连忙凑过去一看，果然是，有些地方镂空了，看起来格外的漂亮，妈的，应该就是早上的那个死鬼带来的东西了。大个子说到：“早上那个家伙才打了一枪，洞里面肯定还有原装弹，再找找，妈的，今天发大财了，回去后连长他们一定会大大表扬我们一次，哥四个这一回出大风头了。”
果然，洞壁上的一个小洞口里面，闷蛋发现了几盒原装弹，打开一看，排得整整齐齐的，只有一盒里面少了一发而已，那个死鬼，应该早就做好了长久在这里打狙击的准备了，带了这么多的宝贝子弹，看得闷蛋的两只眼睛不断的闪着光芒。大个子摇了摇头，这个枪痴，一见了枪，命都不要了，妈的，不就是一杆SVD么，咱中国虽然现在没有专业的狙击枪，可是咱用半自动步枪，照样一打一个准。不过，说老实话，这枪真好看啊，要是用这玩意儿给猴子那么几下，应该是挺开心的一件事情。书包网 www.61k.com

第六章
黑牛拿了一大堆东西，放在山洞的中央，问到：“大个子，这些东西怎么办啊？要不要带回家去？”
大个子一看，妈的，猴子的猫耳洞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多的好东西，除了那一杆SVD和大量的子弹、手雷外，竟然还有四枚步兵雷，而且显然是用完后剩下的，也就是说，在两军阵地的中间地带，一定已经埋了大量的这东西了，妈的，幸好刚才走的路线，是哥几个天天观察后确定的，是猴子们经常走的路线，要是不小心踩着了一个，就倒大霉了。大个子走上前去看了一下，除了四枚手雷外，还有九枚光荣弹，那两个女兵，竟然也是一人一枚，妈的猴子，真算得上是全民皆兵呢，他们的经济怎么撑得住呢？大个子不由得有些儿欣幸，刚才那个女兵倒在火堆里，竟然没有引爆光荣弹，也算是哥几个的福气了。
想了想，大个子说到：“得了，把那九颗光荣弹弄走，说不定以后咱们可以派上用场，还有，四枚步兵雷，咱们弄走两枚，另外两枚么，总得在这个猫耳洞里面留下一些纪念品吧。”正说着，洞里的光线突然间亮了起来，把哥几个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刚才那个压着火堆的女兵尸体的衣服，竟然燃烧了起来。大个子连忙跑上去，三下五除二把火扑灭了，怪黑牛道：“妈的，黑牛，你搜这个女兵的时候，干吗不把她拉离火堆呢？虽说她是我们的敌人，可是人死为大，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再死上一回吧。”
黑牛委屈地说到：“大个子，我没有想到啊，我刚才搜的时候，发现光荣弹就挂在她的腰上，所以，基本上没有碰她的尸体，当时紧张得半死，那里想得到这么多呢？”
“好了，好了，妈的，老子也就这么一说而已，你可别当真，开开玩笑么。”大个子微笑着，拍了拍黑牛的肩膀，然后从地上捡拾起一枚步兵雷来，想了一下，把一个猴子的尸体翻了过来，在尸体的下面，用刺刀挖了一个坑，把步兵雷放进坑里面埋好固定好，然后轻轻地拉出了步兵雷的绊索，绑在尸体的腰带上，绑得结结实实的，再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恢复原状。
黑牛不解地问到：“大个子，我不把那女兵的尸体拉离火堆，你就说了我一下，可是你这是摆明了做死人生意呢？”
大个子回答得挺绝的：“笨啊，黑牛，男女有别，你连这都不懂？”黑牛耸了耸肩，咧嘴一笑。
哥几个迅速撤出了山洞，大个子在临出山洞之前，还在洞里面找了一个火把。一出洞口，大个子就把火把塞给了秀才，借着火把的光线，大个大把一枚步兵雷埋在洞口处，埋得挺隐蔽的，要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发现。
为了防止出意外，大个子几个，是按着来的路线回去的，幸运得很，半路上一点儿事情也没有发生。回到自己那猫耳洞的时候，大个子几个看着满地的缴获来的武器，乐得合不拢嘴来，妈的，这下子发财了，咱们四个捣蛋兵，可以在连里面大大露一回脸了。这些个猴子，穷得半死的，却偏偏打肿脸来充胖子，把他们的武器全部拿走，对猴子们来说，其打击，比死了几个士兵还要惨重呢，毕竟越南是一个有着几千万人口的地区大国，兵死几个没有关系，武器么，他们的钱实在是不多。
大个子按照惯例，刚刚要走到电话机前，却被闷头拦住了。闷头两手互搓着，露出了对他来说难得一见的谄笑，轻轻地说到：“大个子，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情？”
大个子看着闷头的样子，呵呵笑了起来：“是不是想要那杆SVD啊？”
“哈，兄弟就是兄弟，我的心思，你一猜就中，求你了，大个子，别把这事情向上报告，等我把那些原装弹打完了之后，你再把SVD上交也不迟么？”
“妈的，原装弹那么多，那里有那么多猴子让你打啊？”大个子禁不住笑了，要把原装弹打完，猴子得派一个连队来吃子花生米呢。
“求你了，大个子，要不，咱们迟一些再交吧，多少得让我打个痛快吧，要是连队责怪起来，坐禁闭的话，咱绝不连累哥几个。”闷头难得地说了这么多的话，看样子，不得到这杆宝贝，他是不肯罢休了。
“得了吧，在路上我就想好了，这要是不把SVD留下来，你闷头非得在我耳朵边唠叨个十天半月的不可。一世人两兄弟，要坐禁闭的话，哥三个陪你一起坐了。好了，这玩意儿我就不上报了，反正这地方偏僻，连队也很少有人会来的，不过，你得小心了，不要献宝似的，时不时的拿出来玩，被人家发现了，我们几个都得吃不了兜儿着走。”大个子拍了拍闷头的肩膀，呵呵笑了起来。
秀才和黑牛也笑了：“妈的，真是个枪痴，见了枪，啥都不顾了，得了，看在兄弟的份上，到时候我们陪你去。”
闷头感激地朝着哥几个笑了笑，抱着那杆宝贝，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瞧他那样子，轻轻抚摸，喃喃细语，好象抱着亲爱的姑娘一样。
大个子笑着摇了摇头，拿起了电话：“洞哟，洞哟，我是洞拐，我是洞拐。”
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了破锣声：“妈的，大个子，大半夜的，你让不让人睡觉啊？”
大个子的语气里明显地透着兴奋，根本就不把排长的那大嗓门放在眼里：“洞哟，洞哟，我们向对面的猴子洞发起偷袭，打死七只猴子，其中有两只母的，弄到六杆半自动步枪，一杆冲锋枪，还弄到了一些花生米和香瓜。”
电话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大个子明智地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一些，果然，不一会儿，电话里面的语调一下子提高了起码十六度：“发达了，发达了，大个子，真有你们的，把你们四个捣蛋兵放在那里，看样子是对头的。妈的，整个连队现在干掉了十二个了，单单你们四个人，就占了九个，这下子，我们排就要在整个师里面出名了。妈的，三连的那个王排长，天天在我面前吹牛，说他们排干掉了三个，我们排还是一个白丁，这下子好了，赶明儿我把这事情跟姓王的说去，也臊臊他。”
大个子呵呵笑了起来：“排长，别喊得那么大声，小心把兄弟们吵醒了。”
“妈的，他们早就被吵醒了。我说，你们那边的食物、水和花生米、香瓜，够么？”
“够了，这一次白捞了几十枚香瓜，够用的了，食物么，过几天再弄一些来，不过，排长，咱哥几个给你挣大脸了，下一次就不要老是拿那些午餐肉了吧，多弄一些蘑菇来，妈的，现在见了午餐肉就恶心。”
“好了，好了，妈的，才打死了九个，就讨价还价起来了，过几天多给你弄蘑菇的去。还有，你们也得小心一点儿，猴子的报复心强，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可得做好准备。”
“谢了，排长，放心吧，我们哥四个，管叫猴子们有来无回。”大个子说了几句，放下了电话，打量了一下洞内，问到：“黑牛呢？”
秀才已经坐在毛毯上，拿起了他那心爱的书，头也不回地说到：“黑牛去放哨了。”
“妈的，对面的猴子都被干完了，放什么哨啊，等猴子们得到消息，肯定已经是明天了，把黑牛叫进来，哥几个今晚上不放哨，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天一亮，哥几个全部出去，猴子们知道情况之后，一定会来报复的，哥几个明天又可以好好地打一场了。我告诉你们，哥几个，咱可是在排长面前夸下海口了，管叫猴子们有来无回，哥几个明天小心一点儿，可不能让排长把我们四大捣蛋兵看轻了。”
闷头点了点头，朝着洞外爬去，秀才仍然是一付万事不管的样子，捧着书看着，只是咧开嘴笑了一下：“放心吧，大个子，猴子们想从我们这里讨便宜去，起码得付出几倍的代价来，哈，今晚上打得可真是舒服啊，那个猴子的喉咙一下子就被划破了，妈的，当时咱的心里，竟然平静得很，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害怕，那可是我第一次杀人啊。说老实话，大个子，我对自己还是挺佩服的，下手的时候，手不抖，心不跳，一划一个准，那家伙的血喷出来的时候，我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看样子，我参加军队是来对地方了，天生一个打仗的料。”
“得了吧，秀才，别自吹自擂的，不就杀了一个猴子么，值得你总结出这么多的好经验。不过，说真的，你这家伙还真是有料，我们杀的时候，是用枪，隔着一定的距离，你他妈的，是面对面，一匕首划过去，真爽啊，妈的，有机会，我也得这样干掉几个猴子，那种感觉，肯定与用枪打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大个子，你好好请教我一下，我说不定可以总结出一些经验来教给你。”
“得了，说你胖，你就喘上了。好了，等黑牛进来后，关灯，睡觉，明天可能有一场大仗要打，哈，我倒是想看一下，一大堆的猴子拼命地冲上来，是个什么样子。”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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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兵者全文阅读 作者：魏远峰

兵者全文阅读 作者：魏远峰 《兵者》由www.61k.com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兵者全文阅读页面。
军事发烧友从校园到部队的军旅生涯：兵者 作者：魏远峰


楔子
三多塘里十八怪，这个地方好奇怪；
三多塘里第一怪，汽车没有牛车快；
三多塘里第二怪，一辆单车全家载；
三多塘里第三怪，头上草帽当锅盖；
三多塘里第四怪，三只蚊子一碟菜；
三多塘里第五怪，四只老鼠一麻袋；
三多塘里第六怪，阿妈爬树比猴快；
三多塘里第七怪，内衣穿在外衣外；
三多塘里第八怪，女人内衣街上晒；
……　　　　　　　　　　……
三多塘里的兵们都说：《十八怪》才是正宗军营民谣，民间话本那样产生，老兵传新兵，新兵传新兵，新兵成老兵，老兵传新兵，流传下来。也像那婉转的溪水，涓涓、淙淙地流，从不止息。
半岛的历史，也颇有说道。当年，法舰“白瓦特号”避风入港，景美人怡，浪静风平，水深港良，让水手们欢喜得鸡飞狗跳。于是，用洋枪洋炮顶住清政府的脑门子，半岛就被“租借”了。民众奋起反抗，可木已成舟、米已成饭，奈何奈何？少不了暴雨连天的眼泪，少不得涯泉喷涌的鲜血，让本就血红的半岛，平添了几分成色。
半岛的灾难，要是到此为止，倒也罢了。
可偏偏不是！
一方土地的命运，也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1943年2月的一天，海滩上突然亮起林立的刺刀，白刃上还凝着海雾的湿气，瑟瑟飘荡，散着血腥。日军所到之处，洒下一路“有希、有希，咪希、咪希，巴格亚鲁，撕拉撕拉的有”，还有滚滚的血河。
直到1945年，半岛回归中国。
解放后，硝烟中走来的解放军战士，整师、整旅地成了“剃头匠”。黑牡丹、白牡丹的父亲农石山，就在其中。别看农石山长得猪不啃南瓜，可两个女儿却鼻子是鼻子眼儿眼儿的，一个赛一个的美人坯子，袅娜风流的俊俏模样。女孩子漂亮了，易惹出故事。故事多了，生活就像《伤心总是难免的》的了：偶或唱唱，一抒胸怀，倒还可以。生活成了那首歌，就苦。
“剃头匠”们进驻半岛，看到茂林森森，古老恢宏，野草牂然，深可没人。丛林中多有笔挺的桉树、沧桑的榕树、溢香的玉兰、哭泣的橡胶树、拉沓的马尾松。万千年长就的茂林中，滴淌、氤氲、浸漫着旺盛的倔强，阴森，神秘，庄严！
“剃头匠”脸上大多粉刺茂盛，初入森林，安营扎寨，林中特有的静宓，让人无法安睡。他们还不知道，大自然阒然的抗议，竟如此可怖。渐渐习惯了，又睡不醒了，“噱噱噱”的哨声抽打着梦，他们依然迟钝、呆板，醒不过来。
苏联老大哥支援的拖拉机、推土机、摩托锯、圆锯、电锯、风锯、耕犁，真好用！无数野猪、野狼、豹子、华南虎、蟒蛇、过山峰、竹叶青、眼镜蛇，成为猎物。野兽们闭上眼呲牙咧嘴，毒蛇们再也不能咻咻吐着信子，威胁人了。“剃头匠”们疙疙瘩瘩的粉刺脸，笑成了核桃仁。锅里猎物的香味在空气中四散，诱得“剃头匠”们涎水汹涌，停下活计，闻着香味，凝想片刻，咂一咂嘴、咽下口水，微微一笑，又干起来……
大约也有人提过，从生态保护出发留下植被、放了猎物。但我想，既然思想已统一到改造河山、建设祖国上来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白天、黑夜在半岛上空睡去、再醒来，阳光晒着他们，冬雨洒着他们，一株株古树、一片片森绿，烟消云散，化为乌有。半岛上的绿海，还是情窦未开的处女，她青春、靓丽、温顺、善良。可，就连潜伏血液中的情欲，还未及撩拨，就罹患瘟疫，无言地死去了，怪可怜见的。
半岛上裸出绵延不绝的山不山岭不岭的土丘，红得浸了血似的，漫向海边。“剃头匠”们大多留在了半岛，连队番号作了村名：一连、二连、三连……与原住乡亲杂居，种植橡胶、桉树、甘蔗、水稻、苦瓜、空心菜，享受战天斗地的垦荒成果。
卓越休学参军来到三多塘，既书呆子又二杆子的他，令三多塘平添不少趣事、新鲜事，他的故事是否值得一看、一品、一笑？！说不清楚，许多人琢磨别人清楚，却弄不明白自己。这点上，卓越不比常人高明。因为，不知要过多少年，他才能忘记重返三多塘后，那一束束冰凉、坚硬的眼神……


一、立定⑴(1)
从高校在校生中征兵，是个新事儿。可对于卓越来说，已是个做了很长的梦了。如果把卓越的学生时代比作一个电视台，它只放了一部连续剧：《当兵的梦》。为了它，他差点儿放弃了高考。
那个时期，他已经多次在父亲面前“放风”，隐密地试探。很不幸，父亲总是说：“当什么兵？从前‘好铁不打钉、好儿不当兵’，当然，现在不同了。可这些年，又有新情况，以前当兵还可能提个干什么的。现在，‘石狮屁股抹黄连——苦没门！’还当兵做什么？规规矩矩上你的学。”
“哪像你说的？”卓越说：“照你说的，要亡国了！”
“亡国怎么了？跟你有啥关系？”父亲没好气地说：很快又觉不妥，有与身份乖悖、不负责之嫌。于是他又想说：“上好大学、多学知识，照样报国。”可还没等到他开口，儿子已经接上了火。
“还共产党员呢！我……”卓越想说：“我都替你害骚……”卓越还没说出口，副校长、班主任、父亲已知道了潜台词，他什么话也没说：却把眼神聚焦在卓越身上，力图与卓越的眼神对峙：只要卓越的眼神败下阵来，自己的威严就蹿腾上去了——卓越知道父亲，所以他故意把脸转向一侧，不看他。可即使决然不看，卓越还是感到父亲的眼神，在灼烫着他。
应该说：卓越是惧怕父亲的，当然也是个动态过程。要不人们怎么会说“儿大不由爹”？对于任何父亲来说，权威不可能是“永久”的，只能是“飞鸽”或“凤凰”的。
卓越上学很早，五岁时，别人家孩子还咿咿呀呀哭着，父亲就让卓越背着书包上学了。父亲是小学老师，有“便利”条件。
年龄太小，个子太小，书包太大，带子太长，宽宽的书包下沿，划拉在卓越小小的踝骨上，一走起路来就晃荡，颇似一辆手扶拖拉机，装上了坦克装甲，大有喜剧效果。
如果说父亲还有别的“便利”，那就是管教卓越了。连卓越都纳闷，父亲对其他老师、学生，又是说笑话，又是闹着玩，可亲无比。可一见了他，尤其是辅导他时，就成“门神”了。父亲每天刮胡子，颏下“胡痕”青青。可怒目而视时，连眼珠子都仿能蹦出来，连嵌进下巴颏里的胡碴儿，都恍在嘎吱嘎吱响。
即便如此，卓越还是进行了反抗，曾成效不错。在他高考前的那年冬季，他与同学悄悄报名参军。或许是听了太多评书，或许是看了太多戏剧，或许是男儿的血性，或许远不止这些理由，卓越一直有个长久的梦，他不知多少次梦见自己：置身草莽葱茏之中，身边虎贲纠纠，麾下军旗如云。战袍中，鼓胀着猎猎之风，駸驹驰骋似闪电……
这是从卓越梦后，从他日记中归纳来的，大约在卓越实际的梦里，或许要清静的多，或许要质感、精彩的多。卓越还在日记中写道，“大丈夫所为，扬鞭策赤兔，骧然破烽烟，连发三千箭，箭箭索敌魂。穿行于战争和平之间，扬威于朗朗广宇之下。即使，战死沙场，为国而殇，何其快哉，何其荣哉！不必马革裹尸，不必卧辒辌返，就地瘗埋，亦为快事！”
为了实现这个梦，卓越通过在学校的“关系”，先不让名字出现在名单上。学校动员大会那天，已经宣布完名单了，卓越猛然站出来说，“还有我，我的名字漏了。”在台上主持会议的父亲，脸色一下子成了黄裱纸。
会后，父子俩一场“恶斗”。
父亲说：“长出息了？拿镜子照照，看里边还是不是你。”
“不用照，肯定是我，就是我。”
“你还敢强嘴！？”
“我是你儿子，不是你的私有财产。”
“你有父亲吗？是我儿子？！你配！？”
“您如果认为我不配，我就在黑板报上贴告示：与您断绝父子关系！以免让您为我难堪！”
父亲震惊了！
他没想到，纤秀文弱的儿子，如此倔强。父亲想，你听他把“你”都换成“您”了，可见他要跟我来真的了。


一、立定⑴(2)
父子俩的斗法，没有停止。
卓越像模像样地过了体检、政审，在卓越看来，说不定再努力一把，就飞出“牢笼”了，拥抱理想了。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文科优秀的卓越，在节节胜利之时，竟忘了“螳螂捕蝉”这个成语——眼看就要定兵、换衣服了——真是胜利在望了，他心里甚至都有了相声《虎口遐想》中，“姜昆”攀出老虎洞时的喜悦了。
可是，县征兵办公室突然通知他：年龄不够，出局了。
他在心里闷闷地说：“肯定是我爸搞鬼！”当然，他也想到了，自己比同龄人早近三年上学呢，年龄的确不够！
心里不忿不忿的，也没有办法了。充其量也就是，见了父亲不瞪不瞪剜他两眼，撒撒气罢了。父亲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以前就那样卓越没注意，好长一阵子，卓越总觉得父亲在得意，示威似的。
为此，直到考上大学，他都没跟父亲说话。《录取通知书》到了，眼看着就要真的离家了，母亲说了卓越不少。
可卓越回奉的就一句：“我不是他的私有财产！”一边是倔强的儿子，一边是委屈的老公，母亲只有抹眼泪的份。
他到学校报到那天，一个秋雨唰唰的日子，细密的雨丝织成无边的幔帐，濛濛的、灰灰的，有点忧伤。卓越站在家门口，抬头看了看远处，黑罨罨的云朵沉沉悬垂，低矮的天幕压抑得很。
卓越回头看了看脸上泪雨交加的母亲，再把头转动个角度，想看看长了近十七年的小院，这时他看见父亲站在蒙蒙雨幕中，老牛视犊般看着自己。父亲脸上满是雨水，大约也有泪水，细柔柔的秋雨让他的脸倍显苍凉。那一刻，卓越猛然间就想起了“老”那个字来，心中猛一酸。
也就是在那个刹那，他眼前烁起了父亲在烛光下教自己功课的影像，书桌上烛焰，忽忽悠悠地摆。烛焰灼出的“烛碗”里盛满融烛，仿若某种盈盈期待。
烛光在屋子的黑暗中，掏挖出淡红的“光洞”，烛焰算不得亮，也不算暗——父亲的眼很亮，目光折射出某种生命延续，或是生命超越的期待，很美。
父亲说：“这个题不复杂，你把后面的米换算成厘米，直接除就是了。”
“我明白了，故意让单位不统，故意搞鬼！”
父亲淡淡地笑了……
父亲轻念着卓越的作文，“‘雪，化成了春天，春天花亮了，秋天花灭了，花很像灯嘞！’孩子，你写得好，我都写不来！”灯光映着父亲的脸，脸上漾满了微笑，好像灯光把父亲恍醉了。
卓越又像是得意，又像是腼腆，又像对夸奖不好意思，复杂而微微的笑了……
漫过面颊的雨水，模糊遥远的影像，在动情的模糊和朦胧中，卓越感到了自己泪水的咸味，那模糊的影像仿佛也染上了咸味儿。卓越想说点什么，可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卓越慢慢挪动脚步，默默走到父亲面前，跪了下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父亲，赶紧弯腰扶他起来，呼地就抡掉了上衣，擦卓越膝盖上的泥浆，父子俩轰然哭出声来……
这次在校入伍，他完全不用跟父亲说了，可他还是跟父亲说了。他对父亲说得很平静，父亲听得也很平静。卓越没跟父亲说：休学入伍的种种好处，包括退伍后复学、表现好了考研保送等等——本来，卓越也不是因为这些而参军的。卓越只是平平地说：“有个梦，不想一直梦着，想圆了它。”
电话那头父亲也很平静，听完也没有强调什么，平静地说：“你去吧，我理解。”
就这样，卓越到了三多塘。
这个孩子，我是说：如果说卓越还是个孩子，他实在太敏感了。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他会因为母亲的眼睛剜了他，委屈得哭起来。慈祥的奶奶，抱着委屈的卓越说：“孩子，不能这样，小孩子家，气性太大，不好熬人。”
小小年纪的他，正色对奶奶说：“如果我做错了，妈妈那样就没错，可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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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立定⑴(3)
奶奶觉得孩子说得有道理，可在传统观念中，对于孩子来说，母亲是永无错误的。于是，奶奶很有些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卓越说：“或许，你妈心情不好？”
“如果是我惹妈生气了，”卓越回击说：“妈妈这样做，我无话可说。可并不是。”
奶奶无言以对了……
一帮战友在云里雾里地吹牛，都是连队的“大人物”：马后虎、黄老兵、李文杰等人，有人美其名曰：连队论坛。或许，大家都看到在论坛的话语权，对自己在连队的地位，有一定影响。所以，论坛总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谁都想一发高论。
别以为连队的兵，都被管成了“豆腐块”，方方正正，但没个性。那是你没见过兵们疯玩疯闹起来的时候。每当其时，连队就成了悟空到任前的花果山，五风不拿老千⑵，谁也不服谁。
在论坛是，一旦拉开架势吹将起来，就能吹它个鸡飞狗跳！言者绘声绘色、张牙舞爪，听者咀嚼其味、寻隙出击。大家能从很久很久以前，吹到很久很久以后，再从很久很久以后，吹到“现今、当前、眼目下”。
让思维和言语坐上宇宙飞船，从地球飞到月球、再到N星球，再回到地球、再出发。论坛上，多的是知识、伪知识、唾沫星子，多的是耸人听闻的噱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执拗。
“细想想，人类算最坏了，”放鸭子的黄老兵，抛玉引砖展开了话题，“你说说，天上的飞机不吃、地上的桌椅不吃，其他的通吃。”黄老兵有蹩脚的语言天赋，以他那半生不熟的广西普通话，竟能在连队论坛居于高位，大有觊觎坛主的隐约志向，常使马后虎者流哑然，是件了不起的事。
“人类有资本啊，”六班长马后虎倾听中已想好了，他才不会让任何话茬失落呢，“人类智商最高啊，万物灵长，宇宙主宰。” 马后虎没太多文化，但善于寻找类似警句的片言只语，半生不熟地记在心里，以为谈资。马后虎说完，迅即环视周遭，他要用大家的表情，检测说话效果——非常棒！他看到了大家眼神中的油亮，认定听众对他的话，深以为然。很快，一缕得意神情，就闪在了眼里。
“班长，不对的，”马后虎没想到自己的高论很快有人驳斥，且驳斥者竟是本班的新兵蛋子卓越。一丝不快飞上了心头，但是他依然笑容微微，以示长者之风。这时，卓越说：“谁说人类智商最高？万物灵长，宇宙主宰？完全是自以为是。”
“卓越，你是说：猪比人聪明？”卓越还在说着时，马后虎的风度就散发了，他迅速开动脑筋，展开反扑——自己的观点被入伍不几天的新兵否了，让他这个连队论坛巨擘，面何以堪？马后虎说：“人类发明了汽车、飞机、飞船、手机，猪呢？睡觉、拱墙？”
“或许动物看来，人类才是傻爪。”卓越似乎对马后虎的回诘早已了然，马后虎的反击中，他一直平静听着，马后虎话音刚落，卓越就接上了，“说不定，动物们也会聚集起来议论人类：走路，多安全啊！嫌慢，发明了摩托车、汽车、飞机、飞船，就没想想，加快了行进速度，也加快了追逐死亡的速度？再说手机，它确方便，让人更快认识、接触、熟悉，可让人更快疲惫、厌倦。”
“你、你……” 卓越的话，让听众们眼睛一亮，仿佛一帮人在街上游逛，突然遇见了超女李宇春。马后虎发现黄老兵正幸灾乐祸着，那眼神分明在说：老马啊，赤脚走远了，遇上蒺藜了吧？接招呀！愣着干吗？因为“黑牡丹”，马后虎心里正跟黄老兵较劲呢，怎堪如此挑衅？所以，立马急眼了。他的确没想到，卓越的思维根本不按交规行车，马后虎连连说了几个“你”之后，终于捡到一句，“卓越，你这不是抬杠？”
“不是，”卓越静静说：“班长，大家天天都在讲和谐，什么是和谐？包涵哪些？”
“和谐，和谐，”马后虎是最“讲政治”的，可他没想到卓越在这儿，给他出了道政治题，“和谐就是平衡，范围海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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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立定⑴(4)
“班长，形而上者谓之道。”卓越说：“所谓和谐，无非是人与人、自然、社会、自己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就不能人类中心主义，人类必须学会尊重自然，人、动物、植物，是平等的。”
“卓越啊，太深奥了，”马后虎悻悻然说：说完又有点后悔，自己的话有认败意味，于是马后虎又补充道，“咱连队又有‘短路’了，小心短路发热，烧坏大脑。”说完，转身而去。论坛，就这样曲终人散了……
“刚还讨论和谐呢，”黄老兵说：“立刻就不和谐了。看来，和谐很困难啊！”马后虎已走出十几步远了，又回头斜眼睃了一眼，不知对谁不满。当他确认挑衅的眼神，确未撼动任何人时，又迈开了脚步。
卓越还愣愣站着，眼里是满登登的空洞、怅然，仿佛想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想。总之，那是卓越第一次闪亮登场，给在场者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当然，它不过是卓越故事中的一个，而且是早期版本。卓越的故事，才刚开始。
或许，您会喝令我稍微停下，质问我，“卓越才到三多塘，你怎么让他‘立定’了？”
实话实说：篇目用“立定”对我来说，也很残酷。仿若扼杀襁褓婴儿，何忍？因为即使不是军人，也知道“立定”的意味。更何况，我还顾虑着，如此向子期写《思旧赋》⑶“刚开头又煞了尾”，会否谋杀您的阅读情绪？
立定，是这样的——无论是单兵，还是一哨人马，无论用的齐步、正步、跑步，也无论持枪、操炮、徒手，一声“立定”灌下来，就得停下昂然的步子。
若是单兵，在右脚快靠到左脚时，把右腿肌腱绷紧，直挺挺、硬邦邦的右腿靠向左腿，斜横着狠狠打在左脚跟上，发出不可能很清脆的响声。但是，有人说过，那响声的清脆、嘹亮度，与军人的修养，大有关系。
或许，你不赞同，甚至怀疑。不要紧，卓越就崇尚怀疑。他甚至觉得：怀疑比肯定、否定，高一个档次。究竟高多少，无需太准确。太精准了，力度和韧性就会流失。卓越也怀疑过，立定的“响声”与“军人”修养，它们真的暧昧？
卓越到部队没几天，班长就明明白白地对他说：“关系大了去了，屌哩咵嚓的兵立定时，发不出嘎哩嘎崩脆的靠腿声，一定是磨磨蹭蹭、疲疲沓沓、拖泥带水、稀哩哗啦的。”班长还振振有词地说：“啊，一个指挥员，在未交往的情况下认识一个兵，首要印象就是那个声响。啊，立定也不是小事，军中无小事。啊，对不对……”
为了让大家信服，班长还举了例子，“啊，那个，那个，就像一小伙子，晃动着探照灯般的目光，看见一位N靓的姑娘，也就是相互看了看，话都没说。可到了晚上，灯熄了、眼闭了，姑娘的大眼亮起来。当然，我不是让你们到街上看姑娘。”
卓越当时想了又想，也没有想明白，班长那个例子，是怎么回事。不过，卓越承认，班长真能侃。
卓越还听黄老兵说过，“军官们，最讨厌到七八个人十来条枪的小单位任职。”
“为什么？”卓越问。
“稀稀拉拉几条猴人儿，羊拉屎似的，没感觉。”黄老兵说：“和平年代，干部们‘手闲疙痨痒⑷’。”
“所以，就天天农副业生产？”
“你这家伙，说话像踢踏球？”黄老兵说：“我是说：闲得手痒的带兵人，太需要一支浩荡的队伍了。你想想，那感觉。”
于是，卓越的想像中，就出现了一列队伍：一张张朝向天宇的脸，像防空雷达。队伍步伐整齐、口号声雄壮。
突然，带兵人一声“立定”，整个队伍发出一声整齐、高亢、清脆的响声，齐刷刷立定了。成就感海啸般涌过指挥员全身，黑脸膛上溢满憨笑……
不管借用“立定”是否妥当，可我还是在狐疑中大胆用了。我觉得只有如此，才能与卓越的精神相契合，才不会伤害了正直的男孩——卓越，您想想就那么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大学生，解放绿裤衩才穿，却凭着良心，只说真话！就这，就值得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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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立定⑴(5)
进入三多塘的那天晚上，汽车哼咛在沙土路上，车灯在黑暗中切出狭长的亮白隧道，车儿时而沿海滨、时而穿椰林，最后一头扎进了三多塘。于是，在翌日幽晦的晨光中，卓越就看清了，远远近近、山不山岭不岭的土丘丘。在西边，月亮沉没的地方，晦暗的光圈正暗淡下去，恍若有些忧伤。
因为是冬日，让卓越没看清延伸向遥远的，半岛大地上的血色。也因为是冬日，卓越没看见无涯的蔗林，和甘蔗野性的叶子。没有听见，甘蔗拔节的脆响声中，蕴含着的铮铮骨气。
那天早上，卓越第一次站在晨星照耀下的连队小便处，一手掐腰一手解开大裆裤扣，使劲眨矇着涩涩的眼睛——阀门开张，一股又热、又腥、又骚、又纯真的童子尿，一下就瀌出去老远。
在边上村子里传来鸡鸣声中，战士们一边撒尿一边“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左看齐、向中看齐、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地喊着口令……
现在，我们得到九九六医院去，看看“立定”了的卓越。此刻，坐在病床上的卓越，在忽悠间就看见了连长丰硕的黑红脸、排长倒宽的三角脸、班长凹凸的长马脸、邓钜轮尖刻的小白脸、“黄老兵”的瘦黄脸——黄老兵那“丑妇显摆”的黄板牙，长得可真让人意外！他有一只文物般的火机，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黄老兵说：我用它照亮生命！
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卓越佩服得屁滚尿流。他那只火机，没有邓钜伦的那只——后来班长也有一只“长兔耳朵”的打火机⑸——高级。
但是，卓越还是觉得，黄老兵的那只高贵些。
病房四壁白刷刷的墙，映着卓越悒郁的脸色，房子里流窜着来苏水、药品的混乱味儿，很复杂，似心情。入院以来，已经过各种检查，忙忙碌碌、匆匆忙忙的医生护士们，仍未告诉他病情。
他不知道，连队为何要送他到这儿，他感觉身体好好的，不需要治疗。可连队愣是关心他，尖子选拔中晕倒了，就进了医院。
医院跟着一支英雄部队，从松花江畔杀将过来，部队打到哪里，就保障到哪里。不知救过多少战友，也难以统计扶伤过多少百姓了。医院中全军、全国都“顶好顶好”的医生，数十位都不止。他们的照片，悬挂在专家门诊栏中，穿着庄严的夏常服，规规矩矩扎着领带，男蓝、女红。脸上浮着医生特有的智慧之光。
护士姐姐（是妹妹也不一定）个个笑容灿然，说话轻言慢语，小酒窝儿闪着，让人甜甜的幻想。即使戴了口罩，也能从忽闪的大眼中，感受到善良和温情。卓越对粉红色、粉蓝色的口罩，充满好感。他觉得淡淡的粉红、粉蓝色，让浑身苍白的护士，变得曼妙、妩媚了。
住院以来，连队干部也太关心了一点儿！这让卓越有点纳闷儿，一忽儿一忽儿翻起来，像菜地边上的粪池中，时不时冒出来、再破灭掉的沼气泡儿。他无法寻找，这变化的由头。
卓越常会闷闷地想：难道说：我病入膏肓了？难道说：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难道说：那么多顶尖医生，都束手无策？难道说：我保家卫国，登坛拜将，鸿猷訏谟，未及展开，就将作古？
指导员、连长都来看了三次了，无微不至，嘘寒问暖。每次都交待班副：“小卓想吃什么，就买去。回去报销嘛，是不是。同志病了，花点小钱，算什么？……”
班副，又总得唯唯诺诺地应承，慢慢把连首长送出去。每当那时，感觉良好、不知得了什么病的卓越，总是争抢着去送连首长。而连首长们，又总是煞有介事地说：“好好养病，身体要紧。”
他们走出了病房，卓越总是感激地站在窗口，大约要等四五分钟——那是他们走楼道、坐电梯、出大门的时间，然后卓越就痴痴看着连首长，对班副指天画地说着什么——
指导员一般静静站着，边说话边做幅度不大，看上去较优雅的手势，时不时扶一扶金丝边眼镜，仿佛不扶它就要掉了。如果是连长，他会一边说话一边大幅度挥手，姿势算不上粗野，说粗犷又太斯文了。说着、说着，他会从口袋中取出烟来——记得马后虎说过：“连长只抽红色硬盒‘五叶神’，别的烟不抽、也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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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立定⑴(6)
卓越就问：“班长，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马后虎把自己的长马脸慢慢转向卓越，小眼睛里射出热辣辣的光，那刺向卓越的眼神，有点可怖。
卓越傻愣愣站着，满眼空洞、苍白，或许还有些无知、无奈，我怎么了？班长又怎么了？
所以，每当卓越从病房窗口，看到连长抽烟时，总是要心不由已地想起班长的眼神来。然后，静静看着连长磕出棵烟，点燃、深吸一口、徐呼出来，一缕缕轻烟儿，就飘散了去。
“我究竟得了什么病？”时不时，卓越就会闷闷地想。每当这时，卓越就会想起“立定”，这个口令来。继而，他会在心里伤感地说：“一个士兵，莫名的住进医院，就是“立定”了！”然后，他会长长叹口气，把目光定格在雪白的墙壁，或是窗外灿灿的阳光里，久久出神。
当然，卓越有时也会把目光定格在医院的菜园子里，芥兰正开着小白花、上海青正开着小黄花儿，卷心菜正是卷心时节，卓越就仿佛听见了，卷心菜卷心的轻微声音与掠过菜园子上空散漫飞舞的蝴蝶、蜜蜂们发出的声音，组成一个奇妙的微声音乐世界。
卓越就那么静静看着、想着，他能恍然间听见蜜蜂飞舞中花粉掉落、蝴蝶振翅间彩粉身上脱落，花粉和彩粉狠狠摔在地上，发出的隆隆巨响……
<b>　　注释</b>
⑴立定：军人队列中的重要口令之一，主要有齐步走、正步走、跑步走和持枪立定，其中齐步走、正步走较为相像，听到口令向前大半步，靠腿，立定。跑步走，听到口令后，再向前跑两步，靠腿，立定。持枪立定时，右脚靠拢左脚后，迅速将枪托底钣轻轻着地。
⑵五风不拿老千：一句俗话。本意源自打牌时。五风，指麻将上的东、西、南、北、中风。老千是指旧纸牌中的一张牌，相当于麻将中的白板——麻将牌上的五风与纸牌上的老千，风马牛不相及，谁也管不了谁。因此，此话引伸意为：谁也不服谁、谁也管不了谁。
⑶向子期写《思旧赋》：向子期即向秀，晋朝人，为竹林七贤之一。《思旧赋》向秀的名作。向秀惧于司马氏威逼，从洛阳应举归来，路过山阳嵇康旧居时，深感压抑、切切悲痛、郁闷万分中所作。鲁迅在《为了忘却的纪念》中说：“年轻时读向子期《思旧赋》，很怪它为什么只有寥寥的几行，刚开头又煞了尾。然而现在我懂得了。”
⑷心乱长头发，手闲疙痨痒：疙痨，一种生长于手指根部缝隙的皮肤病，形似痱子，丛生的水白色凸点油亮，发作时奇痒。但是人一但忙起来，就会忘记它。这句俗语的本意是说：人的心里嘈杂了头发就会猛长，人的手闲下来手上的（疙痨）就会痒痒。但实际意思是说：人太闲了，就会无事生非。
⑸“长了兔耳朵”的打火机：世界级品牌“花花公子”的商品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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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换乘地域⑴(1)
选择了军旅，就烙上军旅的烙印，也就忘不了进入军营的那一天了。在真军人心里，它比娶媳妇还重要。就有人说过，要是忘记了入伍那天，即使当了将军，也算不得真军人！
从武装部出发，汽车火车已换乘几次。每次换乘，都是人生重大“换乘”中的换乘，意义可想而知！
一直到了武汉，从火车换上火车，才安定下来。火车叮呤哐啷驰了一天，才到了广西境内。车过桂林，世界就沦陷在雨中了。透过厚厚、蒙蒙的车窗，能看见银丝斜飞，雨点飞洒——雨点们前仆后继地扑向车窗，崩然粉碎，让人怜惜。车内的卓越，觉得那冬雨的意象，有点忧伤。
雨点，穿过似有还无的雾缕，飞落向广袤的田野，飞落向交错的沟渠，飞落向大小的池塘，飞溅起莹莹水珠，再扑落在水中。榕树公公很慈祥，雨丝把它们梳洗得青亮，油光的枝条上，洒脱的须髯上，都淅淅沥沥滴着水。
不经意间天已入夜，轮轨哐哐啷啷作响，卓越的心绪也呼喇喇飞。细雨似牛毛、若花针、像丝线，卓越的心思也像流萤、若飞虫、似风筝。雨，密密斜斜地织；心，轻轻重重地想。表针指向十一点，车里已有不少人睡着了，看着依哩歪斜、睡姿万千的战友，卓越打了个哈欠，渐渐伏睡在小几上。
车轮与铁轨没完没了地吵闹，不同地段发出不同的声音。正常行进中平顺而昂扬，路过桥梁时空旷而悠远，穿过隧道时尖啸而高亢。旅途中，人们好不容易酝酿出一丝睡意，被突然变化的轮轨声吓得魂飞魄散，睁眼的瞬间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满满的挥之不去的孤独，是件可怕的事。
经历过几次这样的可怕，卓越才真正迷糊着了，睡得很浅、半醒半梦之间，突然“噱噱噱”的哨声，骤然响起来。接兵干部罗排长扯开嗓门吼，“快点、快点，背被包、拿行李，到站台上集合！”
车厢里顿时开了锅……
新兵们背着被包、提着行李，从“竹叶青蛇”的肚子里钻出来，又钻进“解放牌”的肚子里。嗡嗡嗡哼唱着解放牌，不一会儿就提高了嗓门，莽撞地奔突起来。
暗昧的城市灯火告诉大家，前面就要入市区了。即使是在黑黢黢的大厢里，大家眼睛闪亮起来、兴奋起来，也可感知的！更何况，很多人悄悄、微微欠身，调整坐姿，伸长脖子——那形体语言，准确无误。当然，没哪个傻瓜会太明显，车厢里有人看着呢！
在车厢左前角，有个黄肩章上闪两颗银星的人，他与车厢右后角一个肩上扛了两条细杠的人，从不同角度上射出警惕的目光，专注着卓越他们。怕有人逃似的。
不算宽阔的马路边上，街灯高举独臂，以示欢迎。不知多少人已在想象：在某个天高云淡风的周日，穿着绿军装、蹬着解放鞋、背着绿挂包，雄纠纠、气昂昂走在大街上！
卓越也这么想了——想到这儿，一丝甜甜的笑，拂过了卓越的脸。不过，卓越很快改变了想法，心说：这地方不属我，夜间了尚如此繁华，大约会是个与理想南辕北辙之地。
解放牌“犟筋驴”似的飞驰着，街灯倏忽间幻化成了暧昧。很快，连暧昧的光亮也遁得了无影踪！解放牌雪亮的大眼射出白亮的光芒，在黑暗中切出长长的隧道，亮堂无比。可是，在解放牌视野之外，粘稠的黑暗茫然无涯。
汽车渐渐驰入一条沙土路，路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相对还算舒缓，并非搓板那样凸凹、颠簸。身体向前身后的离心力，让车上新兵们能感知到，解放牌在上坡下坡。他们小神像般默坐着，曾烁在脸上的喜悦，淹没在漫漫烟尘中。
出发那天，武装部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送兵的亲友们挤挤擦擦着嘁嘁喳喳个不停，许多种声音纠缠一起，谱就了嘈杂。所有新兵们都弥漫着将要离开故土的忧伤。毕竟，生养自己的地方连通着血液呢。
可卓越就没有，他从学校入伍，也就少了离乡的哀愁。卓越离乡的哀愁，像一张微薄的信用卡，上大学前给父亲面前揖别一跪时，已经透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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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换乘地域⑴(2)
和别的新兵不同的还有，卓越心中涌动着做真战士的冲动。卓越对军营的渴望，太久了。要不然，怎会在大三休学，穿上军装？一忽一忽的忧伤和一闪一烁的冲动，像石磨的两片磨扇，研磨着卓越。让他对现场的嘈杂，产生恐惧和厌倦。
一些个送兵的亲友在哭……
一些个新兵也在哭……
哭天抹泪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氛围，让卓越也有些动容，可卓越很快扼杀了那种情绪，对车外哭泣的眼睛投一抹不屑，然后转过脸去。
不过，情绪传染的力量强大。卓越的心情也有了异样，神情渐黯下去。他默不作声，点了支烟，深吸一口，烟气分成两股，从鼻孔中喷涌出来。在小小的烟雾世界里，卓越放飞想象的鸽子，心中豁然开朗了——他用心勾勒出遥远的军营景象：整齐的营院、整齐的营房、整齐的被子、整齐的队列、整齐的歌声……纵然，对卓越来说，军营还是个不知几次方、也不知几个未知数的神秘方程。
坐在解放牌上的卓越，什么也没想。突然间，心里又一阵莫名的烦躁。实际上，大约是因为心中满满的空洞，让他心烦。车外夜色粘稠，车内卓越无奈。于是他在心中默语：得调节一下情绪——潜意识中，他摸索着从口袋里取出烟和火机来，“噌”的一声轻响，火苗的“小刀”竖了起来，淡淡的甲烷气味，悠悠弥漫了去。
卓越让过滤嘴轻吻自己的双唇，轻叼起烟，凑嘴过去，金色“小刀”挺在烟头边。卓越狠狠吸了一口，一股浓烟涌进呼吸道，又迅即转出来，在鼻腔里分道扬镳，两股烟就呼呼喷出来。烟草之香，让很多人顿时精神起来。从神情来看，萌生效尤者大有人在。
“不许抽烟！着火怎么办？”一个带点稚气、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声音比不得钟磬的清脆，但也不算难听。那个声音，把卓越吓了一跳，他迅即环视车厢，再没有抽烟者，就是在说自己。于是，刹那间卓越心里长满了惶恐……
车厢右后的“两条杠”——李文杰。若误入玻璃匣的临产苍蝇，火烧火燎的找不到产卵的孔，心里不是个滋味呢！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成了卓越第一位班副——后来，因与卓越关系“铁”，被派去九九六医院，成了卓越的“监护人”。这个事，李文杰肠子都悔绿了。他没少打电话回连队，对黄老兵大倒苦水，“妈的，一天到晚提心吊胆，不是人过的日子。”
“你跟我说有屁用？”黄老兵知道他苦，还是故意说他，“再说了，哪有那么苦？一天到晚悠悠跶跶，白天没屌事，晚上屌没事。还有那么多美媚晃来荡去，多养眼哪！”
“你扯卵蛋！”李文杰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不是不知道，卓越的脾气？我都快疯了。”电话这头，黄老兵就笑出声来。
纵然，李文杰后来和卓越好到了几乎穿一条裤子。可是，你绝对想不到他与卓越是那样认识的。用卓越的话说：“从艺术角度看，很精彩。从人生角度看，臭狗屎！”
当然，真要实话实说：就不能全怪李文杰。首先，卓越在车厢中抽烟是不对的，也决不允许。更何况，李文杰心里乱蓬蓬的。
班副后来对卓越说：“你说说，谁没有个心情不佳时？”
卓越说：“当然会有，很正常。但心情不好，就满街乱汪汪？”
卓越说完，一脸坏笑。黄老兵也笑得前仰后合的说：“你们这样，就是鸡和蛋的命题了，永无定论。”
其实，那天卓越在车上点烟时，李文杰正沦陷在无限怀想之中，坐在颠簸的车上，颠三倒四地回想着烦心的事情——
连长对李文杰说：“人，不能把名利、职位看那么重。把工作看重些，就想通了。啊，那个、那个，是不是。整天“小九九”打的噼啪响，不会有多大出息。啊，那个，啊，是不是。不管怎么说：让马后虎任班长、你任副班长，是组织的决定。我衷心希望你正确对待。那个，那个，啊，是不是。当然，马后虎的水平实在有点儿那个啥，可在某种程度上说，恰恰是是你锻炼提高的好机会。啊，那个，那个，是不是。李文杰啊，我跟你谈话，既代表组织，也代表个人，做为战友、兄弟、老大哥、小老乡，千言万语，一句话：干好工作！那个，那个，啊，那个、那个，是不是……”


二、换乘地域⑴(3)
连长说完，长长呼出一口气，点燃一支烟，似漫不经心地看着李文杰，实际在观察李文杰。李文杰默坐着，他在一声不吭、两眼迷茫、三缄其口、四面楚歌中，几乎已经五内俱焚、六神无主、七窍生烟了。
时间显得有点长，连长的烟都抽完了，李文杰还那样。连长忍不住说道，“小李啊，你表个态？”
李文杰不说话。
当连长想再劝几句时，李文杰说话了，“连长，您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说什么？”
“你看，你看，”连长说：“还是没想通。”
“我想通了，”李文杰说：“真想通了。”
李文杰的话，前一句是由低到高，说明他有怨气。后一句是由高到低，说明他还是没想通，但认了。于是，连长叹了口气说：“唉，小伙子，好好干！”连长本来还想说：“干好了，该有的就会有。”可是，他怕气头上的李文杰回他一句，“干得再好，该没有还是没有。”于是，连长就用一声轻轻叹息，替代了它。当然，劝人的时候，叹息是没有后遗症的。
连长走了，李文杰愣坐着，他在心里认真地对自己说：“认了吧。”
就在前两天，他还以为是板上揳钉的事！预提班长考核中，他名列第六，民意测验也比马后虎靠前，可马后虎就是成了班长。想到这儿，李文杰在心里又说：“马后虎啊马后虎，你可真可以。今天，我算是懂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的确，李文杰真没想到马后虎的“演技”“玩技”，如此精彩。这种本事不管够不够高档，但确乎不是谁人都有。
就这样，李文杰在想不通中想通了！可对于李文杰来说，说到云天边上，这个结果还是感到很那个！一想起来，就像吃了几只苍蝇——大个儿，绿头的。
坐在黑茫茫的车厢上思着想着，李文杰的呼吸就有点紊乱了，愤怒浮上脸面。卓越不合时宜的点烟，火机喷嘴上竖着的“金色小刀”，照亮了李文杰怫怫然的脸。火苗映入眼帘的瞬间，李文杰心中的燊燊怒火借着火机喷出的火苗迸然崩，爆熊熊燃烧起来，燚燚火光映红心中遥远的天际。
那一刻，李文杰就像心怀羞涩的女人，在大庭广众下不慎走光，又不幸被卓越看了个正着，一下就恼羞成怒了。于是，李文杰不假思索地吼了一嗓子。
卓越被唬得一激灵，下意识向前猛一挺身，迅即把烟头转向手心——烟头还着着呢，李文杰透过黑暗，看见卓越指缝里暗红的闪亮。他还影影绰绰感觉到卓越眼里闪着惊恐，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你来我往。
他手里的烟头还亮着。李文杰能感到，卓越的手在微微晃动，大约是烟头离皮肉太近，他不想让烟头长期烤着一个地方。
李文杰在心中重重地说：“烧的慌就捂死它嘛！自作自受吗！”就在这时，卓越又一个眼神飞过来，他那亮晃晃的眼神，让李文杰产生了更猛烈的愤怒。也不知怎么搞的，李文杰就从卓越的眼神中，读出了对抗、挑衅来。
李文杰暗暗让眼神坚硬起来，他想让那个新兵感到眼神的某种能量，即使不灼伤他的皮肤，也足以产生震慑，让他正视、尊重自己的号令。可是，当李文杰把坚硬起来的眼神直挺挺刺过去时，那个新兵蛋子又不看他了，这让他感到沮丧。就像精心策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演习，对手根本没看，白忙和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李文杰开始反思。他想，是不是误解？你想想，一个新兵蛋子，还没到部队呢，又怎么够胆来对抗、挑衅我？大约是自己心情不好，别人普通的眼神穿过自己的愤怒，染上了自己的愤怒？
这样想着，李文杰就缓缓抬起头来，他不再寻求与卓越的目光对峙。可是，当他抬起头来之后，他看见那个新兵蛋子的眼神，刀子一样逼着自己！这一次，李文杰真要爆发了！
可是，正当他鼓足了劲儿，连气息都运好了，要再吼他一声时，李文杰惊异地看见：那新兵蛋子，猛然把烟头转过来，烟头猛的一亮，很快又暗了。那个新兵的拇指食指间火星飞散、掉落，形似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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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换乘地域⑴(4)
李文杰想，他竟然捏住燃着的烟头，用手指把烟头活活捻灭了，这样杀死烟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嗯，那家伙有个性呢！哼，他要是分到我们连，就有他好看了！李文杰这样想着，就得意洋洋起来。可是，他很快又想到，哎呀，看看自己什么心态吧，我跟一个新兵蛋子较什么劲？这根本就是不对称作战嘛！要不得，要不得，要不得哟！
哎——真是的！李文杰莫名其妙地长长叹了口气，抬起头来。那个新兵蛋子还没把烟头扔掉，大概因为怕就地扔会再次挨训吧。他又不想站起来把它扔掉，那样他怕我看清他的窘迫，或是认准了他。
继而，李文杰想，我也不愿意认识他或被他认识。毕竟还没到连队就被训一顿，有点儿残酷。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威严。我要是真有能耐，就去跟马后虎那样的耍脾气，跟新兵使性子，算什么鸟英雄？！要不得，要不得！
卓越一直把烟头轻握手中，像握了枚定时炸弹……
李文杰又由衷自责起来，这何苦呢！跟一个新兵过不去，怪欺负人。把他吓成那样，不好意思。要不得，硬是要不得！
“解放牌”停在了一个大操场，卓越后来才知道因紧靠七连，所以那儿叫七连操场。接兵干部把卓越他们交给一个小个子、瘦巴巴的“一颗星”，曾经神气活现的接兵干部们，跟“一颗星”职务差不多，有的甚至还比他多两颗星呢，但“一颗星”愣是显得神气些，接兵干部们跟他说话，他都爱理不理的。
“一颗星”站在队列前面，骂骂咧咧讲了半天。然后训练、教会了大家只要他一说：“讲一下！”大家就立正。他说：“稍息！”大家就稍息。然后，他检验似的连喊了十来声，大家老老实实做了十来遍动作，他洋洋得意地点了点头，说：“待会儿，参谋长要来看你们，他在队列前说‘讲一下’，大家就像刚才训的那样做，清楚没有？”
“清楚了！”大家喊道。
这时，卓越注意到一个大胖子已经站在了边上，他的脸也太黑、太胖了，他肩膀上扛着“两颗星”。卓越心说：这么老了才是个中尉？可卓越仔细一看，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暗暗一惊——原来他是两条杠的，妈呀，是中校啊！一名中校在一个步兵团，再怎么说也前几名了。
卓越胡思乱想之间，“一颗星”也看到了中校大胖子，能感觉得到“一颗星”的呼吸都急迫了，他急匆匆、屁颠颠地转过身来，一边用眼神与那人交流，一边赶紧往边上退了两步，然后是密不透风地下达口令：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整－理－着－装，停—，稍息，立正——
然后，“一颗星”跑向那个黑中校，在那人面前约###步处向那人报告：“参谋长同志，二团部分新兵接收前整队集合完毕，请指示。军务参谋，蓝向华！”卓越在心中说：“乖乖，我说呢，是参谋长啊！像！”
“稍息！”那个黑胖子说。
“是！”“一颗星”答。然后，“一颗星”跑回队列中央，大声命令：“稍息！”大家稍息。“一颗星”跑步到边上，歇着去了。参谋长快步流星走到队列前，立定、半面向右转、敬礼，大家立正。
他说：稍息，大家稍息。然后，他开口道：“讲一下！”
大家立正。
他说：“稍息！”
大家稍息。
参谋长还没有“一颗星”蓝参谋喜欢说话，只是简单讲了几句，欢迎你们来到我们这支英雄部队，我们的部队当年曾经参加过什么什么战斗，涌现出什么什么英雄人物之类的话。
随后，就按早在纸上写好的方案分兵了，蓝参谋念到“卓越”时，卓越用稍显沙哑的声音答了一声“到！”。这时，在汽车大厢里训过卓越的李文杰，终于看清了被自己训过的那个新兵，透过操场上的灯光看上去，他还是大个子呢，不算黑的脸膛上，稚气、匪气、书卷气交相辉映。
蓝参谋抬头看看卓越，说道！“机炮连。”李文杰以为听错了，他用手捻了捻耳垂，又闪电般回忆了蓝参谋的话，千真万确。他一边挪动脚步，一边在心中闷闷地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二、换乘地域⑴(5)
那个在汽车上看他们的“一杠两星”，循着卓越答“到”的声音走过来，他中等个儿，瘦长脸，大眼睛，挺英俊。就是牙齿有点龅。他走近前来，简单问了卓越几句话，然后帮卓越提起了包。
令卓越感到奇怪的是，在车上凶神恶煞般的那个“两道杠”，也走了过来。那人身高一米六五左右，显得挺利索，娃娃脸上还残留着稚气。卓越心想，别跟那个倒霉蛋分一个单位啵！
卓越正想着，“两道杠”已经来到了他身边，卓越本能的想离他远点儿，不但有厌烦的意思，更有躲他的意味。那个“两道杠”，很友善地对卓越笑了笑，灿然，的笑意与车上的凶恶判若两人，让卓越很难一下子相信那笑是真的。或者说：卓越心里根本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两道杠”帮卓越提起了旅行袋，然后指着那个“一杠两星”对卓越说：“那是我们副连长。”
卓越一边迟疑地想着,“我们……？坏了……”这时卓越突然想到，得给副连长打个招呼。扑通一声，卓越放下了左手的袋子，抬起手来敬了个“礼”。副连长正还着礼，突然乐了。
茫然不知所措的卓越，见副连长很想在脸上抹些威严，可他愣是做不到，不由自主地呵呵笑着。卓越想到，一定是出了问题。这时，听副连长说道，“错了，是那只手。”
卓越这回明白了，他迅速丢下右手的被子，右手也举了起来。这样一弄，副连长更乐了。连那个凶巴巴的“一道杠”，都跺着脚大笑起来，嘴里不停地说：“我操，哪国的军礼啊！”
卓越脸上烧得红炭似的……
<b>　　注释</b>
⑴换乘地域：军事学上，指输送途中转换输送工具的地域。本文既用原意，也用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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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虚光⑴(1)
九九六医院坐落在滨海市西北角一个个偌大的高冈之上，所以卓越一放眼就能看出去老远，卓越的目光掠过景致假山，眼神飘落在遥远真实的山岭上。纵然，半岛上的山都不高，用严格的地理概念衡量，只能算丘陵。可它们毕竟真实地矗立在阳光下，毕竟真实对这个世界来说，珍贵的很。
阳光从隘口那边泼过去，隘口中就燃着白热的光华。穿过隘口的阳光，并不能照亮山的这一边，阳光身边就是大片阴影。旁边相对低矮的山峦，起起伏伏，时连时断，山势散漫地摊开了去。
看得久了，眼睛有点累，卓越收回了视线。医院南墙边是一片菜地，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田埂泛着亮亮、红红的光，色如半岛上的大地，与捶打它们出来的战士们的青春、汗水、血气相通。
理论上说：它们与田野里分界、围垅、挡水、便行的田埂，没什么不同。可身处铁蒺藜般生硬的军营，也就染上了军营气息。它们是取了半岛上血红的红土，和了石灰、水泥、石子后摊在整平打实的田埂上，再用铁锹、木板、木棍捶打千百遍。那个过程，颇似新兵成长的过程，只是新兵成长为老兵，就再也没有楞角、个性了。但田埂的“成长”过程中，却越来越方正、越来越有个性。和平时代的军人，竟有那么深沉的韧性，挥洒那么多时间、精力，把普通田埂一步步逼到艺术的墙角，图什么？
全连官兵前前后后、吆吆喝喝、忙忙碌碌近一个月，为了迎接一位从连队走出去的将军。他从三多塘出发，走进了本军区，又到了某军区，阳光大道上几十年，肩膀上闪起了灿然，的将星。
后来，将军进了京城，又到另一军区任职。我们的将军生成程序决定了，每个士兵成为将军时，都快到了怀旧的年龄，更别说他都“将军”这么多年了。
人的这种情感，就像早年远嫁的女孩儿，怀念曾留下了亲情、友情、恋情的故园，怀念曾留下青春的脚步、身影、胴体芬芳的闺房，怀念闺房中向阳的墙壁上那扇窄窄、方方、通向遥思的窗口……
简言之，将军和住院的卓越那样，想连队了。于是，将军就想看看生养了自己和人生的辉煌的老连队。实际在将军看来，不过是回趟娘家。于是，将军就对秘书说了，让他打理。于是将军的秘书，一个电话打到军区。于是，军区首长就在电话商量后，让相关部门通知了集团军。
通知上，写了军区首长的意见，也被N多个首长圈阅过了。于是，一份份关于转发那份通知的通知，和加了一级级的领导的领导的意见，一级一级发了下去……
通知到达连队，是以团常委跟营党委、连支部谈话、授命的形式完成的，坐在团常委会议室最边角上的连长、指挥员，在听完装备、后勤、政治处、司令部领导传达各级首长、领导的批示、指示和他们各自提的要求之后，大脑里早已经只剩下热乎乎的浆糊了，等到政委、团长做指示时，他们已经成了被电子干扰中的“GPS信号接收器”了，呆头呆脑坐在那儿似乎在认真听讲，实际上什么也听不见。
而且，很不幸，他们愣愣的眼神，把耳朵已变成“牛耳”的绝密，报告给了火眼金睛的团长，团长骤然间停下了讲话，啪的一声把大手拍在了茶几上，厉声说：“你们俩在干什么？你们说说，我都讲了什么？”
连长、指导员猛然醒悟，赶紧挺直了身体，忙不迭站了起来，站起的瞬间他们分别用怯生生的目光扫视了会场，他们分别看见了各级领导在不同大小的眼睛里射出了相似的眼神，眼神中绝对不含叫做表扬的成分。
他们赶紧低下了头。这时，团长摇了摇头、喝了口水，有点想让他们坐下的意思，但团长发现他们并没有看他，也就作罢了。团长终于又讲了起来：“首长是老后勤了，在我们师、军、军区后勤战线上德高望重。因此，连队的后勤工作……”
出了会场，连长、指导员长叹了一声，心说：总算是解放了！正当他们想要活动活动站得太久已麻苏苏的腿脚时，他们身后又响起了团长的高音：“你们过来一下。”


三、虚光⑴(2)
他们俩，互相对视着小声说：“坏菜了！”然后，一溜小跑奔过去。
团长坐在他办公室的大班椅子上，团长个子不太高，大班椅靠背又高了点，加上团长并不像会场上坐得周正，所以能清晰看见的是团长的脑袋，和他那黑黝黝、圆溜溜脸庞，团长并没有急着发脾气，而是在长吁短叹之后，平静地点了一支烟，“芙蓉王”的香气随即在团长办公室里弥漫开来，弄得连长也暂忘了危险和困境，也在苟且的喘息中萌生了一丝想抽烟的欲念。这时，团长黑青的嘴唇中以81式步枪单发射击似速度，挤出一段间距疏朗、音色低沉的文字：“刚—才，你—们—听—清—楚—了—吗？”
指导员激灵灵精神起来，而连长正处在抽烟欲望的困扰之中，心肺乃至整个呼吸道中活跃着蠕动的馋虫，感觉神经集中活跃在萌生欲望的部位，于是他的感知能力急剧下降。就像是热恋中的男女，智商会降低一样，无可奈何，不可控制。
于是，团长提问了连长。连长支支吾吾、残缺不全的回答证实：的确有必要狠狠批他一顿，让他清醒清醒。于是，团长毫不犹豫实践了。团长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主义者，行动主义者的特征之一是：想到了就行动。之二是：行动了也不见得完全想好。
连长脸红脖子粗挨完了训，额头上的汗珠粲若星辰。一时间，他的心情比美军轰炸后的伊拉克社会复兴党党部好不了多少，甚至比那儿的残垣断壁，还要狰狞些。
指导员很庆幸没再提问他，也很庆幸在团长训完连长后安抚性的敬烟时，团长并没有忘了他。连长闷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走回连队，水米没打牙就昏然睡去。
那次活动，不，应该是劳动。是卓越到达三多塘后，参加的最累的活动。可以说：比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⑵还累，比共同课目“一条龙”训练⑶还恐惧。直到现今，卓越只要一想起来，还会身不由己地打颤。
之所以这样，不是卓越拈轻怕重，而是整个过程中，卓越的手虽然使劲干着，心里却从没有想通。卓越眼前不停地交替闪烁着劳动场景和动员大会上庄严的气氛，人们的手都在不停拍打，发出啪嚓啪嚓的声响——
啪嚓，啪嚓，啪嚓，啪嚓……
指导员喜欢讲话时带“这个、对不对”，包括班长马后虎在内的，指导员的“嫡系部队”坚定地认为，那是指导员讲话最大的特点和派头：“这个，我代表连队党支部表个态，对不对，将军这次回连队，是连队前所未有的崇高荣誉，对不对。所以，这个，啊，我在这里隆重动员，对不对，这个啊，我们大家一定要站在听不听党的指挥、做不做合格兵，啊这个、这个，愿不愿意在实际工作中践行‘###’重要思想的高度，对不对，啊，来认识这个问题……”
卓越手中的木板，拍打在红乎乎的三合土上，无休止地发出啪嚓啪嚓、啪啪嚓嚓的声响——
啪嚓，啪嚓，啪嚓，啪嚓……
连长讲话时喜欢带“那个、是不是”，喜欢连长的兵们都说：那是连长讲话的魅力所在：“啊那个、那个，是不是，刚才指导员讲的都很好，啊，是不是，我都同意，啊，是不是，我在这里不想再重复，是不是，啊，可是，我还是要再强调几点，啊，是不是，一是大家一定要想得通，啊，真正想得通，不是表面上想得通，啊，是不是，我们都是这么着过来的，我们这支部队也是这么过来的，啊，是不是。全连有几个连长啊？就一个嘛，啊，是不是，我这个连长都能过来，你们这些个新兵蛋子、老兵丫子们，就不能？是不是，啊，我才不信这个邪，啊，是不是……
无休止的啪嚓啪嚓、啪啪嚓嚓声，那是卓越和新兵们手中的木板，拍打在红乎乎的三合土上发出来的。
连队的菜地里，一字排开几十个大灯泡，把菜园子照得白昼一般，密密麻麻的飞蛾、蚊蝇绕着灯泡作卫星绕地状飞行，连首长、排长、班长们巡视在菜垅之间。不时停下来，指指点点地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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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虚光⑴(3)
“快点了，快点了，别磨磨叽叽的泡蘑菇好不好？”
“你看看，你看看，又拉尿去了？懒驴上套屎尿多！”
“你看看，看看你，你看看人家是怎么打的，你看看你打出的那个面，疙疙瘩瘩的，比你脸上的粉刺还多。”
连续十几天，天天到深夜两点的劳作，菜地里的灯光都恍若疲惫了。卓越的班长马后虎，却一直精神得很，挺起个大肚皮、背着个手，很像回事地来回走动。
卓越知道，他们班长马后虎，喜欢把自己弄得连队高干似的，他觉得那种感觉非常好。当然，他毕竟不是干部，因而马后虎无论是见到连长、指导员，都不会忘记在脸上堆满笑,俅俅然谦卑驯顺地敬支烟，察言观色，如履薄冰。看来领导们对班长的神情、体态颇受用，可在卓越看来，班长的表情、身段过火了，有点佞态了。
每到那时，卓越就会不自觉地拿他跟电视里的和珅比。卓越觉得，他要想达到和珅的境界，差距还大。和珅坏是坏，但有文化，懂几国语言呢。班长肯定没和珅坏。他不但没有和珅的权力，也绝对没和珅的文化。
老兵们对马后虎颇有微词，可马后虎却不以为然，他有着不同于别人的解读、看法、说法：“当兵，就要讲究个尊戴观念，该尊敬的尊敬，该爱戴的爱戴。并非巴结谁，下级就是下级、上级就是上级，把位置摆得正正的，不会有错。自己‘戆⑷’得跟高射炮似的，谁会喜欢？谁会替你说话？对不对？一个当兵的，处处都没有人替你说话，也就鸡蛋壳里发面，没多大发头了。”
班长的递烟动作，真是没得说！公公给皇上献宝似的，讪讪笑着把烟递上，回身时从兜子里摸出“兔耳朵” 火机，兔子耳朵一长一短、错落有致，比活兔子的真耳朵还顺看，卓越曾多次感慨设计师用高品味的艺术眼光，捕捉到了最美的欣赏角度，于是它就成了世界级品牌“花花公子”的标志，在全世界各大城市的大商场中的专卖柜里，续写高贵和尊崇。
卓越听邓钜伦说过，火机九百多块钱一只呢！邓钜伦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用这个品牌。邓钜伦说：由于不小心，丢了好几只了。邓钜伦刚入伍那阵子，也一直用着一只，还经常用高贵的火机，给高贵的班长点烟。后来，班长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只，邓钜伦那只就不见了。
班长麻利、潇洒地弹开机盖，一声“当”的脆响散落在阳光和阴影中，芳香并恶臭的甲烷气味儿，轻飘飘流窜去。火机上竖起高贵的“金色小刀”，它傲然挺立在班长面前，好像比班长还神气些——班长把姿势放得很低、脸上笑容灿烂，烟都点着半天了，班长的笑容灿然，、闪烁依旧。卓越曾经荒诞地想：班长如果做个笑容设计师，或者笑容公司的董事长什么的，肯定合适！不过，卓越很快打碎了幼稚的想法，因为班长并非永远微笑，跟兵们一起时班长就会患上笑容绽放困难症，反倒怒容盛开的时候多。
扑扑通通的槌打声回荡在三多塘，声音从菜地盲目发起集团冲锋，从被灯泡照亮的空气中跌撞着冲进无际的黑暗，然后在干燥、粘稠、呆滞的黑暗中飘撞向钢铁般的山岭，发出重重的回响。
没有一个新战士手上没打泡，他们的额头、下巴上渗着、悬着、滴着晶晶的汗水……
还有几个一期士官手上打了泡，他们的额头、下巴上渗着、悬着、滴着一些汗水……
也有几个二级以上士官手上打了泡，他们的额头亮亮的、下巴圆圆的，在明亮的灯光下，他们面前氤氲着的烟雾别样神秘……
卓越手中长长的木板使劲拍打在红乎乎的三合土上，发出无休止的啪嚓啪嚓、啪啪嚓嚓……
班长马后虎他老人家，不知何时来到卓越身边。他站在不远处，看见不停挥动着木板的卓越，手里的木板拍打在红乎乎的三合土上，无休止地发出啪嚓啪嚓、啪啪嚓嚓的拍打声。
就在某个瞬间，班长产生了卓越正全身心劳动的错觉，可是正当班长准备把心中的满意兑换成灿灿笑容时，对职责从不马虎的马后虎，用烁在长马脸上的极具穿透力的小眼睛，发出一束穿透力极强“类激光”——之所以这样形容，是因为下面您将发现，它的确具有激光的某些功能。


三、虚光⑴(4)
班长马后虎，发现卓越眼里是激光也不见得穿透的迷茫，随即在心底涌起一阵窃喜——不过，他很快紧紧扼住刹那间涨起的喜悦，一瞬之间刚涌起的喜悦便窒息亡故，魂飞魄散了。
因为班长发现新兵卓越呆滞的眼神，竟到了自己出现在他身边，他都视而不见的地步。因此，班长想，这怎么会是全身心劳动呢？既然你没有全身心投入，那与出工不出力又相差多少？卓越啊卓越，我对你说了多少次了，什么叫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干好一行？可是，你如此精明的人，怎么就不长记性？你说说，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你说说，你没有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又怎么会记不住我的教诲？
班长久久地看着卓越，他在心里飞速组织着语言，准备给出神已久且出神出得离谱的卓越，一记当头棒喝……
这时，哨声响了——
是连长的哨声，连长的哨声很不同。有一次，连长在一帮新兵蛋子面前显摆：“你们别小看这个明晃晃银光闪亮的小玩艺儿，没几个春夏秋冬，吹不出个样子来。性情火爆的指挥员，吹不出棉花样柔软的哨声，心慈手软的带兵人，吹不出雷厉风行的哨声，管理混乱的带兵者，吹不出节奏分明的哨声，心中没数的领导，吹不出底气十足的哨声，心浮气躁的管理者，吹不出山呼海啸的哨声，散沙一盘的连队，听不到锵锵有力的哨声，虎气生生的连队，听不到疲疲沓沓的哨声……啊，是不是。”
班长，也在班务会上进一步阐释道：“啊，哨声，是一种锲入军人灵魂的东西，就拿连长的哨声来说，大家闭目回想，就会发现他的哨声从起音、维持、下滑、再起、维持、收声，充满了音乐的智慧和美感，连长的哨声是能够飘进我们灵魂、渗入我们血液、潜入我们骨髓的声音。它必将成为我们生命的重要部分。啊，它的音区变化的‘V’字形轨迹，暗合了西方军队的‘V’字崇拜，包含着胜利的喜悦和豪迈！啊，对不对？！……”如果卓越没有记错，那是班长唯一一次在背后说连长好话。班长在私下场合，对指导员的话更深以为然一些，张口闭口就是指导员说什么什么、指导员说怎么怎么。
回到连队的菜地，班长久久积攒起来准备爆发的气息，被连长怒冲冲的喊声吹散到午夜散漫的风里，“老兵们往前上，替一会新兵，让他们歇会儿。”班长马后虎，不得不先发散掉刚刚对卓越积攒起来的怨气，对连长笑了笑，确认连长已看见他了，他才快向前走几步，接住了卓越手中的木板。
卓越站起身来、直起腰板，想要活动活动时，听见连长愤愤地说：“真是一年干，二年看，三年老兵扯###蛋！”
卓越愣愣地想了想，不知道连长是说谁。但是，卓越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个问题，那么他在想什么呢？
我告诉你，卓越正在默算一笔帐。
后来，卓越把算好的账列出清单，连同一封信寄给了将军。将军居然给他回了信——当然，将军也给连队写了信，隐含在字里行间的某种意味，被连长、指导员咀嚼到了。连长指导员差点儿把鼻子气歪，因为事休重大，就报到了师里……
<b>　　注释</b>
⑴虚光：射击术语。在阳光下瞄准时，由于阳光照射作用，使标尺缺口的准星尖上产生的光学现象，产生虚光时就形成三层缺口：虚光部分、真实部分、黑实部分。射击时不注意判别真实缺口位置，就会使射弹产生偏差，影响射击准确性。
⑵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军事训练中越野长跑的一种，实施时通常着作训服，背三横两竖打成的被包，被包上端绑雨衣（雨天时着雨衣）。被包后，插解放鞋一双，为了防雨，鞋底朝后，且无论左右鞋在上，均应将鞋外侧的弧度朝上。还应携带挂包，内装牙膏、牙刷、口缸，盛满水的水壶，防毒面具，内含四枚手榴弹的手榴弹袋，子弹袋内装三个弹匣，步枪一支。在规定的时间内，跑完500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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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虚光⑴(5)
⑶“一条龙”训练：即早上起床五公里越野，返回随即跑400米障碍，然后是器械体操、队列训练，整个过程涵盖所有的新兵共同训练课目，所以叫一条龙训练。训练强度极大。
⑷戆：军营俗语，疑由民间传入。它是一种态度、状态，形容傲慢、牛皮，稍含贬意。也有用来形容某人穿了件好衣服“很漂亮”或在某事上“露了脸”，如：哟，你这衣服好戆噢！


四、阻击⑴(1)
在晴朗日子的黎明，师部聚流的东方，总有云彩先变成红色，再在天幕上被涤荡得越发白亮起来。那时，射向聚流的强光，不会像轻柔的羊毛，而永远像聚流的“老大”——师长严啸的脾气，一发起来就火烧火燎，把人烤个嗞嗞啦啦。
在黎明之前，人声未起之前，那个小环境，很是显得肃穆，当黑暗遁去，晨光飞来，太阳会按时升起，清晨熠熠的霓裳，飘荡在清风之中。
在每个晚上，战士们体能训练完、洗过澡，钻进被窝开始酝酿新梦时，鸟鸟雀雀们才得以入睡。可是，在晨光熹微中，战士们一醒来，聚流也就醒来了，小鸟们就得朝天翙翙飞去，逃离即将到来的喧嚣。
随之醒来的，还有附属聚流的小街，一声声口号声喊起来，生活服务中心的买菜车，在助理员的带领下，就哼哼唧唧出发了。助理员大约总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是一种待遇，也具有身份象征。因为，各营连的给养员只有坐在汽车大厢里，呼吸更新鲜空气的份儿。
师部为什么叫聚流，已无法考证。听人说过，在很久以前，那儿是几条河的汇聚地。几条河汇合，唱着曲儿奔向大海。估计那首歌儿不会太长，半岛就屁股大点地方，歌还没唱完就入大海了，意犹未尽，怪没意思。
只要肯用心，你就站在聚流，都能感到大海醒来的声音——海洋醒来，汽笛声声，你甚至能隐约听到港口中醒来的大型机械，发出懒洋洋的作业声。当然，也完全可能是幻听出来的。借了幻听，你就会有了幻想，想象着一艘艘巨轮上猎猎的旗帜，想象破浪出海的军舰庄严出港，去寻找梦想。
与聚流和战士们一起醒来的师长严啸，走上了师露天影院观礼台上，挺立在磁蓝色的曙光中，看着机关干部出操。出操前，值班干部向他报告的：师长同志，四师四大机关参加早操，应到ＸＸＸ人，实到ＸＸＸ人，请指示！值班员ＸＸＸ。
师长说：“按计划实施！”
“是！”
值班员身向后转，跑到队列前面，带着那些机关干部，呼喇喇跑上两圈。然立定、整队、下达课目，各部开始带开练习。
课目下达，程序森严，假如是队列训练，一般是：
课目：单个军人队列动作
内容：齐步、正步、跑步与立定
目的：通过本课训练，让大家练习规范三大步法的动作要领，养成良好的军人姿态。
方法：由机关各大部分班组织练习，最后进行讲评。
好，听口令：各大部跑－步－带开！
后边那个“好，听口令”，是以讹传讹的衍文，大约是指挥员们觉得从下达课目到人们带开过渡得不够圆润，需要把它们“顺”过来，于是就好心好意加了个短语。可是按照条令，它们就成了计划生育的“超生儿”了，并非合法存在。因为，哪本条令上都没有它们。大概人人也都知道，可是人人都忽略了。
这个时候，师长、副师长、参谋长等人，就会掐着腰站在边上观看。师级干部了是不用扎腰带的，可不知道是这么多年扎惯了腰带，养成了不扎腰带也像是扎了一样，还是他们已把扎腰带的感觉浸入骨髓了。或者干脆是，把掐腰弄成了扎腰带的替代品。也或许是，大凡是统领着部队的军官，都喜欢“神气活现”的样子，他们需要某种姿态，对下属形成某种威慑。
因为师长严啸的认真，四师机关早操落实得非常好，因此也有人在下面悄悄议论，甚至想在吃饭等场合，含蓄地对师长进行过说服。可是，严啸说：当兵不练武，不算尽义务。机关作表率，直属队当样板。这话快喊了几十年了，可机关的老爷们，还是越来越老爷了。到基层连队吆五喝六的，满口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让自己一上训练场，就成了没壳的鸡蛋。这怎么行！？
所以，只要严啸在师里，只要他参加早操了。是一定要清查人数的。凡是在机关不出早操的，无怪乎这么几种人：一是出差、休假、住院在外的，这些没得说。二是，头天晚上加班了。这里边有许多暧昧，在基层检查工作，多喝了几杯小酒，算不算加班？用严啸的话说：要是这也算是加班，那就天天晚上猛喝，喝他个天昏地暗，就永远不用出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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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阻击⑴(2)
他为这个事，对机关部门首长都不客气。有一次，后勤部长喝多了，第二天早上没出操，他毫不客气地让参谋长到家里叫了他。而且，在周五四大机关的大交班会上，毫不客气地点名批评。要知道，一般人来说，是不会这样做的。后勤部长，毕竟也是师长常委啊。是在党委班子里共事的成员。可是倔强的严啸，就这么不讲情面。
当然，他就那么一次，机关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头天晚上喝多了，第二天早上不出操的了。机关干部们到基层检查工作，在喝酒的问题上，不再那么勇猛顽强，不喝倒几个不罢休了。喝到一定份上，他们就会推辞，“不喝了，不敢喝了，明天出操呢，出操是很严肃的事！”其实基层干部们也知道，还有一句潜台词，“被师长抓住不是开玩笑！”被他们省略了。
还有一种不出操的，是头天晚上加班写材料的。文山会海，批判了不知多少年了，可文山还在增高，会海还在涨水。不但政治部的组、干、宣、保、秘各科，一天到晚写不完的材料。就是司令部的作训、军务、直工、管理等科，也在天天写材料。后勤部、装备部各科，也写个没完没了。
其实，严啸也知道，师里的材料上报上级，让人家说得一无是处，是很没面子的事情，显得师里“没人”。可是，严啸也深深知道，许多机关的秀才们，写材料妙笔生花，可抓个什么工作，就一塌糊涂、洋相百出了。
怎么办？
“凉拌”！
材料写不好，丢脸是大事。
秀才们，没有实际工作能力，这更是大事。往往这些秀才们人情练达，能说会道，提升概率比在基层有工作能力，但文字水平欠佳的人要高得多得多。那么，将来要是上了战场，怎么办？
所以，严啸曾在一次会议上严肃地说：“战场上，可是要真刀真枪干的，是要带着战士冲锋陷阵，打山头、攻阵地、掠城池，是要用血去写历史、写文章啊！所以，我一方面处于无奈之中，必须得看得起你们这些秀才。可是，我也给你们提个醒，就算是你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在职务上、权力上得到更多东西，你们也没有什么值得沾沾自喜的。真的要上战场，拉一裤子稀屎，那才叫害人害己害军队！”
严啸就是严啸，他规定再紧的材料，加班不超过十二点。而且，这个不再作为不出早操的合法理由。
他这么做了，没人敢违抗。
早饭后严啸踏着肃穆的晨辉，走向办公室。那时，在深远的天空上，灿然但还不够热烈的阳光，心态平静地挥洒在大地上。璨然的天空中，不时会传来鸟儿嘁喳的叫声。
营区内总体的线条是粗犷的，并不宽阔但笔直的路径边上，那些冬青被战士们修剪成他们的“小平头”的“老大哥”，方方正正地延伸了去。小径两侧，楞角分明的线条，形成了不深的绿色小巷，很有些特色。
在朝霞铺满的营区小径上，在那镀了黄金的空气中，自行车铃声，汽车喇叭声，家属们的谈笑声，渐渐喧闹起来。有乘车外出办事的，也有到服务社、工厂、商店、学校上班的军人家属。这一切，纠集成了聚流瞬息的繁忙，让人产生聚流是个繁华之所的错觉。
师长严啸已坐在办公室，一进来就接连接了几个电话，都是机关里部长、科长们请示杂七杂八的事。严啸十分厌恶下属们，那几近虚假的谦虚谨慎，在电话中听着那肉麻的恳切，想象着他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还有忙不迭的，“好，好，好的，好的，好的好，好的好，首长，我立刻落实，好的，好的好……”
严啸觉得，听他们说话，不爽！
机关干部们对权力、权威的过分恭敬，恰恰说明了他们对权力、权威无限神往。当然，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当然，士兵、军人这个职业，服从命令是一码事，想当将军是另一码事。但从做人的角度讲，军人这个职业，是应该有些傲慢的。失去了傲慢的精神气质，就会成为软蛋、懦夫。


四、阻击⑴(3)
当然，谁都可以做将军梦，但是实现这个梦，不能靠装孙子来得到。它需要某种通天地之气的浩然气概，它需要一种老天老大我老二、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桀骜不驯。严啸公开说过，和平年代的许多将军，个性都成了小儿麻痹症患者的腿了，萎缩得不忍卒视，这是不正常的。
甚至，严啸还说过，经济高度发达的北宋、满清，可以说富甲天下，也都有相当规模的军队。它们的耻辱和灭亡，原因相当复杂。但是，从用人角度上看，他们的共性是，都用了大量的“光说好听话”的人，北宋的高俅、童贯，晚清的李鸿章、袁世凯，都是俅俅然温良恭驯，讨主子欢心的高手。这样的人，在军队中太多了，一定会遗害匪浅。
处理完一大堆不咸不淡的事务，把严啸弄得烦恼不已。譬如：司令部军务科请示，有一个战士想从外军区调到师里来。
严啸说：“上级不是有规定，不准再在非工作需要的情况下，调动兵员？”
军务科长说：“那是咱们一个关系户。”
“这就更不正常了。”
“是这样的师长，是政治部刘主任介绍的。”
“刘主任搞这样的事干什么？”
“这个兵，是滨海市一中校长的儿子……嗯，我们师那么多子弟，都在滨海市一中上学……”
“哎，参谋长知道吗？”
“参谋长已签字了！”
“那你们……先考察一下他在原部队的表现，如果好，就办。不好，顶回去！”
“是，师长！”
再譬如：后勤部长打电话来，“师长，今年进入师服务社的家属，已经考试完了。按编制只能进６个人，可考试合格的有１３个，您看，这个，怎么定？”
“按考试成绩定！”
“那……老科长们的家属，大部分考得不如新科长们的家属，啧，这……”
“那，你说呢？”
“都磕头碰脑的，我也为难！还有，常委会上定下的原则是，先照顾在一线部队任职的干部家属。这……”
“这个原则不能变，机关科长们的家属，往后排。一线家属们，按成绩排！”
“好吧，我估计，这次我把所有的科长们，就差不多得罪光了。”
“你说什么？”严啸一听就火了，“你怎么这样说？怎么得罪他们了，工作需要嘛。好了，就说是我说的，不让你得罪人好了吧？你这个水平，还师常委呢！都去和稀泥，怎么办？谁想不通，直接来找我。”
说完，严啸撂了电话！
这里电话刚放下，铃声又响起来。电话里传来干部科长的声音：“首长，市委组织部和人事局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今天晚上与他们一起聚餐、联欢，想请你跟政委出席一下。”
“怎么又搞聚餐、联欢？”
“这两年部队精减整编，我们师几十个转业干部，还没有落实好！想……哎呀，让他们关照关照，转业干部安排不好，也是不稳定因素啊！”
“好吧，我出席宴会，然后就回来，实在是烦了一天到晚、迎来送往、吃吃喝喝……”
天天都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名目繁多，应有尽有。不是严啸不负责任、也不是他不想负责任，而是他非常想不通：这么多的事，怎么都跟打仗无关？
他常常会在心里问自己，严啸啊，你说说，作为一师之长，一名职业军人，可你的所作所为，与战争越来越远，甚至根本不搭界，你悲不悲哀啊！？
可是，他也会对自己说：悲哀是悲哀，又有什么办法？
电话铃声终于不响了，严啸喝了口水，然后把目光投向窗外。半岛上本来四季不太分明，可是只要用心体会，还是会发现初夏之美，是有别于阳春的。春天把美体现在百卉争妍上，初夏则厌倦那样的卖弄，实在得多。万类竞绿，是半岛初夏的追求。大约李清照易安先生的绿肥红瘦，太近了暮春的花事，而这芳华渐褪时节，只能是花的“晚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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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阻击⑴(4)
半岛上的初夏，溜来蹿去的晨风已暖暖的了，还带着些潮湿、粘稠意味。木棉花还没有开，凤凰树也得过一段才开。半岛上的桃花早已开过，它们是在春节时让人置于家中，期待来年的桃花运的。失去了结果的职能，让人觉得桃花开得毫无意义。就像和平年代里，军人们天天面对着与理想风马牛不相及的庶务，泡在没有边际的无聊和闲愁中，都窝囊死了。
严啸站起身，站在桌子对面的书柜前，看着柜子中的书籍，他不知道拿出哪一本才好。他想了想，没有结果。然后，他一边想着一边移动目光，于是《辽沈战役战例》就跳入了他的眼界。也就是刹那间，他想起了父亲当年津津乐道的话题来，甚至眼前都闪现出了父亲的影像，父亲在笑呵呵地对他说话……
于是，严啸抽出了那本书，查看目录后翻到了那个地方。仿佛间，严啸又听见父亲的声音：辽沈战役改变了国共双方的力量对比，辽沈战役的关键是对东北门户锦州的控制，而锦州一战的成败则取决于塔山攻防战的结果。
严啸在心中说：奇迹！奇迹！真的是奇迹！就是一个塔山，这么个小小的支点，撑起了全国战局的变化。严啸坐下来，看着书上的文字，可文字很快幻化成一片迷茫——父亲的声音又轰隆隆地响起来：１９４８年10月10日至10月28日，在锦州至锦西间的塔山地区，进行的攻防作战。敌人调集十一个师，并得到空军、海军、战车部队的支持，进攻我军在塔山、白台山一线的临时工事。双方在兵力、火力、地势等客观因素上的差距非常明显……经过五天激战，塔山岿然不动。敌军6222人伤亡，607人被俘。他们被牢牢地拖住，不能向锦州一步。在那期间，我军于10月14日11时发起对锦州的总攻，到15日8时，全歼守军。
10月28日，由新一军、新六军等部队组成的廖耀湘西进兵团在辽西黑山附近全军覆没。11月2日，沈阳、营口解放。11月9日，最后一批残余敌军黯然离开葫芦岛，乘船而去。 敌人在大陆全面崩溃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轰然倒下……
父亲的声音戛然停下，严啸把眼睛定格在书上，一边看一边想：如果历史不是那样，如果我们的战士没有顶住、意志不够坚强，敌军万一突破塔山防线，结果就非常值得回味了。
严啸展开附在书中的敌我态势图，图中证实：如果塔山失守，最先受影响的是攻锦部队。敌锦西的东进兵团一旦与锦州守军会合，锦州城防将得到加强。那样，对徘徊在黑山、新立屯的廖耀湘西进兵团，将是巨大的鼓励。当时的新一军、新六军、新三军、四十九军、七十一军，全是蒋的嫡系部队。尤其新一军、新六军还是敌主力。
敌人精锐的重兵集团如果积极向锦州挺进，从东北方面攻击我侧后。我军攻锦州不克，又挡不住援军，就会腹背受敌。我们的东野南下，只有单程汽油，若运输线被切，汽车、重武器都会被困。如果这样，一举解放东北的计划就成了泡影。
如果，敌军主力在锦州成功会合，给我重大杀伤后，撤出东北。那么，1948年双方形成的战略均势，将被打破。中国内战的结局，就可能生变。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话不是说给哪一方听的，他对战争中的双方都有意义，这千真万确。父亲的声音又响起来，父亲说：１９４８年11月6日，准海战役打响。战役第二阶段，中原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的六十万兵力，分别包围了黄维、杜聿明两大集团，还要分兵防御驰援的刘汝明兵团。双方兵力使用都已达到极限，谁能再投入一支军队，谁就能取得胜利。
当时，蒋手里已无兵可调，为了从白崇禧手中要出宋希濂军，蒋与白在电话中几乎对骂起来，白最后还是扣住了交通工具，不再放一兵一卒往淮海战场。此时，蒋如果能把从东北撤出的主力，投入到淮海战场，淮海战役的结果，将不堪设想。我军在长江以北全歼敌军的企图，也必将落空。


四、阻击⑴(5)
东北战局，对华北的傅作义集团也有极大影响。辽沈战役结束，东北野战军挥师入关，迅速于平西到张家口一带，歼灭傅系大部。动摇了傅作义的资本，迫使他考虑和谈。
如果，我军在东北决战中受重创，敌军主力全部撤出东北，傅作义一方面可得到增援，也会下决心南撤。
以上任何可能性成为现实，中国内战就不会在49年结束。甚至，有可能使中国在二十世纪下半叶，面临南北分治的局面。
父亲的声音渐渐退出，严啸认真看完那个章节后静静坐着，冥想着敌兵败塔山的原因：
敌军当时集中五个师的兵力，拥有优势炮火，又得地利。可是，为何激战五天就攻不破我两个师的临时工事？
这其中，奥妙何在？
严啸听父亲讲过一些，也关注过一些回忆文章，他想理一理思路，对之进行剖析。然后，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击“我的文档“中“读书笔记”文档，一边思索一边慢慢敲击键盘，键盘发出轻轻连贯的咔嗒咔嗒声：
一、乱。卫立煌已经在葫芦岛设立了指挥所，又派了副司令陈铁负责。蒋又派了十七兵团司令官侯镜如全权指挥东进兵团，让陈铁帮他的忙。攻击的前两天，侯不在现场，临时由54军军长阙汉骞负责。除此之外，还有总统府战地督察组组长罗奇，简直是“钦差大臣”，对作战指挥多有干涉，下属无所适从。
二、僵。最高统帅、战区司令、战地指挥官意见不合，蒋与卫立煌有矛盾，蒋作为全国统帅，想将东北主力撤出，救其它战场之急。卫坚决不同意，形成成僵局。
三、斗。派系林立，互相倾轧，一盘散沙。内部有嫡系、杂牌之分，参加战斗的54军属嫡系，62军就是杂牌。嫡系部队内部也派系林立，如陈诚的土木系、何应钦集团、胡宗南集团、汤恩伯集团等。
四、散。号称有海空军配合，但实际打起来，每天几个架次飞机，根本不起作用，海军舰炮的火力支持也有限。敌军海、空军，军种优越感强，陆军只有去请求，谈不上协同。
五、死。战术死板、素质低下，战术单一，每次进攻以密集炮火开始，然后按一梯队、二梯队、后续梯队，依次冲锋。而且，每次进攻都在凌晨开始，午后会再组织大规模进攻，黄昏撤退。被我军抓住了反击的关键。
严啸一边往电脑中输入，一边想着对从塔山之战来看战争管理学的思考，于是他在电脑屏幕上敲击出了这样的文字：塔山之战，我军创造了奇迹，敌军铸成了败局。运用现代战争管理学来思考之，只能说明：隐藏在历史偶然性之后的，是许多必然的东西：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人的素质和战斗精神！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严啸长叹了一声，拿起了话筒……
<b>　　注释</b>
⑴阻击：以兵力、火力阻止或迟滞敌人前进的战斗行动。


五、定点保障⑴(1)
卓越到达三多塘那天晚上，卓越敬礼出了洋相，让副连长和李文杰笑了个不亦乐乎，然后副连长和李文杰领着卓越站到了排房门口，李文杰把手里的包往前一悠，“吱呶——咣啷”一声，就顶开了虚掩着的门。
离门口最近的床上“腾”地弹起一个人来，一个大个子站在了他们面前，他身上解放裤衩和背心的防区外，露出部分发达肌肉。尤其是，他宽大的肩头和浑圆的大腿肚子，让人觉得他很壮实。
卓越看见那人长了张长马脸，疙疙瘩瘩的粉刺坑，大约是他青春期生命力旺盛的总结报告。他额头较宽，是智商较高的体现，也说明他有着貌似不错的人际关系。面部中央突出，倒细腰葫芦状，说明他欲望沉重，有孤独倾向。卓越见生人喜欢凭感觉，他感到对方大约不是神骨清颋者，大约是个性情懁急，甚至人品窳劣之人？想到这儿，卓越心中一惊。
那人的解放裤衩已洗得绿里泛白了，上身的白背心上印着“农副业生产先进个人”，这让卓越好生纳闷儿，想，连队也搞农副业生产？继而，卓越就联想到了农村抢收抢种的场面来。
“老虎，”副连长说：“惊醒你了？”
“没有，没有，”那人呵呵笑着说：“我知道晚上有新兵来，根本就没睡。”
“这是分你们班的新兵。”副连长指了指卓越对那个人说：又指了指那个人对卓越说：“你们班长，马后虎。”他回过头来时忽地想起，忘了介绍李文杰了，于是说：“哦，忘介绍了，你们班副了——李文杰。”
卓越赶紧点点头、微微笑笑，以示友好。然后对班副点了点头。卓越在心里想，班长的名字怪怪的！很像象棋中说的“马后炮”呢？！
“他还没吃饭，”副连长说：“你们谁到炊事班看看，弄点吃的。”
“都这时候了，炊事班估计也没有吃的了。”班副说：“要不这样，我到外边的小店给他打个螺蛳粉，热热乎乎一吃，就休息了。”
马后虎的眼睛倏就亮了，不过他很快又给眼中的亮光蒙上一层迷茫，他对副连长说：“副连长，您还是赶快睡觉吧，你把他交给了我们，还不放心？”
“哪里，”副连长说：“我只是觉得他应该有点饿了，坐了好几天车，火车上的东西吃不好，赶紧让他吃点东西，安顿下来。和谐军营、以人为本，对新兵来说，就是要让他们一到部队，就感到温暖如家。”
“我知道，我知道，”马后虎说：“我们对上级的精神理解充分，对连队首长们的指示也很落实。在你手下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你放心，副连长，你老人家赶紧休息，我们会把他安排好。”
“我不饿，”卓越看着他们弄得那么复杂，就说：“算了吧，不吃了吧？”
“那怎么行？”副连长转过身来，“饿不饿都得吃点。班长、班副会给你弄好，我先休息，好不好，卓越同志？”
“好，好，”卓越说：“您休息吧。”
三个人一起把副连长送出房门，副连长交代马后虎；“记着开票回来，改天让给养员给报销了。”
“谢谢副连长，”班长说：“几块钱，老鼠扭腰，多大个事。”
“那不行，”副连长说，“公是公私是私嘛！”
又回到了房间里，“副官，这样啊，”马后虎对李文杰说。那时卓越还不知道马后虎喜欢叫“副官”，无非是想和他这个“正官”区别开来。接着又听见班长对班副说：“你呢，晚上去接兵挺辛苦，所以你就在这边，把这个什么什么的东西整理整理。我呢，去桂柳小吃打螺蛳粉。”
李文杰，眯缝着眼看着马后虎老半天，没有说话。
马后虎，也愣愣地看着李文杰老半天，没有说话。
卓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俩人半天，没有说话。
还是马后虎的话打破了尴尬，“啊！”班长先是啊了一声，极不自然地笑笑，一本正经地说：“班副啊，你个协会⑵的，怎么了？你去接兵，都折腾了大半夜，我不好意思让你在黑灯瞎火中，去提一碗螺蛳粉，不就是一个新……”


五、定点保障⑴(2)
班长说到这儿，突然把眼神定格在卓越身上。也就是在那个刹那间，他脸上更不自在了——也就是在那个瞬间，卓越在心中替班长说出了欲言又止的话，接着卓越说道，“我一点也不饿。班长、班副都别忙了，一个新兵……”说到这儿，他本来想止住的，可还是在血气的冲撞下说：“不值得，别忙了。”
卓越的话，让班长、班副都愣怔了……
班副很快迷瞪过来，他一瞪一瞪看了卓越几眼，然后转动眼睛轻描淡写地对班长甩去一抹某种说不清的感觉，马后虎准确接收到了，也想用类似的眼神回击了李文杰，可他射出的眼神，却是另一回事，闪烁眼底的怯懦，依稀可见。
李文杰上前了两步，提起了卓越的被包，“咚”的一声放在空床铺上，足够暄腾的被包，在床板上轻轻颤动了好久。站在一边上的马后虎，眼里的愤怒飓风似地旋聚起来，因为他眼珠子表层的亮度，泄露了心中的秘密。可是，这时他看到李文杰，已经把卓越的被包解开了，他熟练地把大小被包绳捯下来，然后熟练地缠绕起来。站在一边的卓越说：“我来缠吧。”
“你铺床吧，”李文杰连眼都没抬说：“这个你做不来。”然后，他非常投入地缠绕着那根长长的被包绳。那时，马后虎才意识到自己被李文杰边缘化了——其他人都睡觉了，不管他们听不听得见，都已无效。而在那个很小的场面里，有效参与者只有他们仨。可是，他就是明明感到李文杰把他弄成了“牛的耳朵”是“骡子的屌”，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罢了。
马后虎心里很有点不服气，可令他气愤的是，发火的最佳时机已过了，如果现在发火，就要承担破坏安定团结的道义责任了。更何况，既然时机已过，也就没有实施的必要了。就像一个人从外地带回了门神和春联，急匆匆赶到家里时，已元宵节了，还贴它干吗？
于是，马后虎不声不响地走出了房门，朝“桂柳小吃”方向走去，一想到桂柳小吃，马后虎的烦恼就被夜风吹得了无影踪，步伐也轻快起来。
马后虎一出门，李文杰就莫名其妙就轻轻哼唱道，“我的爱对你说：好好爱我……”然后，他抬起头看了看，已经铺好床的卓越，卓越正疑惑地看他。李文杰用最快的速度，旋即环视了房中已休息的人，他不好意思地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他举起已经盘成圆盘的长被包绳，对卓越说：“看见没，长被包绳就这么盘。”卓越点头之间，李文杰拿起了短被包绳，横着在绳盘上缠绕起来，一边缠一边说：“你看，就这样，均匀地缠好。最后这样掖紧!明白吗？”
卓越点点头说：“明白了！”李文杰拎着已盘好的被包绳，得意洋洋地在卓越面前悠了悠，说：“你把它打开，照样子再缠一遍？”
卓越心想，这不神经病吗？你刚缠好，又让我捯开，折腾人吗？那时，卓越真有点饿了，肚子在咕噜咕噜的抗议。于是，他往门口看了看，他不自觉的一看反应到了李文杰眼里，就成了这样的意思，“班长要是回来了，我还没有盘好，怪麻烦。”
李文杰不知怎么的就冷笑出声来，让卓越心中一惊。然后李文杰冷冷地说：“班长要是去海滨市不会太久，他心里急着要回来。可要是去了‘桂柳小吃’，你就等着吧。”
卓越听得一头雾水，李文杰撂下被包绳的话题，一下子蹁出了太远，仿佛全无逻辑。而且，卓越明明能感到他话里有话、弦外有音，可刚到军营的卓越，又怎么能破译它们？卓越就像一个现代“驴友”，面对着写满远古文字的崖壁，茫茫然不知所措。这时的李文杰，似乎也感到了自己的不合时宜，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或者不愿往下说了，于是索性扭转话题，“你要不要上洗手间？我带你去。离宿舍蛮远。”
卓越本不想那档子事，可像听了母亲口哨的婴儿，还真就来了那个意念，他们就去了……
他俩回来时，马后虎已经回来了，排房正中的公用桌上放着两个塑料袋，依稀能看出盛装物与“康师傅”有点像。马后虎说：“班副、卓越，你们赶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知道班副爱吃辣椒，又额外要了。”看来班长的心情好了不少，说话的声音、语调都柔和了些许，眼神中渗出的笑意，让他的长马脸很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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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定点保障⑴(3)
卓越抬头，看了看马后虎说：“谢谢了，班长。”
“哪里、哪里，你一路风尘，路上不可能吃好，”马后虎和善地笑笑说：“我们都是过来人，能理解。”
马后虎与卓越俩说话的时候，李文杰早已不吭不哈坐下，呼呼噜噜跟米粉干起来！他一边吃着，一边从一个小塑料袋里又加了些辣椒，碗里就红乎乎的了。
卓越坐下来，掀开盖子，香气倏地涌出，一股脑儿扑来。
边上的李文杰，把早放在盖子里的一枚卤蛋、一些卤牛肉，不声不响地扣进卓越碗里，说：“你辛苦了，补充点营养。”说完，又稀里哗啦地吃粉，津津有味，十分投入。
粉的味道很正点，粉上红汤诱人，圆圆的粉条很滑润，墨绿的青菜很鲜嫩。里边还有像竹笋的东西，卓越夹了一条，仔细闻了闻，有点淡淡的臭味，卓越眉头猛一皱。谨慎地咬了一点，味道酸酸的、很复杂。出于慎重，他想把它们挑出来，可刚挑出来两三根，班长就看见了，他走近来说，“千万别，这可是好东西！没吃过吧？这叫酸笋，就像爱情的味道，闻着说不清楚，吃着绝对美妙！”
班长的“酸笋爱情论”，说得卓越一愣一愣。卓越顺便看了一眼班副，班副脸上正演绎着冷漠、不屑、鄙夷的舞剧，各种表情翩翩起舞、纵横驰骋。卓越想了想，没再吭声。继续吃粉，他用心品了品酸笋，竟然还真不错！当然，卓越没吃出爱情的味道来……
卓越也是后来才知道，螺蛳粉就产自连队边上。
在连队东边，约四百来米处，有一爿小店，名字怪怪的，叫“桂柳小吃”。大约店实在太小，店家懒得在“小吃”后缀个“店”字了。据说：老板是广西籍的半岛“剃头匠”出身，农垦兵团大规模转业时，他随着十六连留下来，转身成了“十六连村”的“村民”。
可是，“十六连”就是“十六连”。大半辈子辛劳涅槃为麻木，他们也实在懒得在“连”后缀一“村”字。也或许是因为，“十六连”就够那个啥了，再缀个“村”字，显得不伦不类？
小吃店老板叫农石山，要说出他的特点，有相当难度。不过，抽水烟在他生命中蛮重要。几乎任何时候，人们见到他时，他都在呼呼噜噜抽水烟。若有人问，“您哪个村的？”
他准会仰起锈铜色的瘦脸，眨一眨隆起、松弛、泛青的眼睑，仰头看看。继而，一抹灰蒙蒙的疑惑之光，从他狭长细窄的眼缝中散出来，眼神中纠缠着不屑、批判的意味。然后，他会嚅动起青黑、木讷的嘴，发出摩托锯般尖削的声音，“丢(屌)，席（十）路（六）粮（连）的啦！界（这）个都冇鸡（知）斗（道）？”
他那口气让人觉得，来到三多塘不知道他，将是个N严重的问题。说完，他不紧不慢抬起左或右手来，用曲屈着的食指第二节摁着，轻轻哧溜一下鼻子。然后，他像河虾扑腾似的向前倾身，神情专注、嘴唇轻启，对准烟渍斑斑的黑黄色水烟筒，烟筒中的水便呼噜呼噜唱起歌来。
“桂柳小吃”主营“螺蛳粉”——一种源于广西柳州的米粉，由农石山的姨妹子刘三花先从军部那儿开起来，由于农石山家在三多塘，螺蛳粉也就进了三多塘。据说：广西米粉有百种，看上去大同小异，却各有各的独特——其祖传秘方的保密程度，不亚于微软公司对其视窗系统原代码的管控。
刘三花家的螺蛳粉，据说有三百来年了，传男丁不传女子，到了刘三花时，家里再无法传给男丁了，才在召开了全家代表大会之后，郑重地传给了刘三花。
那时，大姐刘大花远嫁新疆。二姐刘二花正在农石山的怀中撒娇，准备来年生出“黑牡丹”和“白牡丹”——纵然，她们家里人，喊她们阿香、阿玉。可在三多塘那个庞大的异性世界里，就是“黑牡丹”、“白牡丹”。
黑牡丹阿香，黑黝黝的；白牡丹阿玉，白生生的。黑牡丹，喜白衣素裹。白牡丹，喜欢黑衣玄服。黑牡丹常常戴着防晒凉帽，脸上依稀有脂粉痕迹，可她脸上依然故我地黑。白牡丹总是喜欢飞洒她黑瀑般的秀发，脸上几乎不施粉黛，可还是瓷娃娃似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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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定点保障⑴(4)
姊妹俩不仅吸铁石似的吸引着三多塘里数不清的热辣目光，就是到了附近的岭北、志满集市上，更远的海滨市北桥、南桥市场上，那熙熙攘攘的商贾小贩、各色人等，也从不吝啬对她们的关注。姊妹俩招摇过市，满街人聚精会神、联翩浮想。每当其时，白牡丹总有点不好意思，略微羞红的脸蛋越发娇羞。黑牡丹却总是精神焕发，黑白分明的眸子油光闪亮，眉宇间越发飞洒灿然，的妩媚。
大花、二花均未参加那次重要会议，为一场马拉松式、跌宕起伏的知识产权继承官司，埋下了伏笔。据农石山说：他们家的阿香、阿玉为他们赢得官司、获得秘方、火了“桂柳小吃”，起到了重要作用。
可是班长马后虎，也曾在一次醉酒后不无自豪、十分动情地说：“哼，要不是我，黑牡丹她们能打赢官司？”不过，马后虎酒醒后，对自己力挽狂澜的巨大作用，死活不谈、不承认了。以致于，卓越在某个场合，非让班长说说是怎么帮她家打赢官司时，马后虎的长马脸刹那间就突噜下来，没有好气地说：“卓越啊，你是真单纯啊，还是装糊涂？”
卓越闪动着茫然无知的清纯大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农石山初开“桂柳小吃”，并未意识到秘方的重要，他颇不屑地说：“不就细（是）米缝（粉）吗？有乜七（技）叔（术）？”可小店开张后，一天天每况愈下的经营，让他很快“服了气”。他能做的只是呼噜呼噜抽着水烟，一边张望着门口叽喳觅食的鸟雀。
小女儿白牡丹，在卓越到达三多塘前，考上了南都外语外贸大学。在寒假期间回到三多塘，在卓越去吃螺蛳粉时他们认识了。当时，卓越就被她秋水般的眼神，吓了一大跳。
后来，白牡丹用印有校名的制式信封给卓越的来信，一度极大困扰了马后虎的心情。而马后虎扣押卓越的信件，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春水，起了场风波。那件事，让黑牡丹对马后虎颇有看法，一度使马后虎惶惶然不可终日。
生意不好时节，大女儿黑牡丹一副“拨云寻古道、依树听流泉”的雅姿，天天斜靠在门框上，咔咔啪啪嗑着瓜子，陪着父亲看那些鸟雀。嗑瓜子，是黑牡丹的重要活动之一。据卓越日记记载，一个星期天，他去吃螺蛳粉时，黑牡丹对他说：“嗑瓜子，可以活动腮关节，确保灵牙利齿。也可以排遣莫名其妙的愁绪。”
卓越立刻就想，她也有春雨般的情思？他觉得黑牡丹说得很诗意，语态也深情依依。因而，卓越怀疑大大咧咧的黑牡丹，大约读过不少汪国真的诗，中毒程度不算轻。
那篇日记意外泄密，让马后虎对卓越有了沉重心结。可是，卓越说：胡扯！绝对不是那么回事儿。黑牡丹并不漂亮，她只是个鲜活的生命，她的鲜活让人产生亲和，我怎么会爱上她？当然，决非我看不起她，生命是平等的。至于她对我的感觉，我又不是她体内的蛔虫，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大约并不很喜欢班长。
卓越的解释，被“旋风”吹进马后虎耳朵里，马后虎听完冷冷地笑了笑……
当然，农石山打赢了官司，取得了秘方复印件，小店重新再开张之后，小店的春天就永驻下来。星期天早上一开门，客潮很快会把小店灌得满登登。
黑牡丹忙得不行，大号蜂窝煤炉顶上，蓝汪汪的火苗舞动在锅底，欢快的咝咝声就像黑牡丹的心情。牛大骨支蓬着横亘锅里，有些地方露出了汤水面，泛出红嫩的色泽，很是诱人。半锅黑黝黝的螺蛳，在汤汁的对流中微动着，贴着锅底的螺蛳，与汤水下的锅底唦啷唦啷，轻轻絮语。汤表面浮着油焌辣椒油，滚汤对流也无法撕破汤面上的浓红色，汤料、骨头、螺蛳、辣油的香味，满屋子流窜着招摇撞骗，让顾客平添了几分渴望和焦急……
顾客中有地方的，也有部队的。一个个或脸上漾着笑，或心里淌着蜜。黑牡丹手很熟练，她把泡好了分了份的米粉放进漏勺，随即让漏勺潜进清汤，这边她一边问是要通菜还是生菜？得到顾客回应后，她连看都不用看，就能把青菜从脚边的筐里取出来，准确地放进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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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定点保障⑴(5)
稍顿，她的右手轻轻抬起，把漏勺中烫熟的米粉，倒进碗里的青菜上。左手已经抄起了汤勺，一边问顾客是辣点，还是一般？然后根据要求，沏上辣度适宜的牛骨螺蛳汤，一碗螺蛳粉就算做好了。她一边高喊着“得了！”一边伸手就递到了小橱窗的台子上……
“她很利索，手脚忙个不迭，她额上总是沁着细密的汗珠，就像裸在晨雾中的嫩冬瓜”——卓越记得，这是班长说过的最诗情画意的话了。说这话时，班长眼睛里放射着温情、纠缠着遐思、氤氲着凄迷，让人想不明白……
课余时间，连“桂柳小吃”在内的几家小店，少不了上上下下的官兵围就的，人多人少档次参差的“宴会”。“桂柳小吃”的生意总是最好，农石山撕破脸皮弄来的秘方，显现出了市场价值。
当然，客观地说：决少不了黑牡丹的功劳，毕竟她有着高挑、匀称、骨感、秀颀的标致身材，有着坚挺、圆润、凸凹有致、风情万种的风流体态，有着健康、光滑、黝黑、滋腻的皮肤和面容，有着圆溜溜、黑白分明、忽闪忽闪、会说话的大眼睛……
协会的卓越曾经说过：在几乎清一色血气旺盛的男人世界，她要是没一点诱惑，那将不是她的失败，而是上帝的悲哀！
他那句话，让班长颇不高兴地瞪了他几眼……
半岛上盛产的米酒度数很低，可酒醉不仅与度数有关，更与摄入量有关。也就是说：度数再低的酒，你喝得足够多，醉就是必然。自然，在“桂柳小吃”等小店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就会出现一张张胖、瘦、黑、白、丑、俊、宽、窄、长、短的脸，红扑扑灿若夕阳，让人不知说啥才好……
<b>　　注释</b>
⑴定点保障：在固定地点开设保障机构实施的后勤保障。通常在部队驻止时采用。亦可用以为过往部队提供保障。
⑵协会：一般指某人在某事中出错、出格、另类、谬误、荒唐等，曾在全军部队流行，成为一种潜文化、亚文化现象。据说：分傻斜、黄斜等若干门类。傻斜，就是干了很多傻事的协会；黄斜则是泛晴色主义者，收集“颜色”的故事。各协会都有收集、整理、演绎“傻”、“黄”段子者，乐此不疲。传播中不断修改完善，精益求精。“协会故事”，几能覆盖军旅生活各方面。一般的协会故事，只是些生活笑料，无伤大雅，止增笑耳。也有些故事，具有相当的负面效应。


六、遭遇战斗⑴(1)
今天是个好天气，早饭后卓越站在窗口，看着从容流过医院的小河，闪着粼粼波光。清凌凌的河水，给人点眼药似的清凉和快意。放出思维的丝线，卓越就想像出碧绿的水草顺流俯伏着，曳得老长。水流轻薄撩拨，水草悠悠浮荡，鬼域中魔女的绿发熠在暗夜中，也就那个样子了。水中的树影时不时就会皱了、再破了，卓越想，定是水虫和小鱼们，在可劲疯闹。继而，卓越想到，听听鱼食唼喋之声，薅根水草逗逗它们，大约亦会充满快意。就这么想着，卓越就笑了。
那时，卓越的心情，很不错！
可转眼间已没那么好了。
班副李文杰早饭后对卓越说：“想去医院边上的市场买点东西，顺便散散心，天天没事干，闲得屁股痛。”
卓越说：“那你就去吧，我感觉啥病没有，昨天我路过医院勤务连的器械体操场，心里痒痒得不行，我就单双杠都从一到了四练习，嗖嗖的、爽死了！”
李文杰一听骤然色变，惊恐而疑似真诚地说：“卓越啊，不是我说你，千万别这样了。都知道你有病，医院又查不出病，说明这个问题，不像想象的简单！”
卓越说：“班副啊，不是我说你，你的品性、为人、训练、作风我都认可，可我就不喜欢你一点。”
“哪一点？”
卓越说：“人云亦云，一点个性也没！”说着，卓越指着墙上一块白塑料黑板说：“连长说：因为它是黑板，所以它是黑的。你一定也会说：因为它是黑板，所以它是黑的。指导员说：因为它是黑板，所以它是黑的。你也一定会说：因为它是黑板，所以它是黑的。即使，是你心里Ｎ看不起的马后虎说：因为它是黑板，所以它是黑的。你也一定会违心地应承。可是，你看看它到底是白还是黑？它明明是白的嘛！”
班副说：“卓越啊，你呀，也太个性了吧？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什么叫服从？按我理解，上级说的对的就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没商量的余地。再说了，人在屋檐下，还是得低头不是？你就是太认真，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真理、谬误？哪能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为这个你得罪了多少人了！”
卓越一脸无辜地说：“没有啊，我从来不跟人记仇！又怎么会得罪人？”
班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呀，真是个新兵蛋，不知该怎么说你！算了，我今天还要出去，懒得跟你细理论，找时间再细说。”
班副说完了，一边转身去，一副要开路的架势。卓越却不干了，双手伸开拦住李文杰说：“你不能走！”
班副李文杰转身过来，愣愣地看着卓越，半天他才说道，“妈的，你跟我也来这一套？”
卓越愣怔着看了班副好一会儿，说：“来哪一套？”
李文杰说：“那你拦住我，什么意思？”
卓越说：“没什么意思，我不喜欢没头没尾，你既然说了头，就得把你话里有话的话说完。像唱戏，叫了板就得开腔？再说，你说话‘带把’了，这是咱俩的私事，我待会儿再追究你，你说吧？！”
班副急眼了，“说？说什么？”
卓越不紧不慢地说：“你就跟我说说，我怎么太个性了？又怎么太认真了？我动不动跟谁上纲上线了？我都得罪谁了？”
班副傻眼了！
卓越不依不饶。没办法，班副只能笼统地说：“上政治教育课，你纠正指导员。上军事课，你给蓝参谋指错误。师长选你当公务员，你给师长打电话拒绝。连长点名时，说了一句他妈的，你让连长在全连军人大会上道歉。班长马后虎骂了梁领光，你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结果梁领光跟班长好得一个人似的，班长一看见你眼睛都黑了……哎呀，还有好多好多，你往往得罪的还不仅仅是哪一个人，你一得罪就是一帮。你知不知道？”
卓越问，“这些事，我错了吗？”
班副说：“你怎么跟台湾的###似的，错了还明知故问？再详细了，我也说不上来，人贵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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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遭遇战斗⑴(2)
卓越说：“那些事都是一对一的事，我又怎么会一得罪就一帮呢？”
班副说：“你得罪了连长、指导员，就得罪了全连干部。你得罪了班长，你就得罪了所有的班长和他老乡。依此类推你就会知道。就你这个性，你完蛋了！你这些毛病不改，你真的很难在部队混下去！”
卓越说：“你怎么说着说着，也上纲上线了？你说的那些，只说明了我正直。而正直，又怎么是毛病？再说，如果连正直者都无法在部队——我必须更正你的措词——是‘干’下去，不是‘混’下去。如果所有爱部队的正直者，都无法干下去，我们军队的未来，又是什么？！”
李文杰气呼呼连说了几个“好”之后，说：“算你厉害，行了吧？列兵同志，您好自为之吧，我再也不说你了。”说着，班副就要走，可还是被卓越拦住了，“哎，班副，请你也像连长一样，为你说话带把儿，道歉吧！”
李文杰气得直翻白眼儿，良久，他大声喊道，“对不起，卓越同志！李文杰向你道歉。好了吧？”
班副的声音，在住院部的楼道中回荡，在楼道里穿行的人们，有好奇者从门口探进头来，看耍猴似的看着他们，微微笑笑，过去走了。李文杰的脸红得不逊于天边霞光。卓越却镇定正色道，“班副同志，你的道歉不诚恳。你简直是抗议，所以你必须重新道歉！”
班副闭上了眼，使劲摇了摇头，又猛然睁开，尽可能平静地说：“对不起，卓越同志，我真诚向你致歉！”
卓越得意地笑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按理说：我应该给你面子。这个事在很多人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可在我看来是天大的事。大约是电视、电影看多了，那里面的军人一个个骂骂咧咧的，愣是把恶习误导成了‘个性’，遗害匪浅。以至于，直到今天，很多带兵人，还在以讹传讹地发扬光大着，那本属粗鄙、耻辱的‘光荣’：好歹管点事，开口就骂人；大小是个官，满嘴他妈的！我告诉你班副，时代不同了，战士的素质和勇气，再也骂不出来了。虽然，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我们还是‘农民军队’。可农家孩子，却再不是当年那样，他们的文明程度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容忍、接受这些。还有，我还不是独生子女，可连队已有很多人是。人家长这么大，父母都没舍得骂过，凭什么连队谁想骂就骂？”
班副没说话，抬眼看了看卓越，心里正想着如何抽身而去。卓越也环视了一圈，觉得差不多了，再争执下去也没啥意思。于是，两个人都在寻找走出困局的台阶，可没想到找到了台阶之后，却又把矛盾引上了歧途……
卓越说：“算了，班副，你忙去吧，我散散步，待会回来看书，坚决执行您的指示。这你放心了吧？班副大人？”
班副说：“好吧，好吧，好好休养着吧。让我说：休养就是修心养性，你得现实点，别老去想诸如中美、中日、中印关系、台湾县市长选举、伊拉克战争、伊朗核问题、菲律宾政变、泰国政府危机那些问题。事关我国的，有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外交部管。不关我国的，有联合国秘书长、联合国安理会协调。其他的，属于哪个国家的，人家都会自扫门前雪，犯不着你操心。知道不，小兄弟？”
卓越一直静静听着，他没想到不吭不哈的班副，竟说出了那么一大通话来。卓越心想，本来我都让你去了，你怎么会说出这些？看来争论还未结束，于是卓越反问道，“班副，你说什么和我们有关呢？”
李文杰心想，自己刚刚那番貌似语重心长的话，其实多半是为了挽回刚才失去的面子，还有一点就是想在某种程度上，让卓越感到我并没记恨他，我是最真心关心他的人。可是，当他听到卓越的反问之后，不禁暗暗叫苦：没想到，问题又复杂了。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后退是不可能了。卓越是个死认真的家伙。想到这儿，李文杰采取防御态势说：“前面我不是说了吗？你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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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遭遇战斗⑴(3)
卓越说：“你那些云山雾罩的话，让人怎么明白？更何况，凡是我听明白了的，我认为都是你强词夺理，所以我要批驳你。”
李文杰说：“批驳别人是你的强项，你批驳过的人又不是我一个，今天难道还有新意思？你批吧，我洗耳恭听。”
卓越说：“难得如此雅量，那我就不客气了！首先我坚决不认同你对国内国际问题的认识，你所说跟我们没关系的问题，恰恰与我们息息相关。全球化时代，只要美国打一个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军事的喷嚏，整个地球村家家户户重感冒。”
李文杰说：“得、得、得，别说的神乎其神，就算美国打喷嚏全球发瘟疫，怎么了？”
卓越笑了笑，说：“很不幸，我们住在地球村啊。所以，你刚刚说中美关系与我没关系，是一个缺乏全球化视野小农式的可怕眼界。从任何角度看来，中美关系都是我国的外交重点，我国和美国的情势、地位决定了的，没办法。内政上我们有个台湾问题，美国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暗中作梗。外交上，我们与虎狼邻国日本恩怨情仇、错综复杂。美国是日本的ＢＯＯＳ，让日本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还有邻近我们的朝鲜半岛、中亚各国、中印关系、东盟国家整体的及其各自的亲疏走向，都与美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有解决好中美关系，才能为解决好其他国际关系赢得主动、奠定基础。”
李文杰看了看表，时间都快九点了，他心里有点着急。可是这个认真到有点可恶的卓越，还在和他较劲。于是李文杰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了，行不？可我就不信，只盯着中美关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卓越反问，“我说所有了吗？请注意，我刚刚说的是基本。我是说：它是重中之重。”
李文杰真着急了，说道，“哎呀，卓越啊，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些是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外交部管的，跟我们没关系！”
卓越明明看出班副真是急了，可是在他看来就是有关系的。卓越说：“班副，真不知道，在你眼里国家养我们干什么？”
李文杰左右摆着脑袋，理直气壮地说：“保卫祖国，抵抗侵略，保卫人民的和平劳动，捍卫社会主义制度啊。我穿烂的解放裤衩比你多，这还用问？”
卓越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说：“哟、哟、哟，还知道是老兵？据说：老鼠老不老要看胡子，来、来、来，我看看您老的胡子？”
“你，哎，你这个家伙，要气死人了。”李文杰本来气鼓鼓的，被他这么一说：竟然笑起来，“你说完没？我是否可以走了？”
卓越说：“班副啊，我告诉你吧，就在三多塘里，甚至推而广之到全军许多部队，像您老这种观点、说法，绝非个别。这正是我军在人员素质、思想认识方面的悲哀。直言不讳地说：如果军人都说这些与自己没关系，简直是对军人称谓、职责的亵渎。明白吗，班副？”
李文杰愣愣地看着卓越，他越来越搞不懂他了，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可说到这儿眼里竟烁起亮光、像要流泪了。李文杰几乎是在刹那间想到：“是的，我以前也认为卓越倔强、死认真之后有表现的成分。是的，我从来没想过，表象背后的真诚。是的，他刚刚的表情，是真诚的。这……”
稍稍思忖，李文杰平静下来，说：“你看问题眼光毒、指问题毫不含糊，可是你也要知道，不要说我们了，就是营里、团里、师里、军里的参谋、干事、助理员们，又都在关注什么？不是吗？”
卓越点点头，说道，“是，这正是我的担心。只要稍微负点责，就一定会忧心。我担心，长期的和平环境会废了我们的战斗精神。你想想，当鲜花的浓香把硝烟气都消解、掩盖殆尽时；当儿女柔情把铁血男儿的激情，都溶化在龙凤呈祥的鸳鸯暖被时；当酣醇的美酒把铁骨泡软，集体得了小儿麻痹症时；当不少军官孜孜以保官位，盘算着甜蜜的小日子时；当不计成本往菜地撒钱，几乎让菜地都感到自己快成公园了，不好意思时；当许多训练课目成了纯粹的表演，与街头的把式沦为一谈时；当一场场耗费公帑、兵力的演习，都成了预定好了结果的奢侈游戏时……那么，我们……？”


六、遭遇战斗⑴(4)
李文杰静静看着卓越，眼里怨气渐渐消散，听得越来越认真了。卓越看了看他又说道，“如今，有多少军人在忧心民族的处境？又有多少军人常想起国家的威胁？又有多少国民还能够理解军人的价值？‘做好军事斗争准备’、‘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把耳朵都磨出老茧了。可是，班副你说实话，我们做的怎样？”
李文杰想了想，隐晦的黯然浮在脸上，稍顿，他缓缓说：“不好说……恐怕只有到战争中才能检验。像我，三五年，船到码头车到站，也就打道回府了。回家种几亩水田，盖座大房子，讨个好老婆，生个靓娃娃，够了。估计我是跟不上打仗了。不过，我敢保证，有朝一日，一声召唤，冲锋陷阵，绝不孬种。”
“哎！”卓越长叹一声说：“恕我直言，你这话我不爱听。穿着军装都还麻木不仁呢，说将来又有什么意义？做不好今天，就做不好明天。”
李文杰顿了顿、想了想，郑重问道，“我知道，美国人不愿看到中国崛起，就像老艺术家们看到新星冒出来，感到威胁、不顺眼一样。你说：不久的将来，真会打仗？”
卓越说：“可能性非常小，但并非不可能。一个较长有时期内，美国会继续矛盾、摇摆，鹰派得势，矛盾立现。鸽派得势，情势立缓。现在两国政治、经济利益交织起来、息息相关。开战，意味着玉瓦俱碎、两败俱伤。”
李文杰听完就笑了，笑完了说：“说说前，倒倒后，废话一堆。”
卓越听后立刻正色道，“我认为，对待战争你不该这样说。《孙子兵法》上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⑵’一个长复句说出了几个规律，一是在危机管控阶段，充分运用谋略、外交手段。孙子非常崇尚实力，没有实力，就没有‘兵不顿而利可全’。用我们今天的话说：就是必须能战、必胜，才能不战而胜。这对军队的要求，是很高的境界……可是……我们……”
李文杰问道：“言外之意，你认为我们实力不够？”
卓越诡谲地笑了笑，说：“我没这么说：我只说了，实力够强，才能避免战争。”
李文杰冷冷地笑笑说：“你很鬼，给我下套？”
卓越得意地笑了笑说：“我们注定会成为强国，可目前还只是穷中之富，路还很长，势头很猛。正是这种趋势，引起美国的警惕和不安，他们生怕一个新主导者——我们——出现。即使是共同主导，他们也不情愿。因而，我们面对着处心积虑、咄咄逼人的美国，处境依然困难、微妙。”
李文杰看了看表，都快要十点钟了，于是说道，“好了吧，卓越同志，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要出去了。”说完，李文杰大摇大摆地走了……
<b>　　注释</b>
⑴遭遇战斗：敌对双方在运动中相遇发生的战斗。通常分为预期遭遇战、不预期遭遇战两种。
⑵上兵伐谋……兵不顿而利可全：出自《孙子兵法》·谋攻篇。为孙子重要思想。


七、花名册⑴(1)
不知怎么了，眼睛一忽闪，卓越眼前就会闪起许多熟悉面孔来，马后虎的脸还那么“马”，邓钜伦的笑还那么“灿”，梁领光说话还那么“糊”。五班长荆明站在阳台上，津津有味地看《尘埃落定》，认真得一塌糊涂。黄老兵赶着鸭子，他将要对谁一笑时，总是笑容还没上脸门牙就先拱出来，他的门牙简直成了“报幕员”——想到这儿，卓越笑了，他觉得对于黄老兵的门牙，他的认识是最有深度和创意的。当然也会想起，与战友们列队、操课、上课、吃饭、打球、打牌、帖纸条等等，一切一切，历历在目。
连队生活，就是些鸡零狗碎儿，日子像复印出来的。相似的日子一久，就没意思了。电影《手机》里说：夫妻间会“审美疲劳”。清一色的男人聚到连队，一口锅内搅勺把、论稀稠，就不会“疲劳”？！
“一槽栓不得俩叫驴”！可是，一个连队就七八十条，全是哇哇叫的“叫驴”，能不热闹？“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五湖四海的几十号人萃聚一连队，总也不缺“刨槽底、拱槽帮⑵”的“叫驴”——马后虎就认为，卓越就是一头。卓越知道他这种叫法善意成分低，完全不同于一般的相互玩笑。
纵如此，卓越还是会时常想起马后虎，是那种细碎、闪烁、不连贯的想起，“蒙太奇”似的……
就这样，卓越又走进六班宿舍，大家都在整理内务。头天晚上才到部队的卓越，叠被子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所以，卓越的手比脚还笨，左叠右叠，反复几次，也未叠出个样子。
卓越抬起头，见班长回来了，班长站在床头，双手攥住被角，呼地把被子掀起来，绿被浪刹那间涌动起来，又倏尔间退潮了去，服服帖帖、平平展展在床上。然后班长走到床侧，三折两折就把被子折成了三鞓，双手合十在被子折印上砍了几下，砍得床架叮呤哐啷响。
然后，班长把被子折成了四叠，用指甲掐着面上两条楞飞捋过去，轻轻两声哧响之后，被子的大样子就出来了。班长站着微微看了看、靠前来，用手指把朝外的八个角、八个缝和靠床架的四条缝、四个角捏摸着划拉了划拉，被子立刻成了阳光下队列中有士兵，挺胸凸肚精神起来。那个过程其实相当短，不到两分钟的样子，这让卓越大开眼界、讶异不已！
卓越把目光定格在班长的被子上，不知多少次洗涤磨去了绿意，呈现出石灰老墙的颜色。它支楞楞的角，直溜溜的线，平展展的面，静止在床上，成为某种资历的炫耀，或许蕴含着某种能力的宣示。卓越想，它的成色象征着主人徜徉军旅的岁月。
这时，邓钜伦也叠好了，他家就在本省，到部队也最早，叠被子也最快。那时，班长已坐在床沿上，看着新兵们笨手笨脚地叠被子，一边看着一边仿佛想着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肚里的蛔虫知道了。
卓越一边叠被子，一边不时抬起头来看看班长。卓越最晚报到，就像一只外地来的野猴子，被放进了动物园的猴山，需要花些精力把“猴王”看明白。就在头天晚上，卓越上床之后想了许多，不知怎么的他老是想起班长、班副间的微妙。是的，他明明感到了那种微妙，却无法想清楚它。
这时，邓钜伦走了过去，尊敬甚至有点讨好的意味对班长笑了笑，班长大大咧咧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这时，邓钜伦的右手伸进兜子，倏地掏出个东西来。邓钜伦手很麻利，咝的一声扯开封条，迅即将玻璃纸和封条装进口袋。不知怎么弄的，他已经把一根烟弹了出来，抽出那根烟递到了班长面前。
卓越的床铺挨着班长，班长的床铺在门口阳光茂盛处，邓钜伦的烟切入门口的阳光时，有一抹光亮扫到了卓越脸上。卓越抬起头来看了看，阳光还在调皮地闪烁，从门框中穿过，笑对门框的拘束。
刚才的阳光，是怎么扫到我脸上的呢？卓越想了想，没想出来。他好奇地再次抬头，看见邓钜伦手里灿灿的烟盒，上面镀满闪亮的金蓝色，翻盖右上角一个圆圈圈着一个“R”，翻盖正中是个金色王冠，王冠下是一排英文小字。烟盒正中，是一朵金光灿然，的花儿，一枚一圆硬币大小。花朵背后的叶子青黑色，花朵外围是金黄色。一行较大的连笔花体拼音字母下，是一行较小的黑色英文字母，再往下是三个草体汉字：“芙蓉王”——开始时，卓越没看出来，他后来想了想，大约是谁给过一支，说是“芙蓉王”，很好抽，N贵呢！


七、花名册⑴(2)
卓越在心中惊呼，天哪！竟是“芙蓉王”？！卓越在网上看到过：“一等烟民‘大熊猫’，国内国外全报销；二等烟民‘大中华’，心里想啥就有啥；三等烟民‘芙蓉王’，吃喝嫖赌很猖狂……”“芙蓉王”算是顶级好烟了，内地的县太爷们也不见得随便抽。它的包装很高贵，在相对暗淡的室内仍熠熠生辉，玻璃纸反射的阳光几乎张扬到了张狂的地步——
这时，卓越恍然大悟，应该是烟盒上的包装纸，把阳光反射到自己脸上了。卓越心中一阵窃喜，为找到了问题沾沾自喜。
这时，邓钜伦右手拿了一只黄灿灿的火机，侧面印有两只“兔耳朵”，一前一后，一长一短，错落有致，很是顺看。卓越知道那是“花花公子”的标志，大城市中大商场的专卖柜里才有。卓越后来才知道，邓钜伦对“品牌”有着特殊嗜好，他看重政治、文化等是很后来的事情了，之前唯能让他眼开的除了钱就是钱。
“当”，一声脆响悠然响起，掠过阳光和阴影扩散了去。芳香并恶臭的甲烷气味，展开了流窜的旅程。火机喷嘴上竖起的火苗，像一柄金色小刀。邓钜伦掌控着火机，直挺挺的火苗自信无比地挺立在马后虎面前。
正叠被子的卓越默默观察着，他在心中闷闷想着什么，想什么呢？想：那金色的小刀会否谋杀了班长的……
什么呢？情感？正直？原则？
卓越当时想了什么、怎么想的？是难以说清的事情，所以不说它了！回过头来，说那柄金色小刀——它，挺在班长马后虎面前，马后虎并没有急着点烟，也没有关注刀形的火苗，倒是认真看了看火苗的载体。时间很短，零点几秒。“兔耳朵”火机，让班长眼球发亮——那亮光，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如果是火苗照亮的，应该是由表及里才对。
这让卓越有点纳闷，卓越想，班长可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不看火苗，却死盯住“火源”？这时，邓钜伦的眼睛闪了一下，零点几秒。大约是邓钜伦闪动的眼睛惊醒了班长，班长在刹那间的不自然之后，很快让眼神里蕴了些谢意，比喜马拉雅山顶的氧气还稀薄。班长眼里还是有种说不清的意味，比百年茅台酒香还要醇厚。只可惜卓越阅历浅薄，不能辨别分析清楚。
这时，邓钜伦说话了，“帮（班）讲（长），里（您）点丧（上）。”班长抬起头把烟凑过去，狠狠抽了一口，狠狠咽了下去，又让烟儿翻上来，在嘴里裏了一圈。然后，烟雾分成两股，从鼻孔中喷涌而出。
烟雾袅袅飞散之际，班长眼里的笑意慢慢漾起来，又渐渐扩散去，整个过程微妙而传神，似溪水涌动的波纹。班长一边抽着烟，一边抬起了头——卓越那个傻瓜正出神地看着，或许班长从卓越专注的神情中，察觉到了什么。忽悠悠，一抹神秘的尴尬飞上了班长的脸。
卓越则成了被人发现的偷窥者，不道德感呼啸着涌满心中，又刹那间烧到了脸上……
“那个，卓、卓、卓什么来着？”班长叫了一声，他一边叫着一边细品着“芙蓉王”，他觉得“芙蓉王”很柔和、恬淡，香醇，只是不太够劲。于是，他就想到了《超生游击队》中“他爹”捡的烟屁股来，想到这儿他有点想笑，只是没笑出来。
马后虎又品了一口“芙蓉王”才抬起头来，他这才发现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他。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一嗓子，全班都会停了手，等待下文。我的声音竟像电闸对电器般权威？不会吧？！马后虎这样想着，就转动头颅扫视那一双双张惶的眼睛。于是，他很快肯定了自己的疑问。于是，刹那间他心中就荒长起许多说不清的快意和成就感来！
接着，马后虎在心中警醒自己：马后虎啊，千万不能装腔作势！你立志要做个让战士拥戴的班长呢！你忘了？想到这儿，马后虎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讪讪地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各忙各事，于是房间里又有了窸窣的响动来。马后虎一边转身又想道：班长，兵头将尾，好歹算一级领导，留点尊严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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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花名册⑴(3)
这时，马后虎才又回忆起，自己刚叫了的卓什么，还没有动静。这让他心中涌起一丝不快，幸好自我警醒还像高烧后的余热，未全退下。于是，马后虎拾掇了拾掇自己的情结，伸出手指了指卓越，同时动用眼神告诉卓越，“还迷瞪什么？！”那个卓什么，也不是个笨蛋，一下子就明白了，并走过来。马后虎心想，这还马马虎虎、像那么回事。
卓越匆匆来到班长床边、站定，他身上绷得紧紧的，简直成了会呼吸的木头。马后虎漫不经心抬起头来、看了看卓越，又认真地低头抽了口烟，烟雾在他们间弥漫。马后虎想，你别说：“芙蓉王”的香气就是让人挺舒服，就是太贵了。这时，他看到卓什么，正透过烟雾看他。马后虎继而想到，不知道烟雾缭绕中的我，在他看来是否有点神秘？！想到这儿，马后虎就微微地笑了。
“那个卓什么啊，你把花名册填一下，就差你了。” 马后虎终于开口说道，说着他把花名册递给了卓越，卓越接过表格就回了床边。马后虎则继续享受“芙蓉王” ，这烟：雪白的条纹纸、金蓝色的滤嘴、简洁的王冠图，到处显示着高人一等的品味，真不错！继而马后虎想：哪一天，全国人民都抽上“芙蓉王”，大概就小康社会了！
卓越从床下抽出小凳子，坐在床边，抽出钢笔。审视完了，开始填写，不一会儿就填完了。他拿过去递给班长，班长手里的烟还挺长。马后虎想，好像是谁说过，“贪污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这烟扔了怪可惜、怪罪过，于是他三口并作两口，连三赶五抽了几口，闪闪的火光就吞没了白生生的烟。
马后虎仔细看了看卓越填好的花名册，又抬头看了看卓越，说：“哟，你的字写得不赖啊！”继而，马后虎想，这是什么体来的？柳体？不是。颜体？也不是。马后虎想不清楚了，他本能地伸手挠了挠头，再一次想。可是，他还是没有想起来。
“你写这种字，叫什么体来着？”马后虎问道。
卓越低头看了看花名册，又抬头看了看班长，说：“班长，是隶书！”卓越解释之后心中掠过一抹释然，马后虎却认为卓越眼里掠过的是得意，马后虎心说：一个新兵蛋子，这有什么得意？几个破字，有什么好显摆？
卓越怕马后虎不清楚，于是进一步解释说：“这种字体介于篆书、楷书间，讲究个‘蚕头雁尾’、‘雁不双飞⑶’……”
看样子，卓越还没完了，他还想解释下去。马后虎想，真是给点脏水就发芽，给点阳光就灿烂！？真是的！于是，马后虎挥手打断了卓越，说：“行了行了，我本来知道，一下子卡住了。”其实，马后虎真不知道。
卓越噤了声，呆看着班长，班长还在看他填好的花名册。班长一边看着一边想：说实话，这字还真不错！表扬他两句？
算了，算了，看看他刚才那样儿，一说胖，就喘！好像什么都懂！再表扬他，他不飞到天上……算了，新兵不能惯……
马后虎活动心思间，无形中拉长了对话的休止符。不过，在马后虎想了想、又想了想之后，终于开口说道，“何必用这种字体？跟大家都不一样。部队啊，就讲究个集中统一，是不是？你的字跟谁也不一样，还怎么统一？是不是？啊！”
“是、是,是，班长。”卓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忙不迭地说：“班长，我以后一定注意与大家统一。”
“行了，行了，”班长把话锋一转，说道，“还有啊，你以后起床动作快一点。”班长面带愠色说：“哨声响半天了，你还哼哼唧唧睡不醒，要是在战场上，还怎么去冲锋陷阵、杀敌立功？要是帝国主义突然袭击，又怎么应对？对不对？啊！”
“好！”卓越回答。
“应该说：是！”马后虎有点不耐烦了，“军人，要讲军语，知道吗？据说：在美国西典军校，下级能向上级说的只有‘YES’和‘NO’，就是女学员正在穿裙子，看到长官也不能管裙子了，先立正再说，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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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花名册⑴(4)
“明白！”卓越小鸡啄米般点头说：“不过，班长，第一个问题，不是据说是，是的确是。不过，女生穿裙子的问题，好像没那么严重。因为一只手提裙子，也可以立正。”
“你看你，一个新同志，嘴贫的，啧、啧、啧，你去过西点军校？你要是去过，你还会来三多塘？对不对？都是道听途说嘛！”马后虎有点恼羞成怒，于是他正色说道，“我还没纠正你呢，又错了！刚教过你，又忘了？！要回答：是。明白吗？”
“是，我一定记住！”卓越答。
“这还差不多！”马后虎说。
一阵问答，虽然马后虎一直在进攻，可他感到进攻得不轻松。虽然赢了，但感觉不对，不漂亮，辛苦。而且，再往下想，马后虎心里就更不舒服了，他们之间是一场不对称之战。地位上绝对优势，却打出这水平，实在是……一阵思索后，马后虎点了支烟抽了一口，说道，“我今天想给你说的，还不仅这些。”
马后虎尽可能平静自己。当烟雾缓缓从口鼻中喷出时，马后虎说道，“哨声——，就是命令，啊！听不见哨声，这怎么行？是不是。军人听到哨声，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必须起立，以示尊重和服从。即使是在床上，也要像弹簧‘嘣’的弹起来，对不对。要知道，对农民来讲，时间就是收成；对工人来讲，时间就是效率；对老板来讲，时间就是金钱；对军人来讲，时间就是生命！卓越同志！明白了吗？”
马后虎说这段话时，眼睛像一具打开了的防空雷达，旋转、扫视着所有人。他显然在扩展、延伸训话的范围和意义！他惊异地发现，除了班副，新兵们都注视着他，一个个耳朵都快支楞起来了。于是，马后虎直了直腰，感觉还是不对劲，他索性站起来，很风度地挥着手，一字一句地说：“军——人，啊，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哨声，就是命令！啊，小卓同志，你说是不是？”
“是！班长。”卓越说。
这一回，卓越回答对了。马后虎对这立竿见影的效果，让他满意、满足。尤其是，其他新兵的眼里满盈盈的赞许，恍然让他有了点儿云山雾罩、忽忽悠悠的感觉。当年天篷元帅梦见嫦娥妹妹亲吻他，也不过如此幸福吧。于是，马后虎说：“卓越同志，刚到部队，日子还长，多学着点，啊！是不是？好，忙你的去吧。”
“是，班长。”说完，卓越回到了床边，继续整理被子。
马后虎又低下头来，仔细审视花名册，当他看到文化程度一栏时，他惊异地发现卓越竟然填着：本科；他还在备注栏填了：休学。马后虎想，可真是奇怪了，本科当兵的倒是有，副连长就是。可人家是“国防生”，一到部队就是中尉、副连。这个卓越可真够戗，怎么可能“本科”？又怎么可能“休学”？啊，正上着本科，休学当兵？神经病？
稍稍思忖，马后虎终于在心里笑了。心想，肯定跟邓钜伦一样，是拿钱买了个什么破文凭来糊弄洋鬼子！真是的，现在这小战士可真胆大、真敢搞、真懂搞、真能搞。于是，马后虎隔床叫了一声，“卓越啊，你哪个学校函授的本科？还本科、休学，你可真幽默。”
“到，班长”卓越答完后，挠起了头，满脸迷惘。
“说呀，卓越同志，”马后虎面带得意的笑容问，“哪个流嘢大学？学什么专业？”
“函授？” 卓越疑惑地问，“流嘢？流嘢是什么意思？”
“这系（是）广东风（方）扬（言），系（是）不净（正）亏（规）的意细（思）啦！”邓钜伦，这时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插嘴说：“帮（班）讲（长）系闷（问）里（你），在喇（哪）里买的门（文）凭啦！”
原来是这个意思，卓越心里想发作，但还是压住了火，脸还是沉了下来，他仰了仰头，抹了一下头发，不煴不火地说：“哦，班长问这个？我是长江大学历史系四年级，不是入伍的话，明年七月份本科毕业、授学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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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花名册⑴(5)
马后虎心中一愣，但他还是力争做到了面不改色，他一声不响地又仔细看了看花名册，然后抬腕看了看表，已经七点二十五了，于是他莫名其妙地长出了口气，说：“到楼下集合，准备开饭！别磨磨蹭蹭的！”
<b>　　注释</b>
⑴花名册：军队花名册，如文中所示。一般包括姓名、籍贯、文化程度、入伍年月、入党（团）年月、职务、军衔、备注等栏目。主要功用是实时显示连队兵员实力变化情况，但实际上连队往往只是在点名时用。
⑵刨槽底、拱槽帮：本意是指牲畜吃草过程中不安生，用蹄子刨盛草地槽、用头嘴拱槽的帮沿。用来形容人，是说那人不安分，不好对付。实际上，并没有太重的骂人意思。
⑶蚕头雁尾、雁不双飞：隶书书法中的两个重要技法概念，隶书要求笔划的头尾都要藏锋，起笔，欲左先右、欲上先下，形成象桑蚕头部的形状，谓蚕头。收笔到最后时，向下运笔，再向上圆润地翘起，然后回笔藏锋形成雁尾状，谓雁尾。在一个隶字中，只允许一个横划或捺划出现雁尾，谓雁不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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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军队建设⑴(1)
当年，严啸也是一参军，就来到了三多塘。除了短期参加边境战争和几次院校进修，没怎么离开过。直到当了师参谋长、师长，才到了聚流。可是，聚流离三多塘很近，甚至可以说它也属于“大三多塘”的范畴。
即便是在严格的军营之中，也总会见到些自命不凡者，甚至不经意间遇到自诩超人的疯子也不奇怪，那一定是大脑进水了，才会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生命。
自然，师长严啸也不是超人，用他的话说：“啥也不是，我就是个人。”可是，当战士们把三多塘、聚流与严啸联系起来时，就会严肃地认为：严啸，是个超人！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一次二团一连一名战士抢救落水儿童，孩子救出后战士被水灌晕了。地方上同志打电话来，他那雷话加普通话，让值班参谋听得一愣一愣，没听明白。参谋报给参谋长，参谋长又报给严啸，还是懵嚓嚓。
严啸坐着，一动不动地想了想，突然拿起帽子一挥手说：“走呀，愣怔什么？肯定在‘二道沟’！”一行几人驱车赶到，果然是在那儿。
事后参谋长问严啸：“师长，怎么就那么肯定？”
严啸说：“除了大海，只有湖光岩水面最大。海边都能游水，但设施齐备、相对安全。湖光岩是风景名胜，不许游泳，即便是在那儿，工作人员也能把话说清。游泳了、出事了、说不清，只有二道沟了。”参谋长还在思考时，严啸已驱车而去了。
良久，参谋长本来是在心中说的，“师长真神了，简直是超人！”可不知怎的，参谋长就说出声来。身边的参谋绘声绘色地把他的话传了出去，听了的人再讲时添油加醋的再加工，又传到严啸耳朵里时就成了，“师长，参谋长说你是超人！”
这话说得严啸一愣，然后用协会的口气正色道，“他才超人呢！”
的确，严啸就是能超人般详知塘周围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壑。塘中囊括的大大小小的土丘丘，包括笔架岭上下左右的山峰，他都比家中的碗柜还熟悉。每年训练季节，都要“摸”一遍。三多塘最北是笔架岭，往南一路低凹下去，直到湖光岩畔。细想想，塘周围不算高的山岭，真像是峙然相对的屏风呢。
也可以说：在半岛之上，有三多塘这个十数里阔的大塘子，也算得天地间造化、半岛的壮观了。乡民们纯朴得像土酿的米酒，度数不高却酣醇绵厚。因为部分人的当兵经历，带动得整个半岛上的乡民都对当兵的好。每逢年节，乡民们就会自发前来慰问，抬着自酿的米酒、自晒的鱼干，眼中海似的真诚，让人感动得没法说。
当然，这也跟严啸当师长后，大抓军民关系分不开。
乡民们其实不富裕，至少目前还不算富裕。他们割下生胶卖给胶厂，却赶着铁轱辘木“轮胎”的牛车，灰不拉嚓的老牛，慢条斯理地拱拖着，行将起来吱吱呀、吱呀呀响个不停，春节前后的深夜从村子里飘飞出的雷戏、雷歌似的。
乡民们把栽种的桉树，“削”成屑子，运到收购站，出口到日本。人家把它们打浆后做成热敏纸，返销回来价钱不知翻了多少倍。可传真机，对于许多乡民来说，还是遥远的。据报纸上说：种桉树的土地会越发越硗薄，桉树命旺，栽了就疯长。三五年砍伐、再栽，再疯长。近乎掠夺式的栽种，让大地变得惨白。就像超生密肓的妇女“血气两亏”了，土地由红变白、渐渐沙化，不经意间进入桉林会看见晃眼的裸沙，一嶙一嶙的沙带，在无声无息地成长。
乡民们把甘蔗送进糖厂，机器让甘蔗粉身碎骨，黄褐色的蔗汁汩汩涌出，加热、沉淀、提纯，用炭去色了的是白糖，不去色的是红糖。白糖、红糖都可以象征甜蜜的。可，乡民们一张张瘦削、尖刻、木然的脸上，难见烁着甜蜜的时候。
早先时候，看着乡民们的样子，年轻的军人们颇有点居高临下。这心态，惹来了不少麻烦。因为，看不看得起，往往是双向的。你看不起人家，人家也就看不起你。这种情况下，往往因鸡毛蒜皮的小事，酿成鸡飞狗跳的大事。


八、军队建设⑴(2)
自从严啸当了团长，开始狠抓这个事。大约粗暴了点：不管是谁，只要军民纠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处分自己人。你别看严啸长得粗拉，给人的感觉像阅卷宗的阎王爷，板着黑脸，从来不笑。可他愣是在处理几个手下时，带着哭腔说：“不是师长胳膊肘往外拐，也不是对方没有错。可是，己不正则不足以正人。我们得先把我们的人管好。”
严啸还说：“之所以发生这些，大多是我们看不起老百姓。要知道，我们的父母也是老百姓。以为我们了不起，这半岛上百姓多是行伍出身。认为我们工资低了、亏了，他们转业在半岛上种田，不比我们还亏？！”
许多干部战士说：“老百姓也太看不起我们了。”
严啸说：“你们先看起人家再说。”
“老百姓们，哎，对我们不好！”
“咱们得先吃亏才行。生活中也是这样，想在人心里落个好，就得先吃亏。自己眼睫毛都是空的，人家凭什么对咱好？”
“我们又能帮他们做什么？我们是要准备打仗的。”
“当兵的到了哪里，都是钻山打洞，做不来什么贡献。可是，我们还是可以先尊重百姓，再力所能及地作为些什么。老百姓就会理解。”
师里先是利用训练间隙把官兵组织起来，把三多塘——聚流——平石等等几个团间的路修好了：明摆着，方便了部队，更方便了群众。然后，在几次大台风来临时，军人们毫不犹豫冲出来，救出群众无数。甚至，在那一年，青年运河决口，为了救助围困群众，师里牺牲了几位战士。
感动了百姓，军民关系也就融洽了。
一次，总部工作组到师里检查，红领巾们一看见军车，主动行少先队礼。工作组的同志们，以为是师里找的“礼托”呢！可是，他们在半岛上走到哪里，都会遇到。甚至，那些去打柴回来，肩上扛着柴火的孩子们，也会腾出手来敬个礼。甚至，正在路边方便的孩子，连裤子都顾不得提，也敬礼。
工作组的同志们感动了，真的感动了。他们说：和平年代，军民关系如此融洽，连孩子们都敬重解放军，全国都少见。于是，他们问严啸，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严啸笑笑说：“作为！”
总部首长满意地笑了，说：“好，作为这两个字说得好啊！简练，到位！”
许多人都以为，严啸是沾了老子的光，才当了师长。因为他父亲是一位叱咤风云的老将军，长征时就是小红军了。其实不然，严啸是个不善言辞，但心中有数的管理者。当年竞争师长时，他才是师参谋长。据说：与之竞争者中，有本师副师长、三师长副师长、炮旅旅长，还有集团军张副参谋长。
最终，军区定了他当师长，也不是随便闹着玩的。
当然，说严啸一点也没沾门庭的光，也不合事实。“将门虎子”这个词语本是褒义，可不知怎的就被人为地赋予了“特权”的意味。如果说严啸沾了父亲什么光的话，那就是从小对军人的崇拜，还有研究战争的兴趣。
父亲去世时，他不过一个小排长。在那很久之前，大约是严啸的高中时代，他都能、也敢与跟父亲对阵，讨论战例了。
在父亲看来，或说在父亲讲来，包括塔山阻击战在内的许多战例，所表现出的是我军英勇顽强和不怕牺牲。
这一点，严啸也不否认。可是，他就是不愿与父亲所见略同。他认为除了我军英勇外，敌人的内部因素，也很致命。他对父亲说：“你只知道拼命，缺乏理论升华。”
父亲颇是不服加不屑地说：“军人，没有理论，有拼命精神，就能胜利。”
“拼命精神固然重要，”严啸说：“我认为，这是你和你们的财富和悲哀！”
父亲不服气了，说：“我们，就这么打过来了。国军不是对手，小日本手下败将，美国佬也没沾光。咋的，不服？”
“当然不服！我要是国军统帅，你就不见得有那么多勋章可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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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军队建设⑴(3)
“那你给我说说，”父亲有点不服、也有点愤怒了，“就以塔山阻击战为例，让你来替老蒋指挥指挥，我听听？”
严啸知道父亲有点生气了，但他也知道父亲的生气，有点像是贾政让贾宝玉题写匾额时的心态，嘴上硬得像石头，心里还是爱的。于是严啸说：“塔山阻击战中，国军的结构很奇特。非矩阵，非宝塔，而是扁平的。我要是蒋，作为最高统帅，下面就是总参谋部、兵种司令部、战区司令。我决不会热衷于直接指挥兵团、军、师。因为，他虽然巩固了地位，却牺牲了效率。”
“你懂什么？”父亲说：“蒋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国军内部派系林立，高官把部队看成私物。只有小团体私利，没有整体观念。上级命令，有利则执行，无利则不动。这个，我知道。”
“所以，我就说嘛，不光是你们的英勇，创造了奇迹。”严啸心中窃喜，趁机反诘道，“《孙子兵法》上说：故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则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三军既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不客气的说：塔山之失败，蒋一辈子都没想通。除了我军英勇，也可以说是国军‘乱军引胜’，丢了塔山，对吗？”
父亲愣怔了，静静看着儿子，很久、很久，没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父亲才说：“别一天到晚装的什么都懂，好好读你的书！”
严啸心里想笑，但没敢笑。严啸知道，父亲输了，面子上挂不住了，才找了句话训斥，挽回些父亲的权威。
这些年，严啸在军队从战士干到了一师之长。他是比较注重学习的，可以说他睁着警惕的眼睛，关注着世界主要大国军队的发展。说良心话，越是认真的关注、比较，心里就越是为我们这支军队着急。
早在海湾战争一结束，英军随即着手军事改革。大约在1996年，英国国防部就颁布了指导陆军部队数字化的“陆军数字化总纲”。也就是在那一年，英国国防部发表了《军事信息技术发展战略》报告。英军明确提出：以信息技术为核心，发展军事技术。要在21世纪世界军事技术较量中，占一席之地。
到了1998年，英国国防部进行了冷战后第一次全面防务评估，发表了《战略防务审查》报告。这是一个英军建设的纲领性文件，它标志着英军新军事变革已全面展开。在那份报告中，明确提出了英军的发展重点是：建立一支规模小、装备精、快速反应，具有联合作战能力的新型部队。
其实，科索沃战争前后，英军已开始关注弹道导弹防御及情报建设，他们与欧洲国家联合研发欧洲的导弹防御系统。并且，他们异常诡异的同时参加了美国的战区导弹防御体系。当时，严啸就想，英国真够精明：作为欧洲国家与欧洲联合起来，同时他又坚决与美国捆绑在一起，享受“老大”的一切。
在上述思想指引下，英军认为：21世纪战争胜利的关键，在于情报收集处理。火力，不再最重要。因而，他们在发展情报、监视、搜索、侦察能力上，下了真功夫——建设“网络中心”，以集成传感器、通信、攻击武器，遂行任务。同时，确立防务重心由保卫领土、海外领地安全，转向干涉全球事务，应付世界各地的武装冲突。在严啸看来，英军的这种变化，就像中国民间传说的“张天师”，好像什么事他都能管、什么事都要管。
光英军一家，也就罢了。在冷战结束后，提出越来越咄咄逼人的军事战略的国家越来越多，作为一名中国军人，心中憋气得很。
法国，算不太霸道的西方大国。可是，法国的军事战略调整，也很值得关注。1994年，法国发表国防白皮书分析道：法周边无直接安全威胁。但是，未来有可能危害法国利益的主要威胁，将来自全球范围内一个或数个不稳定地区。其表现形式将包括：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恐怖主义活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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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军队建设⑴(4)
鉴于此，法国于1996年通过了《1997—2002年军事纲领法》，提出了新军事战略。对军事理论、建军思想、组织结构、军备方针等，进行了调整。其目标，是建立一支以信息技术为核心、以高新技术武器为手段的精干部队，以战略威慑为基础，强化投送与机动能力，完善纵深打击力量，通过对军队全面改造，完成法国自主防务的目标。
短短几年，法军军事变革已硕果累累：完成了军队职业化改造，军队专业化程度大大提高。完成了指挥系统调整，由总参谋长统一行使作战指挥，加强了诸军兵种协同作战能力。提升了核威慑力，两艘装备新型M45潜射战略核导弹的攻击型核潜艇投入使用，可携带核弹头的改良型中程空对地导弹ASMP—A计划，已付诸实施。建成了作战计划与控制中心，启动了西拉库斯III(SYRACUSEIII)通信卫星研究……未来6年，法国平均每年在装备上投入亿欧元。可以说：法国的军事计划雄心勃勃，实施过程也有条不紊，进展速度惊人！
每想起这些，严啸就会深深忧虑——我们这么一个大国，受人欺负那么多！耻辱，不知何时才能洗清。可，我们又太穷，又面临那么多威胁，我们……我们……
该怎么办？
我们的近邻，又不乏虎狼——
日本，按说没有资格大力发展军备。可是，日本从来没有停止过——就像钻进洞穴的老鼠，不时摇动着小胡子，窥测外面的世界。然后，再返回洞穴，按计划、分阶段，悄悄推进防卫力量建设。
日本在1995年，就对执行了20年的自卫队建设总指导方针《防卫计划大纲》进行了修订，确定了新的《防卫计划大纲》。日本应对新军事变革的反应，目的在于提高自卫队质量，建设“高效、精干、合理的基础防卫力量。
日本的新《大纲》对自卫队编制体制进行了调整，2005年已经完成体制调整。新《大纲》尤其对海上自卫队、航空自卫队的编制，进行了调整。严啸能看得出来，也能分析得到，日本人在注重陆上自卫队的机动性提高，更在重视技术性较强的兵种的建设。
可以说：日本在加强信息技术人才的培养上，比我们基础要好，也比我们扎实。相关资料显示，在日本自卫队内部，普及信息技术，让相关人员掌握信息装备，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同时，他们采取到地方研修与内部深造，两条腿走路的的方式，不遗余力地培养信息技术人才。
说实话，每当看到这些资料，严啸心中就仿佛听见了，军国主义磨刀霍霍的声音。那声音甚至不止一次、两次的出现在梦里……因此，严啸多次在机关干部大会上说：作为一名中国军人，如果你对世界军情、尤其周边军情一无所知，那将不仅仅是无知，完全有可能是无耻！因为，你辜负了军人的神圣称谓和职责。孙子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不学习，怎么了解对手？不了解对手，又怎么战胜他们？
严啸说：现在有几种说法：一张口，就是苏27、核澘艇、战略导弹。可是，大家知不知道，我们的近邻日本，在很多领域技术领先！？日本军事技术的发展，依靠的是经济和科技实力。可以说：日本在半导体、新材料等领域，全球领先。在冶金、机械、钢铁、造船、核工业、航空航天等军民两用产业上，也有世界一流的技术和生产能力。尤其，在半导体技术上，日本比美国还领先5年以上。
我们常常说的巡航导弹、相控阵雷达、飞机、舰艇，这些都要依赖计算机技术，计算机的核心部件是半导体芯片。日本的半导体技术发达，连美国的洲际导弹等武器上，用的也基本是日本“芯”。
某资料显示，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美军巡航导弹的核心部件，即：微电子硅片，80%由日本军工企业生产。美国的报纸也说过，如果没有日本的电子产品，美国的精确制导武器，就不再精确了。
就在不久前结束的伊战中，美国的精确制导武器得到更广泛应用。因此，可以断言，武器装备的智能化必将让半导体技术，得到更加广泛的应用。大家想一想，日本的半导体领先技术，让我们感到什么？


八、军队建设⑴(5)
还有，近年来，日本右翼政客不断放风，说日本有能力制造核武器！这可不是吹牛，日本拥有世界一流的核技术水平，早已掌握了增殖反应堆技术，他们拥有世界惟一的大型螺旋核聚变实验装置，拥有超强计算机仿真核爆能力，其超计算机运算速度达6000亿次秒，完全有能力进行计算机仿真核试验。日本的核原料储备，到2010年，钚总储量大约100吨，世界第一。日本一位高级官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叫嚣：“日本，能在183天内造出原子弹！”
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日本已先后开发成功L、M、N、H、J系列火箭。有能力将2吨重的卫星送入3600公里高度的静止轨道，把4吨重的卫星送入近地轨道，能将吨重的特大型卫星，送入近地轨道。要知道，运载火箭跟洲际导弹没有差别。有国际军事专家估算过，日本航空自卫队的飞机数量，在战时能迅速增长10倍。如果日本把部分汽车工业转产坦克，可年产坦克1万辆。如果用30%的汽车生产能力制造飞机，年产量超过万架。
严啸最后说：同志们哪，我们的许多军官，师机关的同志，已端起杯子；团机关的同志，已点好了菜肴；营里的同志，到了酒店门口；连队的干部们，已走出了营门；班长带着战士们，也准备喝两杯了。同志们哪，如此这般，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坏兵风喝坏胃，喝得哨兵打磕睡。怎么办？
如果，酒精泡软了我们的筋骨、泡朽了我们的旗杆，洗去烈士们留在军旗上的血红？我们还徜徉在醉生梦死的和平里，我们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说实话，和平年代长了，要军旗高擎、迎风猎猎，不容易！
说实话，马放南山久了，要骣骑赤兔、刀光闪闪，也不易！
<b>　　注释</b>
⑴军队建设：组建军队和提高军队战斗力的各项工作的统称。包括军事工作、政治工作、后勤工作的技术工作等方面内容。


九、文化素质⑴(1)
卓越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按连队周计划表，是训练的。下大雨了，就作了调整。当连值班员吹哨通知：“带文化学习笔记本到课堂集合”时，很多人都穿上作训服、戴上装具了。
战士们忙不迭脱下作训服，草草折叠，放进衣柜。再换上制式衬衣、穿上了夏常服，随手抄起枕边的笔记本，匆忙跑下楼去。
指导员还没到课堂，文书已在抄“讲义”了，每次上课都这样。卓越想，大概文书的字要好些，加上连首长一天到晚挺忙累的。指导员曾说过，“大家都不容易，啊，对不对？你们训练苦，干部就不苦？啊，说实话，两眼一睁、忙到熄灯，这就是连队干部的生活写照。再说，战士只要对自己负责就行，可干部呢？全连百十号人，吃喝拉撒睡、柴米油盐茶，都得我们操心！可以说：我们起得比公鸡还早、睡得比小姐还晚、住的比民工好点、挣得比乞丐多点，同志们，你们说是不是？”卓越当时就想，指导员讲的倒有些道理。可是，场合不对，太不对！
不过，文书给连首长们板书讲义，卓越能理解。但卓越始终不能接受连长给文书的定位，连长说：“文书跟班长平级，又不同于班长。文书其实是连队的秘书长。国际上，相当于联合国秘书长。国内比，相当于中办、国办。”卓越当时就想，连长可敢比！
卓越已经坐了下来，翻开了本子，把笔帽摘下，套到笔尾上，然后看着黑板前刷刷抄写着的文书，嘿嘿的自想自笑起来……
在连队，文书的命令是：军械员兼文书。用马后虎的话说：是班以上领导干部。虽然，文书光杆司令、手里没兵。可因为在连首长身边，是“说得上话”的，有些事可以代表连首长咋呼咋呼，显得比班长还牛些。
文书干得好不好，只有连首长来评价。文书人缘好坏，只听连队的兵怎么称呼就知道了。叫文书、班长的，是A级；叫秘书、秘书长的，是B级；叫“何大人”或“公公”的，是C级。
连队战士对文书文世贵的称呼颇复杂，三个级的别都有，人数大体相当。这样，就只能取平均值了，经卓越计算：文书在连队的人缘，约等于“A又2分之B”。跟他兵龄差不多的老兵，多叫他“文B”，含意颇深奥、不详，可意会不可言传。他另有一专门外号：“刁世贵”，文书的老乡们才叫，班副李文杰，即其中者流。卓越想，大约是因为电影《烈火金刚》的缘故吧？！并专门为此问过李文杰，李文杰先是笑笑说：大约比你想的复杂。继而李文杰没好气地说：“你个屌新兵蛋，问这个干吗？”
卓越一边随马由缰地驰骋着回忆、想象，一边抄下了文书在黑板上写下的文字：
课目：浅论孙子的军事思想
内容：一、《孙子》军事思想的主要内容
二、《孙子》军事思想的巨大影响
三、《孙子》军事思想的历史局限
目的：通过本课学习，使大家了解我国古典兵家名著《孙子兵法》的主要内容，以及孙子军事思想的主要内容、重要影响，丰富大家的文化修养，拓宽大家的文化视野，提高大家的文化品味。为把自己培养成为“四有”军人，为打赢未来的高科技局部战争，做好文化、思想储备。（注：本课既为军事课，又为文化课）
要求：注意听讲，认真笔记，仔细思考，注重消化。
方法：课堂授课。
时间：一个下午
组织者：一排长
授课人：指导员
指挥员很有时间观念，文书刚把课前的“头”抄完，他就带着灿然，的笑走进了课堂。早已等在门口的一排长李步幅，向后面退了一步，让开了指导员，指导员上讲台、站定，一排长李步幅下达口令：喜（起）立，嫂（稍）撕（息），立井（正）——
丧（向）右抗（看）西（齐）——
丧（向）前——抗（看）
井（整）理胡（服）装
顶（停）


九、文化素质⑴(2)
嫂（稍）撕（息），立井（正）——
急（指）斗（导）云（员）咚（同）记（志），前（全）凉（连）嗡（文）伐（化）斜（学）习墙（前），井（整）队集活（合）蛮（完）毕，请几（指）细（示）。一白（排）讲（长），你（李）步幅。
按计划进行！指导员说。
索（坐）萨（下）！一排长命令。
今天这一课呀，算我们共同学习，啊，是不是。我读军校时，教员粗讲过。但现在，陷入连队事务，啊，连队主官难哪，同志们，啊，我把学过的，啊，又高标准地还给了教员。想起来，啊，那是相当、非常惭愧，啊，是不是。啊，前一段时间，上级要求我们上些大文化课，开阔战士视野，提高战士素质，现在部队越来越重视战士的文化素质，这也是为未来战争做知识储备。所以，我就备了本课，与大家共同学习……
指导员一个简单漂亮的开场白后，侃侃“讲”了起来，两节课、九十分钟，直讲得眉飞色舞、兴致勃勃……
出了课堂，指导员回到连部从我宿舍，端起文书早已备好、温度适中的龙井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长长出了口气。然后，他回身坐在办公桌前，回味起课堂上的细节，自己感动不已。他认为，那是他指导员生涯中，较成功的一课了。发挥得不错，比预想得要好，有些话语、有些词语简直是迸发出来的。战士们听得津津有味，课后的掌声也让人满足，想到这指导员微微、由衷地笑了……
这时，门口有人喊：“报告！”
“进来!”指导员说。“小卓，过来坐、坐、坐，有事吗？今天的课听得怎样？”
“啊！”指导员开门见山地问，让卓越一愣怔。卓越本来想说……可是指导员一问，他反倒不好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了。稍顿，想好之后，卓越说：“哦，整体感觉很不错。”　　 指导员一愣，很快调整过来说，“主要是时间紧、又太深奥，是不是，啊。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很认真的。能听懂吧？”
卓越说：“那倒是，深刻就不用说了。成书两千多年，多少人为之倾倒啊。有人终生不离身地研读。”
指导员说：“所以嘛，选这一课，我是费了心思、动了脑筋的。随随便便选一课讲一讲，很容易，那就没意思了。我这个人，在这一点上，太认真。什么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是不是，啊！”
卓越的脑袋瓜子在飞快地运转，他在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到“正事”上来，卓越一边想着，一边听指导员说。指导员话音一落，卓越眼前豁然一亮，于是接着说道，“指导员，我想就您今天上的课，向您汇报一下感受，有些地方还……还有，有提高的余地。”
指导员立刻有点晕了！他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卓越，不知道该如何答茬。在指导员愣怔间，卓越又说话了，“先从小处说吧？”说完，卓越稍稍顿了顿，他看见指导员还愣愣地出神，于是说：“有两个错字，我记在这儿了，您看看吧。”说着，卓越递上了本子。
指导员还是愣愣的，好像没听见。于是，卓越就把本子放到了指导员面前。指导员还是没反应过来，那木然的神态竟维持了好久……好一会儿，指导员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转动颈项把眼睛定格在本子上：
卓越缓缓地说：“第一个：甲胄(zhou)矢弩，误读成‘胃’。大约是你没看清楚，‘胄’是指头盔，但‘胃’在肚子里。第二个：鸷(zhi)鸟之疾,误读成了‘这’。原文出自《孙子》·势篇：“‘……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
指导员不说话，静静听着。忽然，他站直身，到床边的桌子上拿过来《孙子兵法》翻开，翻来翻去翻了好几遍。这时，卓越说：“可以先看目录，在《作战》篇。”
指导员没有立即按照卓越说的做，抬起眼来看了看卓越，自顾唦啷唦啷又翻了一会儿，还是没翻到。这时他才合起书本，看了看目录，又哗啦哗啦翻到《作战》篇，看见这样一段话：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于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财殚，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车罢马，甲胃矢弩，戟盾蔽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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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文化素质⑴(3)
指导员很平静，从上衣袋中取出笔来，在“胃”字周围画了个圈。放下手中的笔，脸就阴沉下来，指导员说：“小卓啊，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你，是不是。我也知道你有点文化。但是，虽然我只是军校大专，可现在我已经函授本科毕业了。我总不至于‘胃’字都不认识吧？人哪，不能表现欲那么强。是不是？”
“指导员您误解了，我真诚地对您说：我并不表现什么。”卓越说：“即使你那本书上真是‘胃’字，那个字也是个常识问题，它就一定是‘胄’。”
“明明书上写着‘胃’，你偏偏说是‘胄’，我告诉你，‘胄’字我认识！”指导员说：“我没有批评你好表现，只是提醒你要谦虚谨慎，一片好意。”
“肯定是出版社校对失职，”卓越说：“现在出版市场太乱了，才会出现这种不负责任、误人误己的错误。”
“小卓啊，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指导员说：“过分相信自己，一点也不信别人，这好吗？”
“指导员，您看，”卓越从膈肢窝取出两本不同版本的《孙子兵法》来，分别翻到《作战》篇，用两个手指分别指着：“胄”字。
指导员愣看着两本书上的两个“胄”字，渐渐、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这时，指导员听卓越说道，“虽然九十分钟课，只有两个错字，但我总觉得指导员跟老师类似。许多师范学院门口，都会有一副对联：‘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说明一站到讲台上，为人‘传道、授业、解惑’，就不是常人了。即使很少的错字，也非常扎耳。这个容易解决，身边放本字典，吃不准就查查，也就没事了。”
指导员好像在静静听着上，脸色刚刚还是红的，现在渐渐泛白了。卓越看指导员的脸色有点不好，就转身到里边的桌子上，把他的茶杯拿过来，递到了指导员手里，指导员接住了茶杯，没有说话，也没喝水，愣愣地坐着……
稍稍缓了缓，卓越又开口道，“指导员，授课中，还有几个地方不准确。我也记在了本子上，”说着卓越翻了一页，说：‘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您解释说：‘将军听我的计谋，就必然胜利，把他留下。将军不听我的计谋，就必然失败，就让他走。’这解释一直有争议，一种就是你的解释。另一种是‘假如听从我的计谋，用我的计谋必然取胜，我就留下来；假如不听我的计谋，不用我的计谋必然失败，我就离去。’更多的人认可第二种说法，这跟《孙子兵法》的成书背景有关：伍子胥推荐孙子见吴王，向吴王解释、推销自己，写了《孙子十三篇》。当然，您的解释不能说全错，但如果它是唯一，就有问题……
指导员不说话……
卓越继续讲道，“‘士卒坐者涕沾襟，偃卧者涕交颐，投之无所往者，诸、刿之勇也。’”你解释说：‘诸刿’是人名，意为像诸刿般勇敢。不过书上的标点错了。其实书上没错，那是两个人：专诸和曹刿，都很勇敢。吴王阖閭还是公子光时，伍子胥为了帮他成为国君，收买了义土专诸，训练在湖心岛上。一次，公子光假装请吴王僚吃饭，最重要的一道菜是太湖鲈鱼。专诸扮作小厮，端上了那条尺余长的鱼，正当吴王僚兴冲冲准备吃鱼时，专诸从鱼腹中抽出一把短剑，刺进了吴王僚的咽喉。这个故事，就是著名的戏曲《鱼腹剑》。曹刿是另一勇士，中学时学过的《曹刿论战》，就是他。”
指导员愣愣地出神，一声不吭……
卓越这家伙好像还来劲了，他稍事停顿后，继续说道，“‘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战，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那一段中的‘乖’字，你说是敌人乖乖按我们所指……其实，那个乖字是改变的意思，即：改变了敌人的进攻方向。”
指导员不说话，愣头愣脑坐着，脸色渐呈乌青，呼吸声很重……


九、文化素质⑴(4)
卓越挨训之后，最先向班副诉苦。班副一听就紧张透了，赶忙问，“指导员怎么给你发脾气的，发火发到什么份上？”
卓越一脸茫然地说：“挺大的，把茶杯摔了，摔得粉碎粉碎，一小块碎玻璃从地上弹起，弹到了他的小指上，流血了。你看，他用了多大的劲吧。指导员也真是的，摔杯子犯得着用那么大劲吗？”
李文杰说：“你完了，你完了！你，算是完了。”
卓越对李文杰说：“就这么个破事，我怎么就完了？又不是杀人放火。再说了。指导员课后也说了：‘课提前到今天，时间比较仓促，备课不充分，讲得不好，讲错之处，欢迎大家多提宝贵意见……’他明明这样说了，他又干吗不高兴？”
李文杰说：“卓越啊，我真服了你的气！你眼睛长裤裆里了？”
卓越一脸无辜地说：“怎么了，这跟我的视力有关？”
李文杰说：“我真服了你，行了吧？指导员话是那么说：你就没看看他上完课那神态？”
卓越说：“神态怎么了？神态很真诚啊！”
李文杰说：“卓越啊，你让我怎么说你？你的智商真那么低？”
卓越说：“怎么又扯到我的智商了？班副啊，不是吹牛皮，今天这一课我要是讲，比指导员讲的好。至少，不会出那么多错。”
李文杰越来越着急了，说：“好了，好了，好了没有，你牛X，你厉害，行了吧？！你怎么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对了，他摔完杯子，你就赶快溜了吧？”
卓越说：“没有啊！我对他说：‘您不要生气，我也是为了您好，况且你上完课时，说得又那么真诚。’”
李文杰说：“然后呢？”
卓越说：“然后他就找了‘创可贴’，我帮他包扎啊。”
李文杰：“再然后呢？”
卓越说：“我说：‘您不要生气指导员。我之所以要这么认真，是为了防止你再犯同样的错误。’”
李文杰说：“再然后呢？”
卓越说：“我又给他讲啊！他摔杯子时，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还没讲完呢。”
李文杰说：“你又讲了什么？”
卓越说：“讲致命的问题啊。”
李文杰说：“哪个问题？”
指导员在课堂上说：“孙子及《孙子兵法》再伟大，也没有伟大的毛泽东军事思想伟大。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愧为军事天才。他创立的毛泽东军事思想，不同于历史上任何军事思想。说：毛主席是唯一能跟孙子媲美的军事家。”
李文杰说：“指导员说错了？”
卓越说：“当然了！毛主席是熟读《孙子兵法》的，从中学了不少。但是，孙子军事思想与毛泽东军事思想，没办法比较，不是一回事。”
李文杰说：“你跟指导员怎么说的？”
卓越愣了愣，稍顿，卓越慢而得意地说：“我还能怎么说？实事求是地告诉他：毛泽东军事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结合的产物，内容丰富、思想深邃、领域广阔……它与孙子军事思想既有相同之处，又有诸多不同……”
李文杰说：“少废话，你简单点说：怎么说的？”
卓越说：“我告诉指导员，春秋时期是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过渡期，毛泽东时代是中国即将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时期。虽然时代不同，但同处于社会大变革时期，都代表着进步思想，这是共性。怎么样，还扼要吧？”
李文杰说：“你别啰嗦，快点说。”
卓越说：“孙武最早提出了‘道’，所谓‘道’，就是政治。孙子说：‘道者，令民与上同意，或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意思是要人民拥护。这一点上，孙子与毛主席的人民战争思想即：‘兵民是胜利之本’，军队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他们见地相似。但孙子是“令民”，毛主席是“为民”，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孙武是在‘民’上，毛主席于“民”中。咋样？精彩吧？！”


九、文化素质⑴(5)
李文杰说：“别显摆了，捡重点讲完，我好分析危险指数。”
卓越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别替苦人担忧。我还跟他讲了，以武装斗争为主要形式，其他形式辅助配合。孙武提出的‘……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的‘全胜’思想，说明他初步具备了全面斗争视野。毛主席继承、发展了“全胜”思想，他说：‘战争不仅是敌对双方的政治的、经济的、军事的、文化的各种力量的总决赛，而且还有敌对双方的智力决赛……’毛主席的论述，是质的飞跃。”卓越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李文杰，他看见李文杰一脸不高兴，于是说道，“还有战争进程中的敌我变化等问题，速战速决还是持久作战等问题，我就不一一说了，反正你又不懂。”
李文杰伸手去打卓越的脑袋，被他迅即低头躲开了，远远地对李文杰做了个鬼脸，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又回到班副身边，坐下……
班副说：“你闯祸了，卓越，我真担心你，真的。”
卓越惊讶地反问，“担心我什么？我只是做人认真罢了。你说是不，班副?”
李文杰说：“是个屁！俩兽医抬一头死驴——没治了。”
<b>　　注释</b>
⑴文化素质：军人在科学文化知识、艺术审美和学识水平等方面所具有的素养。提高军人文化素质，适应现代条件下高技术战争的要求，是军队政治工作的重要内容。


十、向后转⑴(1)
实话实说：早先时候，指导员并未记恨卓越。是后面的事情撂起来，指导员无法容忍了，用他的话说：“我操，啥事不都得有个度?哪个连队都会有‘一大协会、四大天王、七匹狼、八大金刚、十大杰出青年’⑵，但随心所欲不行！人必须有自知之明，任何个人，就是有日天本事，也斗不过组织，是不是，啊……”
指导员说这话时，全连官兵都明白他在“瞄⑶”谁，就是卓越不知道。卓越这个家伙整天闷着脑袋，连自己是“一大协会”都不知道。卓越读书做学问，有钻地炸弹般的钻劲。可生活中，他的无心，颇似傻瓜。
不过，人就是这样吧，生就骨头长就肉，谁说也没用。谁要想提醒卓越些些什么，一定是自讨苦吃，他总是仰着婴儿般单纯的脸，茫然无知地问：“是吗？我怎么不觉得？生活有那么复杂？我总觉得，少些复杂，多些精力干正事才好。”
纵然，谁也不知道卓越眼里的“正事”是什么。纵然，每当卓越认真开始干“正事”时，上帝和许多人就要发笑了。当然，每当卓越认真干“正事”时，相关者的由衷恐惧，就要来了。
像卓越这样的家伙，高兴时也会唱歌，让人想不明白。卓越会唱许多歌，而且绝不跑调。可他在连队，却总是唱那一句。每晚###点钟，连队开放式的洗澡间里，一尊尊活体“大卫雕像”就会准时排列在水龙头下——说是水龙头，原来只有水管，巍巍然三米多高，纵然勾着“脑袋”，还是有些傲慢之态。粗壮有力的水柱喷出来，打在赤裸的“大卫”们身上，噼里啪嚓响。
不知道是急水冲撞具有按摩效果，还是“大卫们”联想到了某种男性生命意象，总之，在发生那件事之前，大家十分习惯——水柱的冲撞下，“大卫们”快意、感慨、满足，乐颠颠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唱他两嗓又何妨？
连队的洗澡间，都相当于中央电视台或凤凰卫视，是盛产歌星、明星的场所，几乎天天都有“澡堂派”歌星隆重诞生。人人都想唱两嗓子，人人都有想唱就唱的权力，所以谁都可以唱。那儿不亚于王小丫的“开心词典”在全国的火爆，理所当然地是连队“超级男声”的选秀舞台，天天都有艺高胆大者载歌、载洗、载舞，歌声高亢嘹亮，舞姿滑稽嫚妙，歌声、水声、说话声、水桶碰地声、皂盒坠地声纠缠起来，谱就奇特的军营澡堂交响曲。那时的洗澡间，也就成了连队的艺术圣殿！
机炮连的艺术殿堂中，卓越不算活跃分子，可也每每被那独特气氛所染，偶或突如其来唱一嗓子。所以，在他们连队的澡堂交响曲中，如果突然窜台似的插入了：“我还是原来的我……”那一定是卓越开腔了。
不过，这是洗澡间加隔离墙后的事了。之所以加隔离墙，与卓越大有关系。在卓越加入“澡堂演艺俱乐部”前，曾对那赤条条洗澡毫无遮挡的尴尬场面由衷愤怒过，那时他总是最后一个洗澡。每天晚上都快十一点了，只剩一枝水管在流水，一枝独秀往往意味着孤独，在孤独的水声中，忽然间一声：“我还是原来的我……”
那一定是卓越在洗澡。
卓越第一次到连队洗澡间洗澡，一进门就看见一排排黑白相映、胖瘦各异、高低搭配的裸体，正忙得不亦乐乎，有人在屁股上打着香皂，有人在头上揉着发乳，有人在搓着脚根，有人在维护腿间的植被，比花果山上群猴嬉水还要放肆……
卓越惊呆了，猛转过身来！
良久，卓越喃喃地说：“这怎么可以？连一点隐私都没了。”
卓越说这话时，班长马后虎正光溜溜蹲在一边搓澡，马后虎一蹲下来，肩膀是肩膀腿是腿的，身材还不错。可他一站起来就成了喝饱了的大“臭虫”了，中间凸出两头尖的纺缍儿了，肚子大到几乎看不见“隐私”的地步。马后虎知道自己的优点，所以洗澡时，他总喜欢蹲下来。
可是，马后虎实在听不惯卓越神神道道的唠叨，心说：“你看看，解放裤衩没穿白，就指手画脚了，这不合意，那看不惯，真是屌不大、毛不少！想到这儿，马后虎顾不得身材观感了，气呼呼站了起来，他本想转身过来，狠狠批卓越一顿，可他站起来转了一半，突然想到光腚转过来，不太好看。卓越看到了眼里，没有吭声。这时，卓越听到班长叫他，“小卓啊，你刚刚说什么？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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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向后转⑴(2)
卓越站在班长身后，回答道，“是，我回答，班长，是隐私。”
班长一边往脖子、胸脯、腰窝划拉着打香皂，一边说道，“一个革命战士，要隐私干吗？”
卓越说：“班长，不是我要隐私，而是谁都有隐私。”
班长打完香皂了，他蹲下接清水洗洗手，顺手从桶里捞出毛巾来，把毛巾拧了拧，毛巾里的水沥沥啦啦流进水桶，然后他把毛巾叠成巴掌大一块、放在手上，一边搓着身体一边得意地说：“卓越啊，你这话我不爱听。就说我吧，做人光明磊落，做事光明正大，所以我就没有隐私。说句不该说的话，就你们这些大学生滥七八糟的，当兵的哪有什么隐私，对不对？当然，我也不是一篙子打下一船人，说大学生里就没好人。更没有影射你，啊！是不是。”
站在马后虎身后的卓越，脸倏地红了。他默默想了想，然后缓缓问道，“班长，在你看来什么叫隐私？”
正在用毛巾搓身体的马后虎，茶壶夜壸满不在乎地说：“你说什么是隐私？啊，不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吗？是不是啊，啊！”
班长因为脸朝前，卓越以为他看不见，所以拨郎鼓似的摇了摇头，准备答话，可他没想到班长颇不耐烦地说：“摇什么头啊？不服气是吧？”
卓越想说：你怎么知道我摇头了？可是刚一张口，随着身体的微动，他就看见墙上的影子，亦步亦趋地随着自己，他乖乖的噤了声。稍稍镇定下来，卓越说道，“班长，您说的是阴私吧？”
马后虎用毛巾擦身的程序已经做完，看样子他想赶紧说完了，好打开水管冲水。但是，他又不得不回答卓越，于是他急切地说道，“不一回事嘛，只是发音不一致罢了，一回事！”
卓越说：“怎么可能是一回事？”
马后虎说：“怎么就不一回事？”
卓越说：“我告诉你吧，按照《中华词典》上相关词条的解释：隐私，是不愿让人知道的个人的事。阴私，是不可告人的坏事。”
马后虎有点不耐烦了，还不仅仅因为他擦完身体了想冲水，而是他从心底烦了这个死较真的新兵蛋子，于是马后虎说：“好了、好了、好了，准确与否，姑且不论，来当兵就是来吃苦，知道不？我来问你，当兵的正规说法叫什么？”
卓越想了想说：“服役啊！”
马后虎说：“那我再问你，犯人在监狱里叫什么？”
卓越说：“服刑啊！”
马后虎说：“这就对了，只差一字。你想想，多么微妙啊，对不对？明摆着，当兵就不是来享福，连队不是五星级宾馆，啊。所以，还有什么隐私不隐私？退一万步说：都是大老爷们儿，谁不知道谁长的什么？对不对？没见过别人的，还没见过自己的？都一样的装备，对不对？”
卓越说：“我不能同意班长高论，服役与服刑、隐私与阴私都只差一字，却都天壤之别，就像军长、连长、班长只差一字，军长、连长、班长就无法并论。你的方法是错的，所以得不出正确结论。当然，当兵不是来享福；当然，也不是来受罪；当然，连队不是五星级宾馆；当然，连队也不是监狱牢房；当然，我们都是大老爷们；当然，我们都知道彼此的身体。当然，即便如此，你还是有重要部位不愿意让人看，我也不愿意看。反过来，我对你，也是一样。不是吗？”
“行了，行了，你说那么多当然干什么？来得你水平很高？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娇情、跩词了！”班长冲完清水，正用毛巾擦着说：“我就没有这个问题，哪有那么多讲究？”
卓越听完，竟然没加思索就下口令道：“班长同志，请注意，向后——转！”
马后虎本能地转了一下身，立刻又停住了，他愤怒地说：“卓越，你干什么？”
卓越又连连喊了几声“向后转、向后转、向后转……”
马后虎站着一动不动。
卓越呵呵嗬笑着说道，“班长，你不是没隐私吗？你不是不怕看吗？你不是跟我长了一样的玩艺儿吗？那你就转过来，也不差我多看一眼。”


十、向后转⑴(3)
班长马后虎三下五除二穿上了解放裤衩，气呼呼地转过身来，看见卓越的背影已到门口了，他听卓越回头对说道，“班长您慢洗，我等没人了再洗。”
马后虎刚刚张口说出一个，“你……”
卓越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门外的黑暗中……
那是个星期一清晨，阳光漫过山岭，一股脑泼进三多塘，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小山、小丘，刹那间披上了灿然，的金纱，富丽堂皇得很。阳光也顺着纵横塘中的小溪，或纵或横或正或斜地洒下来，溪水就金光灿烂起来。清晨的溪水慵懒而羞涩，光影荡漾的水面，让人想起梦幻的颜色。
一个个连队走在训练路上的番号声混在阳光中，被阳光染成金色再迅速扩散开去，一忽一忽回荡在塘中。军营中别的不说：阳光漂染了的声音特别脆亮，让人精神抖擞。
二团后勤处长踏着阳光，听着响亮的番号声，进入了办公室。他把帽子挂上衣架，公文包放在桌上，然后走向大班台后，他本可以坐在大班椅上喝茶的，可他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很好。于是他想，把些阳光请到屋里坐坐，让人赏心的。于是，处长回转身去走到窗口，嗞啦拉开淡蓝色的百叶窗。橙黄色的阳光欢笑着扑了他一脸一身，让他好是惬意。
终于，处长坐在了大班椅上，阳光斜扑进来，裁出一片白亮。他端起了公务员沏好的“龙井”，“一旗一杆”的特级“龙井”已舒展身体，悬在莹莹水中，微微浮动着。他让杯子渐渐靠近自己，习惯性吹了吹，清香扑人鼻息，他轻轻闭了闭眼，仿佛怕茶香受光线干扰似的。稍顿，他呷了一小口、品了品，温润的茶水在口舌间散漫开去，茶香随即向喉结、胸腔、鼻腔、脑腔扩散了去。
他放下杯子，看见一叠报纸最上面的《半岛日报》，他随手拿起那叠报纸，翻动着寻找《参考消息》，却看见一封信掉落下来，忽悠悠飘到了地上，他往后退着身体和椅子，退到了足够宽阔处，弯腰捡起信来。可是，他一看落款就嘿嘿笑出声来，一边摇头一边说：“哪个‘协会’的，在三多塘里还给我寄信！？”
一边说着，他撕开了信封，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秀气的字迹，是用毛笔在“八行箋”上写的。这年头，不要说是毛笔信了，就是钢笔信件都越来越少了，要么就是电脑打印出来的没了人性的字，要么就干脆没有信。更绝的是，他在济南当兵的侄子，有一次给他写信来。他拆开一看，只两张洁白的信纸，包了两张照片。那封信，差点把他气晕！
眼前这封信，字是行楷，结构雄奇、笔法古朴，飘逸中透苍劲，庄重中蕴张狂。单看哪个字也不算多漂亮，但整体看上下笔意连贯、左右顾盼有情，大有行云流水之韵。后勤处长开始慢慢读信，看着、看着，处长竟读出声来：
<b>　　附录：卓越给后勤处长的信（节选）</b>
……我只是个新兵，可新兵也是战士，我还是个预备党员。所以，冒昧写了这封信。
我们连队的洗澡间很有代表性，我力所能及地走访了附近连队，除卫生队之外，其他的与我们连队一样。
全军最近在强调，“落实科学发展观，坚持以人为本，建设和谐军营。”我想，修建洗澡间隔离墙，尊重战士隐私，是打造文明之师的需要，也是部队进步的象征。让战士们没有心理障碍地洗澡，乍一看是小事，但往深处想，这是以人为本的体现，是建设和谐军营的实际举措……
另外，我数了数，我们连队洗澡间有水管9条，水管直径米，自来水压力下，水流速度约米／秒。
一根水管／小时的流量约为立方米，约合吨。
9条水管／小时的流量总和约为立方米，约合吨。
如果，连队每天洗澡时间为2小时。那么，每天连队的洗澡用水就是吨。纵然，我们连队算是较大，较其他连队多一些。但总体算来，全团的洗澡间用水，是个大得不得了的数字。常年累月算下来，更让人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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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向后转⑴(4)
那么粗的水管哗啦哗啦流，非常浪费。驻地的半岛，虽三面环海，却是个水贵如油之地，我记得去年、前年都出现了春旱、秋旱。表面上看，我们用营区内的水，与干旱无甚关系。可是，从更广阔的范围看来，节约用水、保护环境却相互连带、人人有责，这是个必须从点滴做起的事。
因此，我建议用细水管，装雨洒喷头。这样，至少可以减少三分之一到一半的用水，不但可以行之有效地节水，也可以培养全团官兵的节水意识，这一点，长远意义尤其重大……
此致
敬礼
机炮连战士：卓 越
2XXX年XX月XX日
坐在大班台后高背皮椅上的后勤处长，一口气读完了信。读完后，他长长出了口气。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又放眼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外面的阳光越来越白亮了，水泥球场上都成了灰白一片了。营院中那些个小树，叶上泛着疲惫的绿，即使阳光笑在树叶脸上，也还是有些无奈。
临窗的那株玉兰树上，有一只黄褐色的鸧鹒叽喳叫着，不知道它是否知道处长在看它，它移动着灵巧的小脚，把身体转了个角度，脑袋左晃晃、右晃晃，然后回过头来朝左看看，又背过身去朝后看看。那时，处长拿起了桌上的电话，说：“把后勤处副处长、营房股长、战勤股长叫到我办公室来。”
处长放下电话、抬起头时，活泼的小鸟扑楞楞飞了起来，一边旋着弯弯儿一边向高处攀升，突然又降下来，猛然再飞上去，直冲云霄。
通知的几个人到了，后勤处长让他们依次看了那封信，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会儿。营房股长的嗓门最大，好像声音每大一分，他的不好意思就少一分似的。最后，后勤处长决定：带着他们在全团跑一圈。
他们的第一站，就是卓越他们连队。洗澡间门都没有，行将糟朽的门框瘦弱、孤独、无奈地嵌在门洞上，麻木不仁的样子。地板上粉饰的细水泥，早被凉鞋、拖鞋、解放鞋磨了去，粗砂和水泥抹出的“粉底”，还在脱落着。脱落后未及、也无法扫除的水泥末，与脱落的砂子搅在一起，看得见、摸得着、冲不去、扫不净。
脱落了砂粒的细孔中淀满污渍，它们由战士衣服纤维裹挟来的训练场上的尘垢；战士们身上毛孔的排泄物残留——被水稀释后的香皂、肥皂、洗衣粉残留；“飘柔”、“皂角”、“海飞丝”、“百年润发”的残留——从没有门的门、没有扇的窗飞进来的尘埃；在偷看战士们洗澡时失足掉下来的灰顶、墙皮——战士们洗澡时，不慎丢失或故意扔了的衬裤、裤衩、背心、护膝、护肘、袜子、鞋子；纵然每天都要打扫、每周彻底清扫，还是扫不干净。
上述的它们，共同组成了洗澡间里复杂的颜色和气味。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幽幽散发出来，又悠悠扩散了去，浸入到碱黄色画着“祥云”的墙壁上，浸入到青黑色“乌云密布、滴水潺潺”的屋顶——终于，在那个上午，它们扩大战果，果断浸入到后勤处长等人的鼻腔里。
才进去了一会儿，后勤处副处长、战勤股长就捂着鼻子跑了出来，后勤处副处长蹲在地上，一边“咳咳咳”咳哕不停，一边吐着似唾非唾、像痰非痰的粘液，嘴里唠叨：“我操，什么屌味道啊！”
这时，后勤处长也出来了，就站在他身边，说：“那味道，是有点那个啥……啊，是不是。”
营房股长说：“真是的，没想到！”
后勤处长语重心长地说：“是啊，你要是想到，还会这样？你说是不是，股长？”
营房股长知道处长说自己了，面上他是绝不敢顶嘴的，他什么也没说。可并不影响他心里愤愤然回敬处长，“你别说我了，处长要是尽责，这洗澡间能这样？”
他们又转了几个连队，所见所闻让他们彻底相信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的俗语。于是，他们当场拍板，向团党委报告：所有连队的洗澡间，年前整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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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向后转⑴(5)
纵然，卓越没对任何人说：连队也特意没讲什么。可全连官兵还是很快就知道了卓越写信给后勤处长的事。
洗澡间整修好了，是宾馆级标准，许多人很高兴。不过，马后虎另有说道。他只要听人说起这事，就会反驳：“洗澡间好好的，净浪费钱？国家还不富裕，是不是，啊……”
<b>　　注释</b>
⑴向后转：队列训练中停止间转法里的一个重要口令，共有向左、向右、向后转和半面向左、半面向右转五个口令，前面三个口令，在队列生活中应用广泛，几乎只要列队就要用。后面两个口令，一般只在列队训练敬礼时，才会用到。因为在半面向左、向右转之后，便于在队列一侧的指挥员，通视、看清队列中所有人的敬礼动作是否标准。
⑵“一大协会”、“四大天王”、“七匹狼”、“八大金刚”、“十大杰出青年”：意为每个连队，都会有调皮捣蛋的兵。笔者任车队队长（相当于连长）时，采取的方法是，花百分之八十的精力，把不到百分之二十的“授称兵”管住。管住“授称兵”的最主要方法是，让他们有事干。坚决防止百分之八十的工作，落在百分之二十的好兵头上。尤其是捣蛋兵干了活，一定要看到眼里、记在心上。坚决不让老实兵吃亏。连队就顺了。
⑶瞄：这里并非瞄准、盯上之意。而是旁敲侧击、指桑骂槐、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


十一、连队要事日记⑴(1)
只要谁跟马后虎说起卓越，马后虎准会说：“我怎么了？我对他可以了，换别人早修理他了。我把他推荐到连队，给他接近连首长的机会，不就是想给他的未来铺路？可是，他小子怎么做的？要不是五班的陈斌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拿出劳动工人对付资本家的手法，对付连首长。啧啧，你们说说，我们这个连队，哪出过这样的人？”
同一件事，在卓越看来完全不是那回事。卓越说：“我跟班长没私怨，我没心机，怎会有私怨？纵然，班长有点像贾母说贾府中的那些人：一双‘富贵眼’光往上看。但这是处世差异，我能理解。只要不涉及军队、军人、连队荣誉，不损人而利己、甚至适度损人利己，我都不会说什么。可是，超出这个底线，可以说是我针对他，也可以说不仅是针对他。对事不对人，又怎会像他说的？再说了，对于任何一件事情，有些人认为是好事，另一些人就不见得这么认为……”
要说：他们说的都有理，就看从哪个角度、高度理解了。用卓越的话说：“一把立在桌子上的电筒，侧面看去是圆柱体。放平了它，再看过去，是一个圆。用几何方法表现它，它由两个不等的圆柱体组成。从另一个角度通视，它的几何图案是两个同心圆。”
人间许多事，用N种方法来诠释，会得出N的N次方个结果。就像美国有意把日本弄成亚洲的“英国”，《日美安保条约》把我国台湾省划入“关注”范畴。日本人对那个角色很得意，认为自己越来越重要了，屁颠颠的。但在中国人看来，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然而，就这么个事，到了台湾一小撮铁杆“###”分子眼里，又成了利令智昏、沾沾自喜的西洋镜，白日梦中透过镜子能看见虚妄的未来，会忘情在张牙舞爪、鸡飞狗跳之中。
古往今来，人间世事，都如此复杂。就这，刚说的还只是在某个时空中，所见之静态。若在纷繁复杂的动态变化中，又是什么样？不要说风云莫测的国际了，就卓越与班长的关系，都###毛炒韭菜分不清谁是谁了。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根据卓越日记的显示，卓越与班长曾经互有好感呢……
附：卓越日记
日期 ：xx年xx月xx日
星期：四
天气：晴
……班长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有责任心。我认为，没有责任心的人，不配做管理者。不记得哪本书上说的，但清楚记得“世界管理三句名言”：
一是、智力比知识重。试想，即使对知识富裕者言，欠运用知识的能力，还是废物。
二是、素质比智力重要。也就是说：即使知识、智力均优，若素质太差，也无法实施有效管理，是“三角砖头”，放哪儿都不平。
三是、觉悟比素质重要。即使是知识、智力、素质均优，如果没有觉悟，没有宏观视野，那么他是个危险的管理者
……开始时，对我好像不太“感冒”，近来好了很多。他在跟我谈话时说：班里有你这么个“秀才”，啊，是光荣，啊。过一段，迎接正规化管理大检查，许多文字上的东西，你去帮文书整理，这是一个接近连首长的机会……
不过，卓越后面的话，又好像不太对劲：
班长的最后一句话，我不喜欢！连首长，全连的父母官，相当于公仆。字面理解，即大家的仆人。那不应该“公仆”接近“群众”？怎么倒过来了？再说，班长的话里有接近——谄媚——讨好——获利的气味，让人闻着不舒服……
卓越还记得那天吃过早饭，新兵们众星捧月般把班长围住，听他讲新兵时的故事。马后虎是非常喜欢“居于中心”的感觉，只要一到火候，就激动得山呼海啸，没法说。随之而来的，是他会刹那间变得特别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语言也会灵光起来。马后虎象征性的谦虚着，“哪里、哪里，我当新兵时不起眼，我的班长都没想到，我会有今天。”
坐在一边的卓越静静听着，卓越心说：“听班长讲话，得把主要精力放在转折后，今天班长怎么不用转折复句？”这时，马后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新兵时也还可以。不是吹牛皮，啊，新兵连没结束就一个嘉奖，你们猜怎么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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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连队要事日记⑴(2)
“是见义勇为？”卓越问。班长笑了笑，摇头不语。
“是席（拾）金不味（昧）？”石维是广西桂平的，普通话说得很努力，也很本土。
班长笑笑，摇头不答。
“是孙（训）亮（练）琴（成）绩好？”这是邓钜伦的声音，邓钜伦不喜欢普通话，喜欢唧哩呱啦的广东话。他在班里公开说过，我将来一退伍就会移民香港或澳洲，所以普通话没什么用。听了邓钜伦的话，班长眉开眼笑。他用眼睛扫视了一圈，说道，“还是小邓聪明！”说完，班长赞许了邓钜伦一眼。忽然，班长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不是疲惫的哈欠，是清闲散淡的哈欠。
这时，邓钜伦不失时机地走近前来，给班长递上一根“芙蓉王”。然后，他举着黄灿灿的烟盒，象征性地让了让大家，前面几个都摆手没接。让到石维时，他毫不客气地接了，还很善意地向大家推介，“大扎（家）秋（抽）鸡（支）吧，戒（这）苦（可）是金（真）镜（正）的好阴（烟）！”这样一来，不但后边的人都接了，前边没接的也过去接了，弄得邓钜伦脸上轻轻滑过一丝复杂表情。
“所以我说啊，啊，” 班长说到这儿，停下来抽了一口，让烟雾在喉部、肺部做一次旅行，再缓缓让它们涌出来。卓越想，若让“王保长”来形容班长的神态，他准会说：“龟儿子，硬是安逸得很嘞！”想到这儿，卓越想笑，但没笑。这时，班长说话了，“你们这么年轻，干什么都来得及，只要努力、好好混，说不定若干年后，咱们班出一个中将、上将、省长、市长、联合国秘书长什么的，也不奇怪。你们说是不？不过到时候，就不会记得班长喽！”
大家都笑了，那笑是对班长观点的认可和支持。这时卓越说：“前面的都可能，联合国秘书长，可能性太低。”
“小卓同志，你这个人就喜欢抬杠，是不是，啊，”班长又抽了口烟，仔细品了品，说：“什么都是可能的嘛！对不对？以前我们国家穷、地位低，但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我们经济发展了、地位提高了，出一位联合国秘书长，也不是不可以嘛。联合国不能老是让以美国人当秘书长，是吧？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邓钜伦说话了，邓钜伦是最能看出“死活”的人，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分寸、火候极其到位，“就是嘛，现在偶（我）梦（们）国扎（家）有秦（钱）了，怎么做不到？就是拿（秦）钱买也买得起。对不对？那么后（好）位几（子），凭什么老细（是）美国银（人）干？”
“情况还比较复杂，”卓越说着，苦笑了一声，又说道，“美国人好像没当过联合国秘书长，中国人暂时也不会出联合国秘书长。”
“崇洋媚外、崇洋媚外，”班长说：“小卓啊，你们这些大学生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对不对？你对咱们中国人，怎么连个立场都没有？这毕竟是祖国啊！要不是我就说呢，这些年爱国主义教育越来越显得紧迫喽！尤其是大学生……”
“班长，不是这样的，”卓越说：“联合国成立以来，除格拉德温·杰布是五个常任理事国之一的英国人， 他于1945年至1946年在联合国初创阶段代理过秘书长，还是正式的。达格·哈马舍尔德，是瑞典人；吴丹，是缅甸人；库尔特·瓦尔德海姆，是奥地利人；哈维尔·佩雷斯·德奎利亚尔，是秘鲁人；布特罗斯·布特罗斯－加利，是埃及人；科菲·安南，是加纳人。班长，这跟爱不爱国无关，联合国秘书长还没有从常任理事国中产生过，所以说美国人没做过，我们中国人大约暂时也不会。”
马后虎的脸红了，熟透的炭也似的……
不过，马后虎很快反应过来，他把脸微微扭到一边，想了想，说：
“你还是抬杠嘛，《联合国宪章》不是人定的嘛？既然是人定的，就可以改嘛。对不对？说不定下次修改，由五大国轮流坐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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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连队要事日记⑴(3)
“是吗？班长，”班长这样说：没有太出卓越所料，卓越想了想说道，“你把《联合国宪章》当成连队《周计划表》⑵了吧？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马后虎一下子没听出来，反应过来时心中的不快，很是强烈。正当马后虎想着再反驳时，他听见排房外有人叫卓越……
“卓越，六班的卓越。”卓越一边答“到”一边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了门口他看见一个一期士官，正在门口东张西望。他错过卓越进屋子，径直走到马后虎面前，说：“老六，哪个是你们班卓越？”
“什么事？”马后虎问。
“副连长叫他到连部出公差！”那人说话时，卓越已经站在了他身边，冲他点了点头，“你就是卓越？”说完，那人上下打量着卓越。
“是，我是卓越！班长。”卓越立正回答道。
“紧张什么！”他一边说着，对卓越和善地笑笑，说：“一惊一乍的。”
“好吧，你跟我去连部。”他说这话时，卓越始终看着马后虎，直到他说：“你跟他去吧。他是连部办公厅主任。我推荐你到连部出公差，好好干，珍惜集体荣誉，别偷懒啵！”
“是，班长！”卓越答道。
然后，卓越回头对那人说：“走吧，主任？”那个人、马后虎、还有班副他们都哄笑起来，卓越站在那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跟那人走了。其他新兵也呆头呆脑看着他们和淡出排房的卓越的背影……
卓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听班长说了一句，“真是个大协会！看来，任何人都是有限的，我们开文书的玩笑，他就真叫他‘主任’。”卓越不知道出公差是干什么，以为是去挖沟渠、修马路、伐树啊什么的。
到连部时，卓越发现已经有个人在等他了。那人也不知道卓越是谁，只知道文书去叫六班的新兵叫卓越。所以，卓越一进门，他就上下打量起来，目光像在集市上相一匹马匹或驴子。让卓越心安气定的是，审视自己的人，也是个作训服、没戴肩章的家伙，皮肤与卓越一样黑，连青春痘都像抄袭了卓越。只是，他的皮肤弹性要优于卓越，大约是南方充足的水汽滋润的结果。让卓越不安的是，那人把卓越上下左右打量之后，竟在眼角滑出一抹不以为然来。
不过，那人还是站了起来，对卓越笑了笑，笑容里纠缠着拘谨和善意。卓越也点头向他示意。然后，那人说：“副连长交代我们，主要是补齐登记、统计。”
卓越走过去，看了看，“这么复杂啊！”卓越轻声说道，“这么多空格？”
“复杂什么啊！你再仔细看看。”文书说：“看着复杂，其实不。并非所有的空格都要填，填也是几个字，最多一行字。并且，每天都像复印着前一天。填一两张，熟悉了就好了。”
这时，文书从那人手里要了笔，站着想了想，还扳起手指头算了算，自言自语地说：“去年６月到９月是一本，９月到今年１２月初又是一本，那么第三本的第23张就是今天！”
说着，他往后边数到第23张反面，开始走马腾蛇地给卓越他们示范，在那些需要填写的空格里，刷刷刷就填上了相应数据、词汇。文书手很溜，大约惯于此道熟能生巧吧，他一口气把那份表格填完，长长呼了口气，说：“来，你看看，就这么简单！一学就会，还大学生呢！对你来说，简直是裤裆里捉虱子——手到擒来。是不是？”
最后，文书说：“你们俩辛苦一下。当然了，这也是工作。这些工作，对我们连队迎接检查的成绩，关系重大。知道吗？”
卓越和那个新兵忙不迭答，“是，是！”
文书很成就感地站在他们面前，突然间又陷入沉思——稍顿，他轻轻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道，“哦，还有一件事呢。我差点儿给忘了！”
然后，他一摆手，示意卓越和那个新兵随他转一圈，他一边走一边说：“这间做游艺室，这间做阅览室，这间做会议室——这三间，都要做出漂亮的牌匾。贮藏室那块好好的，不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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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连队要事日记⑴(4)
又转回来时，文书说：“你们俩好好干，要么就不干，要么就高标准，部队就讲究这个。明白吗？”
“是。”卓越毕恭毕敬地回答。
“是，班长。”那个新兵也答道。
与卓越一起出公差的新兵告诉卓越，他是五班的，叫陈斌。他还对卓越说：“我是听老兵们说：连队从一个海滨农场归建，归建就是回归建制。搬家时，遗失不少东西。再说了，插秧种田，哪顾得上登记统计？归建后工作千头万绪，整理营房、安排生活，连队干部又不齐。所以，落实不了登记、统计。”陈斌说：“副连长也这么说。”
“那么，我们补这个，有什么意义?”卓越说：“或者说：我们补这些又干什么？”
“嗨，这你都不明白？”陈斌说：“表面上看，是为了让连队的登记、统计更齐全，要我看多半是糊弄洋鬼子、应付检查呗！”
“那，这样，”卓越盯着连队的要事登记本，愣愣出神了好一会儿，他想了想、又想了想，说：“我们……这不是……”
卓越不知该怎么往下说：猛一听陈斌说转述的理由似乎很充分，再一想又觉得很不充分、根本站不住脚。卓越心里分明是有种说不出来、说不准确、堵得厉害的感觉，隐隐作痛。卓越记得听谁说过：部队最忌讳弄虚作假。
因为部队的职能、随时面临的挑战、战场的残酷，都决定了必须一是一二是二、扎扎实实。欺上瞒下，搞假大空、花架子，会在战场上遭到报复。
坐在卓越对面的陈斌，一边填写一边抬起头来，他看见呆头呆脑的卓越盯着雪白的墙壁发愣怔，神态茫然若失，又空洞无比。陈斌觉得卓越的神态很好玩，就放下手中的笔，把肘支在桌面上下左右晃了又晃，卓越对他调戏性的举动无动于衷。这让他觉得更好玩了，陈斌从来没见过如此投入、专注的出神，他觉得一个人能把出神这么简单的事情做到如此，让人想不明白。于是，他突然问道，“卓越，发什么呆？！”
卓越先是零点几秒的样子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他第一句话就是，“陈斌啊，是不是考虑……”
陈斌一脸疑惑，仰脸看着卓越，等他往下说。可卓越又愣怔着不说了，很显然他在矛盾着什么、犹豫着什么，一愣怔就是好几分钟。卓越的反常，让陈斌郁闷死了，他一边玩着手里的笔，一边说：“哥们，怎么了？伙计，你可是我见过的最怪的人了，你在我的大脑的硬盘存储中，绝对唯一。”
“你别打叉，让我想清楚，”卓越说：“好了，我告诉你吧，哎，你不觉得我们当兵后第一次出公差，干的就是这事，有点……别扭？”
“嘘——，这有什么别扭？”陈斌好像从卓越的语气神态中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伸出食指长长嘘了一声说：“这还别扭啊，不知多少人嫉妒呢！——比他们在太阳下边搞队列，幸福一万倍！”
“我不这么看，我宁可去搞训练。你走不？”卓越问。
“我不走，”陈斌说：“别挑肥拣瘦了，我知道这个不是谁都能干的，副连长特意选的我们俩。”
“副连长又怎么会专门选了我们，”卓越说：“他怎么知道我们能干这个，又怎么知道我们愿不愿意干？”
“嗨！人家不会看档案哪，副连长说他是看了档案才选的我们……”陈斌说。
“我去搞训练去了！”卓越说完，走出了连部……
<b>　　注释</b>
⑴《连队要事日誌》：《内务条令》第九章第四节《登记统计》中之第一百四十六、一百四十七、一百四十八、一百四十九条对其使用、填写有详尽规定。它是连队登记统计制度中，最重要的表格之一，涵盖了连队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若认真填写，则能详尽显现连队每日基本情况，显示出天天相似的日子中的细微变化。但其落实状况，跟连队的管理水平、主官素质、干部责任心，密切相关。
⑵《周计划表》：俗称周表，由连队军政主官根据《军事训练大纲》及连队实际情况提前制订，加盖军政主官印章后上报营、团批准、备案后，返回连队，成为连队下周的训练规范。它是连队基本的“训练法规”，具有相当的规范性、严肃性。换句话说：如果严格按照《周计划表》施训，连队的训练就会循序渐进、由易到难、平衡推进。《周计划表》执行走样，大致有如下原因：一是长官意志，破坏其严肃性；二是临时性任务，使它无法正常落实；三是因天气等原因，致使临时性改变；四是连队根本就把它摆设，只是以备检查。更严重的是，《周计划表》按要求必须由连队军政主官制订，但往往成了文书的工作，这使它的严肃性大打折扣，也影响到连队的训练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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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军事干涉⑴(1)
今天是个星期天，严啸喜欢周日到办公室，不为别的，就为清静。平时只要一进办公室，电话能把人心吵炸，星期天就要安静许多。头天晚上，老婆跟他哼咛了半夜，想让他陪她到滨海市转转，严啸死活不答应。弄得老婆蛮不高兴。
无奈之中，他想了个绝妙办法。他慢慢地、慢慢地伏在老婆耳边，伸出笨拙的舌头，轻轻划拉她的耳畔，舌尖真是个奇妙玩艺儿，没费多大劲儿她就欢快地叫起来。严啸顺势伸手到她的睡袍中，一首熟练但好久未演奏的钢琴曲，就由他的粗手弹奏起来了。
几十年的老夫老妻，身体阵地的防御体系，早已形同虚设了。如果说睡袍是阵地轮廓，小衣是防御工事的话，那么轮廓倒完整，工事因无甚好防的，干脆拆除了。
年龄到了什么份上，干什么事都急不得，都忙乎了好半天了，微微的潮湿芬芳气味，才渐从睡袍中弥漫出来，当年可不是这样子。因为严啸整天忙累，他们都很久没嗅到那种香味了，这就像一个久于沙漠跋涉的旅人，好久没有品味甘甜的泉水了。虽不再是少年夫妻，可兴奋到一定份上，还是怪那个啥的。
战斗，在老对手间打响，自然熟悉得过了头，少了迷幻般的激情。只要谁动了哪个手指摁了谁的哪儿，对方就知道该用什么招了。每个细节都很默契，自然、惬意而僵化。某个时节，严啸严肃地想到，这战斗像极了演习中僵化了的红蓝军对抗，一切都成了预设好、程式化了的，神秘感没有了，吸引力也就滑坡了。
于是，严啸想了个从来没有用过的招数，出其不意地从一个新角度发起了进攻，奇妙感觉让她一愣，她感到愣着也没啥意思，还不如闭目体会的好。她从力度和速度上敏锐感觉到，她闭上眼睛的神态似乎更让他着迷些——他的速度还在加快，力度也在加强，似乎快到顶点了……
终于，两身淋漓的大汗，把毛巾被都洇潮了。在双方均为胜利者的欢歌中，敌我紧紧拥抱，战栗良久。不可一世的成就感中，严啸拱在敌人怀中温情地厮磨，她也在虚脱似的松驰中，竟温柔了——陪她逛街的事，不再重要，也没再提。
第二天一大早，她自己上街去了，出门时还哼着小曲儿。
严啸一进得办公室，忽喇一声拉开了纱窗，忽然间忆起昨晚的某个细节，连自己都得意地笑了。窗外，景色不错，一如心情。远处粉色云霞，静悬蓝天白云之间，色泽温和柔润。远处的幽蓝那样深沉，就像昨晚舒坦的满足和倦怠，让人回味。低空下，有些颜色浅浅的白云，翻腾的白被子似的。有一只蝶儿，拖着花红柳绿带些粉色的翅膀，在花草丛中翩翩起舞。大约是有些晨风，晨风把阳光细屑吹得满地，地上、树上、花上、草上，都闪着微光。
严啸都有些出神了，以至于幽幽香气，撒欢儿扑进屋内，他都没有感觉。直到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条狗，它着一身黄黑混杂、乱如烂麻的皮毛，其中还夹杂着些草屑、鸡毛、尘土，瘦棱棱的身躯，显得有些脏。尤其它那条秃刷刷，磨光了秫英的扫帚似的尾巴，拖在身后。它长了两只尖刀直竖的耳，眼睛滴溜乱转，凶光熠熠。
严啸从书柜中抽出几本杂志，一本本上下移动着看封面，一本封面上的“中日甲午战争祭”字样，引住了目光。严啸顿住，想了想，翻开它。对于中国军人来说，1894年，那个甲午年的7月到1895年乙未年3月，是一个无法言说的痛。
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经济迅速发展，到18世纪80年代后，进行产业革命。1890年，日本爆发第一次经济危机。其统治集团认定，只有军事侵略来殖民地，扩大市场，掠夺资源。地大物博，软弱落后的中国，让日本人垂涎三尺。
他们先占领朝鲜，作为进攻中国的跳板。1890年，时任日本首相的山县有朋，在施政演说中公然说“大陆是日本的生命线”，开始煽动战争狂热。之后，日本先把军队开到朝鲜，占领仁川、汉城，另立傀儡政权。7月25日，日本不宣而战，在朝鲜牙山口偷袭中国“高升号”运兵船，战争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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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军事干涉⑴(2)
紧接着，日军分陆海两路，进攻中国。日军第5师团首先到达朝鲜，先遣部队大岛旅团从汉城北上，9月攻占平壤。接着，日第3师团随即开到，二师团合编成第1军，在军阀山县有朋指挥下，击破鸭绿江边的中国军队。随即，向中国东北进犯。
那段历史，严啸是熟悉的，正是因为某种沉痛，使他只要看到“甲午”，就忍不住要再看一遍——作为一名职业军人，他知道勋章固然值得珍惜和玩味，可耻辱更不能不常常品思！勋章你不看它，永远失去不了。耻辱长时间不温习，“记吃不记打”，就会成为下一个耻辱的起点。
当时，掌握军事外交的李鸿章，妥协退让。以存实力为名，命令北洋舰队躲藏进威海卫。10月下旬，日军分兵两路侵入我东北。一路是日军第1军，由朝鲜渡鸭绿江，攻占丹东、九连城、凤凰城、海城。另一路，是第2军，从辽东半岛之花园口登陆，攻占旅顺、大连。日军在旅顺进行了野蛮屠杀，旅顺万余居民几乎全遭残杀，幸存者仅36人。
严啸记得，一个叫阿伦的英国人，写了一本叫《旅顺落难记》的书，书中写道：“日军进城，满路都是尸体，竟辨不清路来。在一池塘边，站满日军，赶着老百姓，往池塘里跳。水里有断头的、腰斩的、穿胸的、破腹的……一妇女抱一孩子浮出水面，往岸边爬，日军用刺刀对准她，当心刺穿。然后刺那个小孩，只见刺刀往上一挑，小孩就被挑在枪头上……”
清朝政府的腐败无能与妥协投降政策，招致了战争失败。“可惜啊，可惜！悲哀啊，悲哀！泱泱大国，受此大辱，苍天何以堪？后土何以堪？国家何以堪？民族何以堪？”严啸在心中闷闷吼问着……
就这样，严啸又站起身来，走到窗口。视野中那只狗还在，瘦棱棱的身躯，很肮脏。那条秃扫帚似的尾巴拖在身后，摇尾乞怜的样子，两只尖刀直竖的耳朵，眼睛里凶光熠熠。
实际上，严啸想的最多的还是：如果中日再度交战，结果如何？这才是中国军人应该忧虑的。虽然严啸是个陆军师长，可做为一名中高级军官，他认为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全面考虑。严啸心里当然明白，这些年中国的海军已有很大发展。但是，在严啸看来，从技术上看，我们与日军的差距，仍然很大。
严啸曾不止一次与人争论，也不止一次地解释，决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要实事求是地认识自己，不知道自己吃几个馒头、喝几碗稀饭，是要吃“眼药”的。
按照严啸的说法，首先是海洋权益意识，我们对海权的认识，比日本晚得多。在严啸看来，我们的海权意识，是从鸦片战争、甲午战争、抗日战争初的海战失利之后，才真正萌生在国人心里。
鸦片战争的失败，让清廷认识到有海无防的可怕和悲哀，于是花大价钱建造了亚洲一流的军港，拥有了亚洲最大的铁甲舰。在1890年时，北洋水师排水量2000吨位以上的战舰7艘，计27000多吨。
但是，当时的日本，已提前完成起自1885年的扩军计划。到甲午战争时，日本已建立起拥有6万3千名常备兵、23万预备兵的陆军，也建立起了排水量累计7万2千吨的海军。很显然，北洋海军，无法匹敌。
甲午战后，中国海军，一蹶不振。此状，持续到新中国成立。但是，日海军却一直发展着。到了20世纪初，日海军鼎盛一时。不要说中国，就是与美英列强相比，也达到了3：5：5的水平。
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占领我东北，然后大举南侵。其实，日军的南侵是从1932年登陆上海开始的。抗日战争中著名的“淞沪战役”，日军是利用了海军配合，才得逞的。
严啸又何尝不知，新中国成立后。我军对海军重视越发，但从内部说来，大陆军主义长期占上风。再加上，经济上捉襟见肘，没有钱又怎么建设？70年代西沙海战，敌军最大的军舰，也就1700吨。可是，我海军仅能以500吨的猎潜艇，与之作战。当然，凭着我海军战士的勇敢，收复了西沙大部分岛屿，但那是多艰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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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军事干涉⑴(3)
严啸记得，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曾说过：“作出调整的最安全和最佳的时刻是独占鳌头的时候，最危险的时候莫过于一个强劲对手打上门来，并找到你的软肋的时候。”他说这样的话，主要是指美军战略调整来说的，可严啸认为拉氏的话分明地提醒我们：防御，不能消极，而要积极防御，没有强大的海军，就是痴人说梦。
近些年来的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伊拉克战争，都告诉我们，海军已是现代战争的主角。尤其是在全球化进程中，没有海权意识、没有海权渴望、没有维护海权的力量，还说什么国家安全、经济建设？
严啸在窗口，掐着腰，那只狗不见了，可严啸依然记得它尖刀直竖的耳朵，眼睛滴溜乱转，凶光熠熠。…………………………………………………………
继而，严啸把思维的丝线扯回来——战后，日本基于以往的经验，从未忘记重建海军。由于《和平宪法》的限制，使日本放弃武力，安全防卫实行日美同盟。但是，一个可怕的事实是，日本技术的发展不遗余力，造成海军名亡实存的现实。
现今，日本海军仍然拥有世界上最精良的武器，现有约50艘驱逐舰，全部装备了“阿斯洛克”反潜导弹。日军的舰艇数量，仅次美国，世界第二。近年来，日海军装备了8000吨级的装有宙斯盾系统的“金刚”级导弹巡洋舰，还有“大隅”级准航母。甚至，在美国的庇护下，日海军拥有50架世界上最先进的P-3C反潜机。同时，日军人员的素质、训练水平，均世界一流。可以说：日本仍是海军大国。
还不仅如此，在严啸看来，日本正逐渐放弃专守防卫，走向与美国勾结的先发制人策略。根据《读卖新闻》报道，日本政府已经对《周边事态法》进行了修改，正准备将“台湾有事”，看作是“日本有事”。日本的《周边事态法》出台，已有些年头。日本政府为掩人耳目，反复声明说：“周边”不是地理概念。这种辩解，谁能相信？
一方面，表明日本政府在此问题上，有所顾虑，只能模糊。而他们对《周边事态法》的修改，却清晰界定出“台湾有事”，即日本“周边事态”，适用于“有事体制”。朦胧的面纱被利剑划开，狰狞的面孔暴露的无遗，呲牙咧嘴，獠牙锋利，凶狠张狂……
严啸怎么也想不明白，日本对于中国领土台湾，怎会那么“钟爱”？国家间的关系，与人际关系有时是很相像的。有教养的中国人，总是有自己过好，也让别人过好的胸怀。而且，这种想法是出自内心的，真心希望别人过得好。
可是，日本人怎么就见不得别人好呢？
日本人的心里，怎么天天都在下雨呢？
邻居过得好，对自己又有什么？
当然，严啸知道，日本对台湾的垂涎，有历史了。早在1563年，中国史书上记载过倭寇侵扰台湾，日明治维新之后，多次武装进攻台湾，至1894年甲午战争后，强迫清政府签订《马关条约》，将台湾分割出去。日据台湾50年，实行殖民高压统治，残杀台湾同胞50多万人，掠资源无数……
二战中日本战败，撤离台湾已60年。可近年来，日本对台湾的“关爱”，让人心生疑虑。也让所有中国人，尤其是有着强烈忧患意识的中国军人们，极度愤慨。当然，严啸也知道，愤慨是愤慨，许许多多的中国军人，还十分欠缺把愤慨转变为工作动力的能力。
当然，这也是严啸无比悲哀，又无可奈何的。
是的，日本这个民族，阴沉着脸拼命工作，以此告慰战争中“牺牲”的人，包括那些战犯们。他们咬紧牙关，就是要出人头地。终于，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他们欢呼雀跃。
就像许多有钱人，用钱买政治地位。富裕了的日本，很快就提出了争当世界政治大国的目标。本质上说：无论何国，这种愿望，无可非议。可是，对于日本来说，就有了问题。
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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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军事干涉⑴(4)
日本政府，从来没有深刻反省过侵略历史，甚至任由右翼势力鼓噪，否认战争罪责、美化侵略行径，与邻为壑。而且，大有让受难国政府和人民，接受、默认的霸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中国这样的国家，不会做出不要尊严的事情，韩国、朝鲜也不会。因此，日本人在主子的唆使下，产生了近乎变态的心态：对经济快速发展的中国，进行牵制、遏制。将“台湾有事”与“日本有事”联系起来，随时准备插手台湾、干涉中国。
同时，一方面鼓噪“###”，一方面大大提高军费开支。日本自卫队的人均军费20万美元，比中国军队高出15倍余。如此优势，仍不满足，热衷于改造自卫队，包括将自卫队“正名”、防卫厅“升格”，手法卑劣，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在严啸看来，日本不过是个小丑，不管“###”分子们如何鼓噪，也不可改变台湾与大陆，同属一个中国的事实。所以，台湾“有事”还是“无事”，都是我们中国人的事，不关日本屁事。日本人拿“台湾有事”做文章，就像河里的一只绿头王八说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违章了，仅此而已。
纵然如此，对于像严啸这样忧患着国家和军队的人，也还是有颇多想法的。作为军人，长期生活在和平之中，的确无奈。在严啸看来，面对“和平“这个词语，不知是该痛哭流涕，还是该仰天长啸？
是的，中国人没有侵略文化、侵略习惯、侵略历史。是的，对于中国的百姓来说，只要有一口饭吃，差一点没被饿死，就会默默活下去。邻家吃肉，是人家的命，自己喝汤，是自己的命，各人由命。
他们不会抢邻家的肉，愿意喝汤，喝下去。只要泰泰平平，他们常常会对人说：“没病不嫌瘦，平安就是福”。是的，这就中国百姓的哲学。对于中国这个国家，也大体是这个样子。多可爱的百姓啊，多可爱的逻辑啊，多可爱的国家啊！
在这种自上而下的逻辑中，所有人都善良地醉心于“和平”，就像手术前注射的乙醚，让人忘却了疼痛——可是，感受不到，就不疼了？不是的，决不是的，疼痛还是一样，只是麻醉让人失去感知罢了。
每想到这里，严啸总是想哭，为那感受不到的疼痛，而哭！要知道，他是从来不哭的人！
“和平”到底是什么？
理论上说：是没有战争的状态。
严啸常常会想，人们沉醉在和平之中，却忽略了“安全”。
“安全”是什么？
安全，之所以高于“和平”，是指没有威胁、恐惧、不确定性的状态。
是的，今天全国人民都知道我们处于“和平”之中。可是，又有几个人，包括有直接责任的军人，谁扎扎实实考虑过我们的“安全”？又有几个人把“和平”与“安全”的关系，弄清楚了？我们沉醉于“和平”，可我们“安全”状况是什么？
是的，改革开放让我国的经济实力提高了。可是，与此同时，我们面临的安全问题也越来越多了。国防实力与经济的快速增长，很不谐调——就像一个瘸子，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这，又怎么来维护我们安全？
是的，长期以来，许多人都认为，和平就是安全。只要不卷入战争，我们就没有安全问题。
举例来说，1931－1936年间，日本侵占我东北，国民政府的不抵抗，保持了中日间的和平，但那叫安全吗？
###分子喊出“两国论”，我们在积极备战，但战争没有发生。可是，在这种威胁、不确定之中，是和平，但安全吗？
想到这儿，严啸长长地叹了口气……　
<b>　　注释</b>
⑴军事干涉：亦称武装干涉。以军事手段强行介入别国事务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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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网络战⑴(1)
卓越太过倔强，不时地惹事生非，让连队很有些头疼。而且，卓越这家伙不干则已，干就是“大事”。卓越到三多塘那天，负责分兵的蓝参谋，后来因“工作需要”调到作训股。为了显示实力，蓝参谋主动请缨要给全团新兵上一堂“高科技军事知识”，股长同意了。股长该是看重蓝参谋的，要不然他从军务股到作训股，不会那么顺。
基层干部们都知道，如果从连队进团机关，算是从“人间”进入“天堂”了；从军务股到作训股，是从“天堂”里来，到“天堂”里去。股长知道，蓝参谋在团首长眼里是贾母眼里的秦可卿“是个极妥当的人”！蓝参谋能写出花团锦簇的材料；蓝参谋很会来事，团首长没人厌他，有些首长跟他铁的够戗！
于是，蓝参谋就认真备了一课：《网络时代的人民战争》。
当然，上课前还是课目、内容、目的、要求、方法、时间、组织者、授课人的老格式了。课前的客套也还是：根据上级安排，有幸与大家共同学习、探讨“网络时代的人民战争”的话题。因时间紧、备课仓促，讲的不好之处请多原谅，并欢迎多提宝贵意见……
一般来说，老兵们都知道，许多新兵也知道，课前的“帽子”当不得真，授课者的谦虚姿态罢了，不能给根棒槌就当针认——但是，人世间就这么奇妙，奇妙到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卓越到三多塘已经有段时间了，他的故事都传到了别的连队，许多战士也都知道卓越，甚至战士们不无调侃地创造了几个流传甚广的句子：
……哟，你以为你是传说中的卓越啊？！
……那当然，只要卓越同志在，什么都可能发生！
虽是调侃，确也如此。
蓝参谋开始讲课了，他没想到第一段话就出了纰漏，更没想到被那个名叫卓越的新兵，记在了本子上。蓝参谋缓缓讲道：依托现代科学技术，战争已从机械化时代进入信息化时代。譬如：现代导弹技术，已发展到了：某军舰正40节航速航行在海上，战斗员们没有心理准备。在地球另一端，死神已悄然盯上。几分钟后，一枚地对地导弹升空，准确飞向目标，军舰被打得七零八落……
卓越在笔记本上记下：地对地导弹打军舰——40节航速……？
卓越继续听蓝参谋讲：……基于现代科学技术，一些新战法相继出现，大大丰富了未来战争的形式，也对我们提出了更严峻的挑战。今天，要讲的网络战，就是这一类。首先，在信息技术上，我们与西方国家还有差距，短期内难以根本改观。
但是，是不是，我们就没有信心呢？
是不是？蓝参谋问道。
“不是——”台下的战士们使劲吼道。
蓝参谋听着台下雄壮的回答，笑眯眯地停下来，对着台下扫视一圈，甚至他放了目光出去，到外面的灿烂阳光下蹓达了一圈，课堂外阳光很好——他的心情也不错，他呷了口清幽幽的茶水，一片茶叶飘进了舌间，他轻轻咀嚼着，茶叶就粉身碎骨了，他又呷了一口，碎茶同茶水，呼啸而下。
一股淡雅的茶香在口腔、鼻腔间流转了去，茶香带来的惬意余晕中，蓝参谋又开口讲道：……近些年，我军也掀起了研究信息战的热潮，收获不小。概括讲：一是，信息战理论，受我国传统军事思想影响深刻，相关论述中能看出《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的影子。二是，信息战、网络战理论中，毛泽东军事思想烙印明显。三是，我军对信息战、网络战的认知，吸取了美、俄等国家的优秀成分，但又与之不同……
蓝参谋讲到这儿时，坐在边上的马后虎带头先鼓掌，一个人一鼓掌就都鼓了起来。就像中央电视台的现场直播。蓝参谋的感觉更好了，同刚才一样他散淡地停下来，喝了口茶水、放眼到礼堂外边的大花园里，园中长着火凤凰、木棉树、芒果树、荔枝树，荔枝成熟季节，满树羞红的荔果儿。芒果挂果时候，只只芒果招摇枝头。木棉花开时节，满树鲜红被与草坪映衬着，就像娇妻的红伞撑开了……


十三、网络战⑴(2)
这时，刚刚那阵被战士们打断讲课，哗哗响起来的掌声，再次出现在他的幻觉，战士们的掌声很美，在掌声中徜徉也很美。一阵由衷的激动加感动从心底涌起，刹那间涌向全身的神经末梢，一阵快意电一样从体表又倒浸回去……
一个近乎天才的创意，闪电般诞生在蓝参谋心里。当然，他没想到那天才创意，竟带来致命的诘难。
蓝参谋又喝了一口茶，同样让茶香在口腔、鼻腔尽可能回旋久些。然后，蓝参谋再次开讲：在信息战、网络战时代，科学技术迫使我们对战争方式进行全新思索。我们注意到，信息时代网络战争的出现，使相关的战争形态、指挥手段、作战方式、军队结构等出现了新变化……
坐在台下的卓越想：蓝参谋喝茶真有意思，几乎都是讲一阵子，恰到好处地停下来，不紧不慢地喝口茶水，然后再不慌不忙地开讲。很有“凤凰卫视”之“时事开讲”的风韵。想到这儿，卓越悄悄笑了……
那边，蓝参谋正讲得津津有味：……《三十六计》中的“围魏救赵”，就是要避实就虚、打敌薄弱。西方发明的信息战，是一把双刃剑，我们既受其威慑与制约，又可以堂而皇之利用之……
卓越在纸上写道：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一厢情愿的想法固然过瘾，可于事无补……
蓝参谋讲到“人民网络战”了，他的声音更高了些，情绪也更饱满了些，渐次地慷慨激昂起来：毛主席说：“兵民是胜利之本”。那么，在未来的信息战、网络战中，人民战争思想会不会过时呢？
不会，决不能，决不会！它必将被赋予新的思想内涵，以崭新的面孔出现在未来战场上。依靠、发动广大群众参与信息战、网络战战争，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
不可想象，任何一个国家，与数亿中国网民打信息战、网络战……
因此，我们应该坚信，在未来的网络战争中，我——们——必——胜——！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那声音雄壮有力。
接着，台下掌声山响……
卓越没鼓掌……
这时，蓝参谋脸上容光焕发，他又喝了口茶，想了想那个天才创意，说：“休息十分钟，然后有什么问题，欢迎大家提问，我将尽量作答……”
卓越看了看台上，春风风人的蓝参谋，点了点头，想了又想，笑容灿然，……
“尊敬的蓝参谋，”一个战士问，“我想问您的第一个问题是，在未来的信息战、网络战中，是不是没有军民界限了？第二个问题是，在未来的网络战争中，我们所动员起来的网民，都可以在哪些方面有所作为？谢谢。”
蓝参谋答道：第一个问题，你的问题本身，即是答案。未来的信息网络战中，最重要的特点就是：打破军民界限、模糊军民设施、通用军民技术，实现军民信息共享。第二个问题，他们大约可以有如下作为：一、利用民用电子信息设备，进行情报截获、传输；二、利用民间通信网络，迅速有效的战争动员；三、统一号令之后，利用民间计算机，进行网络进攻、防御。我尤其要指出，网络技术应用领域扩大，造就了大量网络技术人才。将来，这些网络精英将与我们并肩战斗，成为网络战争中生力军、新骑士。
又一个战士问：“请问蓝参谋，能否把未来信息战、网络战进行一下分类？能否把具体作战行动，说得详细些？”
蓝参谋说：信息战、网络战的分类，可以从以下几方面分类：一是按性质分，可以分为进攻、防御两大类。二是按时间分，可分为平时、危机时、战争时三种。第三是按层次来分，可以分为国家、战略、战区、战术、技术五大层次。第四是按照规模来分，可以分为战场、战区、局部战争等……
作战行动包括：指挥与控制战、情报战、电子战、心理战、空间控制战、黑客战、虚拟战、经济战等。如：安放信息地雷、信息侦察、篡改网络资料、释放信息炸弹、倾倒网络垃圾、分发网络传单、实施信息欺骗、散布虚假信息、组织信息防御、建立网络间谍站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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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网络战⑴(3)
卓越举手好久才轮到了他，他站起来问道，“我是机炮连的卓越。尊敬的蓝参谋，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您课间讲到的地对地导弹打水面舰艇，我有些疑问，能详细解释吗？第二个问题是，我觉得您似乎对我国、我军未来的信息战、网络战能力，太过高估了？我的估计或说疑虑在于，现今世界上通行的网络“域名解析⑵”装置，完全被美国控制，如果此问题不解决，我们在未来的信息战、网络战中，很可能不是个必胜的问题，而是个败到什么程度的问题。您能否就‘域名解析’相关问题，给一个更清楚的解释？谢谢，蓝参谋。”
台下的士兵，当然有知道卓越者，一听卓越这个名字，一边暗暗为蓝参谋叫苦，一边屏声息气，看着这“戏”的发展方向。大约通信员加的水太热了，蓝参谋一边听着才喝了一口，额头已微汗。他心里也紧张了：这个叫卓越的，问题似乎太专业了。而且，别人提问完，就坐下听解释，可这个家伙怎么不坐，干吗挺立着直勾勾地看我？可是，这么大的场合，“师者”被问倒，那……这……？
一边飞快动脑筋，蓝参谋又喝了口水，拿起讲台上的小湿巾，擦擦额头、下巴、脖梗，调整了一下呼吸、定了定神，这才说道：第一个问题，不要说几千公里了，世界上射程最远的导弹，已达一万几千公里，且命中精确度相当高，西方主要军事大国的导弹，已达到几十厘米甚至十几厘米的精度。所以，命中百多米甚至三四百米长的舰艇，没有任何问题。小同志，明白了吗？
“对不起，还是不太明白，”卓越说：“我疑虑的不是射程，而是功能。”
“小同志，你说什么？”蓝参谋说：“功能？射程之内，肯定能打得着！这有问题？”
“不，如果是巡航导弹就没问题，可你说是地对地导弹，就有问题。”卓越不紧不慢地说：“因为，地对地导弹发射前必须输入程序，也就是说发射前已规定好了弹着点坐标了，发射后无法修正。您说舰艇以每小时40节的速度航行，一节约等于公里，也就是说舰艇航速约合每小时公里，每分钟约航行1234米。假定真能够实施打击，导弹发射到命中按7分钟计算，舰艇已航行公里，怎么命中？”
“你应该知道，现代高技术武装起来的导弹，”蓝参谋说：“发射后可以不再管，它可以追着目标打。”
“不，蓝参谋，”卓越说：“只有巡航导弹、舰对舰导弹、空对空导弹，装备末端制导，才能实现。”
“是的，我并没有说：我说的导弹没有末端制导啊！”本来，蓝参谋已陷入窘境，可是卓越的话提醒了他，“现在少数导弹的分弹头上，已装有独立的末端制导装置，引导它们打击不同的目标，不再是神话。”
“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你说的远程地对地导弹打舰艇，有板砖拍跳蚤的意味，”卓越想了想，觉得不论合理与否的话，理论上讲蓝参谋终于让导弹打得着了。于是，卓越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于是说：“这个问题我明白了，谢谢蓝参谋。现在，您是否可以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
“小同志，请把第二个问题再重复一遍，好吗？”说着，蓝参谋喝了口茶，让茶香在口腔中做一次短暂旅行，然后说道，“相信我会给你满意的答复。”刚刚一番攻防，蓝参谋的自信从枯萎中缓过神渐渐挺立起来，连说话的神态都与前不似了。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您似乎对我国、我军未来战争中的信息战、网络战能力，太过高估了？”卓越说：“我的疑虑在于，全球网络的‘域名解析’装置被美国控制。此问题不解决，在未来的信息战、网络战中，就不是个必胜的问题，而是个败到什么程度的问题。您能否就‘域名解析’，更清楚的解释？谢谢，蓝参谋。”
“首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是充分考虑敌手后，做出的判断。再说，实事求是是我军的传统，我没夸大我们的力量，寻求虚假的强大。”蓝参谋说：“至于你所说‘域名解析’，跟授课内容没关系。我再重复一遍，我们的授课课目是：《网络时代的人民战争》，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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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网络战⑴(4)
“我更不明白了，”卓越说：“依我看，要想实施网络攻防必须拥有网络‘钥匙’，它就是‘域名解析’。可以说：它是国家信息安全领域的重要问题，怎会没关系？”
“小同志，我告诉你一些基本概念，”蓝参谋颇认真地说：“众所周知，国际互联网是个高度开放的平台，只要有基本的硬件、软件，任何人都可遨游其中。那么，我们又要什么‘钥匙’？”
“尊敬的蓝参谋，不是这样的，”卓越心说：怎么回事啊？他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我得先解释些基本东西，看他能否想得起来。于是卓越说：“理论上说：计算机不能解析字母组成的域名网址，只能识别数字组成的IP地址。所以说：‘域名解析’之于互联网，非常重要。”
“好了，好了，小同志啊，你究竟要说什么？”蓝参谋有点急了，颇不耐烦地说：“我们是军人，又不是网吧里的网管，我们去了解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蓝参谋同志，您的风度大家已有目共睹，你定会允许我把它说清楚，然后你给大家一个圆满答复。”卓越感到了蓝参谋的不耐烦，于是将了他一军，“我担心的是，目前为止‘域名解析’设施，仍独揽在美国人手里。美国的‘互联网域名与地址管理公司’简称：ICANN。它决定着互联网技术的取舍、网络通信协议的制定、域名和IP地址的分配、域名登记与出售等。ICANN是个非营利组织，其顾问委员会成员来自多个国家。但是，该公司替美国政府掌控着网络域名的专控权、否决权，控制着互联网‘高速公路’主干线，任何国家的支线间通信，都必须经过美国控制着的主线。”
“小同志，我被你说得糊涂了，”蓝参谋说：“我们不是网吧的网管，研究这个干吗？这跟信息战、网络战没有任何关系？”　　
“关系可大得海了去了，”卓越心想，他的确是没这个概念。也就是说：他对信息战、网络战的理解，道听途说而已。因此，他对我们在未来战争中的信息战、网络战能力盲目乐观也就不足为奇了，正所谓无知者无畏。他感到蓝参谋真急了，表情都紧了许多，心想，我得尽快楔入关键，想到这儿，卓越说：“从技术安全角度看，谁控制了‘域名解析’根服务器，就控制了所有域名。如果愿意，可以随时屏蔽某些域名，使它们的IP地址无法解析。那么，相对应的网站，就在互联网中消失了。”
“哎呀，小伙子啊，你越说越离谱了，”蓝参谋说：“你的话，简直像是天方夜谭。我再次提醒你，这些与我们今天的学习，风马牛不相及。”
“尊敬的蓝参谋，”卓越说：“只要在互联网网址上删去‘.ir’，伊朗就不能通过互联网与外界交流。2004年4月，就出现过‘.ly’域名瘫痪，利比亚从互联网上消失了3天。伊拉克战争爆发前，美国政府下令制定针对其计算机网络的作战计划：16号国家安全总统令。战争期间，ICANN以局势动荡为由，终止了伊拉克国家顶级域名“.iq”。那么，我所担心的是，在未来战争中,要是我们的‘.cn’给屏蔽了呢？你说：会怎样？又有什么胜利可言？”
“小同志啊，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蓝参谋说：“你要知道我们不是利比亚、也不是伊拉克，无论综合国力、综合军力，还是信息技术、网络技术，他们都无法比。”
“你可以这样认为，”卓越说：“蓝参谋是想回避？可是，你必须清醒认识到，假如美国出于自身利益，瘫痪了我们的国家互联网，我们就无法通过互联网与外交流了。那么，你刚刚讲的信息战、网络战，还怎么打？还有什么意义？那么，我们听你的课，又有什么意义？”
“这……”蓝参谋不愧是蓝参谋，他明确感到下面这个小新兵所问的，他的确弄不清楚，继续下去，不好收场。想到这儿，蓝参谋当即断，说道，“好了，好了，下课……”
<b>　　注释</b>
⑴网络战：属于广义的信息战范畴。以破坏、操纵计算机网络上的信息流为基本作战手段，对敌人的电话网、油气管道、电力网、交通管制系统、国家资金转移系统、银行转帐系统、卫生保健系统实施破坏，以达到作战企图。


十三、网络战⑴(5)
⑵域名解析：‘域名解析’就是指计算机通过DNS技术在域名和IP地址间建立一一对应的关系，域名转换成IP地址的任务，就是由该解析服务器完成。理论上说：计算机并不能解析字母组成的域名网址，只能识别数字组成的IP地址。美国商务部曾承诺，一旦满足一定条件，最迟在2006年美国将放弃否决权。但是2005年7月1日，美国商务部宣布：无限期保留13台域名根服务器的监控权。目前，提供“域名解析”的多级服务器中，处于最顶端的是13台域名根服务器，均由美国的ICANN统一管理。其中唯一的主根服务器，在美国弗吉尼亚州的杜勒斯，由美国VeriSign公司负责运营。其余12个为辅根服务器分布如下：9个在美国，分别由8个不同的军事、教育机构运营维护。欧洲2个，分别于英国和瑞典。亚洲1个，位于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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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低姿匍匐前进⑴(1)
那天下午，作训股周股长刚写完一份《在新战士中普及现代高科技军事知识的几点做法》的材料，那是全股四人熬了几夜的成果。
写完之后，同志们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都说会在团里拨份儿，师里也有转发的可能。股长说：“算了、算了，别想那金猫玉兔银项圈⑵的好事，团里认可就算了。你们太年轻，动不动就想着怎么怎么样，有些事可遇不可求。即便是表扬，我也要说：并非所有的表扬都是好事，表扬和表扬的背后深似沧海，学问大了去了。”
听完，大家愣愣看着一本正经的股长，个个若有所思！
材料已打印出来，股长看了又看，放在了桌子上，回想了回想，觉得还像那回事。于是，他决定送它上去，可就在他拿起来，准备送出那份材料时，却发现一个致命错误，问题出在署名上：股长的名字排在两参谋前，这理所当然。可署名中，漏了一位重要人物，股长拿着稿子微微笑笑，在心里说：“简直开玩笑，开国际玩笑，这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股长就那么弯腰，顺手抄起那支专给下属改材料用的红笔，郑重其事地在自己名字前加了一个名字，交给打字员，又打了一份。样稿出来后，他满意地笑了。他认真坐下来，出神地遐想着，脸上烁起灿烂，眼睛都油亮了。那表情中不缺乏虔诚和类幸福感，仿佛谁正在表扬他。
种种感觉，纠集在一张平面的脸上，弄不好会乱马交枪起来，让每种表情都恰当表现，难度颇高，可作训股长做到了。不容易，真不容易！
过了好一会儿，他站起身来，拿起稿子朝楼上走去……
股长把稿子递给参谋长，参谋长放下手头的事，认真看了看，说：“嗯，好，有观点、有事实，嗯，好，有理有据，嗯，好，相当不错。周股长，啊，作训股的材料大有进步啊。啊，认真不认真，不一样。”
“谢谢、谢谢、谢谢……”周股长连连说了十来声谢谢，然后谦虚地说：“参谋长过奖、过奖了……强将手下无弱兵嘛……”参谋长的表情微有变化，比同季节、同温度、同湿度、同一棵树上、同一片叶子，在前后一秒钟内的理化指标变化还小。即便如此，也没能逃过股长洞察秋毫的火眼，那个细微变化在他心底不亚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出事前，工作人员心中的惊慌和恐惧。只不过刹那间，股长就意识到，他那句话被歧解的N种可能——如果那样，就“那个”上挂镰刀——危屌险了！惶惶然中，股长补充说道，“在参谋长手下干活，哪有差的？谁敢耍滑？对不对？”
“也不能这么说：我反对把个人能力无限扩大化，啊，活都是大家干嘛！”参谋长的话语和眼中渗出的浅笑泄露了心中天机，参谋长的表情又变回来了，作训股长高悬着的心，陨石坠地似的，“忽腾”一声落下来。这时，参谋长说：“你先过去，稿子的事，我来处理。”
“好，好，好的，好的好，”作训股长边敬礼边说：“团里那么多事，都得你老人家扛着！”
说着，就告退了……
参谋长也像作训股长，在材料即将送出时，发现了一个致命错误，就在署名上：他的名字排在作训股长和两个参谋前，这理所当然。他同样发现，署名漏了一位重要人物，这简直是开玩笑，开国际玩笑，这可不是儿戏！
于是，参谋长弯下腰来，抄起那支专门给下属改材料的红笔，郑重其事地在自己名字前加上了个名字，交给打字员又打了一份。样稿出来后，他满意了，可还是觉得不怎么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参谋长想。
反正，就是不对劲！可是，怎么不对劲？他一下子，还真找不到打开疑惑的钥匙了，于是他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他认真坐下来，出神地遐想着，突然他拿起笔来，把署在最后的两个名字划掉，让打字员又出了份样稿，这一改，怎么看都舒服了、顺眼了。他为自己的睿智、高明高兴，于是有滋有味地品了口茶。


十四、低姿匍匐前进⑴(2)
参谋长坐在高背大班椅上，端详着那份稿子，脸上烁着灿烂表情，眼球油光。表情中有虔诚，也有类幸福感，若在被表扬中。种种感觉纠集到脸上，没有出现表情零乱。每种表情都准确在脸上，对于军旅二十年的参谋长来说，不是难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站起身，上楼。
团长放下手头的事，仔细把材料看了又看，又看了又看，说：“有观点，嗯，好，有事实，嗯，好，有理据，嗯，好，观点很新，做法扎实，效果明显。啊，参谋长，司令部的材料大有长进啊，我看不比政治处的材料差。啊，认真不认真，就是不一样。是不是。”
“谢谢、谢谢、谢谢……”参谋长连说了十来声谢谢，谦虚地说：“团长过奖、过奖了。常言说：兵熊一个、将熊一窝嘛……”
团长的表情，在微妙变化，比同一棵树上的同一片叶子，在同湿度、同温度、同季节里，前后一秒钟内的理化指标变化还小。即便如此，也没能逃过参谋长洞察秋毫的金睛。
刹那间，参谋长就意识到话被歧解的N种可能……
那样，自己就僭越了，这是大忌讳！当下级的就是要摆正姿态，正所谓：低姿匍匐前进，姿态越低越好。姿态高了，“低桩网”上密麻交错的铁刺，有可能刮破衣服，更有划伤皮肉的危险。划不来，太划不来！
继而，他想到另一个严肃话题：决不能像前任，稀里糊涂转业了。自己毕竟年轻，刚刚进修回来，上下关系理得顺。有再进步的条件，更有进步的愿望。所以，自己必须努力进步。
继而，他想到了团机关的参谋、干事、助理员，替前任做的总结：他不是没水平，而是水平超标；他不是没干工作，而是干了别人的工作；不是他工作不认真，而是他太认真。
年轻的老机关们，拿开会讲话举例说：每次团长、政委讲完了，他还讲那么多干什么？再说，重复一号、二号的调子，一条道上讲到天黑也没事，可要是开创新领域、新话题，就不对了。
于是，他们精辟地总结出下级对上级的讲话的“三个意思”：领导讲了，什么也不讲，太没意思；领导讲了，又讲了太多，你啥意思？所以，关键是个姿态，而最佳的姿态就是低姿匍匐。领导讲完了，按照领导划的线重复，让领导划的线更明显，把思想统一到领导的“线”上。所以，领导讲完，聪明的下级就该沿着线，多少讲两句，这叫：意思意思。
参谋长觉得这话深刻、有针对性、入木三分！
惶惶中，参谋长让思想旅行了一次，哗哗流动的点状意念若阳光扑湖面，刹那间所有的光斑闪亮起来，绘就了湖面的璀璨——在熠熠闪烁的意象落荒而逃之后，参谋长虔诚地毕恭毕敬地补充，“在团长手下干活，哪有差的？谁敢耍滑？”
“也不能这么说：是不是，我最反对把领导能力无限扩大化，活都是同志们干的！对不对？群众才是推动历史前进的真正英雄！对不对？”团长的话和他眼波中渗出的笑，说明团长的心情又回来了，参谋长高悬起的心像返航的飞船穿过了黑障，平稳落地。这时，团长说：“参谋长，你先过去，稿子的事，我来处理。”
“好的，好的好，您忙着，”参谋长一连声儿说着，就告退了……
文章反复上报、修改之后，以师参谋长、2团团长联名发表在《军事》上，在全区部队广受好评。后来，师司令部作训科又组织人马，进行了修改、充实，使之成为精品，再加上将要提到的卓越他们连队的“群众性练兵”活动，它们形成了师里《军事训练年终总结》的主干。
国庆节前后，师组织科组织精兵强将，在市里的三星级宾馆租了几间套房，白天聊天扯淡晚上“三打哈”或“喝小酒”，夜以继日奋斗了差不多两个月，终于在它的基础上写出了上报军区的材料：《普及高科技军事知识，着力打造强师劲旅》，军区机关对它，深以为然！
在参谋长那儿受了表扬的周股长，喝了蜂蜜似的。他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十四、低姿匍匐前进⑴(3)
股长属狗，又特别嘱意十二生肖中狗的忠诚，就特意选了猎狗界面。每看见那匹健壮、威猛的猎狗，他都会莫名激动，刹那一念间或能找到精神相通的错觉。他甚至能把在荒原上狂奔捕猎的猎狗，与自己在某场战争中追歼敌人的场景，用蒙太奇手法交错起来、闪烁起来、互动起来、立体起来、丰富起来……
股长又看见了钟爱的猎狗，在屏幕上专注自己——它眼睛里仿能看出渴望凶猛搏击的理想，有着厚重的质感。那时股长就想，现代科技真奇妙，方不盈尺的玩艺儿，联通着广阔无垠的世界，让人掌握世界上一切资讯。是哪个什么学家说的“第三次浪潮”？想不起来了，大约是个美国人。他说：“‘第三次浪潮’冲击下的一方天空，是一片陆地，是一汪海洋……”还有什么玩艺儿来的？……
股长滑动鼠标，点击桌面上的游戏图标，屏幕上微微闪了一下，就出现了若干选项：《反恐精英》、《登陆作战》，今天因为心情好，股长不想在其他游戏上纠缠。于是，他点击了《扑克牌》。
进入了游戏，手气很不错，简直是心里想啥就有啥。打到得意处，他甚至会不时叫一声：好牌，好牌！
“报告！”门外有叫报告？兴头上的周股长疑惑着，头也没回说了声：“进来！”然后一边摁鼠标起牌一边回头看，见进来一小伙子，不认识。自然也不知愣头愣脑的小伙儿是谁、干什么，于是一边点鼠标撂牌一边问：“小伙子，有事吗？”
周股长听到“啪”的一声，他知道那是敬礼的手与帽檐碰出的声音，纵然股长并未扭过脸来，但从利落短促的声音能够判断，小战士敬礼比较标准。这时，周股长听卓越问，“首长，我找蓝参谋。他在吗？”
“蓝参谋不在，”周股长点击鼠标又起了张牌，然后漫不经心回过一点头来说，“找他有事？”
“没什么事，”卓越以为股长在写材料或是做课件呢，等走近才发现原来是在“打牌”，于是卓越想了又想才说道，“首长，打牌呢！？哦，那我不打扰了。我想找蓝参谋，跟您说没用。”
“什么？”周股长一激灵，以这么多年军旅养成的敏感，他能感到身后小新兵比感觉中似要复杂些，于是说道，“小伙子，哪个连队的？”
“我？”卓越已经感到打牌人对他态度的变化和警觉，一闪念卓越决定反守为攻地回答，这样就可以把不对等换为相对对等，赢得主动权。于是卓越说：“我哪个连队的不重要，我找蓝参谋是想请教个问题，顺便指出那天上课的问题。”
“什么、什么？”周股长大为诧异，连连说道，“你给他指出上课存在的问题？”说着，周股长惶惶然关了电脑，回身站到卓越面前，审视着穿肥大的作训服、戴列兵衔、声音稚嫩，但访谈不俗的不速之客。
这时，办公室的门吱呀响了，“哎哟，这个材料，累死人了。”那人的眼白、眼窝、颧骨、两腮红得精透，面部周边颜色稍浅些，看得出来是几杯小酒引起的反应。他进门把帽子挂在衣帽钩上，回头一看，愣怔住了！
“真是，是冤家才聚头啊！”卓越心说。
“可巧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个小战士找你呢。”股长对蓝参谋说。
卓越跟着蓝参谋到了他办公桌前，蓝参谋脸上已氤氲起叆叇浓云，阴阴沉沉山雨欲来的样子，心中早响起虺虺的雷声。他心说：“这个新兵蛋子，也太不像话了，这不欺人太甚吗？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领导？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上级机关？你知不知道，我已经非常宽容？你知不知道，课后我没找你麻烦，已经是我最大让步？你知不知道，只要我愿意，说让你不……”
“小伙子，你说你到底要干吗？”蓝参谋一边哗哗啦啦拉着椅子，一边抬眼来剜过去，劈头盖脸愤然说道，“你个屌新兵蛋子，那天我没说你也就罢了，难道你还没完没了了？”
“不是这样，”卓越很平静，他规规矩矩给蓝参谋敬了礼，然后说：“我认为，有必要把没说完的话说完，没头没尾不是军人性格，也不是我军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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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低姿匍匐前进⑴(4)
“你还知道你是军人啊，啊？！”蓝参谋咕咚咕咚喝了口茶水，突然间问，“请问卓越同志，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是，我回答，”卓越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好，那么，”蓝参谋说：“你既然知道军人天职，我命令你立刻回连队。”
“不！”卓越果断地说：“你这是滥用职权、回避问题。所以，非正常命令，恕难从命。”
“你们俩是怎么了？我怎么听不懂？”蓝参谋那天回来汇报说：课上得非常成功，掌声非常热烈，周股长不知情，才连声问他，“喂，蓝参谋，喂，小同志，怎么回事？”
“首长，”卓越转身对周股长说：“那天蓝参谋给新兵上课，内容有问题，他让提问时我指了出来，可他不愿听。不分皂白就结束了，我认为他讲错的问题很严重，才特意过来说清楚。”
周股长看了看蓝参谋，蓝参谋脸透亮亮红，羞怒熠熠于目。他又看了看卓越，小新兵满身理直气壮，倒没特别狂傲，幼稚的目光中，有无奈和真诚。周股长低头不语、想了又想，心说：“麻烦了。怎么办？”良久，周股长说：“小同志啊，你坐下来，我们聊聊？”说着，他又对蓝参谋说：“你去给小同志倒杯水。然后也过来吧。”蓝参谋没说话，也没有去倒水，闷坐在办公桌前，眼中弥满浓雾。
“小同志啊，你说说，他哪个地方讲出了问题？”周股长说：“你一个新同志，又怎么知道他讲的有问题？”
“首长，是这样，”卓越说：“他那天讲未来战争中的网络战，不负责任地夸大我们的能力。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懂‘域名解析’，上课的讲义也大约是东拼西凑来的。你可以想象，互联网在全球政治、经济、军事、文化领域那么重要，而美国在域名管理上特权唯一，等于高擎着‘达摩克斯之剑’。域名管理权的争夺战已打了很久，包括美国的重要伙伴欧盟和以我国为代表的第三世界国家，都希望美国将域名管理权交给国际组织。可美国的态度非常强硬，要继续充当‘世界网管’。”
“那么，哦，”周股长也懵懂了，他说：“即便如此，又有什么关系？世界上毕竟那么多国家，都攥在美国手里。他们不怕，我们怕什么？”
“股长，你别听一新兵蛋胡咧咧，”蓝参谋说话了，“一个解放裤衩都没穿烂的新兵蛋，懂什么啊？赶快打发他走，我给他们连打电话处分他，也就老实了、安生了。”
“哦，您是周股长？”卓越站起来，给股长敬了礼，说：“那就对了，您听听蓝参谋说的，他根本不适合当作训参谋。条令上写得清楚，什么是“三大民主”？什么是军事民主？任何人错了都可以指，也都必须改正。这才是我们从胜利走向胜利的保证。如果走歪了好制度，就成了长官意志，还怎么打赢未来战争？股长，您说是不是？”卓越缓了口气，又接着说：“美国前国务卿奥尔布赖特，早就说过：‘有了互联网，对付中国就有办法了。’美军也认为，‘过去百战百胜的中国，将在未来网络大战中败北’。很简单，只要屏蔽了我们，就没招了。这不可怕？”
“是的，”周股长说“真像你说的，是比较麻烦。还有吗？”
“还有一点，”卓越说：“除了战争，其他方面的安全也必须重视，换句话说：我们的国家安全概念，该大飞跃了。国际反华势力在网上，凭借信息技术、资源发动的攻击从未停止、层出不穷，极尽造谣、中伤、污蔑、诽谤之能事，蛊惑人心，制造混乱……这些，乍一看与军人无关，其实息息相关。因为，我们的职能是保卫国家安全。”
“那么，依你看来，”周股长说：“该怎么样？”
“问题说来复杂，”卓越说：“对于我们来说，至少不能把一厢情愿的愿望当事实，说给战士，这误导人。技术方面，我国已做了些工作，我国正在实施新的互联网络域名体系，也在逐渐安装解析服务器。基本上，‘.cn’域名下的行政、科研、国防等网站的域名解析，已不需要通过美国的根服务器，直接在我国的服务器上，就可解析。最终，我们或许可做到所有中国顶级域名‘.cn’，都由自己的服务器解析。如果能这样，即使出现了敌人恶意屏蔽，我们仍然可以通过国内互联网，正常联系。但是，这样的胜利，毕竟不算绝对胜利了。您说呢，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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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低姿匍匐前进⑴(5)
周股长点点头，幽邃的目光中，有疑惑也有赞许……　　
后来，连队知道了，因为蓝参谋给连队打了电话，要处分卓越。连长赶紧请示股长，“怎么办？”
股长说：“凉拌！这事，怎么处分人？再说，小战士不好惹！知识这东西，壮人胆！！”
不过，连长还是找了卓越，云里雾里绕了半天，才点到正题上，没想到卓越的话让连长大吃一惊：“我已给团政委和团党委分别写信，强烈把不学无术的蓝参谋，调离作训股！”
连长一听就傻了！
老半天，连长才冒出一句：“大家都给连队栽花，你怎么光给连队栽刺？卓越啊，这可是，害人、害已、害单位啊……”
<b>　　注释</b>
⑴低姿匍匐前进：单兵身体贴近地面。以手臂和腿的合力推动身体前进的动作。通常分为低姿、高姿、侧身三种姿势，通常在遭受敌火力威胁，遮蔽物较低时使用。
⑵金猫玉兔银项圈：一句俗语，笔者任班、排、连长时经常用。三种东西都是珍贵饰物，别想那金猫玉兔银项圈，就是让人想得实际些，不要好高骛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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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遮蔽界⑴(1)
这个卓越也真是的！
他把堂堂蓝参谋，弄得灰头土脸，也就罢了吧？
他偏偏死追不放。他真写信给政委并党委，说蓝参谋不合格。
团长、政委在一次机关干部会上，把这事展开讲了两个小时，专门讲了干部要适应形势，提高素质。从机关到连队，都沸沸扬扬了。
没多久，蓝参谋又回了军务股。某种意义上，对蓝参谋来说，从天堂里来到天堂里去，未失什么。军务股，毕竟还是有权部门。不过，从内心来说，蓝参谋不服气！你想想，一个小小列兵，撼动了堂堂的参谋，谁能想通？！
蓝参谋恨得牙根痒！
这件事弄得作训股长，也没面子。一次酒后坐车，风吹了脸，周股长轻度面瘫，五官移位。于是，就有人调侃，是卓越给气的。调侃之言，姑妄听之。不过实话说：周股长对卓越未生成见，反而还有点喜欢他。
蓝参谋买了花篮、果篮到医院探望周股长时说：“股长啊，该痛打落水狗时你心慈手软，还是被咬了不是？”
“你说什么呢，小蓝？”股长说：“我以为事后，你会长进些呢。听你说来，你没有汲取教训。那个小战士，绝对不简单，真的！好些东西，我也不懂。所以啊，病好之后，我得设法读书去，给自己充充电。”
“哎呀，股长啊，”蓝参谋拨郞鼓似的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个小新兵，就把我逼出作训股，连您也怕了？也要走？再说，当官大小，跟知识成正比？太绝对了吧？”
“话不是这么说：也不是个当官不当官、当多大官的问题，”股长说：“我觉得不学习，我们很快会落伍。我专门去了他们连一趟，不少人对他有微词，但整体上他品质没问题，就是‘一根筋’。再说，我觉得知识，是要敬重的。”
“机炮连也够屌戗，这么刺头的屌兵，哼，”蓝参谋说：“要是我是他们连长，你看我怎么把他修理服帖。指导员、连长都窝###囊的，打电话给指导员，让他关照个班长入党，办不了，您说他多水？还党内一把手呢？连长，我打电话让处分那屌兵，他拧屁股调腰不落实，专跟我打哈哈，就是变相怂恿，哼，看我以后……”
“小蓝啊，你这话不对，”股长说：“课有问题，人家提意见，怎么处分？再说，在你看来，觉得挺可恨。可换个角度，战士就可爱了——有知识，人正直，不正需要这样的人吗？”
“可爱个鸟！”蓝参谋说：“这么屌蛋还可爱，那老实兵该怎么办？部队都成他这样，不乱套了？怎么打仗？”
“不是这样，我在连队问了，他工作不错的。大约管理教育出了问题，没跟上。再说，战士们都成了绵羊，也不见得好。”股长说：“别没什么，他就是死认真，他给指导员纠正过问题，指导员气得茶杯都摔了！可指导员说，自己想了想，觉得战士没错。我也在想，就卓越这胆量、勇气，我都自叹弗如。”
“股长啊，这哪叫勇气，明明是好表现、好显摆、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蓝参谋说：“反正这个屌兵，还有他们连队，哼……”
“小蓝啊，别这样，”周股长说，“你也得消消气，学会自责、自学、宽容。”
蓝参谋没说话……
头天晚上吃饭前连队已宣布：明天团里考核轻武器射击。也就是那天晚上卓越做了个梦……
一支枪幽光灿然，、熠熠生辉、飘来忽去，仿若有无形之手操控着，很梦幻。卓越记得，他心里始终充满神秘的恐惧，一个脸上横贯刀疤的凶恶敌人，从灌木丛中探出脑袋，他鬼鬼祟祟走向前去，伸手抓住了那支枪。
那家伙一进树丛，就看不清面孔了。但窸窣声和瑟瑟的草丛，让梦中的卓越惊恐地感到他在据枪、瞄准，甚至卓越想像出了他沿着瞄准基线，把瞄准线延伸向远处的样子。
突然，卓越与他的目光重合了，也用同样的姿态放眼过去，惊异地看见准星、缺口间有一高昂的头颅。一个飘忽的声音发着颤音，“同志，快躲开！”那声音云絮般游移、神秘。


十五、 遮蔽界⑴(2)
一个“武工队”打扮的人，脖颈直挺，头颅高昂，哈哈大笑着转过身来。突然，一声神秘的枪声，那家伙应声倒下。
枪的形象再次清晰起来，枪托上有凶恶的斑痕。卓越心说：“枪，这个东西真可怕，好坏人通杀！”这时，卓越抬头，就看见连长步入了课堂，黑板上同样写着课目、内容、目的、要求等，课目：射击原理。
连长开始讲课了，神态不潇洒，也不难看。奇怪的是，他说话的声音却是一排长李步幅的，一排长的普通话够让人煎熬的了，他竟然还夹杂了“广东化”了的英语、日语、俄语，听得大家面面相觑。
这时，一个神秘的女声悠然闯入，像记者招待会上的翻译，连长干脆没声了。那个女声，源源飘然入室，清纯平静。卓越忽然想看看，她是否声音般美丽，遗憾的是，始终闻其声不见其人。连长把手里的枪举起来，他（她）说：这是81-1式自动步枪，简称“81式”。可卓越怎么看它，都是敌人和“武工队”用过的那支，枪托上的斑痕，证实了卓越的看法。可他（她）却坚定地说：对，81—1式步枪，枪全重千克，全长米，刺刀长米，瞄准基线长315毫米，最大射程2000米，弹匣容量30发，口径毫米，最大初速度715米/秒……他（她）说：“中国的枪膛技术世界一流，81—1式‘枪族’的枪管堪抗性，是世界上最好的。”
他（她）又说道，“它在射速、初速、穿透力等方面，性能优异。能够在100米距离上射穿6毫米厚的钢板，15厘米厚的砖墙，30厘米厚的土层，40厘米厚的木板……因此，它仍能雄踞世界名枪之林……
很快，卓越又出现在五公里越野队伍里，大汗淋漓，腿似灌铅。枪，仿佛在运动中在自动加重重量，他对它的这一特性，非一般的厌倦。卓越混杂在一片绿森森、汗津津的新兵群中，身上淌着热汗、大口喘着粗气，从一片桉树林中呼啸而出，又迅速消失在一片蔗林中……
他在心中算计：绕着三多塘底那条沙土路，跑五又四分之三圈才够。距终点还有一百四十米，他朝着目标狂奔……
美丽的女声又响起来，声音和着明亮毒辣的阳光，把卓越的影子写在脚下：“真没出息，还‘卓越’呢！我看你就叫‘光头’算了。哈、哈、哈、哈……”
那个女声，放肆地笑起来……
起床的哨声响起来了，卓越弹簧般跳了起来……
整整一天，卓越就沦陷于那个乱七八糟的怪梦中，进得靶场、编好组，坐等号令。只要一忽悠，卓越心里就会七上八下的扑腾。他们坐在靶场的草地，面对靶标偏右的位置，连长就在他们左侧，一把椅子容纳了他，他面前支着望远镜。
坐着没事，卓越就想起连长教他们射击的情景来：那是一次奇特的体验，场上共有8名教练，一次只能上八个人，那方法教材上没有。每个射手身后，都有一名教练。每一组射手上阵前，都要在坪子上跑两圈，呼哧呼哧喘气中，找准对应的靶台。
一字排开、列队了，人还在呼哧呼哧喘气，那声音像撒欢回来的牛。听到连长发“预备——”口令，射手们一起向后转。连长大声说：“严禁偷看教练！”大家只得乖乖站着，听身后的教练员，把枪栓拉得哗啦哗啦响。
听到“就位——”口令后，他们统一向后转，卧倒、瞄准。
先前说好了的，是实弹射击。所以，卓越瞄的特别精心，瞄啊瞄啊瞄了半天，奢侈了不少耐心……终于，他开始慢慢扣动扳机，“咔嗒”一声击发机响了，他惊异发现枪没有响。在他诧异之际，听见有的人枪响了。正当要报告“卡壳时”，他听到了：“各射手注意！起立！后退三步走——向后——转——”一连串口令！
第二枪，卓越瞄得轻松多了。他爬在靶台后琢磨：这是什么鸟方法！？这不是懵人吗？他甚至对连长的训练方法，有些怀疑。他想，反正就这么练吧，技术高低只是水平问题，我的态度端正得不能再端正了。他就那么想着，一边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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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遮蔽界⑴(3)
渐渐地他看见瞄准线指向了一片“清晰的模糊”，瞄准线在靶心下沿三分之一处，伴随呼吸悠忽、律动。他开始慢条斯理扣动扳机，扳机自由行程还合适。卓越渐渐闭气——屏住呼吸，继续加压——
“砰——”的一声，枪响了！
正迷迷糊糊，却听连长叫他：“卓越！”
“到！”他答。
“祝贺你，”连长笑眯眯地说：“十环！”
“我？”卓越愣头愣脑站着，还指着自己疑问：“我？十环？”
“是的。”连长平静地说：“你打了十环，你过来看看！”
卓越报告、出列，跑步到连长身边，蹲在望远镜边上，把放大的胸环靶，锁定在眼界里。那是一张新靶纸，平整光洁，绿油油的底色被一个个白圈分割出涟漪，靶心白圈上稍偏右的地方有个孔洞，火药擦痕明显。黑点中央四分五裂……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了，像瞄准中清晰的模糊……
“卓越啊，毛病就在于，你试图控制枪响时间，”连长说：“所以，就跑靶！”
“什么？”卓越咕哝着问，“控制枪响时间？”
“是的，”连长说：“你以为瞄得很准了，你要确保在瞄得很准的状态下响枪，所以猛扣扳机了。好射手，只概略知道枪响时间，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响！”
卓越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给连长敬了个礼，返回队列里……
卓越当然也记得，在那之前的一次射击训练中，连长发现了他的毛病。那时，连长才出差回来，还不认识卓越……
卓越伏卧在炮库内的水泥地板上，把准星放在缺口中央，把瞄准线指向胸环靶。就在那时，他又想起了班长教的诀窍：寻找“清晰的模糊”。卓越惊异发现，那句话该分两个部分说：准星和缺口清晰，瞄准线指向靶心下沿模糊。靶心的白颜色不容置疑，可在他眼界里，百米以外的它，竟成了不纯粹的花花拉拉的模糊白色。卓越心里一阵狂喜，心说：这不就是“清晰的模糊”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这么想着，卓越嘿嘿笑出声来。
“小伙子，笑什么？”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把卓越吓了一跳。秒秒钟思忖，卓越“嘣”地弹起来，立正站好——连长已经蹲在他身边了，不得不重新站起来。
“那么紧张干什么？”连长说。
“没、没紧张，”卓越说：“连——长——好，没紧张！”
“骗人！”连长笑笑说：“说话都把不住了，还不紧张？”连长这么说着，卓越便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又问，“想起什么好事？想对象了？”
卓越的脸刷地红透，说：“不是，我发现了班长说的‘清晰的模糊’，所以……”
“好嘛！”连长笑笑，“还挺用心！给我说说‘清晰的模糊’，什么感觉！”
“就是……那个，”卓越结结巴巴，“准星和缺口看上去很清晰，视线穿过平正的准星顶和缺口中央，指向靶心白圈下三分之一处，就成了模糊一片。”
连长点了点头，“哦”了声，然后问，“上次体验，打多少环？”
这一问，可算是打到了卓越的门牙上，他脸红得像猪肝、心跳得像打鼓，挠着头……这时，班长在一边说道，“光头！”
“光头？”连长反问，卓越心想，坏菜了，要挨批了。马后虎在一边说：“小伙子长得很精明，话更精明。宇宙间的事他知道一半，地球上的事他全知道。不过，他的强项是‘制造灯泡’，我都建议他退伍后，开灯泡厂，肯定发。前三次体验射击，上了一发子弹，还打到了邻居靶上。他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光头先生’：卓越。”
连长听着越说越来劲的马后虎，表情似乎没有变化。马后虎说完了，连长并没搭茬，而是直接命令道，“卓越！”
“到！”卓越应。
“卧姿——装子弹。”
“是！”卓越啪地给连长敬了个礼，转身卧倒。这时连长说：“认真连瞄三枪，我看看。”说着，连长蹲下，很快卓越就感受到连长身上的腾腾热气，也听见了连长有力的呼吸。


十五、 遮蔽界⑴(4)
班长觉得特没面子，就到一边咋呼去了……
卓越瞄好了一枪，起身，“报告连长，瞄准完毕，请检查。”然后，一闪身站到边上，连长身手敏捷，卧倒，眯左眼，右眼放枪后。
“很好啊！”他站起身，一边拍打着尘土，一边说：“就这瞄准，至少也九环啊！你再瞄一枪。”卓越又爬下去，不一会，又瞄好一枪。连长看完之后对卓越说：“弄不好就是十环，可你怎么就打了光头？真是奇了怪、邪了门儿了！”
“我也不知道 ！”卓越说。
连长把脑袋向后仰了仰，视线也就上升了一个角度，然后他上上下下点点头，若有所悟的样子。突然，他一指卓越，“从卧姿装子弹开始，一直作到退子弹起立，我完整地看看。”
卓越麻利地从头到尾做了一遍，连长“哈哈哈……哈哈哈……”笑了起来，卓越不知道连长笑什么……
然后，连长告诉卓越，“你的毛病，在新兵中有代表性，得用专门的方子来治。”
于是，连长就有了上面的方法……
卓越日记记载，射击真让卓越伤透了心，一想起射击，就惶惶然。是连长的“方子”治了疾，卓越在射击上“脱贫致富”，结束了班长的“幸福时光”——那段时间，班务会上班长多次发表重要讲话，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申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实践已经证明，并将永远证明，每个人都是有限的。啊，是不是，人嘛，这方面好一点，那方面就会差一点，对不对？虽然，我还不是党员，只是个培养对象，并因种种原因，组织上还要继续考察我。但是，我深深明白一个道理，任何认为自己‘全能冠军’的想法，都是错误的、不符合辩证唯物主义的……”
卓越知道，那话里的话，是说给谁听。
连队党支部考察三名“党员培养对象”，决定吸收两名同志入党。在那次会议上卓越说过的某些话，被风儿刮进了班长耳朵。卓越不是正式党员，所以没有“三权”，但支部党员大会酝酿、议论具体事情，党内同志都有发言权。
连队党支部对马后虎的入党问题，意见并不一致。说白了，以指导员为代表的稍少于多数的同志认为，从今年以来的工作热情来看，应该让马后虎入党，以示鼓励。
以连长为代表的一半稍多半数的同志认为，马后虎今年以来表现不错，但做一名党员来衡量，还需要培养、考察。连长说：“干工作，就得是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干好一行，就是要像炼钢高炉，一热到底。不能‘打摆子’，热一阵、冷一阵。再说，入党很严肃的，又不是奖励。”
恰恰主持会议的指导员，征求其他同志意见时，卓越作为马后虎的下属，谈了看法，“马后虎，整体上是个好同志，但从工作态度、工作方法、工作目的、工作成绩等综合考量，他没有其他两个培养对象突出。尤其是，马后虎多次宣称，干好这一年、早点入个党，就三年媳妇熬成婆，船到码头车到站了。我在想，他这种话传到群众中，十分有害……”
卓越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很惊讶……
不久，马后虎在一个下午把卓越叫到了一边，说：“卓越啊，我们俩就是千矛盾万矛盾，你也不能在如此重大的问题上，说我坏话啊？！你知道吗，这会让人记恨终生的。”马后虎气呼呼地喘了口气儿又说道，“就算我对你要求严了，你也不能这样啊！对不对。”
“我哪样了？”卓越当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班长，您说什么啊？”
“卓越，你装糊涂，是吧？”班长说：“连队才几条人哪，我在连队混这么多年，会没几个朋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时，一只小鸟从天空中飞过，地上倏地出现一个小影子，又倏忽间消失了。班长指了指小鸟飞去的方向，又指了指刚刚留影的地方，意味深长地说：“麻雀飞过都有个影儿，更何况那么多坏话？”
“哦，你是说那个事啊，”卓越终于明白了，船在这个地方搣了。他很纳闷，想：“支部党员大会，是很严肃的会议，对任何党外群众来说，那是连队的最高秘密，可是党外群众的马后虎，又怎么知道支部党员大会上的详情呢？”想到这儿，卓越有点愤怒。心说：“个别党员的素质也太差了，这事怎么能说？这个人是谁呢？他就是躲在遮蔽物后的遮蔽界，我也得找他出来！”于是，卓越想了想，说：“班长，首先，我拒绝回答你。至于，我在支部党员大会上的发言，属于党内秘密，我不得转述、无可奉告。”


十五、 遮蔽界⑴(5)
“得、得，”马后虎说：“没说你是鸭子呢，就跩上了？别忘记了，你也还是个预备党员。”
“纵然，我还没有转正，”卓越说：“可我一直把自己当一个共产党员来看，党员除了有权利之外，还有对应的义务。我认为，作为一名基层党员，尤其强调的是义务。”
“得了，得，你别娇情了，行不？”班长不屑地说：“你把自己当作正式党员来要求，就是每次打靶给连队、排里、班里画鸡蛋，加菜？你画的鸡蛋，都能把战友们撑死了，知道不？还牛皮轰轰！你还好意思？！”
登时，卓越的脸都绿了……
<b>　　注释</b>
⑴遮蔽界：从射弹不能穿透的遮蔽物顶端到弹着点之间的那段距离。遮蔽物越高弹道越低伸，遮蔽界就越大，反之则小。


十六、战备状况⑴(1)
作为一师之长，严啸时常要考虑全师战备，当然是职责所在。严啸对战备状况是有着独特见解的，或者说他眼中的战备，与常人不同。在严啸看来，人才储备，才是最大的战备。
人才，在军队中被狭隘限定为几种人：一是听话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连个屁都不放，干去了。成效如何无所谓，听话，就是人才。二是能写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你这边放个屁，他写出来的是一枚导弹，准确命中目标。而且，在报纸上，登出来了。
领导明知是睁眼说瞎话，可为了单位“集体荣誉”，不好说什么了。还有一种能写的，是写材料的。善于把杂七杂八的小事，写得天花乱坠，感人至深：深度不够，恨不能用铁锹挖；高度不够，恨不得用导弹拉；架子已搭好，故事不够，就端起茶杯编，编够为止。
严啸十分看不惯这个。
一次，师直新兵营实弹考核，成绩不错，好几个五十环的。严啸与作训科长闲聊时听到了，就说：“是个好势头，应该给打了五十环的新兵戴大红花。”
师宣传科的李干事听说了，连夜写了一篇报道：《师长、政委，给新兵神枪手戴大红花》，很快上了《战区报》头版。
在周一的大交班会上，严啸毫不客气地点了干事的名，处分了他。然后，转身问政委：“政委啊，你给新兵神枪手，戴大红花了？”
政委说：“没有啊！”
“看看这篇报道。”说道，严啸把报纸递给了政委。政委一看，哭也不像哭笑也不像笑，满面尴尬。
然后，严啸说：“小李啊，我今天给你处分，是让你记住新闻的灵魂是真实，搞假新闻，猛一看是给师里长脸，其实作风搞坏了。”要不是政委求情，依照严啸的脾气，他就得离开师机关。
什么是人才，按照标准：一是德才兼备，二是才能较高，三是有贡献。地方搞经济建设需要人才，国防建设也需要人才。要说：纵观全师军事人才现状，总体形势不算悲观。可是，在局部层面上，也让人担心。
严啸注意到，有些军事人才并没有彻底流失，却处于流失与未流失之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状态。他已经在注意这个问题，他觉得，如果不重视这个问题，对四师的长远建设不利。他也知道，就在四师之内，人才失衡也很严重。师部聚流，人才就聚集得多，可到了三多塘，就人才奇缺。
原因显而易见，机关待遇相对好些，容易留人。其实，师里在干部提升、家属就业、子女入学等方面，已经明确向“困难”部队倾斜，可许多干部照样不愿到基层。因为，哪怕是个排级干部工作在师机关，“鸟”小“架子”大！提起来是在“师”里，下基层检查，代表“师里”！
基于这种情况，出现了有的干部，宁可平级在机关等，也不愿提升到基层。人才的质和量，两极分化了。机关臃肿得像扭伤的脚踝，基层细瘦得像小儿麻痹症患者的腿。这些潜在的或已现形的情形，让严啸痛心不已。
还有的人才，与人攀比，心理失衡。理想信念就不用说了，基本是甩手掌柜，油瓶子倒了不管扶，一心期待着自己升值。当价值实现与价值期望出现落差时，他就毫不犹豫地撂挑子。你去跟他谈心、做工作，他比你的马列主义水平还高。用那些人的话说：是太自我。严啸说：扯淡，什么太自我？是太自私！
严啸当师长以来，与政委商量着，想了不少办法。在激励上做工作，把“平均主义”、“论资排辈”、“齐步走”基本否了，只要干得出色，就不会亏。
去年秋季的一天，他到坦克团观看实弹射击。
一会儿工夫，训练场上战车轰鸣，烟尘四起。团长对他说：“实弹射击，就要开始。”
这时，严啸在望远镜中认出上了第一辆坦克的，是一营长李新建，于是问团长，“一营长，是你们新装备试验组副组长？”
“是的。组长是我。”团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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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战备状况⑴(2)
李新建钻进坦克，开动了马达，坦克隆隆驰骋起来。到了观礼台左前方，与坦克对应的山坡上的圆形靶标相对时，坦克车明显减速，看样子他准备开启火控系统，实施精确瞄准了。
可是——
三秒钟过去了，没有动静；
五秒钟过去了，没有动静；
十秒钟过去了，没有动静——
最后，坦克竟停了下来。
最后，李新建跑步过来，说按下发射按钮，火炮不击发！松开按钮再按下，还不行。当时，在场那么多人，要么是蟒蛇吃扁担硬了腰，要么成了团团转的“团长”。　　
正在大家面面相觑之际，一个装甲兵工程学院毕业的中尉跑过来，自告奋勇，“我能正常操作。”
当时，团长很不高兴，说：“你才穿烂几条绿裤头？”
师长也不高兴了，说团长，“这跟穿烂几条绿裤衩有啥关系？”说着，他下了观礼台，跟小中尉上了坦克车。
那个家伙左摸摸右弄弄，捣弄了一会，就开着坦克飞驰起来。同样到了准备射击地界，他连速度都没有减，将炮塔转向靶标方向，从容按下摁钮，静静等待——
轰的一声，炮弹命中靶心，烟尘四起……
严啸把中尉带到观礼台上，让他讲讲怎么回事。那家伙口才一般，“其实很简单，以前的老式坦克，是人工瞄准，拇指一摁，肯定响。现在的新装备，装备有计算机智能瞄准设备，发射时它能自动‘平衡跟踪目标——也就是说：按下发射钮，不瞄准，它不会发射。过程大约延时几秒，然后自动发射……”
严啸听完，没有说话，掏出手机来，装上电池，打了个电话。回来时他对团长说：“我跟政委商量过了，让这个家伙到师教导队，破格提拔他任副大队长，负责全师的装甲骨干集训。”　　
那个家伙还真不错，在教导队借用“电脑”，进行坦克装甲手训练，教学训练方式，产生质的飞跃。在他的带领下，教导队建了模拟训练室，连模拟训练器都是他参与开发的。去年底，由他带队到集团军参加装甲兵实弹射击比武，６发６中，打出了四师的威风。
有了这么个典型，其他人也争相效仿，全师有点“尿水”的干部，备受鼓舞。当然，也有出洋相的。前见天，他就收到一个干部的新构想：
附录：
关于“陆军渡海防护及装甲兵器快速输送艇”的构想
针对我“登陆兵集团”在未来渡海登岛战役中，可能遇到的威胁及困难，我设想并设计了陆军装甲兵器快速输送艇。
登陆艇将在下列时机发挥重要作用：
我“集团”集结到预定地域准备航渡，易遭敌导弹、空中突击兵团、水面舰艇攻击。在集结地域，我“集团”人员、物资、器材、输送舰船高度集中，不易迅速疏散，人员初集结，地况地貌不熟悉，防御工事不完善，近海集结地域山地丘陵少、植被少，不便隐蔽。敌军用航天、航空等侦察手段，足以摸清我“集团”的布署。
因此，我“集团”应主要依靠空军、岸基防空部队及海军防护力量的支援，阻断敌渗透、袭扰，挫败敌对我登陆兵集团的攻击企图。还应该将我“集团”的人员、装甲兵器等尽量疏散在较宽的一条或几条线上。但是，又有了装甲等重装备不便迅速装载问题，运用陆军装甲兵器快速输送艇，可以使“集团”做到分散登船避敌打击。
由于该艇吨位较小，对岸滩底质及环境要求较低，可以直接抵近岸滩。我“集团”一线或多线铺开，艇上可附载全副武装的一个排，实施多点上船，一点登陆——即人员及装甲兵器先高度分散，再集中指向一点，抢滩登陆。
我“集团”从航渡到换乘，即使获得制电磁、制海、制空权，仍随时可能遭到敌海底、海面、天空的打击。海上航渡到海中换乘，我“集团”在船上高度密集，不便展开防护，装甲兵器及其他重武器在船舱中，无法进行防护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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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战备状况⑴(3)
一但敌企图得逞，就会造成重大伤亡。
这时，运用该艇可以弥补海空防护力量不足，用现成装备形成还击能力，解决我兵团在大船中，不便展开防护的问题。能利用我部分装甲兵器，相对自主实施对敌打击，将加强我“集团”生存能力。
如果用若干艘该艇组成基本作战单位，分别载以坦克，自行榴弹炮，自行高炮，自行火箭炮，火箭扫雷车，自行装甲弹炮合一系统等，分别赋予他们不同的防卫作战职能，即可形成防护手段齐备，远近高低近搭配，火力交叉互补的防卫态势。
我“集团”从换乘到抢滩上陆，必然会遇到敌近海防御阵线之敌的顽强抵抗。此时，我“集团”的人员、器材、装备等暴露海上，残敌隐蔽龟缩在近海防御工事内，我单兵防护手段及兵器单一，重装备投入战斗困难。
进行战术展开，实施抢滩冲击，进行火力突击，排除滩头障碍，开辟登陆通道，这时战斗最激烈，“集团”的战斗环境也最惨苦。然而登陆兵除了受海空力量的保护外，自己却只能用单兵兵器对付工事内敌人。
这时，可以用艇载装甲兵器，对近海防御阵线之敌火力压制，有效摧毁敌雕堡、暗堡等。即使经过先期火力突击，敌近海防御阵地已相当程度毁伤，隐蔽于雕堡、暗堡、工事中的残敌，仍将疯狂抵抗我“集团”，迟滞我抢滩速度，杀伤我有生力量，损毁我过海武器装备。
这时，可以用艇载坦克及装甲兵器，分别对近海防御阵线之敌人员、暗堡、火力支撑点等施以火力突击，这对我“集团”突击上陆，消灭敌人，保存自己，意义重大。
陆军渡海防护及装甲兵器快速输送艇设计构想及配置
吨位及航速，该艇的排水吨位应在130-150吨为宜，搭载一辆装甲兵器，及一个全副武装的步兵排，还有运力、动力冗余，以达到高稳定性，高机动性。
其设计航速，满载时应不低于35节，考虑加装液压折叠式抗波鳍；在岸滩装载或卸载时将抗波鳍收起，以确保最大程度抵进滩头；深水航渡时放下抗波鳍，确保高速航行时艇身稳定，满足安全可靠要求。
通信及指挥
建立较为灵敏可靠的通信系统，系统可以相对简单，主要用于驾驶员及战斗乘员与岸站、飞机及其他舰艇的联系。建立指挥指令接收系统，用于接受上级指令，并指挥引导艇载装备对敌攻击。
基本武器配置。
火箭干扰器一具，用于干扰敌导弹或制导炮（炸）弹的攻击。
一具双管防空高炮，用于防敌空袭。
一具双管平射舰炮，用于对付敌海上目标。
一个作战单位中的指挥艇上装对空、对海侦察雷达各一具。
艇载武器航行中射击后座力缓冲装置，初步设想在艇载武器固定位置上，设计高性能弹簧及液压油缸共同作用的后座力缓冲装置，以解决航行间射击对艇身稳定性、安全性的影响。
严啸看完，想了好久，哭笑不得。你说这家伙纯粹胡扯吧，不是。他明明是认真的，可就一个步兵师来说，去设计、论证、制造、装备该艇，是天方夜谭。严啸还是给他回了信，鼓励他立足本职岗位，用好手中武器，力争有所作为。
当然，也有些家伙，很厉害！通信营就有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系统地研究了当今世界上的全球定位系统，根据卫星控制权不在于我的实际，搞出了一个创意，已经报集团军、集团军又报到了军区，准备立项试验。
他们搞的那个系统，是认定大多数精确制导武器，都采用GPS制导，并且利用惯性导航系统，进行弹道较正。也就是说：导弹发射后，GPS系统会立刻对导弹的飞行方向进行导引，使之飞向目标。
导弹飞行期间，弹载GPS接收系统接收来自GPS卫星群传来的位置修正信息，并及时传递给其他系统，调整飞行路线。他们认为，精确制导武器之所以能实施高精度攻击，秘密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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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战备状况⑴(4)
他们也知道，GPS系统易受低成本低技术装置的干扰与影响，使导弹偏离航线，误炸或炸不到目标。他们中间的一个，从某国政府、学术界对GPS干扰问题进行的研究模拟入手，提出快速、廉价制造GPS干扰器，压制GPS制导武器平台。
他们先是试制出了烟盒大小的干扰机，采用12伏电池作动力，输出100毫瓦的功率，通过一根细小的全向天线，发射信号。通过试验，证实该装置可以干扰，半径16公里范围内的GPS接收机。
在此基础上，他们在网络上寻找了一种，俄罗斯设计理念的干扰机，系统更复杂些，不带电池时，重约６公斤，造价３万元左右。能对现有GPS系统的任何频段实施干扰。
他们在给师里的信，说明他们的研究已相当深入，形成了体系：
很简单，飞行时间长的GPS制导导弹，最易干扰。有效的干扰，能使导弹无法收到制导信号。导弹飞行初阶段，24分贝干扰，就足以封锁其信号。当导弹制导系统转变为编码模式，54分贝的信号，足以干扰之。导弹飞行末段，干扰信号能有效阻止导弹飞向目标，即使导弹还有其它弹载导引，也不能射向预定目标……
他们还在信中说：有些国家为克服GPS接收机受干扰，在某些导弹飞行末段，改由载机武器系统引导。可是，这种控制需要借助载机与导弹间双向的数据链，数据链恰恰是可干扰的。目前，世界最先进的导弹，使用末段数据链制导的，没有多少。我们的装置完全可切入其数据链、使之混乱。　　
当然，关于战争、武器等问题，永远是个矛与盾的命题。现在，已经有许多国家采用高达90分贝的超高抗干扰GPS接收机，大力发展地形辅助导航技术，设计高抗干扰数据链路。这些技术，都将提高精确制导武器的抗干扰能力。但是，不能说小伙子们的思路，没有意义。而且，在严啸看来，很有意义。矛越来越利、盾越来越坚的对抗，充满着乐趣和诱惑。
在研究打敌武装直升机的讨论中，一个大学生兵——真是兵，是战士，他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头头是道，很是内行：
一、打敌战斗力生成链
武装直升机实战中，必须在距前沿阵地５０公里地域设置陆航补给所，在距前沿约１００－１５０公里地域设置陆航基地。先从基地入手，可以用精确制导武器或作战飞机对场站进行打击。必要时，派出打炸分队，破坏之。
二、寻找更有效的武器
重视专门对付武装直升机的武器研制，已经有许多新型的对付武装直升机的武器，纷纷亮相。 如：俄罗斯“通古斯卡”弹炮合一防空系统，既有远距离精确打击用的导弹，也有作近距离扫射的小口径机炮。点面结合，威力较大、命中率高、火力配置合理。
其次，是反直升机地雷，该雷可部署在预定空域、地域，可打击４００米半径内目标。作战时，地雷利用声音传感器探测直升机主旋翼的噪音，确认目标后，地雷弹向空中，由寻的系统导向目标。地雷多采用声音探测，所以直升机的伪装、隐型技术，均不起作用。　　
三、找准它的弱点打
武装直升机在射击前获取目标、锁定、发射、命中的过程，通常要在空中停留较长时间，这是发起打击的最好时机。如果用类似俄制ＳＡ－１８之类的便携防空导弹，将战果理想。
尤其是小战士最后说：当然，战斗中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人，智慧。阿富汗游击队对抗前苏联武装直升机的作战中，摸准直升机飞行路线，在低空穿越的河谷设伏，躲在山腰或山顶，用火箭筒打，苏军损失惨重。
总之，兵器是死的，战略战术是活的，勤学苦练就能赢得胜利。
严啸看完，心里美滋滋的，自言自语地说：“看看，时代不同了，小战士大见识，不容小觊啊！”
<b>　　注释</b>
⑴战备状况：战争准备的状态和情况。通常指战备制度的落实以及战备工作与活动的开展的状况。


十七、射击危险界⑴(1)
“班长,我承认射击上我拖了后腿，可你也须知道，一个共产党员，并非只会射击就合格了。纵如此，我会尽快补上。”卓越平静地说：“别的先不说：你必须把那个事讲清楚，谁说我在党员会上说你了？”
“哟，怎么，秋后算账？”班长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男子汉大丈夫敢说敢当，对不对？你想，我能告诉你？这不是坏江湖规矩？”
“马后虎同志，”卓越突然提高嗓门说：“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足够严肃。我们不是鴳鹑戏子、桑坡窑头、河陆码头跑江湖的，是一名党员与一名入党积极分子讨论一严肃话题。就你说‘坏了江湖规矩’，你就不适合入党。也恰恰证明，我说你的话是负责任的，我不后悔说了你，永不后悔！”
“好、好、好，算你牛X、够狠，”马后虎也气愤了，几乎咬牙切齿着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小新兵蛋子，不就一预备党员嘛，牛X什么？”说完，马后虎转身要走。
“你不能走，马后虎同志，” 卓越伸手拦住了马后虎，说：“你必须说：是谁告诉你的，否则别想走。”
“哟、哟、哟，出息了你？哼……”马后虎不屑地说：“被窝里蹬腿，你算哪一把手？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你没带镜子也撒泡尿照照，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走？”
“马后虎，”卓越正色道，“我现在是以预备党员身份，询问一件严重的党内泄密事件，这不是生活中的嘴巴碎。这事可大可小，如此泄漏党内秘密，开除他党籍都够份！”
“真服了你，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小卓同志。”马后虎说：“团里上午研究干部调整，下午就有许多战士知道了，团党委都没招。团党委不比你牛X？你吓唬谁呀？再说了，谁给你权力来调查？”
“你说那些我听说过，跟这件事暂无关系。”卓越说：“但是，毛主席说过‘世界上就怕认真二字’，那是党委没认真查。你刚不是说：麻雀飞过还有影儿！怎么会查而无果？至于谁派我来查这个事，难道不是你这个党外群众，用实际行动邀请的我吗？我是当事人，是预备党员，有保守党的秘密的义务。所以，你必须说。我还明告诉你，我还要向党支部报告，这个人必须处理。我就不信，这歪风不止！”
马后虎这才认识到问题严重了，愣怔在那儿……
“是这样，卓越同志，”马后虎太了解卓越的“二杆子”了，他敢这么说就敢这么做，要是这样就麻烦了。马后虎想来想去，决定后退一步。于是，马后虎缓缓地说：“我其实没别的意思，我也没想到会冲突如此。此事到此为止，就当没发生过。你看……？”
马后虎一软下来，卓越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他默坐着不说话，他在想，怎么办？就这么算了，于心不安，今天连队出现这个事，明天还会出现类似的其他事，如此恶风不可长！可是，班长“低头”了，自己还较真，是否有得理不让人之嫌？可是，这不是个人恩怨，实际上已经是我跟泄密者的问题了。怎么办？
“这样，班长，”思忖良久，卓越说：“说实话，我没把它当作谁挑拨我们的关系来看，也没把它当作谁在背后说坏话来看。可我必须说：这是不行的。一方面党内泄密，是党纪问题。是典型的‘当面不说背后乱说、会上不说会后乱说’。任何党内会议，都可发表不同意见，也可保留意见、当面反驳、当面批评，都没问题。但是，一旦形成决议，所有党员就须口径一致，擅自发表不合决议言论，就是违反党纪。”
“你的意思是？” 马后虎一边听着，脸色渐渐严峻，“我必须说出他来，然后你去告他？”
“不，我可以不告他，”卓越说：“但我必须知道他是谁。”
“那还不如你去告他呢！”马后虎突然间火了，说：“既然这样，随你去吧。”说完，气呼呼走了……
卓越坐着没动，看着马后虎愤愤的背影，他怅然若失，叹了口气。


十七、射击危险界⑴(2)
马后虎话虽硬朗，心里可打起鼓来。他直接去连部找指导员，指导员正在写教案，还是忙着什么，看见马后虎神色不定地进来，问，“怎么了？”
“是这样的……”马后虎吞吞吐吐说：“这样，指导员，是……这样……”　　 “马后虎，怎么回事！”指导员说：“一大老爷们儿，怎么了？”
“是这样，哎呀，”马后虎说：“我不知该怎么说：指导员……是这样……”
“是什么样，”指导员说：“从来没见过你结巴成这样？有什么事快说：我正写忙着呢。”
“哎呀，是这样……那个……卓越……”马后虎支支吾吾，“哎呀，我说不清。总之，‘神经病’卓越要是来向你报告、询问，谁泄漏了党员大会秘密，您别理他就行了。”说完，马后虎推门就要走。
“喂，你说什么？”指导员说：“我都糊涂了。”
“哎呀，是这样，”马后虎说：“我们班那个“协会”，哎，他不是在会上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吗？我想跟他谈谈，可没想到他很嚣张。您知道，他一惯神经兮兮、上纲上线，所以，我特意来提醒一下。”
“屁话，”指导员发怒了，几乎是吼着，“谁让你去问他？啊，五年老兵了，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支部党员大会上，有根有据地说任何人，是党章赋予的权力？这一看啊，你还真不够格！”
“指导员，不能这样，我扎实工作、吃苦在前、尊重领导、团结同志，有目共睹。他一个新兵蛋子，因为我负责任、管理严，才说些不负责的话，我就入不了党？”
“马后虎啊，我告诉你，你政治素质低到了，让我都不好意思的地步，”指导员说：“本来蓝参谋打电话来，他是你老乡、也是我老乡、我也想帮你。可是，在支部党员大会上，绝不是卓越可以影响、左右局面的。你要知道，连队半数以上党员，认为你不合格。你干吗去找那个‘一根筋’？我看你是闲着没事找事干。卓越怎么说？”
“他说……”马后虎支支吾吾地说：“他说……问题很严重，是个党纪问题，也是个人格、人品问题，此风不纠……总之，很多喽……”
“你这个素质，真够鸟戗！”指导员说。
卓越并未找指导员，不是卓越妥协了，一是忙着补射击训练，二是卓越觉得这种风气，非一天二日可解决。他是想找适当时候，专门向指导员汇报，或是在某次会议上讲出来。
可是，就在不久之后，一次偶然机会，放鸭子的黄老兵，对卓越说了好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大意是说有些事不要太认真，卓越听得明白，却想不清楚。黄老兵毕竟是卓越较尊敬的人，怎么会来劝自己？连队很多人都知道，黄老兵跟卓越关系好，可究竟是黄老兵自己要铁肩担道义？还是另有他人，让黄老兵来劝说？这些都让卓越纳罕不已。所以，卓越一直没去找指导员。
卓越的反常沉默，让指导员也纳闷。在指导员看来，卓越这次的沉默，像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不可思议。比卓越、指导员更纳闷的是马后虎，他既不能再去问指导员，也不敢再问卓越，心中忽腾着七上八下了好久。一天到晚心神不宁的，仿佛随时都要发生什么，可在仿佛间并未发生什么。忽悠着，不好受。
眨眼间，新兵共同课目训完了，上级验收后，就要结业。可什么也没发生，倒不是马后虎希望发生，他想的是：明明要发生的，还不如早点好。
卓越坐在靶场草坪上，等待号令。一阵阵哨声，一阵阵口令声，轮到卓越他们了……
卓越对应着二号靶靶墫顺势卧倒，调整姿势，摆平枪面，枪抵肩窝，视线透过准星缺口指向目标，瞄准线在轻微晃动，一会左一会右、一会上一会下，白圆圈很快成了模糊一片，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瞄准线越来越接近白圆圈下三分之一时，晃动更厉害了，卓越知道那是呼吸、心跳、脉搏，传到了枪上。
卓越稍稍低眼，把视线收回，再次检视准星、缺口——准星不偏不倚，居于缺口中央。准星尖与缺口的两边，也在同一水平线上……


十七、射击危险界⑴(3)
卓越开始渐扣扳机，前一段行程柔弱，那是自由行程。扣扳机的手指很快感到力量……
卓越渐渐屏住气息，慢慢地、慢慢地扣动扳机，扳机弹簧的反抗渐强，卓越依然不慌不忙，他就是要与扳机玩个心神安定的游戏——
“嗒！”击锤轻响……
“嘭——”枪声震耳……
卓越伏卧着，长长出一口气，让呼吸恢复正常，然后他眨眨眼，让眼睛恢复。这时，报靶人把报靶杆伸出来，用杆头上圆圆、红红的圆点在卓越的二号靶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十”字：十环！
卓越一阵狂喜！
接着，卓越看见报靶员把红点点放到了靶纸左上，在告诉他弹着点稍偏左上了。继而，卓越提醒自己，高兴什么？才第一枪。接着，他沉着冷静地开始了第二枪的瞄准……
最终成绩49环，这是他的最好成绩，也是全连第二！
本来多么高兴的事！可是，因为“电影事件”，让他高兴不起来了。用卓越的话说：“那段时间，真为连长鸣不平，是一段大口呼吸黑暗、狠命咀嚼苦涩的日子：孤独在心底鸡飞狗跳、苍凉在眼底张牙舞爪……
在卓越看来，凡事都有征兆，电影事件，也不例外。
打扫卫生，是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他们班卫生区在连部前，马后虎说：“是他处心积虑争来的，为了让全班给连首长留下好印像。同志们都出息了，班长就出息了。”
连部前几株龙眼树不怎么掉叶子，麻烦的是几株马尾松，一年四季落叶，秋冬季节，每晚都会落一层细细、长长的枯叶，形若一截一截的马尾。
卓越打扫卫生时，东方天幕才渐亮起来，淡青色的天际掺杂了金粉，迸射着闪闪金光。渐渐的，雀跃的太阳，撕裂了粉红，火焰喷射起来……
拿着扫把扫地的卓越，一忽一忽想起了头天晚上的梦，也想起梦中翻身时被褥缝隙蹿进被窝的风儿。冬天的三多塘，风儿也磨没了个性。但它们还是不停地刮，营区中的草叶与草叶、树叶与树叶轻轻碰触，发出若有若无的声响，轻轻的、微微的。
冬日的微风，仿从天上吹来，带着冷月寒星的凉意，冷冷、潮潮、闷闷的。夜深人静时，半岛上凉飕飕的小风儿，会一股儿一股钻进屋来，钻进战士酣醇或凄凉的梦，风儿裹挟着的夜露的潮气，弥漫在战士的梦中，让他们的梦都润润的、湿湿的。
卫生区扫得差不多了，卓越抬头望了望天，东方金光灿然，，其他方向上有厚薄不均的云。一边撮垃圾、树叶的卓越，看着东西南北方向上的天空如此迥然不同，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不寻常”，这三个字！可是，实事求是地说：那时的卓越，并没往别处想，更没往坏处想。
直到全连出发去靶场时，天还是那个样子。微风咸咸、涩涩、湿湿的，裹着老迈青草、树叶的衰老气。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忘了路上唱首歌儿鼓鼓气。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路边树上、草地上疲惫的绿，也有似有阳光微笑在树叶、草叶上，可总还是让人感到某种忧伤。
卓越一边走，突然冒出个想法：半岛上四季常绿，是违背自然的。绿色作为自然存在，该绿的时候绿，该去的时候去，是谓自然。该绿的时候绿着，该不绿时还绿着，让绿色衰迈不堪了。就这么想着，卓越就仿佛听到绿色渐渐老去的声音，仿有啜泣之声。于是，卓越想，冬日半岛上的绿太疲惫了。三多塘的冬，除了疲惫的绿、无尽的风，还有让人怀乡的落寞。
刚刚打了49环的卓越，一边高兴并惋惜着，又回忆起一些细枝末节来。他坐在队列里，注视着朦胧间正向西北偏移的太阳——卓越眼界中，天空犹如崇山峻岭中有万马奔腾，它们像被神秘之手托举着，迎着朦胧、圆圆、胖胖、缓缓落下的太阳，飞升了上去，黯然愁绪在心中越来越浓。
乌云扩张的很快，太阳仿佛一点也不着急，好像认同了某种宿命。太阳很快被阴沉的乌云围。阴云组合出的崇山峻岭中，埋伏着的千军万马，骤然活跃起来、奔腾起来，仿要大开杀戒了。天色阴沉下来，天幕低矮，纵身或可及。


十七、射击危险界⑴(4)
三多塘的风儿渐大起来，靶场周的树木成了醉酒的摇滚歌星，摇头晃脑地扭动、歌唱起来。一些枯草随风起舞，扑啦啦滚去。天幕泼了墨汁似的。卓越看见，不远处十一连村上空，水汽升腾起来。
一会儿，大雨瓢泼……
官兵们躲在靶场边的简易雨棚，雨棚太破旧、太小，雨又太匆忙、太大。团考核督导组的张参谋问连长，“要不算了，明天再考？”
连长看着棚子外一眼望不透的雨陷入沉思，在稍稍停顿之后，对张参谋说：“再等等？雨稍微小点，考完算了。再说了，部队还怕雨……？”连长的言外之意是说：战场上下雨就不打仗了？张参谋对连长笑笑，理解并同意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只剩下毛毛雨了，横过靶场的电线上，落着些燕子，嘁嘁喳喳地交谈，清一色玄色西服、雪白衬衣、棕色小帽，似双剑侠客。
骤然响起枪声，“侠客”们屁滚尿流，呼喇喇飞去……
连队考核，总评优秀！纵然如此，回连的路上也没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因为战士们踩着红乎乎的泥，跳着大大小小的水坑，走回连队时“红霞”早已下班，夜色已经上岗了。
回到连队，大家正准备换衣吃饭，哨声又响了：然后是一排长李步幅的声音：“酸（穿）冬装，楼飒（下）集合，干（看）电影！”全连官兵都纳闷，怎么看电影？！
原来，全连一回来，文书就对连长说：“团里通知，晚上看电影！”
连长一听，把文书训了：“干吗不提前说？饭都没吃呢，怎么看电影？”
“我，我，”文书“我我”了半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团里通知得也晚，而且先通知了，下雨又取消了，雨停了又恢复的。我看着那雨大……我……”
“我我个啥啊，又不是老母鸡，”连长没好气地说：“好了，我来向团里请假吧，今天谁值班？”
“是蓝参谋。”文书说完，到一边去了。
连长顿了一下，可还是拿起电话，拨了号码，接着他摁下断开键，加拨“2”，拨通了手机：“喂，您好，蓝参谋吗？嗯，您好，您好，首长啊，有个事得请示一下……”稍顿片刻，连长说道，“今天团里考核轻武器，碰上下雨，对，电影呢，接连取消了几次，全连刚打靶回来，饭都没吃呢，能否请个假？”
连长的半边屁股靠坐在桌子边，一边打着电话。他说完想法，一边轻轻悠忽双腿，一边等待着答复。这种情况各连都有过，通常不会有问题。
“连长啊，是这样啊，”蓝参谋说：“组织看电影，是团里统一行动，是不是，不能说你们打靶了，就不来，是不是？如果别的连队也说：出公差了，也不来，那不乱套？对不对？……”
越来越浓的夜色，掩盖了连长脸上飘过的阴云，他以前没遇到过这样，那边还在喋喋不休：“老连长了，还不知道部队讲究这个，是不是？”
连长的脸上更难看了，于是说道，“好了，好了，我集合部队。”说完连长挂了电话，出了连部的门，就让一排长吹响了集合哨……
其他连队早已到齐，除了放映台那儿亮着灯，电影场一片黑麻麻的。一行行、一列列、整整齐齐的战士，规规矩矩坐着。喇叭里放着《人民军队忠于党》。值班员的立定口令落地，连长压低嗓门说：“自行标齐，坐下！”就这样，他们在电影场右侧坐下来。
不一会儿，电影开演了。
若在平时，看电影有一套规矩的——各连按时集合、检查着装、清查人数，齐步带到电影场。值班员把部队交给连首长，他们再整队、跑步入场。
离团值班员十几步，全体立定、报告：“值班员同志，XX连参加电影晚会应到98人，实到89人。请指示。XXX长：XXX。”
“从电影场左（或右）侧，跑步进场！”值班员会威严的命令。值班的中尉、少尉发话时，往往跟团长一样牛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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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射击危险界⑴(5)
那天，卓越他们连省略了那套程序，电影结束后进行讲评，团值班员没像往常那样，“有些单位，人数不齐。有些单位，个别人坐姿不端、交头接耳……”
那天蓝参谋指名道姓地说：“机炮连，时间观念差，放映前二三分钟到场！啊，”蓝参谋顿了顿又说道，“到场后，不报告，擅自落座。这是部队电影场不是歌舞厅，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想啥时候走就走？各连自行带回！机炮连给军务股写个情况说明。”
部队带到连队，一排长整队后等着连长说点什么，可连长只说了一句：解散！
<b>　　注释</b>
⑴射击危险界：在遮蔽界内，弹道高不超过目标高的那段距离。从横剖面图看来，整个遮蔽界由死角和危险界组成，危险界的左侧是死角，也就是说即使在遮蔽界内，也并非绝对安全。而且，在同一高度遮蔽物背后，目标高度与危险界大小总是成正比。


十八、海上布雷⑴(1)
关于那件事，许多内情均从文书嘴里传出来的，这让许多人议论纷纷。连队的兵，私下里都说文书是“指导员的人”。卓越对这种说法厌恶至极，他不愿看得如此庸俗、简单。在卓越看来，那个事成了全连的“悲剧”了。这种情况下，文书要是胳膊肘往外拐、胡说八道，非有人说他是“汪精卫”不可，就像马后虎私下说卓越是“连奸”那样。
很多人觉得，电影事件的起因、发展、结果，很蹊跷。有直言不讳者说：“歪嘴吹灯，用的邪劲。”更有人点透了那层窗纸说：“都是卓越给连队闯的祸，要不是卓越逞能得罪了蓝参谋，怎会这样？”这话，是马后虎说的，连队不少人知道卓越与马后虎“不鸟”，才特意没让这话传到卓越耳朵里。
根据文书的转述，连长看电影回来没吃饭，直接去房间洗澡了——连首长屋子里带有简单的洗澡间，纵然小得大转身都困难，可毕竟是一种待遇。
文书说：他听见连部的电话响得很执着，响了十几声了还在响，那劲头让人觉得，没人接听它就会一直响下去。于是，文书一溜小跑过去接了电话，像是军务股蓝参谋，让找连长听电话。文书说：他感到那头说话的口气特别那个，心里就有了些不祥之兆，没想到真应验了。
文书到了连长屋里，站在外间，听见里间哗啦哗啦的冲水声，知道连长在洗澡。文书犹豫着叫不叫连长，叫吧，连长在洗澡，不叫吧，那边在等着。文书站在连长外间犹豫半天，才战兢着敲门、低声说：“连长，军务股电话。”
“你没听见我在洗澡？”连长的口气也不太对劲，“你告诉他，我待会打过去。是谁？”
“那边没说：”文书谨慎地说：“像是蓝参谋。”
“哦，知道了。”连长说。
文书说：他回去告诉电话那头，说连长洗澡后打过去。文书本来是想说几句好听话给连长圆一圆、描补描补的，也想确认是不是蓝参谋。可那头听完，什么也没说：电话就撂了。文书说：挂电话的声音很粗鲁，他能感到那头不高兴。
约半小时后，连长洗完澡去连部打电话，文书怕在场不方便，就决定去院里溜达溜达。他出门时，听见连长拨通了蓝参谋电话，他听连长说：“什么？你没找我？不可能，刚刚文书叫我，说你找我！”文书听连长这么一说：反而不敢远走了，他就在连部前面不远不近处，听连长说话。
“什么？我找你？我找你什么？”连长说：“我在洗澡，怎么找你？”
“什么、什么？连队挨批评，”连长说：“不服气？找你撒气？要么是通融通融不写检查？”
“你扯淡！我怎么窝囊了？我看我干得挺好，”连长发怒了，“你哪有个机关干部的样，还好意思说：战士入党是很严肃的，你总不能让我拿起人家的手，愣举起来、表示同意吧？”
“什么？这两个事不搅？各是各的，”连长说：“谁他妈‘###毛炒韭菜分不清谁是谁’了？你要不提这个事，我还真想不起来呢。你这样一说：这检讨我不写了，你做梦去吧。”
“什么？处分我？”连长说：“你一个副连级参谋，处分连长？你要是来不及上洗手间，就端起茶杯照照。”说完，连长愤然挂了电话……
于是，后来连长脸上就常有了忧伤，连队搞了十来天紧急集合，都是机关直接下来组织。最高规格的那次紧急集合，一个中校在警侦连灯光球场大声对全连训话，“彭铁钢，目无组织纪律，个人主义严重……公开顶撞团值班员，拒不承认错误……已违反了我军‘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原则，必须受到处理……”
讲话的人，是团政治处主任。
卓越的介入，让问题更复杂了，不但没帮上连长，反而给连长弄了个更重的处分。这让卓越心很难释怀。就是政治处主任亲自拉连队紧急集合那天，卓越悄悄找了二十三个新兵战友，写了一份材料，细说了连队打靶，到看电影迟到的经过。也写了连长善于组织训练，关心体贴战士等等……


十八、海上布雷⑴(2)
这一下，可了不得了！
团长、政委都亲自来拉连队的紧急集合了，还是在警侦连灯光球场，政委说：“这还了得？啊，一帮新兵都来干涉纪律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有多严重？说什么，为了维护《纪律条令》的严肃性，以机炮连全体新兵名义，请求团里不要给连长处分……啊，这材料写得水平很有高度嘛！几个新兵能写出这东西？啊？！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背后有人指使。这是什么搞法？这是资本主义军队，所谓的民主那套东西！本质上说：这是挟持‘民意’‘要挟’组织，我们的军队是民主集中制，不兴这一套破玩艺儿！机炮连连长彭铁钢之思想、作风、纪律都很成问题……我宣布：给机炮连连长彭铁钢同志，行政严重警告处分……”
连长探家之后，文书神秘地对大家说：那天回来后，连长哭了。指导员也气得够戗，劝连长向上级请求复议。连长说：“算了，认了。前段时间，老婆生孩子，本来要回去，怕连队训练不扎实……现在，我想回家休息了，对老婆也是个安慰、交代……”
指导员说：“行吧，兄弟，我理解……”
连长回去探家，连队就数指导员“大”了。“两巨头”都在，看不出谁特别的积极性，一旦只剩一个人，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就会像久无管理的菜地里的小草那样疯长起来。这现象，不能简单看作好事、坏事，很难说清的。
连长受处分，副连长也很伤心：是真伤心，为连队，也为连长。他的言论可以证实，他公开说：团里不公。但是，他从不在指导员面前说：也不会在马后虎等与指导员关系那个的战士面前说。可是，他竟然跟卓越说了，说得很详细、很慷慨。这既在卓越意料之中，又在卓越意料之外。
不过，对于连长探家一事，副连长是高兴的。他可以堂而皇之地上得连队舞台，行连长之职、表演一番了。
作为连副，其实最难，连长在，你什么都抢着干，会有人说你是“仕”欲代“将”。什么都不干，会有人说你是“相”，不蹅泥水、光绕圈子不干事。所以，大学生干部的副连长总结得很经典：副连长就是一匹“卧槽马”，有事了、碍事了，“将”让你出去，你就跳出去。没事了、完事了，“将”让你回来，你就回来“卧”着。
当过连队主官的，都有体会：两名主官相互补台，连队就好戏连台；两名主官相互拆台，连队和他们一起垮台。老出事的连队，十有###是主官精力用偏了，连队就那么点权力，争得你死我活的。连长说指导员不好，指导员说连长差劲，聪明的上级会在心里说：都不是好鸟！
可到了现实中，连长、指导员毕竟是活生生两个人，不可能什么都一致。常言说：处伙计如夫妻。就是两口子，也有烧火冒烟时。所以，连长指导员就得按规矩办，在规矩的问题上连长、指导员能默契百分之七十，连队就会呱呱叫。双方若能契合到百分之八十，连队就是标兵连队了。相反的，就可想而知。
一个连队，连长、指导员不合，副连长最难受——连长、指导员不太合，只算一般倒霉，天天过得微妙。连长、指导员太不合，副连长就倒大霉，天天得察言观色。跟一个走近了，另一个就不高兴。然而，他们间的“平衡木”很难走，稍有不慎，有坠落之险。也有傻瓜副连长，跟一方斗一方，肯定要栽跟头，摔得鼻青脸肿。
副连长很快从获得舞台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因为开始代行连长职权时，刚好是年度训练的关键时刻：即将展开专业训练。指导员是老大这倒不假，可他是政工干部，不懂专业训练。当然也不用为训练承担太多责任。这样，专业训练就必然落在了副连长头上。如果年度专业训练搞不好，全连不光彩，可责任却在副连长。
副连长天天在想，怎么把连队训练搞好、尤其想用些新方法，他分明感觉到训练方法太老套了。可是，用什么方式来改变？想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这让他有些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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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海上布雷⑴(3)
连长走之前交代过，“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难就难在你没经验。易就易在，你只要把班长抓住了，就水到渠成了。对他们来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老一套了。”
副连长没有表态，只是沉默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连长说：“你想按自己的思路搞搞新意思？那么，我告诉你，我当副连长时也这样。可我后来被他们改造了，习惯最终是会成自然，连队干部几乎只有顺应，没有能力改造这一切。”
“我没有什么想法，”副连长没想到连长如此锐利，他极力掩饰说：“连长总结出的经验非常好，我担心我无法忠实用好你的经验。如果是这样，责任就大了。”副连长其实只说了一半真心话，他不但表达了将尽量按连长的方法施训，同时也为可能的“走样”，埋下了伏笔。
“你比我聪明，”连长笑了笑，“话像海绵，弹性十足。我是提干的重实践，你是大学生重理性，不一样。”
“哪里啊，连长，”副连长急切地说：“我很佩服你，就拿轻武器射击来说，要不是你给‘光头’们补课，我们或许是倒数第一。可我们愣是得了第一。”　　 “不能这么说：任何东西都有规律，”连长说：“规律是可以被认识、利用，而不能违背的。”连长说着顿了住，挠了挠头、稍思、问道，“你刚说什么？哦，你说光头？”
副连长点点头。
“对了，你一说光头，我想起一个人来，”连长说：“一个新兵，他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些新思路，那家伙鬼着呢！纵然，他一身毛病。”
“谁？”副连长说：“卓越？”
“是的。”连长说：“这孩子，你把他带好，会有点用。”
“可……”副连长说：“他就一新兵蛋……他……又得罪那么多人，连指导员都讨厌他。”
“其实，你对指导员不了解，他太容易受影响……” 连长说：“譬如：战友情、老乡情等等，马后虎等他的几个老乡，再加上机关的几个老乡，喜欢在他面前叨叨。上次马后虎入党的事，我得罪了他们一帮。又过了不久，卓越党员转正时，就差一票没能转正，如果指导员举手了，卓越也就转正了。他是支部书记，却弃权了。你也知道，好几个党员也弃权了。这……你讨厌卓越？”
“这个事，我也认为指导员不对！”副连长说：“应该从大方向上看卓越，可是这事……哎，怎么说！？可能我们的看法接近些。你出差期间，连队迎接检查，让卓越出工差，填写连队要事日记。他竟然找理由，溜之大吉了，我当时也有看法。但是，我后来想了想，其实卓越是对的，这种品质挺可贵。有时候，我觉得我们都自叹弗如！就像那句老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考虑进退得失太多了，也就……”
“但从本质上讲，并不能说指导员多坏。不说他了。”连长说：“你要想搞搞新意思，不妨让新兵蛋子给你出出主意，我在的话，我也会。同时，你就是一根小绳子，要把他拴牢了，别出事！”
副连长点点头，连长转身上了火车……
到连部出公差，借故开溜那事，卓越心中也矛盾：毕竟首次公差，就“不良”记录，不是好事。可让卓越做假，他极不情愿，也是事实。他明明知道，入伍不几天的他，纵然不愿也无法改变之，正所谓：同乎所为心不愿，易乎所为力不足。这让他感到某种痛苦。
事情过后，卓越迷糊了好长时间。他清楚记得，那天他一回到训练场上，班长就问，“这么快就回来了？文书说：那边要几天呢，就完了？”
“哦，是这样的，”卓越的大脑飞转，他正在想完整、合理的搪塞之辞，应对危局，“他们说……陈斌……就够了，我……我报到部队晚，训练少……所以……”
“好吧，”班长笑笑，“能时时想到训练，好同志，啊，卓越！听口令：……”
“到！”卓越答。
“入列！”班长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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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海上布雷⑴(4)
“是！”卓越应声入列。
训练中，卓越会时不时想起“逃离连部”那茬儿来，可担心的事并未发生。这让卓越怪闷的，有这么个事搦在人手里，心里就悬起七上八下的吊桶了。
正规化检查结束了，指导员把上级检查组的赞许，一字不漏地传达下来：虽然由生产连队转为全训连队没多久，但从政治教育、训练成绩、日常制度、登记统计等方面综合看来，连队的作风是扎实过硬的……
末了，指导员还满怀感激地说：“之所以取得好成绩，跟我们长期落实教育、狠抓训练、打牢基础、锤炼作风分不开，跟全连队上下团结一心、全体官兵共同努力分不开……成绩归功于大家！我代表党支部，向全连战士表示感谢！并热切期望大家在党支部领导下，扎实工作、开拓进取、与时俱进、奋勇向前，为把我连建设成为全面过硬的先进连队而奋斗……”
迎检查后的一天下午，卓越正在菜地浇水——卓越也分了一垅菜地，在班长指导下种了豆角籽，半岛上充足的水汽滋润，炽热的阳光温暖。豆角籽没几天就拱出了嫩尖、细芽儿，舞蹈少女似的，微闭双眼、默思未来。
拱出地面的豆角苗，神秘、好奇地打量着三多塘，薄雾胧冥中的清晨它们总是顶着晶莹的“露珠”，折射出阳光的灿然，。它们见风就长，很快就长出叶子来，不久它们身下的土地上，就有了花花搭搭的小阴凉。又不多日，便长出三两条柔嫩的须子，很快就有了许多长须或左旋、或右旋，昂扬向上。
看着它们的生命姿态，卓越心里也时常感动，也很有些成就感——纵然，从另一个角度上思考，卓越对连队的农副业生产，颇有看法。可是，从生命或者说从培育生命的角度说：卓越从心底里喜欢它们。为它们的成长，感到愉悦。
那天，卓越浇完水坐在田埂边上，呆着那可爱的生命，愣愣遥思。卓越渐渐抬起头，他看见漫天斜阳，在天际绣出万紫千红，真巧手呢！——那绣品的色泽还在变化着，银灰——亮白——黄金，似水流、若林海、像鸟翔……
就那么坐着，卓越就仿佛听见了夕阳飘落的声响，仿佛听见了彩云游移的声音。那时，在低空中有蜻蜓漫飞，也有些蝶儿滑翔，青郁郁的草香、菜香一忽一忽和在菜地特有的粪土味中，扑人鼻息。那味道并不多臭，反让硬邦邦的军营多了人性的、柔性的、生活的气息……
“你在干吗？”一个声音突兀地锲入卓越的音画世界，把他唬的不轻。他听出是副连长，便立刻站起身来。站起的同时，他就想到了那个事。他心说：“终于到来了，清算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我已经等了许多天……”心里虽这么说着，可真面对副连长，还是难免紧张。
副连长已站在身边，卓越赶忙打了招呼，副连长正用莫测的眼光，打量得卓越颇不自在。卓越心里有点打鼓，在等待着副连长出招。可是，看了他半天，副连长什么也没说：这让卓越纳闷。最后，副连长竟坐下来，也示意卓越坐下。卓越想，看样子，他是四两棉花一张弓，准备慢慢弹了。
副连长点了支烟，淡淡的烟草味儿，随即搅进了菜地的气味里。副连长不说话，不时看卓越一眼，卓越发没底了。看着副连长面前的烟雾，卓越想：是不是他忘了那件事？如果是，他抽完烟，就会走了。
可是，副连长抽完了那支烟，还固执着没走。
卓越的希望落空了。
副连长还那样，不时地看看他，似有话说？！卓越想，他还记着呢！既如此，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卓越索性放下工具，站起来。他想，索性自己说起，也好主动些。
“小卓？”副连长起抬头，满脸疑惑地问，“有事？”
“是……”卓越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了，支吾着说了几个“是”，就哑了。那时，卓越的脸已红透，他在心里在说：“怎么回事？他怎么又装糊涂？”
“没什么事的话，”副连长说话，“你忙你的，我没事，随便转转、看看……”


十八、海上布雷⑴(5)
“哦，那好，”卓越终于如释重负地说：“那……我浇水去了？”说着，他转身又挑水去了。
其实，副连长想说那个事，可见了卓越后副连长突然想，悬在他心里，比说出来好。如果谈了，无论多严肃，算过去了。更何况，他不打算大动肝火。大学生入伍的副连长，理解卓越的某些看法，毕竟从看不惯、到看不见、到看得惯、到欣为之需要个过程，自己也一样。
话又说回来，让卓越忘不了，就随时能拿它说事儿。就像在海上布雷，布置妥当了，随时可引爆——副连长，不愧是理工科出身，你看算得多精道！他是“国防生”，毕业后经军校培训后任职基层，副连级排长、中尉军衔，一年多时间就改任副连长，说明他算是适应快的。
<b>　　注释</b>
⑴海上布雷：布雷分为布设地雷、水雷、空飘雷等，按布雷时机分，可分为预先布雷、机动布雷；按布雷手段分，可分为人工布雷、单兵布雷器布雷、机械布雷、火箭布雷、火炮布雷、飞机布雷、舰船布雷等。海上布雷是指，海军兵力在指定海域布设水雷的战斗行动，依据战况条件不同，一般分为诲上攻势布雷、海上防御布雷、海上机动布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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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战术⑴(1)
时间推移，了解加深，副连长竟越发喜欢卓越，让他自己都不太能理解，可他就这么着做了。绝然，他还是怀着某些禁忌，不太公开说卓越多好。因为，卓越正渐渐成为某个符号：正义而偏激、勇敢而孤单、正确而无助，如此等等。
可以说：在机炮连只要谁跟卓越关系好，就肯定有人看不惯，概说这也正常。有点像反恐战争中美国宣称：要么我们的盟友，要么我们的敌人。支持我们即盟友，不支持我们即敌人，支持我们的敌人，则不共戴天。当然，在连队不至于那么极端，可也一言难尽、微妙无比，颇费人思量。
共同课目训练完，很快就要分业训练了。步兵班战术训练，是连长探家前留下的尾巴，也是副连长代理主政的开头。其实，指导员也曾想展示一下，他让文书找来教材，看了大约三分之一，就激流勇退了。
指导员对副连长说：“本来嘛，虽是政工干部，我来组训也没问题，没吃过猪肉，能没见过猪走？但毕竟是政工干部，不能越俎代庖？我也考虑过，让其他几个排长上，可他们要是顶上去了，让你这个副连长……？”
“指导员，您是主官之一，当了主官肯定什么都懂喽！指导员组训，谁敢不服？”副连长听出了指导员话里的话，心想，连长不在我主持军事工作，是条令上赋予的职责，不是指导员的恩赐。于是副连长将军道，“排长组训也没什么，职务高低跟水平高低没有关系，是不是？再说了，开展群众性练兵，是落实军事民主的体现，是提高训练效率、确保训练质量、提高战斗力的重要途径，是我军从胜利走向胜利、战无不胜的法宝！”
副连长的话，把指导员说得只有讪笑了，满脸没意思。副连长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他心里有底了。那天，文书去武器库取教材，交给通信员送往指导员办公室。不一会儿，通信员就“自然而然”遇到了副连长，主动对副连长说了指导员要教材的事。
当时，副连长只哦一声、什么也没说：可他心里却重重地说：“他想全面抓起来？！指导员的舞台，还不够他表演？再说了，政治教育做得并不好，用柳宗元的话说‘觉无异能都’。干好自己的活，别抢种别人的地。枪是枪弹是弹，没弹的枪还不如烧火棍。”
文书、通信员都老兵了，长期在连队政治中心——连部——连队的“首都”工作，自然高度敏感。对不经意的细节关注、怀疑，成为某种素质。当然了，他们养成这个，也太那个啥了。可站在文书、通信员的角度，会认为必须那样。你要是想说点什么，他们一定会反问：“能怪我们？”
如果你反诘，“刘罗锅，就是刘罗锅。”
他们会告诉你，“我们又不是和珅！”
在通信员看来，副连长借教材是备课，连长不在连副备课，天经地义。指导员应借《纲要》、《政治教育一百问》什么的，指导员借战术教材，什么意思？所以，他应该告诉副连长，副连长从中破译出什么，就是他的事了。
那阵子，副连长一边研读教材，心里一边犯嘀咕。以至于，他把预案腹稿都打好了：一是步兵战术训练预案。二是应对指导员的战术预案。副连长每天看完书，躺床上想的就这两件事。有时，思维沿着某个点出发，就会像飞船入太空，只能遨游了去，直到筋疲力尽。以至于，十来天时间，副连长瘦了。
现在，指导员对他隐晦表明，他不打算组训。同时，又提醒并要挟他：我可以安排某排长，组织训练。也就是说：指导员在复杂的战术训练课前退缩了，大约是顾忌到砸锅了，没有面子、要担责任。所以，只能体面退出。另一方面，指导员想让副连长感激，给了他这个机会。很显然，指导员把这个当作资源了，而且把自己当作资源支配者。
但副连长知道，排长要组织好这次训练，并不容易。首先，名不正言不顺。再说，与几个排长竞争副连长，他是赢者。从工作、训练、威信综合看来，任何排长组织训练，都不可能。所以，副连长不感激指导员，他甚至觉得这小把戏，太小儿科了。


十九、战术⑴(2)
现在，谁来组训已不是问题。副连长一想起那天的指导员，心底就会有类成就感，雨后塘中的泡沫似的冒出来。后来，指导员说：“不管怎样，咱们兄弟，跟几个排长比，我还能不知远近？再说了，连长下一步情况不明……我又怎能不给你创造条件，让你……啊，是不是？”
“不过休假，有什么奇怪？”副连长把指导员的话听得明明白白，可他就是要装糊涂，这糊涂不能不装。指导员的话有问题，排长就是排长、副连长就是副连长，条令上写得清楚。这还不算，连队干部与排长们的关系到了这份上，连队算完了。副连长说：“作为副连长，我有责任在连长不在时，把连队的行政、军事工作做好！你放心？”
指导员没说话。
连队就是一台机器，各部件各司其职、各尽所能才行，任何部件出问题，就不正常了。再说，即使纯粹从为人角度看，指导员既然能跟我套近乎，也可以跟别人。这样，会形成一个可怕的人际关系圈：甲见了乙说丙坏话、见了丙说乙坏话，乙见了丙说甲坏话、见了甲说丙坏话，丙见了甲说乙坏话、见了乙说甲坏话……天成这样一个“八卦”，没头没尾、错综复杂的怪圈子，那会毁了连队。
说实话，副连长心里也又没有绝对把握，把战术课上好。他在上岗前短期培训时，已经发现班进攻、班防御战术课，内容过于老旧、过于教条、过于程式，与天天讲、时时讲、课课讲的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相去甚远。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一是这一课必须上，二是他想一改以往的授课方式，风险系数，可想而知。弄得好，则还罢了。弄不好，丢人打家伙是小事，上面怪罪下来，得不偿失。
副连长拿着写下的教案，静静看着……
（副连长的班战术教案）
课目：步兵班进攻战术
内容：１.步兵进攻战斗前的准备工作
２.步兵班长进攻战斗中的队形
３.善于跟进的实施方法
４.接近敌阵地后的战斗
目的：通过本课学习训练，使大家掌握班进攻战斗中的重要步骤、方法、使各班长、班副正确掌握班进攻战斗的组织指挥，使战士们掌握一定进攻战斗中的战术、技术。以其提高全连官兵在进攻战斗的全面素质，以适应未来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中的班进攻战斗。
方法：理论讲解，备课求教，组织练习，考核验收
时间：本周
地点：课堂，战术训练场
授课人：副连长
步兵班进攻战斗
（讲述）步兵班通常在排的编成内遂行战斗任务。进攻时，可担任突击队，也可担任预备队。必要时，也可能担任，开辟通路等任务。步兵班在进攻战斗中，由于兵员武器等编制限制，其进攻正面通常在50－70米间，此宽度同样受敌情、地形、任务等因素限制。班进攻战斗中，可能得到喷火器2－3具的支援。必要时，也可得到无坐力炮一门的加强，或者上级火炮、坦克的支援。
通常说来，班受领任务后，应及时做好以下工作：
（一）传达任务，做好战斗准备
首先,班长在受领任务之后，应迅速召集全班传达任务。传达的主要内容有：
敌情；
上级意图；
本班任务及得到的加强；
冲击出发阵地位置及运动路线……
（此处可起立、做示范，尤其是示教中）
班长传达任务之后，随即动员。注意开展军事民主，发动群众，群策群力，研究完成任务的方法。督促全班成员迅速检查武器、弹药、装具、器材以及伪装情况……　　
（二）迅速隐蔽接敌　　
班在接敌时，要特别注意利用有利地形，及敌火力中断、减弱、转移时机，尤其是敌火力被我火力压制、烟幕迷盲等有利时机，欺骗迷惑敌人，大胆迅速地集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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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战术⑴(3)
班战斗队形，根据敌情、地形、任务等，通常分为：
1．一（二）路队形：其使用，通常在距敌较远、地形较隐蔽、敌火力威胁小、狭窄地带通行时采用。其口令：“距离（或间隔）X步，成一（二）路，跟我来！”班（组）长向目标前进，各小组（即战士），按规定距离，依次跟进。
2．一字队形：其使用，一般在开阔地、密集火力区、向敌冲击时。其口令：“目标（方向）XX处，以X组为准，成一字队形——（向左、或向右）散开”。基准组听到口令后，向目标方向前进，其余组（战士）向目标方向两侧或一侧，散开前进。
3．三角队形：其使用，通常在通过开阔地、密集火力区、向敌冲击时。其口令：“目标（方向）XX处，以X 组为准，成前（后）三角队形——散开”……
4．梯形队形：其使用，通常在翼侧有敌情顾虑时。其口令：“目标（方向）XX处，以XX组为准，成左（右）梯形——散开”
下略……
副连长拿着自己的教案看了又看、又看了看，从头到尾，从尾到头，没看出什么不同来，老生常谈，了无新意。他心里知道，他需要跟谁商量商量，找一找有新意的点。可他也非常清楚，排长们是不能找的，怕被耻笑。找班长们，他们学的全是那一套。想来想去，找不出个合适人。坐在桌前的副连长，莫名其妙闲叹了一声……
连长回家前的话，在他耳畔幻响起来，“一个新兵，他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些新思路，那家伙鬼着呢！纵然，他一身毛病……” 我堂堂一个副连长，难道还要去求教一个新兵蛋？是啊，岂不更没面子？副连长闷想着，眼前就出现了卓越的影子……
卓越的影子影影绰绰、时隐时现的晃动在副连长心里，副连长闷闷地想：这个卓越，也实在太……
傲气？
不是，卓越在连队见到上上下下，也没多傲慢、多不可一世。相反，他也会恭恭敬敬对待班长和“班长级”老兵，对连队干部也毕恭毕敬。也没比任何人少干活，即使他身体并不强壮，也从没在“活”前畏惧、退缩过，这对于男人、军人来说，就是好品性了。
不过，要说卓越“可爱”，就要说他对军事的了解了。他总有不同的视角、认识和见解。早期，副连长也认为，不过是个读了几本军事书的“发烧友”，没想到卓越是个“超级发烧友”。战友们也会把些情况告诉他，诸如：卓越在读《毛泽东军事著作》，他能够大段背诵《论持久战》、《中国苦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他能够把《孙子兵法》从头背到尾，他能够坐在床上指挥一场演习，如此等等。
那一次，是一次训练间隙，一大帮兵带着训练场上的疲惫坐下来，不知是马后虎还是谁提起了话头，话题很快转入世界上最勇猛的军队是谁。新兵虽新却非常爱国，一个个都说是我军。老兵们因为老、见识广了，争论就厉害。
有人说美军。
立刻有人反对说：美军强大而不义。
又有人说俄军。
又有人提出异议说：北极熊正在残喘着，温习昔日荣光。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这时，卓越说：我最佩服以色列军队。以马后虎为首的老兵，群起而攻之。他们说：以色列那小国家，也就是在中东的小国、穷国、弱国间折腾，怎么会在全球挂上号？
“你们的概念，有重要错误，一是全球最富裕的国家多在中东，石油资源丰富使他们富得流油。”卓越针锋相对地驳斥，“二是埃及、伊朗、伊拉克等国不是小国、弱国。可是以色列，愣做到了常胜不败？且屡屡在初战失利时，重振旗鼓、反败为胜！还不勇猛？”
“那是美国军援的结果，”马后虎说：“光以色列人，试试看？”
“我们都学过唯物辩证法，该明白外援毕竟是外因，”卓越不文不火地说：“以色列人，才是最决定性的。以色列军队的素质，世界一流。犹太民族的聪明，自不必说：他们还有与生俱来、浸入骨髓的夹缝中求生的忧患意识，这些铸就了坚强的意志。可心说：他们的勇猛、智慧、果敢、坚韧，借一句小品语言说：那是相当值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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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战术⑴(4)
“我不服气，”马后虎要来劲了，他面部表情有点异样，声调也高起来。一般来说，马后虎被人驳倒后这是常态，然后就要扣帽子了。果然，马后虎说：“副连长，你看看，他相当崇洋媚外啊！”马后虎之所以“挂”上副连长，是想跟副连长摽成“统一战线”，副连长如果赞同他，卓越的份量就对冲了。
可是，马后虎没想到自己的“热脸”，贴了副连长的“凉屁股”，副连长根本没买他“面子”。而且，从副连长的表情来看，他不悦于马后虎的居高临下。可是，副连长就是副连长，他说出的话颇有国际外交风韵，“就是说着玩，争论长见识，老兵当然见多识广。”然后，副连长又说：“卓越，接着讲。” 副连长的手法颇似一个汽车司机，他明明打着左转向灯，却实施了右转弯。也就是这时，马后虎才迷瞪过来，副连长是用“高帽子”，封了他的嘴。
“以色列军至少有以下优势：素质，敢于、善于进攻，军事技术，长于机动，信息决策，”卓越娓娓说道，“基于以上，以色列军队的作战特征如下：以攻为守，决不消极防御。剑走偏锋，善于奇袭取胜。长于机动，出敌不意制敌。重视结构优化，使技术、谋略、结构优势相辅相成。重视情报工作，实行科学、快速的决策，果断、坚决实施。”
马后虎等老兵油子听傻了……
即便在训练场上，卓越瘦削的身躯与猛龙过江的精神也反差极大，让人佩服、疑惑。甚至，于副连长听老兵黄绍清说过一个故事。黄绍清信誓旦旦、赌咒骂娘、拍胸打肚地说：绝对真的……
海边景色很美，海浪一波波涌向沙滩，卷起层层浪花。蓝湛湛的天，蓝莹莹的海，放眼远望，海仰望着天，天拥抱着海，分不清哪儿是天、哪儿是海，海阔至天涯，天降到海面，海天相接处，是浓浓的蓝。
海边上是一顶顶帐篷式更衣室，许多靓妹帅哥嘁喳说笑，悠悠的海浪声和悠扬的汽笛声，在咸湿空气中回荡……
“抢东西了！抢东西了！”一个女人大声叫喊，声音尖厉。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飞奔过来，卓越很快反应过来，迅即向那人奔去……
卓越拦住了他，那家伙狠狠冲向卓越，卓越一纵身，箭一样向左前跃去。那家伙扑空了，惯性使他难以停下，等他发现卓越在身后时，他以为找到了生路，便加速冲去。
卓越在二米多远的地方单脚着地，反向用力，弹跳起来，准确向那家伙跃去。他甩开膀子，迈开大步，一步快似一步加速，在那家伙身后一米多处，卓越腾空而起，两只脚在空中交错……
那家伙回头看见两只迷彩鞋，像两把乌青大刀般逼近他，他开始呼吸急促目涌惊惧……他的脖子两侧先后各挨了一脚，脖子被紧紧别住，他“蹬蹬蹬”向右前方跑去，步法错乱，踉踉跄跄……
终于，那家伙扑腾一声栽倒了！
卓越在那人右前方约三米处侧倒，落地间双手合力把自己弹起来，跃进——向那家伙突击，跃进——他双脚已踏住他的脊背——他把那人左手越过左膀向后拉，找到他的右手沿脊背向上拉，腾出右手来用尖峭的肘，朝那人脊椎骨右侧狠敲了一下，那家伙便爬着不动了。
卓越迅即用右手解开鞋上的蝴蝶结，“哧啦啦”抽出鞋带，把鞋带一端系在那人左拇指，把另一端拉紧系在他右手拇指上……
阳光照亮了卓越瘦削秀气的脸，海风轻抚过他的黑短发，卓越拿起那个包递给那个被抢的游客，人群里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
赶来的公安，把那家伙带走了……
卓越可高兴了，他就在沙滩之上开始了一连串空翻，在银色沙滩上，他像一只快速滚动的圆环，像一朵汹涌波涛上的浪花……
“妈的，黄绍清，你老兵了，你别瞎说啵！？”副连长疑惑地问，“如果这是真的，不说立二等功，三等功是可以的。”
“副连长，我啥时说过瞎话？！”黄绍清说：“我就在场，亲眼目睹，还能有假？派出所的人，让他留下地址，要给单位来函。可卓越个‘协会’的，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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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战术⑴(5)
“那你为什么不说？”副连长问。
“他不让，”黄绍清说：“他说：这必须是烂到肚里的秘密，我答应了。”
“哦，这家伙真怪！”副连长说。
是的，卓越真是够怪。思维、行为都超乎常人的经验和想像，这些把卓越弄成了“独行侠”。有些事情，卓越有着非一般的坚定，义无反顾，一条道上走到黑！每当卓越要为一些事挺身而出，连队总有人在悄悄为他鼓劲、呐喊，也有人为之担心。可也同样有人，由衷讨厌之、恐惧之。是的，卓越性格的某些方面、某些时候，在有些人看来，是可怕的。副连长知道，自己内心，有时也有点那个啥。
可是，副连长也清晰记得，自己曾质问自己：“难道，卓越这种品质不可贵？！”然后，他告诉自己：“说实话，这年头，这种人少了！”
那么，卓越在副连长心中，到底是个什么人？或者说：副连长究竟给卓越怎样的评判？副连长想了又想，没想清楚。这个问题挺复杂，副连长有个概略说法：“有文化的二杆子”。
可“二杆子”仿有贬意了，副连长想给个高雅点的，又有困难，只能维持原判。古往今来，满腹经纶好办，当“二杆子”也不难，又有文化又二杆子，就难了。想着、想着，副连长心里荒长起几分羡慕、赞赏和说不清的感觉来。副连长心中想着，卓越的影子就在幻觉中越来越烁了……
<b>　　注释</b>
⑴战术：进行战斗的方法。包括战斗基本原则以及兵力布署、战斗指挥、协同动作、战斗行动的方法、保障措施等。


二十、群众性练兵⑴(1)
一个战士提着塑料袋子从不远处走过，是一个高挑纤弱的身影，隐约能看出袋子里花花绿绿的洗衣粉、牙膏来。
卓越？
是，是卓越。
“卓越，卓越，”卓越已过了连部快到排房墙角了，忽听见有人喊他，他回过头来四下张望，却没见人影。正纳闷间，他看见副连长出了房门，正对招着手。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想了想，大步流星走过去。在那段短短的路上，卓越心里开始忽悠地想：副连长找我，还为了上次溜号？可是，这么久了，怎么……？
直到坐下来，两个人就进攻、防御天马行空海聊起来，卓越才知道不是那回事。“简单说吧，我想与你聊聊关于进攻、防御，”副连长说：“直言不讳地告诉你，连长探家，今年的班战术由我授课、组训，我不想按照以前的教法、训法施训，想搞点新意思，想跟你聊聊。你不会介意、保守吧？！”
“哦，是这样啊，”副连长单刀直入的开场，让卓越多少有些讶异，他稍稍想了想说：“不过我必须说：充其量也只是坐而论道、纸上谈兵，用你们的话说：我解放裤衩都没白呢。”
“哟嗬，”副连长笑了，“卓越同志也谦虚了？”
“副连长同志，”卓越也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说：“问题在于，我们的卓越同志从来就没骄傲过，卓越同志的骄傲，无非是被别人贴的标签罢了。”
“就你刚刚的回话听来，连我也只能认定，那就是傲气！”说着，副连长神秘地笑笑，然后拱手说：“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想听听，你对进攻、防御的见解，肯其赐教否？”
“副连长言重了，”卓越见副连长在故意活跃气氛，于是也拱拱手说：“赐教实不敢当，清谈甚是惬意。那么，先谈进攻？先谈防御？”
“兼而谈之。”副连长问，“进攻，防御，孰更优？”
“这个，谁也无法说清，因地而宜、因时而宜，”卓越说：“不过，普鲁士军事家卡尔·冯·克劳塞维茨认为：‘防御是比进攻强的一种作战形式’。他说：‘极有利于取得胜利的只有三个因素：出敌不意、地利和多面攻击……进攻只能利用第一和第三两个因素的一小部分，而防御者则可以利用这两个因素的大部分和第二个因素的全部…… 进攻者比防御者容易包围对方的全部军队和切断它们的退路，因为防御者处于驻止状态，而进攻者是针对防御者的这种状态进行运动的……防御者比进攻者更容易进行多面攻击……’这，当然是普遍情况，具体到战争中就Ｎ复杂了。”
“这个我知道，我们是从班战术开始，奢侈着展开讨论的，”副连长问，“你能否收缩范围，对进攻、防御在战术范畴作个比较？”
“克劳塞维茨认为：‘防御者充分利用地利，是很明显的。防御者所以能够通过各种猛烈程度和各种样式的袭击在出敌不意方面占有优势，是因为进攻者必须在道路上行进，因而很容易被侦察……实际上，人们所以轻视防御，是由于时代变迁，某种防御方法过时了……’”卓越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克氏还认为，作战双方的状态是变动不居的，因而他又说：‘防御者设法以河流、深谷和山岭作掩护，又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直到进攻者变得十分机动，十分灵活……防御者才又失去优势……防御者就把正面配置得越来越宽，这必然使进攻者想出了另一个办法，即把兵力集中在几个点上，突破对方纵深不大的阵地。于是进攻者第三次取得优势，而防御者则不得不再次改变……但是地形有利于防御却永远是肯定无疑的……’我也认为，飞机、导弹等武器参战，让情况发生了变化。”
“那么，都发生了什么变化?”副连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正是我所关心的，我们生活在现代，战争却在未来。”
“这个事，不好一下说清楚，”卓越一边思考着说：“我没有参加过战争，这让我对许多问题只有朦胧概念。整体感觉是，防御中所谓的待机之利，正被越来越多的高技术装备，打成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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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群众性练兵⑴(2)
“详细点呢！”副连长说：不知什么时候副连长已拿起一支笔，与卓越聊着一边记着什么，“你是说：兵力机动变成了火力机动，由于火力射程延伸，‘机动’也变成了原地、轻松的事了？！”
“是的。军事家都重视以逸待劳，这正是防御优势所在。可以往的战争节奏慢、进攻方机动速度低。未来战争中，高技术装备将彻底颠覆以往的理论……”卓越一边想，一边缓缓说：“过去，攻击方往往要长途跋涉、奔袭，防御方准备时间充分。未来战争中车辆、飞机、飞行器加入，机动速度提高，打击精度越来越高，打击距离越来越远，火力机动完全可替代兵力机动。伊战中，来自科威特、沙特阿拉伯的导弹，来自航母战斗群的导弹，来自在美国本土的战略轰炸机的导弹，在不同时间内同样命中目标，已证明了这一点。” 卓越稍顿了顿、想了想又说：“在未来战争中，信息空间、电磁空间、网络空间，将成为新的战争空间，进攻方随时开展攻击，无形的信息流速达30万公里／秒。那么，守方还有什么待机之利？怎么以逸待劳？”
“很好，”副连长说：“你继续说：尤其可就机动问题说说，我很感兴趣。”
“关于机动的论述已多如牛毛，关于信息化战争中的机动问题，美国的罗伯特·H·斯格尔思⑵论述‘红’、‘蓝’对抗时说：‘战场上信息优势将极大增强机动速度。信息与机动的结合使机动部队能够运用伏击行动打击那种几乎依然采用传统装备的部队……以较小的编组按照指令用最快的速度机动，直接打击分散的红军分队……’”卓越侃侃说道，“他说的‘不对称反应’也很有意义，‘ 凭借不对称反应来抵消对方优势……红军进入复杂地带 ——城市、郊区，并在某些情况下进入森林和山区，通过运用电子战和电子欺骗等有限的信息战能力迟滞蓝军的机动。虽然红军失败了，但是它的不对称反应还是部分地获得了成功：……降低了蓝军精确性，延缓了蓝军作战速度，并极大地增加了蓝军损失……’”
“弱守强攻，是乃公理。防御，从来被认为是被迫、暂时、被动、辅助的形式。高技术条件下，防御理论将会质变。因此，对于防御本质需要一次新的辩证认识，”副连长停下手中的笔说：“防御战，虽形式被动，但起初的被动，为的是最终的主动。‘防御战能够在被动的形式中具有主动地位的内容，是能够从形式上的被动阶段转入形式上、内容上的主动阶段的。’毛主席他人家说得好！”
“我的感觉是，防御战虽然整体是防御，却不能防御中无进攻。毛主席在《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中说：‘革命和革命战争是进攻的，但也有防御和后退……为了进攻而防御，为了前进而后退……’”卓越说：“侦察监视、指挥控制、战场机动、火力打击技术的发展，让防御战呈现出诸多变化，原有的优势在消失，新优势也在显现。如果把优长结合起来，转换迅速、娴熟运用，就能赢。”
“很好，”副连长说：“卓越，我们是否谈谈具体的，我们连队今年的班战术训练，你给参谋参谋？”
“这个，副连长啊，你饶了我吧。”卓越说：“我新兵蛋子一个，既没有吃过猪肉，也没有见过猪走，我能出什么主意？”
“怎么了？”副连长说：“又学谦虚？这样吧，就说说假如你来组训，你会怎么办？”
“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打开贮藏室，取我的电脑，”卓越用诡谲的笑眼看着副连长，等待反应，“我是说：那样我会从容些，许多整出的想法，在电脑里。”
“好，”副连长笑笑说。
卓越从包中取出电脑，打开锁扣、插上电源、摁下开关、屏幕渐亮，两只漂亮的小狗，一前一后、一大一小、慈眉善目地笑在屏幕上。点击界面中“我的文档”，打开“训练笔记”的文件夹，选定点击“进攻·防御”文档，屏幕上闪烁着文件正开之际，卓越问，“副连长，听真话还是假话？”


二十、群众性练兵⑴(3)
卓越突然莫名其妙的问，让副连长一愣怔，“这还用说：肯定听真话。”副连长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若有得罪，还请见谅。”说完，卓越娓娓道来：若我来组训，就会首先补训单兵技能，恕我直言：我们的训练太假了，训练与实战严重脱节。虽然和平年代无法真做出战争，但尽可能逼真非常必要，否则就失去了训练的意义。我想了想，大约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要补训高技术侦察课。
我感觉，战士们在这方面很欠缺，少了这块知识，就不知道未来战场上怎么发现敌人和敌人怎么发现我们，肯定要吃大亏。
“知”是《孙子兵法》中一个重要概念，“知”也是《孙子兵法》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字之一。我举例说明：孙子在《地形》篇中说：“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敌之不可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胜之半也。故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故曰：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不穷。”简单说：“知”就涵盖了侦察、反侦察，或者说“知”在很大程度上与侦察、反侦察有关。
如果一定要找出差别，充其量只是现代侦察技术超越了传统，高技术侦察，使侦察成为作战直接支援力量，在一定时期、一定条件下甚至可说：它就是战斗力。一名美国职业军人说：“如果比对手更了解战场，那么我们一定能赢。” 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副主席欧文斯上将，更毫不掩饰地说：“目前我国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可以看到一个很大的战场，这个战场的边长可能就有３００公里，也可能是整个朝鲜、伊拉克的面积。我们可以了解这个国家所发生的一切：……装甲运兵车正在集结……分辨出它是Ｔ—８０坦克，还是一辆５吨卡车……”
高技术条件下的未来战争中，侦察不仅能在地面上进行，也在空中、海上、水下、天上、太空中实施，也能用目视和光学手段进行侦察，还能用声频、微波、红外等手段进行侦察。美军先进的微光夜视仪，能在星光下发现１２０米处竖立的直径０．１５米的竹竿。ＴＲ—１Ａ高空侦察机飞行高度２１６００米，续航时间１２小时，可拍摄１６０公里以外的图像，分辨率０．７米，随时将图片发回指挥所。
我认为，这些都是大家必须知道的，必须补。不能走马观花、泛泛而谈就完了。充分了解这些，是树立敌情观念的基础，然后扎实补训掩蔽、隐蔽、伪装。掩蔽针对火力而言，隐蔽针对观察而言。在未来战争中不能隐蔽、掩蔽自己，就会成为“活靶子”。学会利用自然或人工物质伪装人员、装备、阵地，才能有效保存自己，有效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因此，必须学会用树干、树墩、沟壑和洞穴，洼地、战壕、墙、碎石、弹坑，实施伪装。话说着像“过家家”，其实学问大了去了。比如，运动中规避敌火力，利用遮蔽物、沟壑、冲沟、墙、树林实施隐蔽、掩蔽，实施灯光、噪声、运动管制等……
再就是补训单兵战术。
我细读过北约军队的《单兵战术教材》，凭着兴趣与我们的单兵战术进行了比较。我军在行进中，一般单手提护木，持枪前进。卧倒时，左腿屈曲，左手扶地。出枪过程是，身体伏地的同时，迅速出枪、瞄准。北约军队，一般是双手端枪前进。遇情况，即双膝跪地，膝内侧先着地，顺势出枪。
简言之，卧倒速度我军占优势，从直立直接卧倒，一步到位。但是，出枪速度可能就不占优势，北约军队习惯双手持枪，卧倒时已在瞄准。我军的卧倒动作，干净利落，但易伤手、肘、膝，特别是正全速前冲，猛然卧倒，遇石子、玻璃碴就会受伤。而他们膝内侧着地、跪倒、卧倒，要容易些。我建议，把两者都练一下，相互交叉着，用不同方法对抗，有助于开阔视野。
然后才是班进攻、防御战术。


二十、群众性练兵⑴(4)
我还没有参训过，但连长带班长们备课示教时，我悄悄坐看过，感觉是：太假！而且，对马后虎及许多班长来说，就是背往年教案。尤其是在传达规定任务环节，他们都是“克隆”的。这种搞法指挥战斗，很成问题。
更要命的是，示教中没有显示：防敌综合侦察、防敌精确打击、防敌核武化学武器袭击。另外，从战术角度讲，战斗类型只有进攻战斗、防御。但是根据展开空间、地形、天候以及参加战斗的军种、兵种等条件，可以分为地面战斗、海上战斗、空中战斗；一般地形、气候条件下战斗、特殊地形、气候条件下的战斗；有昼间战斗、夜间战斗；有单一兵种战斗、诸军种兵种合同战斗。
单进攻战斗，就分为对防御敌的进攻战斗、对驻止敌的进攻战斗、对运动敌的进攻战斗。其中，对防御敌的进攻战斗，又分为对野战阵地防御敌的进攻战斗、对仓促防御敌的进攻战斗、对坚固阵地防御敌的进攻战斗；对驻止敌的进攻战斗，又可分为袭击战斗、破袭战斗；对运动敌的进攻战斗，有游击战斗、遭遇战斗、追击战斗。如果再加上根据地形、天候等条件，又会分为登陆战斗、渡江河战斗、城市战斗、山地战斗、荒漠草原战斗、水网稻田地战斗、热带山岳丛林战斗、高寒地战斗以、夜间战斗。
根据我军可能的威胁，登陆作战可能性更大。作战中，抗登陆方为阻碍、迟滞、破坏登陆方的登陆行动，必然会集结优势的海、空军力量和电子干扰部队组成立体###的抗登陆防御体系。我军面临强行渡海、背水攻坚、敌前登陆等特点，而整个作战过程中，登陆兵团、登陆舰艇集结，海上航渡、换乘，尤其是抢占滩头、突击上陆，夺取、巩固登陆场等环节，会异常惨苦。
一个步兵班，如何参与重点突击方向上的抢滩登陆，如何参与敌滩头防御阵地破障，如何参与巩固扩大登陆场，如何参与肃清骚扰残敌……这些，都应是训练重点。
半岛三面濒海，何不针对性训练？何不展开真正的群众性练兵？
正因为在未来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中，谁也不敢肯定地说：一定是哪一种或哪几种战斗。所以才要尽可能多的训练多种情况。
恕我大胆：我们的战术训练偏训、漏训太严重，没有贴近实战。这样训出的班长，未来战场上肯定瞎指挥，这样的班长带出的兵，肯定会打乱仗！
“好一个针对性训练、群众性练兵！好，太好了！”副连长一边说着，就笑出声来……
<b>　　注释</b>
⑴群众性练兵：部队、分队中开展的群策群力、能者为师、互教互学的军事训练活动，是我军重要的传统练兵方法之一。
⑵罗伯特·H·斯格尔思：1944年8月5日出生于美国佛罗里达州的盖恩斯维尔。1966年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并被任命为野战部队炮兵部队军官。他先后获得杜克大学历史学硕士和博士学位。曾经在陆军的各种指挥和参谋岗位上任职，先后在四个炮兵连（两个在德国、两个在越南）任连长，在韩国担任炮兵营长，在俄克拉何马州西尔堡的美国陆军野战炮兵训练中心担任主任，还担任过美国陆军第八集团军第二步兵师的副师长。1997年8月，任美国陆军军事学院第44任院长。


二十一、报告⑴(1)
新兵共同课目训练结束，由于结业考核成绩优异，给卓越报了嘉奖。当时，连队的要求就两项：一是训练成绩，二是现实表现。连队让各班上报受奖名单，马后虎恰好出公差了。于是，李文杰衡量两三，想当然认为：只能是卓越了。
李文杰没想到班长回来后，对这个事颇有看法。班长说：“班副啊，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事你我总得商量一下吧，至少是个相互尊重嘛！对不对？更要命的是，你不全面衡量，草率报了卓越，这会伤了班里其他同志的积极性。”
班副说：“按照连队的两项条件，卓越是最符合的。第一条是硬指标、第二条是虚的，卓越训练成绩总评优秀，全连新兵排第三名，全连所有人，也排第六。那份成绩表，就在黑板报上，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大家都会掂量自己的，又怎么伤了别人的积极性？”
班长说：“班副啊，副班长虽然不是多大个官，但毕竟算官了。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打官腔。可是，既然班副是个官，你就得有官样子，该负起官责任。作为连队管理层的一员，你怎么能说第二条是虚的呢？”
班副说：“你说它不是虚的，又怎么衡量？”
班长说：“话不是这么说。一个人的工作表现，是由众多表现构筑出来的，如责任心、工作态度、团结同志、礼节礼貌，等等、等等。就拿我们班来说，邓钜伦就比卓越的现实表现好，给人的感觉几乎完美。训练比卓越稍逊，但工作干劲不比卓越差。更可贵的是，他非常尊重老同志，没让任何人不舒服。是不是，班副？”说完，班长把手伸进裤袋，摸出一包“芙蓉王”来，“当”的一声脆响，一把金色“小刀”竖在了班长面前，活灵活现的兔耳朵炫耀在火机侧面……
停顿了好一会儿，班副才说道，“你的意思？”
班长略微沉吟着思忖了一会儿，然后笑呵呵地说：“班长、班副虽然说一正一副，其实是同级，你报都报了，我还能说什么？”
班副心里长长出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后来，李文杰就跟卓越说了，说给他报了营嘉奖。卓越笑笑说：“身外之物，有很好、没有也好。连队不是‘好莱坞’，班里也非‘名利场’。你说这个干吗？想让我感谢你？”
“你这个屌人，我是施恩图报者？”班副说：“只不过告诉你罢了。”
可最终宣布时没有卓越，连嘉奖都没有。班副很诧异，就跑去问文书，文书是他老乡，也就无所隐讳地说：“本来有的，报告都打印好了，可你们班长不同意，来找了连长、指导员，害得我又打了一遍。”
班副没敢告诉卓越。
奇怪的是，宣布之后，班副怕卓越有想法，特意找他聊天，可他能感觉到的是，卓越对这个真没在乎。他们从炮库回到连队时，许多新兵都在IC电话亭下打电话，四五个透明玻璃钢的小亭子下，都站着体态、表情各异的战士，还有些战士则站在边上，或懒散或焦急地排队等待。
以前的“军营谚语”说：“新兵信多，老兵病多”。现在，谁还写信？电话多方便，按好号码，一下就得。可是，按照卓越的说法，电话也有局限，挂了电话，出了话亭，幸福瞬间消散，心里空荡荡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书信的感觉就大不一样，可以站在田间看、蹲在地头看、躺在床上看、坐在桌边看，心里有了微微的思念，就可以随时拿出来，它传递的情感，永恒保存，便于温习。
卓越是连队少有的写信人之一，且用毛笔写信，仿佛活在古代。可是，他也同时使用比电话还前卫的通联方式：“伊妹儿”。他常常把拍下的照片啊什么的发给同学和朋友，或用“伊妹儿”讨论某些问题。
白牡丹给卓越的纸质回信，引发了马后虎的联想，演变成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最终，他与白牡丹的联系方式，采用了对马后虎来说保密系数最高的“伊妹儿”。因为，马后虎只马马虎虎知道“伊妹儿”是个与电脑有关什么玩艺儿，但究竟是怎么写、怎么发、怎么收、怎么回事，跟班里的全面工作没有关系：班长的主要职责是抓班里的全面工作，也就懒得管“伊妹儿”的事了。


二十一、报告⑴(2)
他凭什么管天管地管人屙尿放屁？“公民有通信自由”，是宪法赋予的基本权益，不是任何人可干涉的。不要说是班长了，就是比班长大一百倍的官，也无权剥夺人的通信自由。卓越在私下里说过，这是他对自己的唯一妥协。要是依着脾气，就非得跟白牡丹纸质通信。甚至，有可能让战友传阅，以分享书信往来的快乐。当然，怪不道德的，对人家不敬且伤害。
连队是不可以天天、随便上网的，涉及保密，马虎不得。卓越一到连队，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就被“统一保管”了，其实就是不给用了。连队还有两个战友也带了电脑，他们共同努力交涉，最终达成协议：每个月中第二个和最后一个星期天上午，在文书监督下，可以使用。私下里，他们把那两天称为：“网日”。
在上个“网日”，他收到了白牡丹的“伊妹儿”，白牡丹在“伊妹儿”中说：我从小长在军营边，各种各样的“兵”见得多了，可像你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不客气地说：你的形象在我心中具有唯一性——我说的是真话，不许笑话，不许想歪，听见没？之所以你会那样地顽固在我心里，大约是因为我觉得你怪怪的，并不是你长了三头六臂、有多大本事、多么能耐。这一点，我必须说清，以免误解。
说实话，从你去“桂柳小吃”吃螺蛳粉，我认识了你，你就成了我心中的谜，我想不明白你。而且，越想就越想不明白，越想不明白就越想想明白，越想就越想不明白，想煞、苦煞！
我听你们班长说过，“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当了兵后悔三年。”他说：自己什么也没得到。他那么“精”的人，都那样感慨，而你，放弃了大学学业、即将到手的学位，来到三多塘，当一列兵，悔否？
卓越当即回说：我的形象，干吗会在你心中唯一性？我又笑你什么、想歪什么、误解什么？你的话，莫名其妙了,请警惕。
关于想明白我的问题，我觉得你必将徒劳。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是多明白自己，何况你？连你自己都不是多明白你自己，何况我？再说，你干吗要想明白我？一点意义都没有。
关于当兵悔否，我告诉你：真的男子汉的字典中，没有“悔”这个字。我们班长说的话，应该改为‘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当了兵一辈子不后悔！’当然，就你“姐夫（他自以为是的）”言，说出那话，也在情理……
那天，卓越本来准备到连部，在文书监督下到网上溜溜的，可他刚走到连部门口的龙眼树下，集合哨声就响了起来，他只得匆匆回去。
副连长正紧急整队、清查人数，然后向一便装者报告，新兵们这才知是师长来了。可是，谁也不知师长为何来连队。常言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关于三多塘里新兵卓越的“协会故事”不胫而走，终于在某次饭桌上，传进了师长耳朵。师长当时没吭声，只是在心里说：找时间会会他！
可作为一师之长，工作比树叶还稠！一忙起来，也就忘了这茬儿。那天师长从海南参加一个现场会回来，“丰田霸道－3400”从轮渡上开下来，上了省道。一条算不上笔直，也算不上平坦的大路，丘陵地带总有沟壑山岭要绕，只有顺着高高低低的地势，才能最省事的把路修得更远。
师长的0001号车，在公路上驰得飞快。因为师长要抽烟，就摁下了扶手边的电动按钮，均匀的、微微的电机声伴着玻璃、橡胶的摩擦声，右前电动窗被打开了，轮胎与沥清摩擦的尖利声响，呼呼灌进车厢内。那声音让人不舒服，师长只得丢了烟，关了窗户。
他透过茶褐色的窗纸，看着将要春节时半岛上的荒凉景象。每一天都乍阴还晴，懒洋洋的太阳、灰沉沉的天，暧昧得很。树木倒还绿，可绿得疲惫，若熬了通宵的老者，血气不彰的脸色。曾经无涯的葱葱蔗林，被冬“收”了起来，裸出无垠的红土。
汽车在飞奔，掠过车翼的风声和轮胎摩擦声依然尖厉，不知不觉中汽车已过了客路、城月、岭北——一刹那间，车过了岭北路口。路边农家晾在房外的衣服中，有夹杂着未缀军种符号的迷彩服、冬训服——三多塘——992团——那些新兵——那个新兵——他叫什么——卓越，对，是的。是的，叫卓越！


二十一、报告⑴(3)
师长用右手，从右至左划拉了一个大圆圈，司机立刻明白是要掉头回来。为了慎重起见，司机问，“调头？”
师长的眼打矇了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司机减速、靠向右边、从后视镜观察，情况不错、也没有车，于是他边踩刹车边向左打轮，车切上了对面车道。
“往三多塘。”师长说。
司机有力平稳缓踩油门，“丰田霸道”圆润加速，朝三多塘奔去……
就这样师长到了三多塘。
说实话，谁也不知道师长去三多塘，竟是会一会新兵卓越。当然，连师长也没想到，会喜欢上这个小新兵。当然，事情的发展，是师长更没想到的。
大家知道是师长了，其认真、紧张可想而知。战士们列队竦立，伸颈掂脚，形似抻脖之鹤。干部们腚沟收缩，骨骼挺直，经络紧绷。副连长报告不过几十秒钟，可愣是把他累出一身汗，额头上的汗珠，秋晨的露水似的。副连长报告完，直挺挺站在边上，仔细些能看出他的腿在微颤，大约腿绷得太紧，神经管不了肌肉了。
师长像踞坐的狮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眼睛瞪得溜圆，神情严肃庄重，眼神中电光闪烁，眉宇间肃煞气氤氲。终于，师长缓缓转动颈项，就像三多塘边的笔架岭上的防空雷达，开机作业了。师长端着炬然目光，一点点扫过队列。扫到谁，谁就不自觉挺挺身，仿佛那就是点名时所答的：“到”。尤其师长的眼睛与某人正对的瞬间，许多人的目光都会不自觉地颤抖。那颤栗的目光仿佛在说：师长，我是个好兵，我训练很好，我作风严谨，我遵守纪律！师长过去了，那人才会长长呼出一口气，像解除了持续良久的空袭警报。
师长的眼慢慢扫视过来，就这样落在卓越的眼神里，卓越也是与他对视前，心才渐安下来——师长，毕竟是他入伍以来，见过的最大的官了，纵然师长没穿军装，让他有点失望，甚至有点恼火。他在心里说：“一师之长，不穿军装来，这算什么？副连长也真是的，要是我就不报告！”报告是非常正式的，涉及庄严和荣誉。换句话说：报告是下级向上级的职务报告，而上级的职务标志除任命书外，就是军衔了。而师长不穿军装，连长“违章”报告，有拍马屁的重大嫌疑，严格说来，算违反条令。
卓越就这么想着、看着没穿军装、没戴军衔的师长，眼神就水泥凝固似的渐硬起来。卓越用眼睛余光看着师长，电光石火的目光从队列那头扫视过来，卓越心中已暗暗做好准备——师长的目光，已经扫过左侧的梁领光了，卓越的目光猛然迎过去。
师长的眼神一恍惚，心中由衷震撼了一下。很显然，师长没有思想准备，或说准备得不充分。就像弹棉花的弓弦，在棉纤中徜徉惯了，猛然间遇到了石头或树根，狠狠“艮”了一下，“顿”了一下。
师长毕竟是师长，统领千军万马的师长！像一匹雄踞山林已久、经验丰富的狮王，决不允许领地内出现不驯服者，哪怕只是眼神的挑衅，也不能接受。师长刹那间调整姿态，眼神中燃起炯炯电光，撞了过来。
一上一下，两代军人，一老一少，两束目光，似传说中“龙泉”遇“青锋”，上下翻飞，翩若惊鸿，雷霆万钧，电光闪烁。甚至，在各自心中，他们都真切听到了，叮叮当当的空响。卓越死盯着师长，师长眼中的烈焰，哧哧喷射，卓越眼中的倔强，呼呼翻滚。
卓越试图击溃师长，师长压根儿也想着，让卓越臣服。卓越心想：师长就是师长，有点风范，眼神尚可！师长心想，这小列兵，该是卓越吧？不错，我喜欢这样的兵。不过，我新兵时跟连长斗眼神时，你还在父亲腿肚里转筋呢！年龄不大，眼睛挺硬！我要不打败你，还怎么指挥万马千军……
两束目光，还在打斗，刀光剑影，沙石崩飞……
忽然，师长眼里横空飞来一抹淡淡的笑意……
“卓越，出列！”突然间，卓越听见有人命令他，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大声答，“是！”然后，卓越用正步把左脚坚定踢出去，解放鞋“啪”地落在地板上，激荡起一抹微尘。他的身体迅速跟进，半面向左转，跑到师长面前，立定，站好，看着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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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报告⑴(4)
“一连串的动作，很规范，”师长抬起眼看了看卓越，然后眯了眯眼，缓缓说道，“可是，你忘记了给师长敬礼！该不会故意的吧？！”
“是，我回答，”卓越响亮地喊道，“师长同志，是的，是故意的。”
站在一边的连队干部和闻讯匆匆赶来默默站在一边的团长、政委，心里本来就在扑通通打鼓，听完卓越的回答，一个个汗都上额了。团长大声吼，“卓越，你怎么跟师长说话？”师长只是轻轻地微微回身，并把自己的左手挥动着向后挡了一下，沉沉地说：“不要插嘴，让他回答！”
“师长同志，”卓越用中度的声音和速度说：“我之所以没给你敬礼，是因为您没穿军装。”
“难道我没穿军装，”师长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就不是师长了？”
“理论上说：穿不穿军装跟你是不是师长，没关系。”卓越认真地说：“但是，你没穿军装的情况下，向你报告、敬礼，都不合适。”
“你觉得我没穿军装，没法还礼，亏了？”师长正色道，“还是……”
“军装和军衔不仅是职阶、地位的象征，更是军人的荣誉！某种意义上，向您报告是向你的职务和荣誉报告，不是向你报告。”卓越认真地说：“我觉得，我明道你是师长，但您穿着便装，不合适。不是亏不亏的问题。”
“那是个什么问题？”师长问。
“我觉得，作为一师之长，有维护军人荣誉的义务。”卓越说：“你不穿军装，又接受下属报告，不正规。”
“卓越同志，那么我告诉你，条令上并未规定，着便装不准接受报告。”师长说：“那么，又怎么不正规？”
“师长同志，无论您承认与否，我都必须说。”卓越说：“内务条令第七十六条第六款说得很清楚：军人着便装时不敬礼。”
“可是，你着军装啊。”师长反问，“你着军装，为什么不敬礼？”
“还是内务条令，第七十六条第七款，说得也很清楚：其他不便于敬礼的时机和场合，不敬礼。”卓越说：“我认为，师长没穿军装，就应该执行第七十六条第七款。”
“你对条令倒很熟，”师长说：“你是说：在对方着便装无法还礼时，你是不会敬礼的？即使是我，你的师长？”
“我觉得，我们是在矫枉过正。”卓越说：“首长，像我们副连长向您‘报告’，类似情况，肯定很多。对于他们来说，无非是想给对他们有升降黜陟大权的你，留个好印象。所以，此动机教唆出来的‘违章’报告，本身就不不严肃，歪曲了军人礼节的初衷。而您接受了，是虚荣、错误的。”
“我不这么看，说我虚荣？”师长说：“条令上写得明白，军人要有礼节、有礼貌，尊重领导，团结同志。这样做，即使不正规，也没大错，甚至没错。”
“师长同志，请别介意虚荣那个词，”卓越说：“我是说了‘虚荣’，可它是全人类的弱点，您无非未能免俗。要知道，地位和职务解决不了人性的问题。表面上看，你穿着便装他们都给您报告，八面威风。实际上，双方都在错觉中延续错误！”
“你不觉得你对一师之长这样说：太尖刻？”师长冷冷地笑笑说：“难道，我这样的职业军人，一辈子都渴望能血洒疆场、笑对狼烟，会滥用军人荣誉？”
“师长同志，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卓越说：“总之，我觉得像报告这样的事，严肃得很、马虎不得，不是吗？师长同志。”
师长神秘地笑了笑……
卓越就那么静静站着，从指导员、副连长到团长、政委头发都挓挲起来，衣服也汗透了。队列里的老兵们恨得牙根痒，心中骂着，“妈的，卓越这个惹事阎王，连队又要整顿了……”
<b>　　注释</b>
⑴报告：文中“报告”不同于写报告、做报告、听报告的报告。它是军队内部特有的一种礼节，《内务条令》第七十七条：“分队礼节”中，对报告的时机、场合、报告人、受礼人等，都做了明确规定。报告利索与否，很能体现报告者素质，也容易给上级留下，好的或坏的深刻印象。但在实际军旅生活中，往往有些走样，最容易出问题的环节有：一是报告人错误，譬如连长在，就该连长报告，但也有的排长、连副、指导员抢报告的。二是报告词不准确，《内务条令》附录中有明确规定，但由于心理素质等原因，有的指挥员老出错，而且上下级“落差”越大，出错概率就越高。三是场合、时机、着装问题，有些单位领导为了显示礼节礼貌，不该报告的时机和场合也报告，让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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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核爆炸中心⑴(1)
全连解散后，师长让团长、政委、营长、教导员、指导员、副连长他们统统各干各事去，他们不知师长怎么想，也不知师长要做什么，更不知道卓越还会做出什么，又怎能放心？
各级领导心中不愿、又不敢不从，所以面面相觑、无所适从。师长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于是说：“你们都忙去吧，把会议室打开，我跟卓越聊聊天，没别的事。”
领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地散开了。
师长把卓越叫到了会议室。
“卓越同志，好吧，我接受你的批评，”师长瞪着大眼对卓越说：“但在你们全连官兵面前，我不会承认我错了。”
“师长，我知您不会，”卓越说：“您怎么会在错误面前承认错了呢？您是师长啊！”
“你这话，够刻薄，”师长学着四川口音说：“你没听《手机》里说：‘做人要厚道嘛’！我只是在官兵面前不会承认我错了，又啷个会是错误面前不承认错误？”
说完，师长笑了。
卓越没笑，一本正经。
“您不敢在官兵面前承认错了，”卓越说：“本质上，还是在错误面前没勇气。前面的话是后面的话的幌子。我才知道，幌子在某种情况下与遮羞布，同体两面。没办法，官本位思想的遗传，不能全怪您。”
“你是说：我们只要坐到一定的位置上，”师长笑笑说：“就永远不会承认错误了？”
“那么您说呢，”卓越反问，“师长同志，要知道是否真理，跟地位无关，真理只跟真理与否有关。如果长期用官爵职位衡量真理，那会是对真理的无情的嘲笑。”
“不，我已经说过我错了，”师长说：“卓越同志，我已经说过我错了，我敢肯定我会像你们指导员上课不会再出现错别字一样，永远不会再重复这样的错误。这难道还不够？”
“即便如此，我感到还远远不够，”卓越说：“我可以不跟您争论这个，因为您是师长。但是，我也可以在心中保留藐视这一现象的权力。同时，我也深深知道，在承认错误的勇气方面，地位往往与真诚成反比，这实在奇怪了。”
“你说话太刻薄，”师长说：“但我喜欢直率、真诚，这是在今天已不多见的品行。但是你也要知道，部队强调一切行动听指挥。如果在战场上，我可以不经军事法院审判就毙了你，信吗？”
“是的，我不否认您有这样的权力，”卓越说：“但是，师长同志，您也要知道，在战场上或世界任何角落，枪毙一名士兵，很容易。可是，在任何条件下您用多少枚子弹，也无法枪毙真理，也是事实。真理就像宗教中的神，绝对永生。再说了，一切行动听指挥，首先要求指挥的正确性，不执行正确指挥者，当枪毙则枪毙之，军令如山，没有办法。但是，师长同志，要是相反呢？”
“这……”师长语塞了……
那边，团长早就悄悄、迅速把一大帮人叫到了课堂，商量对策。
“这怎么办？”营长说：“卓越可真是个‘人物’，妈的，自从来到三多塘，整个三多塘都鸡飞狗跳、不得安生。这样下去，还不知惹出什么事呢。”
“怎么办，凉拌（办），”参谋长说：“我上次说了，让你们利用共同课目训完技术兵选取的机会，让他离开我们团、离开三多塘。你们就是不听。”
“我们怎么不听了，”营长委屈地说：“从营到连都落实了，甚至民主测评时我们还做了工作，以至于他比第二名的章辉，多了二十多票。可是，连队怎么搞的，怎么又同意他让给章辉了？”
“首先，我声明不是我推缷责任，副连长迷糊，” 指导员说：“会前我跟他都说好了，破釜沉舟、毕其功于一役，可民主测评结果出来后，卓越站起来给全连官兵讲了个故事……最后，他竟然在雷暴般的掌声中，把学开车的指标让给了章辉，弄得跟英雄人物似的。我当时说：这坚决不行，可副连长说这是好事……他认为，遇好事时相互礼让，说明战士的觉悟在提高……你们说：气不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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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核爆炸中心⑴(2)
“他到底讲了个什么破故事？”团政委接过话茬说：“那么大魅力？”
“嗨，一个煽情故事，”指导员说：“不过，这家伙也真有他的，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说成那样，不容易。我甚至怀疑他是有所准备，存心不离开三多塘。”
“指导员，你说的也太悬乎了，”团长说：“那个事我听说了，大约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所说的章辉的故事是真的，章辉的父亲确是烈士，我跟师里的李副师长，都是他父亲的战友。你作为指导员，怎么能这样说？”
指导员用有些不太服气的眼神看看团长，团长正用不满的眼神看着他，指导员的眼神，就像离开冰柜的雪糕渐渐软了，变成了粘糊的流体。这时团长说：“要是没事，大家都不要吭声了，静等消息。”
于是，大家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约而同地用无奈的眼神看了看团长，谁也不说话了。一排长只够来回送开水的级别，而在场的人中副连长就成了职务最低、最没有发言权的人，几乎就是一个零余者。他在心中不赞同指导员的话，可他是副连长，在那个场合唱出不同的调，会让指导员不舒服，也会给在场的领导留下类似僭越的印象。这对他是不利的。
所以，聪明的副连长选择了沉默，在很多时候沉默何止是金啊！他还可能是好感、是谦虚、是涵养、是进步、是提升、是地位、是一切……
所以，聪明的副连长没有说话，反而让他有了更多想象空间，他耳边回荡着卓越的声音，他尽量用想像把卓越的话还原成图像——或者说：他在用卓越的声音作剧本，想像着拍了一部TV短片：
<b>　　附：副连长想象中的TV短片剧本</b>
解说：他印象中的父亲，只是个挺拔的背影。连那个背影，也像隔了流水的景物，模模糊糊……
△画面：一个高大的军人背影，阔步走向前方，从身后看去让人觉得他的军人气质十分好：昂首挺胸、腰板挺直、步伐稳健……
解说：他依稀记得，父亲接到电报的那个下午：父亲先是笑得很甜，笑着笑着，就抱着他和他妈妈哭起来，他记得父亲用来擦鼻涕的手绢是蓝色的，他听见父亲对妈妈说：不会有事——即使……真怎么了、真那个了，为国捐躯对军人来说，是莫大之光荣……
△画面：父亲把孩子抱到怀里，用胡子拉嚓的下巴颏儿，在孩子稚嫩的脸上蹭了又蹭，好像亲不够似的，亲了又亲……
父亲把孩子交给了妈妈，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良久，父亲猛然转身，迈开修长的双腿，沿着山间的小路，一步步向远处走去……
孩子哇地哭出声来，妈妈的泪滴，也像汛期丰腴、性感的河水，涨了起来……
解说：他依稀记得，父亲的背影那天尤其高大、瘦削、帅气，他的背影与远处影绰的山峦，交相辉映——纵然，那时的他，并不懂得这个词。
画面：重复片头的军人背影……
那个高大的军人背影，一直被拉到远处的山峦，二者对比强烈……
解说：父亲归队后，家里就只剩下妈妈的眼泪了，妈妈的泪痕没干过，在那个泪花盛开时节，他只知道愣愣地看着母亲，一片茫然……
△画面：一个青年女人的娇好面容，幻化成一片朦胧、璀璨的泪花，她眼里泪花花、脸上泪花花，枕头上也是湿漉漉的泪……
解说：妈妈听收音机上瘾，一起床就把收音机打开，听新闻——孩子想不明白，妈妈怎么突然有了听收音机的爱好？而且，很是不同的是，妈妈听收音机，仿佛是为了寻找痛苦……
总是听着听着，就不吃饭了，只剩下眼泪了……
他更不明白，收音机让妈妈那么痛苦，她为什么还要如痴如醉地听？
△画面：除了招呼孩子吃饭，就是听收音机了，一听就是一天——直到睡觉前，还在听。躺在床上，把孩子哄睡，她继续听——以至于，很多时候，孩子第二天醒来时，收音机还在说着，伴随着嗞啦啦的电流声，没完没了……


二十二、核爆炸中心⑴(3)
可是，等他妈妈一醒来，收音机立刻又来了精神，又高亢起来……
解说：直到一天傍晚，家门口突然来了几辆汽车……
△画面：几辆“帆布篷”，一辆“鳖盖子”……孩子高兴得不得了，站在车边上，摸摸这儿，摸摸那儿，高兴地对小朋友们说：“看看，是我爸爸部队的，是来看我妈妈的。看看，跟电影里的一模一样！”小朋友羡慕得不行，也想凑过来，摸摸小汽车，孩子一边叫着“要不得，要不得”，一边努力赶走他们，甚至与他们干起架来……
解说：后来，小汽车呜呜开走了，孩子看见车尾扬起的烟尘，弥漫在村外的天空上。他呆呆地看了好久，才回到家里。
△画面：母亲呆坐着出神，孩子进得屋内，她都像没看见。桌子上放着薄薄一叠钱，油灯压着它们，蹿进屋内的风儿，把钱角掀一下、掀一下……桌子里边，还有个长方形的什么，包了鲜艳的红布，有两块砖头那么大。边上放着一枚五角星、两方红肩章，一块稀烂的手表，一只有窟窿的口缸，一只千疮百孔的水壶……
孩子站在那儿，愣愣地想：盒子里是什么？爸爸给我带的糕点？！
他就这么想着，就把手指伸进了嘴里……
镜头闪动，男孩渐渐长大……
一排长李步幅去会议室倒水回来，一进得课堂门，团长、政委就异口同声急切地问：“怎么样？都谈些什么？”他们一开始交谈，就打断了副连长的创作，副连长也说不清是主动还是被动的，就听团长他们在说。
“他们还谈着，”一排长李步幅说：“我进去了，他们不谈了。师长似乎有点不高兴……所以，我什么也没听见……”
团长、政委同声“哎——”了一声……
“我对你很好奇，”师长问卓越，“你们家有军人吗?”
“您是问我的血统纯正吗？”卓越不卑不亢说：“我们家上查八代都是修地球的，我是我们家史上的第一位大学生，也是我们家史上的第一位军人，这有什么关系吗？”
“不，不，不，”师长摇头道，“我们这支军队是一支农民军队，恐怕这种状况还要持续。但是，从你身上我感受到了，这支军队摆脱农民军队的步伐，也让我看到了摆脱了‘农民军’之后，未来军人的影子。”
“师长同志，您说的是知识战士？”卓越看着师长表情严肃地说：“如果是这样，也不奇怪，剡木为矢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知识时代催生知识战争，知识战争催生知识战士，催生知识将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们天天都听到许多人在夸夸其谈，动辄就说美军的装备如何、理念如何，却少有人从根本上说美军受教育程度高，人的素质高。打赢未来战争，无捷径可走，唯有提高兵员素质。”
“这个我知道，未来的高技术战争中，武器将有质的飞跃，而质的飞跃的武器装备没有质的飞跃的人，还是吃败仗。”师长说：“两伊战争中，双方都花费了数千亿美元，引进了大量先进武器系统。由于士兵素质低下，留下了一个‘高技术装备进行的低水平战争’的笑柄。”
“师长同志，您也许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 卓越说：“‘军队的全部组织和作战方法以及与之有关的胜负，取决于物质的即经济的条件，取决于人和武器这两种材料，也就是取决于军民的质与量和取决于技术。’”说完，卓越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师长，等待反应。
看着卓越这个毛孩子，那得意而挑衅的眼神，他那眼神分明在说：“师长，你得先回答我那段话是谁说的，如果你回答不上来，你就输了还不算。你的心理防线就崩溃了。哼，那时……”严啸看在眼里喜上心头，可是他偏偏不想先回答那个问题，他要弯弯绕着吊吊小新兵的胃口。想到这儿，师长神秘地笑笑说：“我来进一步解释质和量吧，未来的高技术战争中胜负的天平，将更倾向于士兵的‘质’，而质的核心其实是‘智’，‘智’的本质是教育程度即：知识层次＋知识结构。海湾战争中，伊拉克与多国部队的兵力比是：1，但伤亡程度是多国部队的100多倍。这个例子，同样证实了‘质’的重要，你说对吗，卓越同志？”


二十二、核爆炸中心⑴(4)
“当然，还算贴切，”卓越得意地说：“充分证明了我的观点的正确。实际上，人和武器是战争中最重要的，或曰：哲学范畴的物质。其实，如果完整理解你的例子，你并不是只肯定人的素质而否定武器威力，战争中人和武器一体两面、不可分割：高技术武器装备，交给高素质的士兵来掌握，就会成为克敌制胜的法宝；而同样的武器装备，交给素质低下的士兵，完全有可能成为自戕的工具。”说到这儿，卓越偷偷观察了一下师长，师长正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看着他。卓越心说：“他还没回答我刚刚那段话的出处呢？难道他……对……”想到这儿，卓越看了看师长，也对师长神秘地笑了笑说：“嗳，我怎么自己引用，都忘出处了？刚刚那句话……师长，你看，这事……”
师长严啸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说道，“卓越同志，你也太小看师长了吧？哼，你还跟我玩哩格啷？我玩哩格啷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呢！那不就是恩格斯的一句话吗？我还知道，他说那句话的时间是1876年。我说的对吗，卓越同志？”
卓越不好意思地笑了……
在课堂，团长他们还在焦急等待。团长心烦意乱不想说话，其他人也就不敢、不便说话，大家大眼瞪小眼干瞪着，每个人眼里都是空洞。在那个空档，副连长得以用空洞的眼神，继续他的“电视事业”：
解说：妈妈再次改嫁前，他和妈妈的泪光还有经常性的交流。在他的懵懵懂懂中，他总能看见爸爸的哥哥、弟弟们跟妈妈吵架，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
画面：（注：此处为副连长根据章辉的同村战友叙述，想象加工而成，与卓越的叙述、解说无关）一帮男女正在争吵：
“要不得、要不得！”他大伯说：“不守妇道，不讲廉耻，你知不知道我弟是烈士？你懂不懂得，烈士是为国家死去？”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哭着说：“你弟弟是烈士，可是烈士的首要含义是他已经死了，浓缩在那个盒子里了，你晓不晓得？！
“晓得，么子都晓得，”叔叔说：“太晓得了，就是你把我哥尅死的，你看看你的鼻子，尖尖的，么子福分都没得。你看看你那颧骨，尖尖的，都快赶上山头喽！怪不得人说：‘女人颧骨高，杀夫不要刀’，真是噢！你嫁了一个，尅死了！还要再嫁，去害另一个男人？”
“我就是要再嫁一个，人家都不怕我尅死，你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妈妈哭得更凶了，几乎歇斯底里，可依然嘴硬，“这是我的自由，谁也没得法子干涉。你们家里除了我丈夫，我相信再找不到好人，可是他死了。他把我母子撇下，好让你们兄弟们欺负。但我相信天底下的好人，肯定没死光，我要去找个把我当人的好人家，即使将来还做‘寡妇’，我也不再受你们的气！”
“是哟，我们家里的人不好！那你还为我们家生下那个后生仔，做么子？叫我说：就是不要脸唦！”这是他伯母，她一边走过来，一边啧啧不停，嘴角都快扯到后脑勺了。她气势汹汹地站在妈妈面前，一只手掐着比油桶稍细的腰，俯视着指着他妈妈说：“人不要脸，树不要皮，有么子法子？真是，一天都不能没得男人，没得男人就要痒死喽！”
说着，她朝他妈妈吐了一口，那口脏痰，落在了他妈妈脸上。先是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哭着的妈妈，眼睛里冒着恐怖的光，疯也似的朝伯母扑去，左右开弓打了伯母几个耳光……
伯父和叔叔为了主持正义，过来把他妈妈拽起来，打了他妈妈更多的耳光……
他舅舅家里的本家人也很多，他们被一车车拉到他们村，与他的伯伯、叔叔们干了一仗，不知道到底哪一方赢了……
反正孩子没赢——孩子的伯伯、叔叔们为了“更好地照顾他”，想尽了办法，把他们家的血脉——他，留了下来。
舅舅家为了示威，让妈妈打扮得花枝招展，嫁了出去……
只剩下孩子的眼泪了……


二十二、核爆炸中心⑴(5)
长大了的男孩，穿上了军装……
他告别母亲的泪光进入军营，那个男孩回过头来，正是章辉……
切换加卓越的解说：我已经上了大学了，即使我退伍，也可以继续学业。而对于章辉来说，更需要学一门技术，作为求生本领，因此我建议把这次机会给章辉……
△画面：先是章辉抽泣……
课堂上的掌声响起……
课堂掌声雷动……
在门口望风的一排长李步幅气喘吁吁跑来说，“快、快、快点，师长跟那家伙的谈话结束了……”
大家一窝蜂跑出去迎上了师长，师长对团长、政委说：“你们团党委研究一下，把给彭铁钢的处分取消吧，古人说：‘不以一眚掩大德。’他虽然有毛病，但不至于处分。另外，把这个卓越调师警卫连，给我做公务员！”
一帮人像是置身核爆炸中心了，完全懵了……
<b>　　注释</b>
⑴核爆炸中心：简称爆心，也称爆点。核爆炸的中心点，是进行核爆炸的基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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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心理战⑴(1)
卓越这个“有文化的二杆子”，让师长严啸眼睛一亮。说实话，严啸所听到的关于卓越的说法，有正面的也有反面的，反面居多。以至于，一开始严啸看到《战区报》上那篇关于他们连开展群众性练兵活动的报道时，还以为是新闻干事炒作的假新闻呢！那篇蛮长的报道中有个专门部分：“小新兵想大事，指点训练迷津。”
师长把写那篇稿子的干事找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委屈无比的新闻干事信誓旦旦地说：“绝对真的！不是假新闻。”即便如此，仍未打消严啸的疑虑。今天严啸算是亲眼目睹、亲耳听见了，他才觉得那断然是真的，一点水都不掺。卓越对军事知识的熟悉，超乎他的想像。说到军事历史他能引经据典，说到未来战争也颇有思想。甚至交流过程中，卓越的机智、流利、精确让他深深欣慰，卓越回答问题的表现也证明他的素养。
因此，直到车快要到师部了，严啸还沉浸在回忆之中——
“你说说，我们面临着哪些威胁，”严啸问，“为国家安全威胁排排队，做个基本判断。”
“好吧，师长别说我枉论国是，我想想看，”说着，卓越微瞇眼睛想着，严啸恍觉卓越虚幻出的一切都皱了，凄迷的视界说明他在理思路，设身在纵横交错的威胁中，然后做出取舍、判断。稍顿，卓越的眼睛猛然一亮，缓缓说道，“2020年前，是我国难得的发展机遇期，也是卷入、发生战事的高危期。战争威胁多个，原因错综复杂，所以审时度势、冷静处之，尤为重要。未来的十几年间，会否发生、卷入战争？对手是谁？可能性多大？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
严啸深沉地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依我看，一是国家统一的难题，近年‘###’分子几近狗急跳墙。美国前驻华大使李洁明说过大意如此的话：台湾是‘中国瓶子的瓶塞’，一旦拔掉了‘瓶塞’，就会结束美国对中国的封锁。’”卓越想了想说：“###连任后，加紧‘正名’、‘制宪’等‘###’步伐，很有‘不碰南墙不回头’的邪劲。若民进党当局看不到‘###’就是战争，看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严肃性，战争的可能性相当大。某外国研究机构预测：台海近年内爆发战争的几率为。近两年对台政策调整，让战争可能性降低了，可危险依然。当然，威胁，不止台湾。”
“那么，”严啸问道，“还有？”
“不可忽略的南中国海，该海域油气储量超过200亿吨，国际上称为“第二个海湾”。南海石油含硫低、品质优，基本在200-1000米间的易采层。”卓越说：“目前，我国控制有永署、华阳、南熏、东门、赤瓜、摺碧、美济7礁，我国台湾当局控制有太平岛。约有40余个岛礁被它国侵占，其中仅Y国就占领了西部和西南部约29个岛礁，侵占我7万余平方公里海域，严重侵犯我海洋权益。纵如此，在我国‘搁置争议、共同开发’政策的主导下，情况基本稳定。海洋权益损失，现阶段难免，但到他们不致于公开挑战我们，战争毕竟也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所以，依我看南海问题，虽暂有损失，但终究可控。”
“看来你是把中X海洋权益之争，列为第一忧虑了？”严啸问，“谈谈你的看法？”
“是的。国土狭小、资源匮泛，是X国扩张野心的根源。据某国外机构预测，在2015-2020年间因Ｘ海资源、XX岛问题，我与之战争的概率为。XX岛及其附属岛屿约有六点五平方公里陆地，位于我国东海大陆架上200米水深以内的大陆架边缘，是我国大陆的自然延伸。按照国际《大陆架公约》规定：‘同在一个大陆架上的岛屿归该国所有’的原则，XX岛列岛毫无疑问是我们的。该海域大约蕴藏八百亿桶石油和油气，令X国垂涎。但是，别人碗里有肉，流哈喇子可以，抢就不行。Ｘ海问题，我们同样提出了‘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可是X国死活不认。甚至，以为我们‘软柿子好捏’。中国人是热爱和平，连百姓都知道‘不惹事、不怕事’，真到‘人若犯我’时，一定要‘我必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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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心理战⑴(2)
“实际上要复杂些，”严啸想了想说：“许多问题并非孤立的，美国一位资深评论员说：美国要想称霸世界，就要遏制中国崛起。这话说得霸道！《纽约时报》也曾发表评论：美与中最有可能爆发战争的因素，在于台湾问题。它涉及中国的核心利益，中国不会妥协。地球人都知道，美国一直在利用这个“棋子”，干涉中国内政、试图分裂中国。那么我问你，假如这些纠缠不清的事突然暴发，如何取舍、因应？”
“我觉得，先找准重心，”卓越说：“找准了重心，就好办。不仅仅在军事领域，人世间所有事，都一样。”
“什么？”严啸反问，“物理学上的重心？”
“是，前几年我发表过一篇《军事重心说》。重心，是克劳塞维茨从物理学“借”的概念，我概括为：‘军事重心说’。美军在学习、实践中不断丰富、发展了它，认为：重心在各个层次上是不尽相同的几个点,分为：战略重心，战役重心，战术重心。近年的几场高技术局部战争证实,现代战争中战术级重心一般是:战术指挥所,防御体系中的关键阵地,战斗队形中的二梯队、预备队,或某一战斗支援兵种等。战役级重心一般是:重兵集团等。美军认为，不攻击敌军的边缘薄弱环节而攻击敌人重心,意味着集中力量打击敌人那种，一旦被摧毁、被瘫痪就会带来胜利的作战能力。所以我认为，攻击重心是美军作战行动的基点。美军为重心下的定义是:“一支军队,一个联盟能够从中获取行动自由、物质力量、战斗意志的那种特点、能力、地方……”
“好，好，说得好，”严啸急切说：“你继续说：我仔细听着呢。”
“克劳塞维茨说:‘找出敌人力量的各个重心,并且尽可能把这些重心归为一个重心，把用来攻击重心的兵力集中使用于一次主要行动上。’克氏还说：‘如果把敌人的力量归结为一个重心,就必须考虑敌人军队的政治关系：如果敌人是一个君主制国家的军队，那么把它归结为一个重心，没有困难。如果敌人是具有共同目的的盟军,那么问题在于它们之间的友好程度……如果敌人是同盟国家的军队,且其中一国只是履行同盟义务,也没有问题。” 卓越顿了顿、想了想，说：“我认为他说的最最经典的一句话是：‘如果敌人的军队是敌人起主要作用的力量,就粉碎这支军队；如果敌人的首都不仅是国家权力中心,而且还是各个政治团体和党派的所在地,就占领他的首都；如果敌人的盟国比敌人还强大,就有效地打击这个盟国。’我个人认为，无论台湾问题、南海问题、东海问题，到了迫不得已时，这是个基本策略。还要再详细吗？”
“不用了，请相信师长的智商能。好啊，好一个‘军事重心说’，”严啸深以为然地点头自语，“这家伙说得好啊！”
“首长，谁啊，谁说的什么好？”司机满脸讶异地问师长。
“你不懂！”严啸先是武断地说了司机一句，很快又觉得说话陡了，然后他一边点着头，一边语重心长地对司机说：“小伙子，都三期士官了，要抓紧学习，不学习不行啊！”
司机听得没头没脑，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卓越不知道师长的决定，他觉得师长牛X了一点、霸气了一点，但真聊起来还是挺好。文书听到了风声，悄悄告诉了李文杰。李文杰便神秘兮兮问卓越：“你小子运气来了，也不告我一声？！”
“什么运气？”卓越不知他说什么，所以没什么感觉，于是说道，“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碧空云卷云舒。”
“我操，你还牛X起来了？！”李文杰说：“‘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我有什么得志不得志的？”卓越说：“不就是跟师长聊聊？有什么猖狂不猖狂的？难道说：哪天凑巧碰见小布什，就成了他了？”
“卓越，跟我装蒜？我还不知你的野心指数？”李文杰不高兴了，“现在是新社会，不是‘宰相门里三品官’的年代了，你就是到了师长家，我也没啥求你，犯得上？”


二十三、心理战⑴(3)
“班副，你怎么说话莫名其妙的？”卓越说：“我好好当我的兵，我去师长家干吗？”
“你真不知道？”李文杰就一五一十地对卓越说：“师长临走时，说让你到他家当公务员！这不是运气是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卓越嘴上说着，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心想：“真是这样，可就……”想到这儿他问，“你听谁说的？”
“文书告诉我的，还能有假？”李文杰说：“你这个人，有好事祝贺你，还不领情，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算什么好事？”卓越说：“我坚决不会去，我是来当兵，当个真正的兵，我不喜欢那个职业。”
“你牛X，好了吧？”李文杰说：“得了便宜卖乖？”
“班副，你耻笑谁啊，”卓越说：“你瞪着眼睛看，我要是去了，我头朝下走路。谢谢你提醒我。”
班副愣了，他是深知卓越的，生怕卓越因此弄出事来牵扯到自己，于是班副诚惶诚恐地说：“我可什么也没说啊！”说完，李文杰铩羽而逃。
一连几天没什么消息，可卓越还是感到一些变化，从那个星期天后，他隐约感到连队干部对他的态度微妙了。指导员、副连长、一排长李步幅平素见面，给他们敬个礼，也不过稍稍停顿、点点头、算还礼，立刻就过去了，跟安南似的，似乎要去调停什么冲突，十万火急。
现在见了面，虽大体还那样，但多半会说两句无关痛痒的关心话。甚至，细心的卓越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亲切。原来的目光中逼人的光，出现了退化、弱化，不闪电般刺人了。
卓越感知了，越发忧虑起来，以致于他出现了反常的谨慎、谦卑。一方面，他绝不想是真的。另一方面，如果是真的，就早点来，好妥为应对。一些彩民用一杯咖啡的成本买了彩票，想换取一份不确定的幸福，然后就是期待了——那期待，是很难受的——卓越的期待与之相反，但同样难受。
连队的章辉考上了新训司机学兵，是第一个离开连队的新兵。章辉临走前找了卓越，说了不少谢谢之类的话。卓越说：“不用谢我，是连队给的，也是凭实力考上的。”
“也不能这么说：”章辉说：“我知道你让了我，本应该是你。”
“明人不说暗话，”卓越说：“我毫不掩饰，我真不想去开车，你谢我，我会难受的。再说了，你比我更需要。”
“我喜欢那句歌词，‘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章辉说：“我听说：师长看上了你，调你去当公务员。你人好，但战友一场，要分别了，我想劝你改改脾气。一个人，再说正直，脾气不好，就得罪人——农民都知‘多一朋友多条路、多一仇人多堵墙’呢，总不能把人都得罪光吧？”
“谢谢你，章辉，你说的是真话，”卓越说：“可是，看得罪什么人、怎么得罪的，有些该得罪的人你不得罪，自己就混蛋了。对了，你听谁说：师长要调我去当公务员？”
“上午副连长找我谈话，”章辉说：“是他无意中说起的，我也是‘拾听⑵’而来。大约没有问题，所以我才劝你。你想想，师长是什么人、什么级别啊，你那脾气……？”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章辉，”卓越说：“到那边好好学，把哪一行干好都不易，没事时常联系。”
终于，分业训练开训动员大会上，新兵们都分了专业，知道了自己干什么了，如：机枪排、无座力炮排，机枪手、一炮手、二炮手、三炮手等……
可是，没有卓越的名字，这一下卓越更相信了。他一到了宿舍，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他没想到会为这事哭泣。这时，副连长来了，一看到卓越红红的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副连长高深莫测地看着卓越，卓越不好意思地起身，从内务架上取下湿毛巾，擦了擦眼。
这时，副连长告诉他：“你打好背包，下午有车来接你。”
“我不去，我不会去，”卓越斩钉截铁地说：“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三多塘，当一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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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心理战⑴(4)
“你说什么？师长看中你。这么好的工作，那么好的机会，你不去？为什么？”副连长说：“再说，战士的一切都交给了党、交给了军队，组织安排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干好什么，这能由性子？”
“反正我不去，”卓越说：“我说了，我不去。副连长，我只想当一名战士，我不需要借师长的光照亮自己，也不需师长庥佑。”
“你也自视太高了吧，卓越，”副连长愣了一下，觉得如果是别人或许不同些，可遇到卓越，还真成了麻烦事。副连长想了好久，说：“卓越，你不能忘了‘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要知道，这是多少新兵梦寐以求的啊！”
“副连长既然这样说：就更好办了，”卓越说：“安排个想去的人去，岂不两全其美？”
“我懒得跟你啰嗦，”面对死活不愿意去的卓越，副连长最后说：“卓越同志，实话实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是在部队，不是民工工地。我就不信‘猫不吃生姜、牛不吃苜蓿’。”
“说不去就不去，”卓越说：“猫可以不吃生姜，牛也可以不吃苜蓿。”
“我看你是疯了，你膨胀得都认不得自己了！”副连长几乎是吼着说完，拂袖而去。
副连长的强硬，更激起了卓越的倔强，他气呼呼坐在床上想了又想，突然，大步流星，出了房门。
卓越径直到了七连，找到一个在火车上认识的、当了通信员的战友。他对战友说：“我是师长家亲戚，有急事需打电话到师长家，借连部电话用用，也请你回避一下。”
那人信以为真，说：“好啊，你打吧。操，你有这么大关系啊，怪不得都说你牛X呢，有这么大后台啊！”说着，那人就躲到一边去了——其实，不知是好奇还是不放心，七连通信员转到了后边窗户下，在偷听卓越跟说些什么。
卓越通过总机要通了师长家电话……
师长的女儿严妤婕放学回家，一进院门就听电话响了，响得坚定不移、没完没了，大有没人接听死不休的架势。严妤婕心说：公务员干吗去了，连电话也不接。继而，她想到，公务员学开车去了，爸爸说选了一个非常棒的大学生，还没报到。于是，严晓婕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一听是个女声，就一口一个阿姨叫起来，弄得晓婕又气又羞。最后，晓婕愤怒地问：“你是谁？你耳朵是干什么用的，有没有用声音判断年龄的常识！”
那边，卓越死活不说是谁，还反问：“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师长爱人，是不是阿姨。”
晓婕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最后歇斯底里地吼：“你要找我妈，就把电话打到市委，神经病、莫名其妙……”晓婕听见那边像是捂着嘴发出的闷声：“啊”了一声，电话就断了。
一气之下，晓婕把电话摔得哐啷响……
在师长办公室里，严啸放下了手里的一份《环球时报》，又瞟了一眼上面的一篇名为《中国到底有多重要》的深度报道，他闷闷坐着，长长叹了口气，若有所思……
良久，他喝了口茶，茶香弥散间他抬腕看表：快六点了。他准备简单收拾一下杂物，下班回家。这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师一号台的总机对严啸说：“首长，二团有个战士，说是您外甥，找您。”
严啸一听就迷糊了，一愣一愣的迷瞪了半天，心中自言自语地说：“我连姐妹都没有，怎会有外甥？”当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是卓越。
电话通了，传进严啸耳朵里的是一个幼稚中透着沉稳的声音，劈头盖脸地说：“对不起，师长，我不该说是您外甥。我是卓越，没办法，才这么着。请原谅。”
“哦，是你啊，”严啸觉得更奇妙了，“卓越？你找我有事？”
“是这样……师长……”卓越说：“师长……我、我……”
“到底怎么了？”严啸说：“有什么事就说：革命战士要干净利落，别吞吞吐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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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心理战⑴(5)
“既然这样，师长，”卓越说：“那我可就说了……我不愿当公务员，我只想在三多塘里，做个战士。”
“是这样，”严啸心想中“啊！”了一声，心说：“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嘞！”
<b>　　注释</b>
⑴心理战：运用心理学原理，通过宣传等方式，从精神上瓦解敌方军民斗志，或者消除敌方宣传造成影响的对抗活动。
⑵拾听：意思是非特意的、偶然的听到了什么消息，尤其指路过什么地方，听到了什么消息。有点像道听途说的意思，但又有所不同：道听途说是贬意词；而它是中性的描述词语。道听途说：一般是从主观出发说别人；而它的作法一般是自己说自己“拾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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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火力压制⑴(1)
卓越的话，几乎噎得严啸不知说什么好了。稍稍停顿，严啸反应过来，放慢语调对卓越说：“卓越同志，主观愿望上，我愿意尊重你，但我也要考虑清楚，你这算不算抗命不遵。”话虽如此，严啸心里还是喜欢卓越，就在他一边说话时，卓越的样子还星辰似的，一忽一忽闪烁在眼前。
“师长同志，不管是三七二十一，还是三八二十四，”卓越坚定地说：“我实话实说：我不愿去您家当公务员。您那么大的首长，总不能派人绳捆锁绑把我押到你家，当公务员吧。”
此言一出，严啸先是觉得这个小战士有点令人气愤，再想想，又觉得还是可爱、挺好玩。于是，严啸故意提高嗓门儿说：“卓越同志，你听清楚，不要说是你，就是一个团长，拒不执行命令，我照样处理他。你信不？”
卓越心中有些犹豫了，从他的眼神中都能看出来，他心里越来越没底，脸色都微微起了变化。可他转念一想，觉得师长不会那样，再说如果自己不情愿，就是干了也干不好，更不要说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干好一行了，于是卓越说：“您是师首长，怎么处理一个无辜战士，是您的权力。”
“你知道就好，”严啸有些得意了，他声音依旧、脸上漫着笑容，“当然，这是条令、条例赋予我的权力。”
“师长同志，不仅如此！这还是党和人民赋予你的，在师长职位上的权力。”卓越说：“可是，师长同志，你也要知道，党和人民赋予你的权力，是要你忠于党、忠于祖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不是让你用来挑公务员时耍特权、欺负人的，我是人民战士，不是你家的奴仆。”
严啸被噎得嗝嗝的，说不出话来……
连队出个师长家公务员，说不上喜庆，也不算坏事。指导员和副连长心里心情不太一样，副连长认为是好事也是坏事，之所以说是好事：说不定在师长的调教下，卓越真会成就点什么。甚至，在若干年后，卓越把“列兵元帅”前面的修饰语划掉，也不一定。再说了，高低是个人，长短是根棍，说不定将来有点什么事，会用得着。坏事是，卓越的性格不适合做公务员，不是说懒惰或别的什么，是卓越的性格太倔强——当公务员，你可以很有原则，但不能太有个性，个中原因，不言自明。
指导员就不这么想，他实在想不通，师长怎会看上这么个人？在他看来，卓越这家伙就是日天本事，师长也不该看上他。作为军人，就一个个人主义就不合格了，更不要说他身上那么多缺点了。在很多人看来，卓越只不过是个太认真的年轻人，书呆子气太重。可在指导员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他认为卓越本质上就喜欢表现，为了表现常不择手段……
指导员内心深处，当然不想让卓越成为师长家公务员，当然有卓越给他纠正错别字、给连队惹了不少是非，当然有自己某种程度上的原因，让卓越党员转正延期……这……当然，指导员知道，卓越干不好的可能性很大。他那脾气、性格，不是一般人堪忍受的。如果是这样，对他自己将没有任何威胁。可是，卓越干好的可能性也很大，看样子师长是真喜欢他，那天的一幕一幕历历眼前，师长跟一个战士、一个新兵蛋子谈话两个多小时，天下少有地上稀……当然，他要是干好了，甚至跟师长有了感情，成了师长信任的人……那么……我……他……对我……
正当指导员、副连长他们晚饭后坐在会议室，一人拿了份报纸一边看着，心里想着各自心事时，文书一头大汗跑进了会议室，进门一边收雨伞一边说：“这雨下得，哎哟，二位老人家真可以，害得我就差贴寻人启事了。”
“什么事，”指导员问，“看你慌慌张张的。”
“军务股通知，卓越暂时不要打背包了，”文书说：“等待通知。”
“什么，什么？” 指导员、副连长几乎异口同声，“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文书说：“军务股蓝参谋，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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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火力压制⑴(2)
不管怎么说：突然间的变故，弄得指导员、副连长大出所料，副连长怅然若失，指导员心里高兴、面上不露，他装作纳闷说：“怎么了？师军务科已说好了，晚上来车接，怎么又让等？”
“这谁能说清？”副连长说：“这年头，上面的事一天几变，弄得跟孙悟空似的，我们折腾来折腾去，累得跟孙子似的。”
“副连长同志，你这话说的有点情绪了啊，”指导员说：“你现在可是进步的关键时期，说话要注意影响。不过，我感到这事儿蹊跷。师长看上的人，怎么又出现这种情况？”
“进步？我天天不都在进步吗？”副连长说：“这有什么蹊跷？正常得很。我告诉你吧，卓越他妈的还不同意去呢，有点儿‘粪土当年万年侯’的‘二杆子’劲儿。这不刚好！？再说，上面说等候通知又没说取消，究竟是什么样子，还不知道。你说呢？”
“要说：我们连队这个庙太小，容不下卓越这尊大神，让这个灾星离开连队，眼不见心不烦、再也不用操他的心了，这对连队长远建设是好事，”指导员说：“可是啊，我觉得吧，他要真是去给师长当公务员，还真不合格。”
“他怎么就不合格了？”副连长不以为然地说：“人不就是要对脾气？师长喜欢，你有什么招？再说，你是因为有别的想法，才会这样。说实话，我倒挺喜欢卓越，这年头，有思想、人正直、不很听话、很有梦想，不容易。”
“嗳，连副啊，你什么意思？”指导员不悦了，“我跟卓越也不过是工作上的事情，没有杀父仇、夺妻恨、个人恩怨，你喜欢他，我有什么不高兴？再说了，我堂堂一个正连级干部，跟一个新兵蛋子较什么劲？你把我的水平看的也太那个啥了吧？”
“是吗？”副连长不说话，静静看着指导员的眼睛，仿佛在问指导员，“是真话吗？”指导员的眼睛渐渐顶不住了，他低了一下头，又抬起来说，“不是啊？！我是觉得这事儿，有点邪门儿。”
“顺其自然吧，”副连长说：“他能去很好，不能去也很好。”
“也只能如此喽！”指导员叹了气，把眼神定格在了窗外的雨幕中……
卓越回到连队时，已淋得精透了，他心里空空荡荡的，晚饭都没吃。
喜附风雅的古人，咏雨词句多矣！大约雨，是可以堂而皇之登上风花雪月的殿堂的。就连卓越这样的“现代狂士”，也情钟于雨。不过，那天他没有心情，以至于在他与师长通电话时，天下起雨了，自己都不知道。
事是人所修得，雨是天地造化，雨有烟雨、濛雨、霖雨、疏雨、细雨、大雨、小雨、阴雨、好雨，也有清明雨、桃花雨、黄梅雨、小麦扬花雨、石榴结籽雨、七夕飞度雨、中秋夜月雨……
事也有好事、喜事、正事、闲事、坏事、大事、小事、杂事、叉事、差错事、烦心事、闹心事、那档子事、这档子事、坏心好事、好心坏事——有道是，“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年忧”！同样的雨、不同事就有不同的心，同样的事、不同的雨也因人异，同样的雨、同样的事不同的人眼里，更大不相同。
上大学时，卓越也极喜雨的，他不喜欢雨中逛街，但喜欢雨中散步。他喜欢密密斜斜的雨丝，驱散都市的钢筋水泥丛林中回荡着的喧嚣、嘈杂，喜欢雨水带来的清凉涤荡去残存在水泥建筑骨缝中的燥热，喜欢从天呼啸而降的冷雨浇灭大地上形形色色的欲望。
他喜欢雨中漫步，一个人默默前行，不要打伞，也不要雨衣——他觉得，那会让雨水跟人疏离，失去了亲近。他从来不在雨中急行，更不会在雨中跑步，他觉得那清凉快意的雨水，觉得雨伤心了，人就伤感。他喜欢在雨中慢慢走，他从不在雨中挽女孩子的手，也从不要被女孩子挽着，怕那样会让雨水嫉妒，嫉妒会是一种相互的伤害。
即便暴雨，他依然如此。卓越，从来没有惧怕过雨的疯狂，甚至天性中有某种说不清的东西，让他生来就对暴风鞭笞着乌云、雷暴搅浑了高空、响雷虺虺在天际、巨龙摇摆在云端，有着天生的向往——他喜欢那云隙的闪电吐射信子，在高天上闪亮。他喜欢浓云中饱含的雨水，飞旋着天外飞来、呼啸而下……


二十四、火力压制⑴(3)
亲近暴风雨，是一种修养、教养：为人虚假者、胆小如鼠者，只有滚开！要知道，面对暴雨中、面对岩石般的乌云，是需要勇气的，要么勇敢面对，要么自己滚开！
要知道，每一次暴风雨后，空气都特别清新，要知道每次暴风雨过后，天空都特别洁净，要知道，每次暴风雨过后，太阳就红得特别纯正，金光灿然，的太阳光，写在谁脸上，都会显得灿烂、幸福。
毕竟在电话中跟师长干仗，不是个小事，毕竟卓越年龄不大、阅历欠丰，话虽说胆子很正，但心里还是像压了块什么。他没有进排房，而是径直到炮库去了。
卓越坐在炮库的水泥地板上，地板上并不凉，还有点温温的。他慢慢地抬眼，看着雨从蒙蒙天上恹恹、悠悠飘下，微风儿把千万条银丝吹得斜斜，越来越暗下来的天光下，一切都近乎黑色了。一些小雨点，落在已积起来的沙坑里，像滴进了清水盈盈的玉盘，一粒一粒细小的珍珠儿，溅了起来，再落下去……
本来卓越的名字，在三多塘已经很响了，他去七连借电话，让那个战友起了疑心。所以，当他在窗户后听到卓越跟师长“吵”时，吓坏了。他思前想后，悔得肠子都绿了，这绝对是件不落好的事情。他本来是要出去劝卓越的，可是卓越正在跟师长吼，又怎么出面呢？他后来又想，等卓越打完了电话劝劝他，可是如果劝说卓越，就等于告诉卓越，他偷听他打电话了。这怎么办？
想来想去，他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后来，他决定：算了，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当自己从不知道这件事，这样想来他就高兴坏了！可是，转念一想，觉得不但不行，麻烦了。程控电话有来电显示，这岂不是……？他又一想，又觉得没事了，因为他清晰记得卓越的电话是“一号台”转接的，这样师长就不会知道是用他们连队的电话了，也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小战士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来……
可是，那浅浅的笑意就像见风的皂泡般，刹那间就破灭了——很显然，想法是幼稚的，因为师长的电话虽然是师“一号台”接的，而“一号台”那边肯定有来电显示，师长要是去查，那不分分钟查出来？要是师长知道了，是我借给卓越的电话，不但卓越完了，我也完了。
就这么想着，小战士就哭着去找他们连长了。
七连长认为这个事情非同小可，匆忙到了机炮连，把情况跟指导员、副连长一说：指导员当即就坐不住了，让文书、通信员到处找卓越。他们几个则火速商量对策……
“这个卓越啊，”指导员说：“真是个灾星！你看看这事惹得那个大啊！哎，真是命苦不能怪政府、点背不能怪社会。连长受处分没多久，说取消还没取消呢，我看我这处分，又要进档案了。”
“我们的通信员，也他妈的迷糊蛋，”七连长说：“连队电话哪能随便借？这不是借骂挨、借处分吗？真是人到倒霉时，喝矿泉水都塞牙！”
“哎呀，也不见得那么严重，”副连长说：“要是师长非常在意，那电话不早打来了？对不对？说不定师长根本没当回事，那我们又着什么急？”
“副连长啊，你就是没有政治敏感性，这可是个大毛病，一定要改一改，要不然将来当了主官怎么办？”指导员说：“你不能站在个人的好恶上，想当然地解决这么复杂的问题。对不对？现在是商量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弥补，不是怎么一厢情愿地认为没事，等到时候被动了，就无法挽回了。”
“那你说怎么办？”副连长没好气地说：“我的感觉是没多大事，卓越的确愣了点，但基本素养、教养是有的，所谓的跟师长吵架，我估计是争论……你们说呢？”
“你这话说得，让人听了难受，”指导员说：“在这个师里，师长的话就是圣旨，任何人与师长争论都是不行的，都是违抗命令。你知不知道，亲爱的副连长同志！”
“哎呀，你们俩也别争了，”七连长说：“这样吧，根据我的经验和我对师长的了解，我看你们只有这样做，才能根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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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火力压制⑴(4)
文书受命去找卓越，急匆匆跑了一大圈，才在炮库找到了他。
卓越附近连队的几个老乡，听说卓越要到师长家当公务员了，相约前来祝贺卓越，他们班里的人都说卓越不在，大约是散步去了。可他们找来找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一筹莫展中，他们准备回去时，看见卓越被一个老兵领着，从炮库那边走来。他们兴奋地围了过去，卓越看见了他们，只不过平平淡淡打了个招呼，也不知道是不耐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让他的老乡们心里怪不舒服。可是，细心点的，就发现了卓越的脸色不好看，说话的声音像霜打了，蔫兮兮的。
卓越随文书进了连部时，师长的爱人程阿姨做好了饭菜，坐在了沙发上——长沙发、小沙发都套了浅绿的套子，但透出套子的皮质气味，让人能准确感知沙发的材质。
沙发前的茶几像是红木的，但从它的更深些的色泽来看，也有点像广东名贵的酸枝木。茶几下用横木条棚起的半通透横格上，摆着圆罐装的“中华”烟，另一个罐子是橙黄色的，上面“熊猫”字样清晰可见，再边上是一只晶莹透明的烟缸。程阿姨左手拿着电视遥控器，一边随意地换着电视频道，右手拿着一只削好了的苹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客厅轩敞典雅，对称悬着名家字画，窗边上放了几盆盆景。中间的影壁和博古架一体，上方是一尊青铜古鼎，左右是两只翡翠花瓶，中间一具青铜战车，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仿古的。整体上，色彩调和，意趣盎然。
女儿晓婕在饭厅里，擦拭着玻璃、桌椅，她抬起头来看了看表，指针快指向六点半了。按平时，严啸该回来了，可现在他还没有到家。她稍稍迟疑了一下，又忙着自己的了。
饭厅墙上的图画，由五彩纷呈的玛赛克拼成，框子是金黄色的。中间的主图案是色泽诱人的瓜果，一个长了白色翅膀的小天使，似若飞翔。一丛明灯在饭厅正顶上，亮晃晃的，照在打蜡上光的地板上，发出温馨的微红之光……
或许是凭着直觉，估计出父亲快要回来了，于是把一碟碟饭菜端到桌上，用蝇罩扣好——这些，平时都是公务员做，公务员走了新公务员未到，也只能劳驾她和妈妈了。她放好了饭菜，直起腰来想喘口气时，就想起下午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来，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无意识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呢？”起身丢果核的母亲，看见她没有理由发笑，且认真地笑着的女儿，疑惑而好奇地问她。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母亲的问话，就听见了父亲的脚步声，她隔着窗户看见父亲已经走在院子里的长廊上，都到了院子里的玉兰树边上了，她撒着欢儿一边叫着爸爸，就迎了出来。
“看把她高兴的，真是的，”母亲嫉妒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爹后妈呢！”
一家三口，坐下吃饭，晓婕问严啸：“爸爸啊，新公务员什么时候到？”
“怎么了，端两天菜就受不了了？”严啸说：“这要是把你放到长征路上，你该怎么办？坐以待毙？”
“彼一时，此一时嘛，”晓婕说：“我要是参加长征，也一定是好样的，可现在不是不用长征了吗？你就忍心剥削你的爱人、女儿？我都无所谓了，但是我妈妈不行啊。”
“怎么了，难道就因为她是劳动局长？”严啸说：“劳动局长进行劳动，光荣得很呢！”
“得了，”师长爱人说话了，“对别人都是马列主义，对自己都是自由主义，这可不行。”
“你们娘俩，联手对抗我？”严啸说：“同志们哪，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学来那么多歪理？哪能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打棍子、扣帽子、抓辫子？”
“这可不是个上纲上线的问题，是个你到底爱不爱我妈妈的问题，”晓婕说：“一些同志的经典的情话，我可是记得的：妈妈是一坛陈年美酒，我只啜了一小口就醉了，一醉就醉了一辈子。难道说：这样的话你也会忘记？如果你真是忘记了，这说明我妈妈这酒真是够‘陈’了，把爸爸都喝得上头了。”


二十四、火力压制⑴(5)
女儿的顽皮，逗得全家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b>　　注释</b>
⑴火力压制：以火力毁坏敌部分兵力、兵器，使之暂时不能还击并限制其机动。


二十五、预防事故⑴(1)
严啸一边吃饭，一边不时地看看窗外的雨，院灯照得雨都变了颜色，说金非金、似玉非玉的雨丝从灰蒙蒙的天上，从目光无法企及的遥远云层里，轻悠悠飘落下来。穿过窗户的目光，极目到灯光之外，是一片黑色。严啸想，黑夜里黑色的雨，是一种别样情调！
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闲说着话，严啸说：“我踅摸许久相中一个，是个大学生，可小战士不想来，还冒充是你‘表哥’，把电话打到我办公室。话倒说得不无道理，可是，也实在够气人。”
晓婕很惊讶，一下子睁大了眼，她联想到自己接的奇怪电话。她本来想把那个事说给严啸听，可转念一想，她笑了出来，说：“这个人有个性，我喜欢。”然后，她问严啸：“师长大人，你如何处置？”
“要是依我的脾气，他越是不想来，非让他来不可。”严啸说：“可是，再想想吧，我堂堂一师之长，还找不到个公务员？只要我愿意，全师至少能找出上千个。”
“那是啊，爸爸是谁啊，堂堂的一师之长啊。”晓婕先是伸伸舌头，半是吹捧半是调侃地说：“不过……你选中的人，他不愿意干，你是不是觉得挺光彩、挺成就？”
“你少来将我的军，”严啸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用手一指晓婕，“本师长麾下千军万马，岂能识不破你一黄毛丫头的激将法？我不是张飞，你也不是诸葛，知道不？”
严啸、晓婕他们正说着话，在严家门口站岗的哨兵，张皇失措跑进来，他把头上的雨衣帽撸到后边，雨衣还嘀嘀嗒嗒滴着水。哨兵站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报告首长，二团团长、保卫股长、机炮指导员，带着，不，是押着一个新兵，要见师长。”
严啸、晓婕一听就愣了……
一看见他们几乎是把卓越架进门的，每个人头发上都滴着雨水，严啸的脸就沉下来，他呵斥着让他们松开卓越，然后几乎是大发雷霆训斥了他们，让他们先回去，把卓越留了下来。当晚，卓越就住在了原来的公务员住的房子里。
那个房间，其实是房屋右“耳间”的背后，也就是在房子右端“耳间”后面开了一个小门，大小也就是右后“耳间”的三分之一。进去后，房间成为两个，左边一间是工具房，大、中、小的工兵锹齐全，锹头上葱绿的油漆告诉卓越，几乎是新的。
还有劈柴用的劈斧、锯木用的手锯，据卓越后来分析，它们不是用来劈柴的，大约是院子及周围万一有了枯树、枯枝，首长、阿姨觉得碍眼了，就用它们砍或锯掉。小工具房隔壁，是洗手间兼洗澡间。虽然简单，却也六面贴了磁片，灯光下放射着耀眼的白光，很是给人干净的感觉。
右边那个房间大小也差不多，陈设简单，造型却因着别墅后的圆形设计，成了一个半圆形的房间。住人就显得窄憋了，绿色的有着山水暗纹的窗帘，大约曾鲜绿过的，只是时间和阳光让它褪色了。窗边有一张窄窄、小小的书桌，桌子边上一把高背木椅，桌边上是一张军用小床，如果再放点别的东西进去，人就转不开身了。
卓越实在是睡不着觉，他就坐在高背椅上，看着晦暗灯光下朦胧的后院，把那块草地、及一小块菜地围成院子的栅栏，上面刷了乳白的油漆，只是它们也无奈地染上了灯光的颜色，显现出黯淡的辉煌。在四面的角上，分别有四只很亮很亮的灯泡，把小小的后院，照得十分亮堂。
实在太累了，卓越就躺下来，硬邦邦的床板跟连队的床板一样，那是卓越最习惯的了。卓越几乎是被“押”来的，什么生活用品也没带，睡觉前师长给管理科长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满头大汗的管理科长，就把所有东西都买齐了：香皂是“力士”的、洗发水是“飘柔”、牙膏是“黑人”、毛巾是“三枪”，都是高档流行品牌。
卓越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体翻转间不停碾着垫在床板上的褥子，铁架床的连接偶件，不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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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预防事故⑴(2)
一直到了能听见小鸟的零星鸣叫声了，卓越知道天快要亮了，眼睛痛得厉害、干涩得很，静静的黑暗中一眨眼，就仿能听见眼睛微响，那是眼睑摩擦眼球的声音。他侧身躺倒、被子蒙头、身体卷屈，下边的耳朵贴在枕头上，上面肘部紧贴耳朵，他在心里默数起数来：1、2、3、4、5、6、7、8、9……111111……111112……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了去……
他扛了支从未见过的双筒猎枪，他心里明白自己是去狩猎的，也非常清楚枪里已压满了子弹，喘着气奔跑在半岛的丛林中，始终没有看见追逐的猎物。
突然，云山雾罩的山间、莾莾苍苍的林中，出现一幢二层洋房，锃红的屋顶与白墙，分外耀眼。奔跑中他看见小院中一棚葡萄架，花已凋谢却没结果实，不过那肥大密实的绿叶，还算漂亮。通向别墅的石阶，曲曲弯弯盘旋山间，那石阶真够长的，石阶边上种着名贵树木，笔挺地分立左右。
突然，忽腾一声他坠落下去，他以为是落入陷阱了，他摸着流血的伤口坐定一看，自己竟坐在一个狭长的坑里，坑里氤氲着雾气。
他再仔细看看，哎呀，可吓死了！
竟是一座坟墓，自己坐在一口朽棺上……
卓越“啊”地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揉揉眼并睁开它们，看见师长站在小屋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善意，他立马坐起来。师长说：“小卓啊，阿姨已做好了早饭，你赶快洗漱一下，饭后我带你去演习场。”
“首长，”卓越问，“今天不是星期天吗？”
“什么星期天？”师长笑了笑，说：“军人，没有星期天，只有战斗或准备战斗！你说呢？”
“师长的话，让人感动，”卓越说：“但休息不但是天赋人权，也是把事情做得更好的保证！”
“你没错，”师长笑笑说：“我说的也对！”
师长的“丰田霸道”驶出师部大门，走了一段七拐八拐的沙土路，然后上了宽阔的一级公路。路边许多热带植物迅即向后倒去，坐在车里的卓越不时会看见几株玉树临风的椰树，挺立在某个地方。如果不熟悉半岛，也许会被槟榔骗了，它们与椰子树长得比兄弟还像。卓越因为弄错过，闹出了笑话，所以就不会再错了。
偶尔的，也会看见一排一排一行一行的橡胶树，胶农拿了刀子或什么工具，默不作声地穿行林中，不慌不忙，悠闲得很。汽车的轮子与水泥路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卓越知道，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师长与卓越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小卓啊，说实话，作为一师之长不容易，”师长说：“虽然上上下下天天在喊：‘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可我深深知道，喊出来容易，做到了难哪！”
“我们连队，也是天天喊，”卓越说：“我早期对这个颇有看法，后来我想了想觉得一支军队，没有个共同的目标、口号也不行。可是，师长啊，恕我斗胆，往往我们的口号喊的是一回事，连队做出来的是另一回事。我认为，这是最致命的、最可怕的。”
“你的性格非常倔，说话也有胆量，”师长说：“不过，我觉得你的锐气似乎正在下降，你以前从不顾忌说话的。你上次给将军的信，将军不但给你回了信，也给连队回了信，他在信中含蓄批评了你们团、你们连在迎接他时，所做的大量形式主义工作。现在将军退休了，可当时他还在位。你们连队和团里自然不敢等闲视之，他们觉得事关重大就把信和报告，送到了我这儿。说实话，我当时差点处分你。”
“师长是想，让我说句感谢？”卓越说：“如果是这样，我不会说：真的。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为何最终决定不处分我。”
“我知道，”卓越说：“依首长的智商和阅历，他一定含蓄地表达了他的某种倾向性意见，当然包括了对我的保护。”
“不，你太不了解我了，你要知道，你在我麾下，一名列兵。不要说首长没那么说：”师长说：“即便他真说了，我照样处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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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预防事故⑴(3)
“那么，师长干吗不行使职权？”卓越说：“如果是连队，党支部要开会研究，如果是你，一句话而已。”
“是这样，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师长说：“我也矛盾过，可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说了真话，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跟历史上任何军队的不同，就是敢于说真话、能够听真话。我这才相通。你信中算的那笔帐我也算过，我也知道，二三亩的副业地，硬化路面、美化田埂、修出水渠、打好粪池，搞成“样板田”，要投入多少钱。我也知道，许多连队的“样板菜”不能吃，专门种来迎接检查，都快成灌木了，才把它们拔掉。扔到猪圈里养猪，猪都嫌它们硌牙。我还知道，有的连队养的“样板猪”，长得个子跟当年半岛上的华南虎似的，见了一般的尉官、校官都爱理不理，等到高干来到猪圈，它们才会像模特走台，晃荡一圈。我说的这些话，你在信中跟首长都说了，其实我们已经在抓、狠抓形式主义了。可是，有一点我对你颇有看法、甚至非常不满。”
“我知道您说的什么，”卓越说：“我当时也是犹豫再三才横下心来，实话实说的。其实我当时还有一点想法，就是希望首长能够站出来，把有些事挑明了，让以后的人、尤其是各级军官，不再效仿。”
“卓越啊，即便你这样说：那件事我也不能原谅你，”师长说：“你想想，首长马上就要退了，那么高的职务，你那样指出来，我想他一定会很伤心，他甚至会以为自己戎马一生，临退休了被你一个小小的列兵，数落了一顿。”
“我恰恰不这么看，师长，首长给我的回信，说得非常诚恳。”卓越说：“ 我当时说的只是一种很有代表性的现象，并不指他本人。而且，我认为我说的是真话，是真的真心话，一点假都不掺！师长，您不妨想想，连队的副业地和内务卫生是副班长分管，哪一垅地里的菜长势不好、季节不对、长了虫子、缺了肥料，哪个班的房间里有卫生死角、地板不洁净、被子不整齐，都是副班长的职责，充其量副连长讲一讲还可以。对于一个个高级将领来说，无论是负责军事、政工、后勤、装备，他们有太多太多太重要的事情去管，那些事情甚至事关我们在未来战争中的胜败，甚至事关我们的生死存亡。所以，我以为他们犯不上去指出菜地的问题，也犯不着戴着雪白的手套，去摸床板下的蜘蛛网和门后的尘垢。”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那样尖锐指出，”师长说：“不妥当的，你几乎是在犯上，你知道吗？”
“不，师长，我只承认我是在说实话，”卓越说：“从我们的国家、民族、军队，到我们每个连队，一级一级的组织、一个一个的个人，条令上都写明了各级职责，关键是一级一级履行好职责。某种意义上说：上级首长们到连队管细如毫发的事，是越俎代庖。师长，我首先声明没有说您的意思，但我敢肯定您也做过类似的：看着将军们在代行班副职责，身边那么多随行将校，还都在满面堆笑称赞首长：首长，你工作抓得真细！我虽然入伍不久，但我想不通！”
师长沉吟良久，没有说话……
“卓越啊，我们谈点别的吧，”师长说：“我们刚刚的话题，让我一时难理得多清楚，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或许我为官久了，出现了某种难以说清的……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们说些军事话题吧，它们不涉及是非。我想问问你，在军事方面，有哪些值得警惕的倾向？”
“这个？”卓越沉吟了一下，说：“一是，我们沉醉于传统、思想、荣誉，张口闭口就是孙子兵法、毛泽东军事思想，就是弱势兵力、装备打败优势敌人，就是八年抗战、解放战争、朝鲜战争、越南战争。言外之意是没有先进武器，照样取胜。这样，从国家层面上讲，直接造成了军队疏于硬件建设。从军队内部讲，培养了大批夸夸其谈之士，讲起来口若悬河、唾星飞溅，写起来引经据典、妙笔生花，可到了具体工作中，什么也干不了。二是，唯武器论，一说起来，就是航空母舰、巡航导弹、隐形飞机、钻地炸弹，让很多人产生悲观情绪，同样有害。”


二十五、预防事故⑴(4)
“这个是最普遍问题，我清楚。”师长说：“可是对于那两种错误思想，你要是纠正，又不太容易。至少，在你听来，他们说的没错。又怎么反驳？”
“其实，仅仅在连队争论，为害不甚。”卓越说：“要是作为一个师团级作战单位，说不定在未来战争中，就要付代价了。我们的军队整体上农家子弟绝对多数，包括我在内也是农家子弟。农家子弟的质朴让人感动，也让我们的军队获取了绝对的稳定因素。但是，受过很好教育的农家子弟，要成为部队的主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在这个漫长的路途中，需要给战士补‘营养’，尤其是留下来改士官的，更要如此。”
“你说这个，我知道，”师长说：“可那么多士兵，那么大的工作量，去哪里找那么多教员？再说了，我们又要落实训练，还有那么多具体事务。基层干部的精力，还是有限的。你说呢？”
“基层干部的精力有限，除了跟一些基层干部效率低下有关之外，”卓越说：“我认为对上级机关来说，就是按照《条令》、《条例》、《训练大纲》来，不能动不动就是这个事、那个事、这个检查、那个评比，把训练都冲击了。机关本来是为基层服务的，有时候就纯粹添乱。反过来，对于基层干部来说，更重要的是一些基层干部素质不过硬，他自己都不懂，又怎么教兵？”
“是啊，前几年搞科技大练兵，我体会很深。有些单位、有些人是只知道吵吵，喊得多、做的少、喊得好听、做得差劲，我狠狠批过这些。”师长说：“我记得有个连队搞了个《步兵班山隘防御想定》，里边有个训练课目：就是在“隘口用自动步枪打巡航导弹”，还把这个作为新闻点，准备大肆宣传。说实话，我把他们骂得狗血喷头！这种搞法，让我想到了当年的“大炼钢铁”。
“理论上讲，在山隘口处用自动步枪打低飞巡航导弹是可以的，打不打得下来就非常偶然了。”卓越说：“但是，很显然的是，一是，这绝对不能成为对付巡航导弹的主要方法。二是，这还用专门作为一个课目来练吗？战争来临了，一个步兵班在山隘口发现了敌低飞巡航导弹，肯定是要打的。”
“在未来的高科技战争中，我们究竟拿什么打、怎么打？能不能打赢？”师长问卓越，“在连队，战士们关心这些吗？”
“当然关心，”卓越说：“如果用宋丹丹小品中的一句话：那是相当关心！可是，也相当无奈！连队很多训练，有时你会恍然觉得不是在训练场上，而是在戏园子里。跟想象中的战争，距离十万八千里。举个例子说：投弹训练够简单吧，就现在已经结业的新兵，回炉去重新投实弹，恐怕每个连队都会有百分之好几的人投不了，但你要让投教练弹，大多可以投优秀。为什么？因为体验投弹时，边上有两名连队干部像带孩子，一边做着示范、一边讲解、一边鼓励、一边担心……他们当然很负责，可我知道，怕出事。甚至，个别干部想着，宁可自己出事，也别让战士出事。自己出了事，说不定会成为英雄，兵出了事他就算到他头了。”
“你认为这样问题吗？”师长反问，“这说明，干部的觉悟还是很高嘛。”
“师长，我不这么看！”卓越说：“要是依着我，安全措施要严密，但是一定要达到战士从容不迫地把冒着烟的实弹投出去，这，才算合格！这，战争中才会有用。这还只是投弹，其他凡涉及到动枪、炮、车，有一定危险性的训练，打折扣太厉害了。消极保安全，我们会在未来战争中吃大亏的。更有班以上作战单位的战术训练，比戏剧中的传统武打、战争剧目中演的还假，又怎么能练出战术、技术呢？要让我说：训练规范、标准当然要落实，但是军事竞技的最大魅力就在于对抗，从班战术开始一级一级、一层一层、一场一场都要逼真对抗——对抗中，攻防双方就是敌人、就得红眼上阵、你死我活、决一雌雄、……你说呢，师长？”
师长点点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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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预防事故⑴(5)
<b>　　注释</b>
⑴预防事故：军队预先采取措施，防止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故。主要内容包括，加强人员的教育管理，搞好技术基础训练，严格执行规章制度，注意总结经验教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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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军事技术⑴(1)
师长告诉卓越，各连队很快就会进驻，各连队将分住在海边帐篷。今年师里新规定：每天早上把帐篷收了、中午再支起、下午再收了、晚上再支起。为的是培养集体协作精神，也为了训练收支帐篷的速度、培养战斗精神。
海边已是满登登的绿意，师长和卓越一下车子，浓绿撒着娇扑了一眼。岸边上的小路用卵石铺就，再往前就是沙滩了，阳光下微微泛着黄色，有些晃眼。远远看去，能看出深绿的海青拱出石缝，均匀漫过。
师长站在海边，卓越站在师长身边，各自放眼远眺……
一望无际的海水蓝汪汪的，海丰富了自然的色彩，大自然界也赋予了海的广大、深沉。遥远的目极处，海拥抱着大小不等的小岛，小岛上长满了青葱葱的绿树。一些奶白色的泡沫，漂浮在海面上，起伏在浪肩头，随着澎湃的浪涛起舞，有时还扑楞楞撞向礁岩，白白的泡沫就碎了去，再慢慢聚起来。
远处，自然也有些白帆影，像某个狂手孩童用粉笔在天海相接处画了条竖线，帆影在阳光下慢慢游移，安逸、懒惰、闲适。
自然，也有海军的炮艇，从海天交界处驶过，速度快得多。铁甲前端犁铧犁地似的划破蓝波，把蓝色的海水揪开，炮艇过后艇尾留下长长的白痕，闪着亮白的光。
再远处，有一艘一艘军舰或乘风破浪、或巍然不动，稍大些的舷号依稀，小些的舷号模糊，都很漂亮。卓越还是认出来了其中一艘，是我国最先进的战舰，它划开波浪的样子，让卓越着迷。
卓越眼神一忽悠，就仿佛登上了那艘巨舰，近距离看清了作战系统：相控阵雷达、计算机系统、指挥决策系统、武器控制系统、火控发射系统、战备检测系统，还有它的作战训练系统。它具有强大的防空、反舰、反潜等###、全方位作战能力，能够全方位搜索目标，并可同时追踪、监视400个目标，能够自动追踪其中100个最危险目标，并引导武器系统先敌主动打击。
从这个意义上说：它已经类似于美海军的“宙斯盾”系统，包括其“相控阵雷达系统”在内，全是我们自己设计制造。而且，该系列驱逐舰还第一次采用了隐形设计。
卓越慢慢走到垂直发射系统边上，它的导弹装填速度12秒／枚，已经是非常先进的舰载防空系统……
一粒沙子迷了卓越的眼，揉了揉眼睛他再放眼过去，那战舰的上层建筑外形，有点像美国的“阿利伯克”级导弹驱逐舰，4具大型“弧形物”，被分别装置在舰桥四周，该是相控阵雷达天线了。“真漂亮！”卓越看到开心处，情不自禁地说。
“是吗？”师长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卓越问。
“你在想：就差航母了……”师长说。
“对，我以前这样想过。”卓越说：“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为什么？”师长说：“我知道，你们这帮大学生，一天到晚在网上吵吵造航母。”
“师长，你有偏见。”卓越说：“并非所有上网侃军事的大学生都懂军事，但也不是所有上网侃军事的大学生，都不懂军事。说实话，我曾是坚定的建造航母支持者，可现在不急了。”
“为何？”师长说：“你不是从不妥协、从不退缩吗？”
“那是您对我不了解，或者说你对我有误解。航母攻防兼备、战力强大，能遂行多种任务，具有强大威慑力。可西方人把航母神话了：说它是高技术密集的军事系统工程，早已成为一个国家军事、工业、科技水平、综合国力的象征，许多国家以有航母为荣耀。”卓越说：“于是乎，大批热血沸腾的发烧友，都做过瑰丽的航母梦，梦见三个以上的航母编队游弋在万里海疆……可是……后来……”
“可是什么？”师长问，“后来又为何？又怎样？”
“我仔细做了一番研究，或说思考、分析，”卓越说：“我认为，一是我们目前的国防重点，不在于全球性威慑。二是国家尚未统一的情况下，我国陆地边缘的近海，并不适合航母停泊、作战。如果说将来我们发展航母，台湾是最理想的锚地。三是立足于现实的威胁，不用航母就能对抗之。四是目前的经济实力、科技水平来看，如果强行拥有之，不但容易陷入军备竞赛，造出的航母技术水平也不会太高。”


二十六、军事技术⑴(2)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大约是无可奈何的安慰吧，”师长笑了笑说：“尽管弹道导弹、核潜艇等武器涌现，使航母的战略地位有所下降。但多用途攻击型航母，巨大的攻防能力、快反能力，仍然是常规战争中、尤其是局部战争中的重量级杀手。在确保夺取并保持制海权、作战海域的制空权，对海陆目标实施攻击、封锁某海区、保卫海上交通线、支援两栖作战等方面，有不可比拟的优势。”
“我还是说：人们神话了它，”卓越说：“它其实就是个武器平台，为飞机提供移动机场。可是，航母自身除了少的可怜的防空导弹、防空火炮，几乎再没什么攻防能力了。‘珍珠港事件’与‘珊瑚岛海战’可以说既体现了航母编队的威力，也证明了它的局限。” 　　
“你说的那时，海洋强国为称霸世界，战争中必须远距离出战，必须快速反应实现空中支援。航母，就这样应运而生了，有些甚至是商船改装而成。所以，早期航母技术含量低、设备简陋、工艺粗糙。”师长说：“可是彼一时此一时，科学技术的进步，让航母俨然成了真的神话。”　
“以师长的才智能不知道，”卓越说：“神话就是神话，神话的第一特性就是不真实。而且我已经说过，从我国的现实威胁来看，大约都在周边海域，完全可以利用航母的局限性，用不对称战法对抗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师长说：“你又是在网上看到的，一些这方面的小儿科的东西？说中国目前已经有能力击沉航母，主要靠引进的‘现代级’导弹驱逐舰，以及配备的‘日炙’反舰导弹？射程达200公里，作战中以倍音速飞行，可进行高难度‘蛇形’战术动作，实施袭击？”
“师长，您老人家也太小看我这个‘列兵元帅’了吧？”卓越笑了笑说：“我要是就那么点智商，还敢跟师长站在海滩上，纵论天下军事？”
“纵然，我还没有听，可我还是十分怀疑，”师长说：“网上那些东西信不得，至少要是全信，就近于白痴。”
“师长，你没有发现一个趋势。越战结束以来，虽然航母的光环耀眼，曾几何时它确实成了‘海洋霸主’。”卓越抬起头来，看了看师长，“可是，航空技术的进步，飞机性能越来越好、航程越来越远，再加上空中加油技术，航母作为移动飞行平台，已不再是唯一选择。这类似于商品与市场，不是企业、也不是老板，是市场决定着商品的存在和生产。不是吗？”
“这个……我认为，有一定道理，”师长说：“但是，我认为现代战争战场空间之大、战线之长、节奏之快，都决定了对航母的需要，它的很多功能无法取代。”
“师长你偷换概念了，我说的是趋势，你说的是现在。即便沿着你的说法，我认为在航母继续炫耀的时候，其缺点、弱点也已暴露无遗。它已经在现代航空航天技术、现代导弹技术、现代微电子技术、现代新材料技术的飞跃中，越来越成为大国海军的‘活靶子’，成为漂浮海洋上的‘铁棺材’。”卓越说：“师长您想一想，庞大的航母编队，被多少只太空‘眼睛’盯着？谁在甲板上撒泡尿、摔了一跤，舰长可能不知道，卫星知道。而且，那么庞大的系统是钱堆出来的，完全可以用比它代价小得多的装备击沉它，就像成语‘玉石俱焚’那样。你可以想象，‘石’和‘玉’各自付出了什么，费效比，不言而喻。”
“要知道，每个航母编队配备8艘左右的护航舰船、约两艘攻击潜艇，约70架作战飞机，不可小觑的力量啊。你该不会像海外某些舆论污蔑我们：中国将使用中子弹，来攻击未来战争中对手的航母吧？”师长说：“反过来说，我们已经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不可能那样。”
“我关注过俄罗斯海军的反航母战略，前苏联海军司令戈尔什科夫元帅，曾主持前苏联海军研究出‘不对称反航母’理论。其核心思想，一是‘系统对抗’，二是‘不对称打击’。以廉价的多种舰艇，组成分工明确的舰队，与航母编队‘系统对抗’。他们甚至总结出首轮齐射的策略，强调舰队冲突不可避免时，充分利用导弹等武器的“不对称优势”， 先发制人的打击。”卓越说：“某俄军军官曾说：‘我们的舰艇在建造过程中存在许多缺陷……我们了解这些缺陷，并尽力解决……根据我方评估，俄军所有舰艇能够在战争中充分展现作战效能，在跟踪和打击敌航母方面有绝对把握。’在1973年的‘赎罪日战争’，苏联舰队取得完胜⑵。说明其作战思想，是管用的。不过，依我看来，还可以有更小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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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军事技术⑴(3)
“是吗？”师长说：“说来听听？”
“西方某些国家，宣扬‘###’，炒作所谓的‘海洋爆炸螃蟹系统’、‘超级黄蜂计划’，说中国正在设计深海作战微型武器：‘鱼雷攻击爆炸螃蟹’。易于伪装，爆炸力巨大。所谓的‘超级黄蜂计划”，中情局官员说：中国正研制的微型智能无人机群，由公共汽车大小的潜水母舰搭载，能低速航行500海里，便于更远范围内接近航母舰队。某西方大报说：中国的计划令美国航母胆寒，美国的海上霸权面临考验。”卓越说：“就是他们的思路提醒了我，应该说他们的担心很有意思，就像一个人背后痒痒，别人说不清道不明，他自己最清楚。”
“你的意思是？”师长问。
“很简单，”卓越说：“首先是个思路问题，对付航母的最好武器肯定不是航母，这就像男人从来不是对付男人的最好对象一样。而且，你沿着这个思路会发现，对付飞机的最有效武器不是飞机……等等，因此，要像发现对付蚜虫的最好物种是瓢虫一样，去寻找武器的天敌。会事半功倍。”
“还是太含蓄，”师长说：“不妨直白。”
“实际上，低廉的水下机器人，的确是对付大型舰艇的好武器，”卓越说：“最小的小型机器人，像开水瓶那么粗，稍稍长了一点。它们都可以监视、检查海上石油平台、海底输油管线了、进行海洋调查、水文勘测，能够完成数据、图像采集传输、电位、温度、深度等数据采集，还可以昏暗中摄像，精度高、好控制、体积小、密封好、性能稳，因此，可以断言，随着新的、高能量、小体积、可持续能源的出现，小型水下机器人，一定是航母的天敌。你可以想象，在未来战争中的航母编队游弋的海域，一夜间出现了成千上万的机器人——它们有的爬入机库破坏飞机、有的爬入船舱铰断电线、有的进入指挥室破坏电脑、有的进入动力系统瘫痪动力……
等敌人大梦醒来，胜负已现，无可挽回……
“那么，”师长说：“隐形飞机等高技术装备，你的看法？”
“您说的是另一个神话，”卓越说：“1999年3月28日的科索沃战争中，南斯拉夫人创造了一句经典名言：‘对不起，不知道你是隐形的！’ 这说明，所谓隐形，也是胡扯。譬如说人眼能看见物体，是因为光射到物体上的反映。如果该物体把光吸收了，人们看到的便是黑色。如果存在强大的磁力、引力使光线偏转，绕过物体，就看不见了。隐形飞机就是能吸收、躲过雷达电磁波，而实现隐形的。”
“卓越，你也太小看师长了吧？”师长说：“连这个道理我都不明白，还不如投海了呢。”
“冤枉啊，师长，我没那个意思。”卓越说：“海湾战争中横扫伊拉克，号称天下无敌的F117,很快就要退役！这说明所谓隐形，是局限的。南斯拉夫军队击落它，用的是‘萨姆－3’导弹，那不但是神话的破灭，也公开了‘隐形’的耻辱！”　
“看来导弹怎么样很重要，雷达怎么样更重要，”师长说：“这就像一个媳妇长得漂亮很重要，能不能干活、持家、贤不贤惠更重要。是不是？”
“没娶媳妇，不敢妄言，”卓越笑了笑说：“您第一句话说得很正确，雷达就是因应飞机而生，就是飞机的天敌。南斯拉夫用的‘塔玛拉’雷达，是捷克雷达专家人称“雷达怪杰”的弗佩赫发明的。此人喜逆向思维，才想出如此怪招。传统雷达靠发出电磁波搜寻目标，‘塔玛拉’反其道而行之，靠被动接收信号使目标现形。原理很简单，通过分析商用电台、电视台的频率、信号特征，以及它们的信号波动，来侦测隐形飞机。隐形飞机上的雷达，只要飞行就必然发出信号，飞机雷达信号会扰乱空中的低频电磁波，一瞬间，‘塔玛拉’就能捕捉到它。”
“美国计划花费1000亿美元，今后15年内研制新的隐形飞机。”师长说：“说明了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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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军事技术⑴(4)
“甘心不甘心是一回事，事物发展是另一回事，”卓越说：“如果没有长矛，也就不会有坚盾。军事技术的发展从来如此，你研究矛、他研究盾，相互悖反又相互促进，相互推动，永无止境。我们去年，已经谈好了购进一批‘塔玛拉’，美国从中阻挠，失去了机会。这是继搅黄了欧盟解除对华军售、搅黄了以色列售我‘费尔康’预警机后，再次阻挠中国获得军事技术。”
“没办法啊，”师长说：“美国人那么担心我们做什么？依我看来，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方面，最终要靠自己，阻挠欧盟解除对华军售，我们就转到俄罗斯，一边引进装备一边引进技术，”卓越说：“不让以色列售预警机，我们也会研究出自己的预警机。从另一意义上讲，同类产品中后面研发的，性能总优于前面。包括‘塔玛拉’也是一样，它的后续产品‘维拉’就要优于它。而从技术角度看，它无非由多极定向天线、接收机、信息数据处理器构成，接收机和定向天线用来接收和测定无线电信号发射源，信息处理器负责分类、破译、处理信息……完全可以据其原理，研制出更好的雷达。”
“卓越同志，这一点你太乐观了。据我所知，该雷达也有局限性。至少在和平时期，它无法取代有源雷达。再一，为了保证其灵敏度，必须安装在远离电磁辐射的地点，这个缺陷很致命。”师长说：“它对网络的要求也很高，也就是说：只有提供高效的通讯网络，它才能提供大范围的预警。这一点上，我们国家的通讯网络，已经比较发达了，但还需要更大发展。”
“师长，就是要奇思妙想，才能有惊人创意，”卓越想了想说：“不久前，一架美军直升机在伊坠毁，原因不明。以色列人断定，是叫‘旋律’的俄制地雷⑶所为。该雷集感测、微电脑处理、火箭技术于一体，芯片中储存了‘阿帕奇’、‘米-24’等常见直升机的信息，根据音响分辨机种。目标进入2000米范围，自动识别、跟踪目标，传感器将感测数据输入指挥控制系统，自动计算出最佳拦截点。目标进入预定拦截点，地雷点燃拋射药，将战斗部拋起，利用高速爆破片摧毁目标。就算那枚地雷造价再高，但与武装直升机相比，还是赚大了！”
“我同意你说的在一个物种之外寻找‘天敌’，不过这些对于我这个师长来说，既紧迫又遥远。我们是否回过头来，”师长说：“明天我们到指挥部去看看，看看今年的演习能不能搞点新意思。要符合大纲、符合年度军事训练任务要求。也要突出为战施训、扎实有效，拒绝花架子。”
“师长你知道的，”卓越说：“我没有参加过真正的登陆作战，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关注它，尤其在我心里萌生入伍的想法后，我就想到过最紧迫的威胁及必然采取的形式。我们搞海训，无非是要加强渡海登陆作战能力……”
“这个不用你说：”师长说：“我清楚！”
<b>　　注释</b>
⑴军事技术：直接运用于军事领域的技术科学和应用技术的统称。是构成部队战斗力的重要因素。可以指武器装备研发所涉及的科学技术、发挥武器装备效能的操作、使用、维护技术，以及军事工程、指挥控制技术。有时也可以指操纵武器装备的专业技能。
⑵在1973年“赎罪日战争”期间，分别支持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的美苏舰队在希腊克里特岛附近的水域紧张对峙。苏联因向叙利亚提供补给的船队遭以色列飞机袭击，实际上已参战。作为牵制，美国3个航母战斗群从10月20日开始挑衅性地向苏联舰队逼近。在苏美舰队越来越紧密地纠缠一起时，苏军指挥官沃洛布耶夫采取了多种让美军威胁手段，力图显示苏军对美军航母构成的威胁。美军飞机一直在搜索苏军潜艇，苏联水兵便向海中投下手榴弹，好像是在与己方潜艇联络，美军飞机的起降强度开始明显增多。沃洛布耶夫说：“让他们神经紧张去吧。”苏军“伏尔加”号、“格罗兹尼”号巡洋舰，3艘“卡辛”级驱逐舰，均有强大的反舰能力。它们采用了“自杀性”队形，把反舰导弹全部瞄准美军的3艘航母和2艘两栖攻击舰，只等待一声令下，即发起攻击。10月25日，苏联舰队向美军发出信号：“如果美国干预苏军的运输补给行动，将遭到武力回击。”最终，美国总统尼克松下达撤退命令，在严阵以待的苏联舰队面前转舵西去，力量本属弱小的苏联舰队，就这样捍卫了尊严。


二十六、军事技术⑴(5)
⑶‘旋律’的俄制地雷：一种专用的反直升机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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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临时指挥中心⑴(1)
看来只是一顶大帐篷，上面搭了针松叶似的伪装网，一些天线从帐篷中伸出来，天线上也缠了伪装。卓越揪开门帘先让师长进去，他随之进去，里边的景象让他惊奇。
一场声势浩大的实兵对抗演练，将要由这里开始。在低矮而偌大的指挥室，联通各种战争机器的仪表闪闪烁烁、运行良好。
透过小小的带帘子的窗口，能看见室外一派浓绿，仿有夏的韵致被海风吹送着弥漫在海滩。不远处，宽阔平坦的大道边，浓密高深的马尾松，掩映着一台台车辆，伪装严密，停放有序。
车辆近边，帐篷隐匿其间，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脸上的英气和心中傲气，把迷彩服都撑了起来，迷彩帽高傲得像雷达、又像防空高炮，脚上的迷彩鞋与沙土说着话，话题轻松，节奏飞快。就像海天相拥处，咶啊咶啊高歌的海鸥……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中有序进行，人人都知道一个道理：战争虽然很遥远，战争的脚步，却从不停息。只有快步流星向前走、准备好，才能威慑着让战争的脚步缓下来。越是缓慢、越是退缩、越是忍让，战争越是飞奔着扑来。能战、能胜、敢战，才能不战，千古真理。
师参谋长李镇南上校，想在劳碌中缓口气儿，他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抽烟，烟雾在他面前弥漫着袅袅扩散。这时他看见师长走过来，就站起身给师长敬礼，师长还礼。然后，参谋长讶异地看见了卓越，他用无比疑惑的目光，看着师长身边的列兵，眼里是穿不透的凄迷。
师长指着参谋长对卓越说：“这是师里李参谋长，”又指了指卓越对参谋长说：“这是我刚挑来的公务员，叫卓越，卓越的卓，卓越的越。”
卓越走过去、立正，敬了礼，参谋长回礼。可参谋长的表情，让人觉得他更疑惑了，他上上下下把卓越打量了又打量。他不知道师长错了哪根神经，怎么把一个该在家里扫地、做饭、洗衣、打杂的公务员，带到演习场上。谁也不知道，参谋长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想到的东西像雾、像雨、又像风，明明是有的，又捕捉不到、抓摸不着——但是，他肯定想到了什么，好像是什么，又好像不是，就是一下子想不起不来了！
“哦，我想起来了，”参谋长在心中惊呼，“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那么，我是在哪听到的？我怎么想不起来了？是谁跟我说的、说的什么事了……？”
经过心中的一惊一乍，参谋长很快由狂喜，回到了失望。他把注意力回归到指挥室里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的各种命令上，虽然只有很少的命令，用来指挥部队早期准备，也用来试验指挥系统。参谋长作为命令拟定者之一、主要执行人，一旦命令下达，就得忙得焦头烂额了。
兵力运用布置，是件令人头疼的大事——精确，精确可还是说着玩的！相传，林彪在当年东北战场上，常常会越级下达命令，大兵团司令精确到让某个营、连，守住某个隘口，真是神了——要知道，那时代的战场资讯，多不发达！
那么，在未来的信息化战场上，他这个师参谋长恐怕常常要根据情报，建议师首长在某个路边树丛中，精确布置一个狙击小组，一个，还是两个狙击手。甚至，他必须相机而断：命令仅仅一台火箭布雷车，向敌人将要通过的一片林地火箭布雷。或是，要精确命令侦察连的几班长，带领一个突袭小组，到某机场——那儿，敌人的一架运输机刚运来一批无人侦察机，它们的投入将对战场隐蔽构成威胁，只能炸了它们。现在讲以人为本了，战士们又多是独生子女，恰恰就有这么个战士被俘了，可靠情报显示：她（他）就被关在几十公里外的野战医院，那儿敌人防守相对薄弱、兵力也不富裕，正是救人的好时机。
如果是这样，那就需要紧急措商、决策：救还是不救、怎么去救、谁来负责、谁来指挥、谁来实施、怎么实施、注意什么、来回路径、联络方式、带不带随行记者、成功如何宣传、失败如何保密……然后，对师首长提出方案，由师首长下达决心——这就是未来战争，这就是未来战争中的参谋长。


二十七、临时指挥中心⑴(2)
转了一圈之后，师长带着卓越进了不远处另一顶帐篷，没有师指挥所大，但相对于其他帐篷，布置得漂亮了很多、高档了很多，桌椅要阔大一些，材质也更好些。门帘后有一个自动饮水柜，一红一绿两个出水阀，可选择热水、冷水。那里，甚至还在不起眼处放了小冰箱，可随时喝到冰镇饮品、吃到冰激凌。
有别于其他帐篷的还有，从后小门帘帐出去，是一个军绿色的小凉棚，三四米见方，摆了几把竹躺椅。
站在凉棚下放眼望去，能看见海滩上矗立着的椰树，仿若一个个细腿长脖子的观光客，使劲踮起脚来看那一派蔚蓝波光。卓越站在凉棚下面，咸咸、涩涩、湿湿的海风吹来，引发他无限怀想——
师长，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卓越闷闷地想。
纵然，我知道，今天见到的，对我有致命诱惑。纵然，师长已看出来了，这诱惑对我的致命程度。可是，猪是猪羊是羊，猪肉长不到羊身上，一码是一码的事！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长到底要借此表达什么呢？他回头看看，师长已坐了下来，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目光专注，表情认真，无甚神秘。
哦，卓越忽然想到：最神秘的神秘，就是不神秘！继而他转过身来，看着海岸边缘的林下灌木丛，有一簇一簇野生簕杜鹃——三角梅，它们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长大，也在人们的不经意中，一年年寂寞绽放。
一串一串、一层一层、一团一团、一簇一簇的猩红的花儿，猛然闪在视界，让人眼睛一亮。也有人把它们请进都市，在街旁、公园栽成花墙，让它们“贵族”起来。可那样一来，它们就失去寂寞了，对有些物种、甚至人，寂寞一但成为品性、追求、境界，就该守候下去。
就在那天傍晚，卓越陪师长散步回来，师长给了他一叠材料，说：“你把这些看看，”师长顿了顿、想了想又说道，“不要问为什么给你看这些，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卓越愣愣地看着师长，师长也看着他，然后师长转身，回去睡觉了……
卓越也回到了与师长同一帐篷的小隔间，他打开台灯洗牌似的把那些文件摊开在小单桌上，映入眼帘的是《四师06号渡海登陆实兵对抗演习预案》，文件右上角括号里标着：（绝密）字样。
卓越以为很多文件呢，其实不是，之所以一叠一叠的，分别是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装备部机关的“分预案”。卓越想不明白：在现代战争中的任何时段，又怎能出现某机关的缺失？
也就是说：从战争准备到战争打响、战争推进、战争高潮、战争结束，四大机关始终应是既明确分工又密切协作的。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各司其职、同时作用、相互补充、相互辅助的。在每个阶段，他们各有各的任务——那么，分预案，怎解释？
卓越拿起来翻了翻，不错，各个机关都在“分预案”中，写了“自己的”目标、方法。可是，这就等于是在一个电视剧组中，每个演员都已拿到自己的“分剧本”，就要开拍了。可是，剧组中的到分给每个人的单剧本时，一定是经过编剧反复创作、修改、审定了，也经过了导演们的再度创作写成了分镜头剧本，然后再把各个人的台词列出来，分给各个演员。
且不说：按照剧组那一套，搞军事行不行。即使先入为主地假定是行的，可程序还是反了：各演员写出各自的“分剧本”，没有统合的情况下，即将开拍。“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是肯定的了。那么，拍出的剧情……
卓越想，连毛泽东都说：“我们承认战争现象是较之任何别的社会现象更难以捉摸、更少确实性，即更带有所谓的盖然性……”也就是说：战争进程的确有不可控之处。继而，卓越想，当然，只录这一段，断章取义了。毛主席主要是从军事指挥的意义上，要求军事指挥员知道，“（战争）仍是一种必然运动……孙子的规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乃是科学的真理……”。可是，卓越又想到，无论如何，战争进程中的不确定性是存在的，它与演习中的确定性，合不起拍来。


二十七、临时指挥中心⑴(3)
也就是说：赖以提高战斗力的重要手段“军事演习”，过于强调战斗力之外的形式，对演习的细如毫发处都进行了规定，使之成为绝对的确定性了。它的精确度，甚至超出了导演对演员尊重剧本的要求。不客气地说：如果把战争比作桀骜不驯、自由驰骋的骏马，要骏马奔驰在一条铁路线上，显然是违背规律的。
演习，就好比硎上鐾刀，刀久闲则锈钝，兵久逸则懈怠，持锈刀鏖战，麾懈师迎敌，是谓自戕。现在的演习首先压抑、压制了官兵的自觉性、创造性——任何一个演习参与者，不用死一个脑细胞，静静等待指令就行了。上级的指令总是围绕着“红军”如何神勇、如何取胜，作为“红军”中的一员不用担心失败，不用费脑筋、体力，静等着收获胜利就行。
作为“蓝军”的一员，不用考虑打出多好的成绩，永远是“红军”的陪衬，再好也是陪衬，不好也是陪衬，都是陪衬，谁还往好里陪衬？反正“红军”是胜，就让“红军”胜去好了。
卓越记得曾经看到过一篇名为《人类战争行为》的文章中说：“人类诞生至今，至少已经有70亿人在战争中丧生。按成年的每人血液5公斤计算，人类已经在战争中流出了350亿公斤的鲜血。如果放到深1米、宽100米的河中，那条河大约长350公里……血液滚滚、蔚为大观……”
卓越清楚记得，文章开头很震撼！可后面讲的却是战争行为的本源，“作为社会人，政治、经济、宗教、民族等原因当然居于支配地位，但人的攻击性本能却从来都作用其中……当人们重新进入战争状态时，这种本能又会强烈释放出来，那时人又会与野兽无异。”卓越顿住想了想，想起作者后来的话，“社会与政府，总是能够对人的攻击性本能，起到催化或弱化作用……”
再往下，卓越记不太清了，可是卓越总觉得是有点启示的。作者无非是说：有意的引导，可以让战士进入癫狂状态。可是，演习中呢？它们之间，有没有互通的幽径？
有，卓越觉得是有的。演习中完全应把“红军”、“蓝军”将士，都引导向“癫狂”，让进攻者红了眼去冲击防御阵地，让防御者绞尽脑汁拼死守住阵地。所能明确的只不过是谁攻、谁守，其他的一切交由一级一级的指挥员，让他们去想办法拿下防御者的山头，让防御者去想办法不但要守住阵地，而且还要最大化消灭敌人。只有如此，才是真正的演习，才能真正提高战斗力，才能锤炼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
继而，卓越想到，一支军队，如果长期用“演戏”来“演习”，对部队的作风养成、技术锻炼、战斗力生成都很不利，在如此绝对确定性的演习中试图提高战斗力，目标与事实的南辕北辙。
当然，卓越只是想在心里，当然，卓越没有说出来。可他觉得，他心里说的没错。卓越想，就拿渡海登陆作战来说，它是为了夺取敌占岛屿、海岸等，而对据守海岛、海岸之敌采取的渡海攻击行动。除了接受一般战争形式的规律、特点的制约，还必然会受到海区条件的影响、制约，强行渡海、背水攻坚、敌前登陆等特点决定了，登陆作战是艰难复杂的作战形式。军事技术的发展，武器装备的更新，高技术武器的投入，让这种古老的进攻作战形式，呈现出新的纷繁复杂的特点和不可想象的难度……
继而，卓越又一次想到，师长给我这些东西，干吗？难道……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得赶快看。
头天睡得太晚，所以昏沉沉的，连做梦都在想跟战争的事。卓越只清晰记得，在梦中与许多人争论、吵架。当然，他不知那梦意味着什么，更没想到师长第二天那样安排。
卓越是随着师长进了指挥室的，这个大型作战室周边的桌子上摆满了电脑，有的屏幕上还保留着未关闭的界面，蓝汪汪的背景上亮着图标。有的已转入了自动“屏保”，三维动画在屏幕上跳跃、飞舞，也有的是一片漆黑中只有“WINDOWS－XP”英文字样，在屏幕上飞来忽去。除个别端茶倒水的士兵，其他人已离开了电脑操作台，坐在临时搭起的长方形会议桌上。首席就在中央控制台边上，那个位置空着，边上的位置也空着。


二十七、临时指挥中心⑴(4)
师长带着卓越掀帘而入，带进一缕清风儿，让桌案上的纸张窸窣着空响一阵，随即静下来。原本嘁喳的轻语，烟消云散了。师长以当仁不让的霸气，坐在了空着的主位上。卓越不知如何是好，本来就不是他该去、能去的地儿，当然不会给他留着位置，所以他只能愣着了。他感到满屋子的眼睛，探照灯似的聚焦在身上，一双双高功率、高亮度、高热能的灯泡，抚照在自己脸上，卓越觉得浑身不自在，连脸皮都要被烫伤了似的。
师长坐定，早等着的秘书科副科长，把师长的皮包放在了面前，把师长的不锈钢杯子放下、拧开，一股茶香袅娜升腾飘出、幽幽扩散。师长被茶香诱惑，端起了茶杯正要品一口时，他豁然发现卓越还傻愣愣站在门口，游街示众似的。他让茶杯顿在胸前，一边叫“卓越”一边招手让他过去，就在卓越迟疑着走向师长时，师长的左手拍了拍他左边的空位，示意他坐在那儿。
卓越的脚步犹疑着慢了一下，他觉得该是政委或是副师长坐，而他坐在那儿就像是麻雀落在了摩天大厦上——架子太大了点！可他依然知道屋子里所有的眼睛，都在以更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那一束束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竟包涵了人间所有的意味，让他在特定的时空中一下子真想不清楚了。可是，已经没有更好的、或说别的选择了，他必须早点结束一个人站在那里的处境，于是他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坐下了。
坐下来好久了，卓越依然觉得脸发烧，脑子里乱哄哄的，只听见空调散风的声音咝咝在响。边上一些调试设备的人员，在悄脚慑手地工作着，尽量不发出声响。尽管如此，还是会不时弄出响声来，就像费尽心机弄好的声、光、电综合伪装，一不小心搭错了线，伪装设备自己叫了起来，完全暴露了。让机关算尽的伪装者好不尴尬。
好在那些调试好了的设备，工作时多不需直接语音沟通，只用“互联传递多用户信息”系统，就能胜任。所以，在卓越看来那儿还真有点“网吧”的韵致，那些在试验机器的人，跟他们大学时上网聊天那样。纵然每个键盘的声音都算不得强大，但缓急有致的键盘敲击声纠集起来，就能够让人体味到弱小的联合，是多么有力。
卓越知道，该系统可以让该指挥中心与下属部队的所有用户终端连接起来，在相对的战场范围内，只要拥有相应保密等级资格，就可以打开相应的窗口，获取资讯。无论是在行军、补给、进攻、防御、冲锋或是狙击、搜集情报、战场肃清、战地自救，都可以通过最方便的文字对话，了解敌我双方的状态和发展，并分析其动态趋势。
很显然，卓越走神了，他必须把思绪牵回指挥室——卓越环视一圈，看见一块块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装备部以及裁判组、情报组、法律组、宣传组、油料组、抢修组等小牌子。每个部门，只有一名代表坐在中心的桌子上，排在后边的该是部门的科长，他们是部门首长的“智囊”，后面两排还有相关参谋、干事、助理员，他们又是科长们的“智囊”。
卓越深吸了两口气，又徐徐呼出来，揉了揉眼睛、太阳穴，渐渐睁开了眼——全世界的阳光，都变成了细丝状，闪着金光。灿然，金光中，卓越迷糊了好一阵子，那段时间算是够长了，渐渐平静下来才意识到，这大约是一次重要会议……
<b>　　注释</b>
⑴临时指挥中心：军队中由指挥员及其指挥机关组成的具有组织指挥职能的临时性指挥机构。军队遂行作战、防暴、抢险救灾、演习等任务时，通常开设。在作战中通常分为基本、预备、前进（方向）、后方指挥中心等。有时，也可以指担负作战值班任务的常设指挥机构。


二十八、想定作业⑴(1)
会前，师长讲评了演习筹备，“好的方面有很多、存在的问题还不少”之类。最后，师长半转过身指了指身边的卓越，“这个小新兵叫卓越，卓越的卓、卓越的越。是我刚选来的公务员，他来见识见识大家、大家也见识见识他。之所以这样说：是他不太一般：他稔熟古典兵学，没打过仗，却懂得打仗。奇怪吧？我不相信天才，但相信真知灼见。纵然，卓越的见解，也是纸上谈兵。”师长稍稍顿了顿，一边环顾四周，呷了口茶，又缓缓说：“可我必须说：除我和政委，还有个别师领导那场战争中放过几枪，其他人统统没有。因此，我可以不客气地说：部门首长、科长、参谋、干事、助理员，在战争问题上，跟卓越同一档次。纵然，你们中许多人上了军事院校，可院校中能学到的，院校外也可以。这个卓越啊就是个超级军事‘发烧友’，所以，我今天做一回傧相，卓越做一次‘嘉宾’——啊，各部拟定的《想定作业》由卓越讲评。今天的会场上，卓越，就是我！”
师长话音未落定，会场上就炸了锅。卓越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汇集起来，竟也如此大的声音。就像冷不丁被捅了的马蜂窝，蜂群一哄而出胡乱飞旋、嗡嗡作响，那声音让人烦躁并恐惧。
卓越的脸粲若落霞，不声不响呆坐着，心里却山呼海啸。即便如此，争强好胜的卓越，还是想尽量平静些，可这种想法在脸上的表现恰恰相反，他的脸色不但更红了、还掺杂了紫色。
师长似乎轻松无比地坐着，实际也强烈关注着场上，连几只无聊苍蝇的飞行，也没有逃出师长的视界。他不时喝口水，每次端放杯子时，也会静想些什么，脸上依然平静。仿佛场面上的一切，都在他预料、控制之中。师长的神态，让人想到《心术》中：“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糜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那句话。
师长依然不说话，一味品着茶，面部有些轻微变化，卓越感到师长要说话了。这时，师长放下茶杯、咳嗽了一声，场上立刻静了下来，人人都挺直腰板坐得好好的，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的空白——那时，每个人眼前都只有空白了，大约心里也成了空白了。这时，听师长并无太多感情地说：“议论完了没有？”然后，稍顿了顿，接着说：“没什么的。在我们这支军队中，无论任何人、级别多高，只要是能人，就该发出恰当的声音。从司令部开始，各部依次汇报。”然后师长回过头对卓越说：“卓越同志，你注意听各部汇报，适当笔记，待会讲评，不要客气。一是一、二是二，没什么含糊的。”
卓越未答话，眼睛专注着师长，轻微点点头。
汇报开始了，按司、政、后、装的顺序，一路汇报过来。师长听得很认真，不时记些什么。卓越也认真听着，不时记下些关键。因各部是按照《想定作业》照本宣科，更多时候，卓越直接在材料上做记号就行了。
各部汇报完了，开始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仿佛竞选者宣读完了竞选提纲，在等待质询。又像是研究生宣读了论文，待着导师回应。
这时，师长转头看了看卓越，眼神分明在鼓励卓越，“他们都说完了，看你的了。大胆讲评，他们的汇报中，有不少好听不中用的‘花招’，要有胆量批他们，那，才是本事。”然后，师长回转头来说，“好，下面请卓越同志代表我，讲评各部的《想定作业》，卓越同志讲评期间，其他同志无权插话。讲评后，有不服气者可以争论，须君子之争，居高临下者免谈。”
令师长没想到的是，这时卓越却说话了，他站起身给师长、政委敬礼，然后以敬礼姿态先向左、再向右转体“环礼”一周。然后，卓越郑重对师长说：“师长同志，在场的任何人，只要认为我说错了，可当场质疑、探讨、纠正。我认为这才公平，也才能解决问题。况且，相对于世上无限广大的知识体系，任何个人的见识都有限。从古到今、无论中外还没有一个学懂所有知识的人。”然后，卓越把眼神和话题转向大家，“哪些地方我说错了，欢迎首长们指出来。争论也是有效的学习，谢谢首长们给我这次机会。我不想多讲各部《想定作业》中的优点，想多说说存在的问题——优点不说跑不掉，问题不讲要坏事。哪些地方过于难听，希望能够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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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想定作业⑴(2)
说完，卓越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定了定神、理了理思路，开始讲评了……
恕我直言，司令部的《想定作业》过于程式化。说纰谬百出或许过分了，但不客气地说：问题不少。如果打开电脑，就会发现：除时间、地点、开头，与以往演习不一样，至少有８５％以上内容，等同于以往年。
作训科长的脸倏地红了，参谋长的脸也红了。参谋长用几近愤怒的眼神，看了看作训科长和作训参谋们，也用不屑加愤怒的眼神看了看卓越。这时，作训科长突然问，“卓越同志，说话要负责，你入伍不到一年，怎么知道以往的演习？又怎能枉下结论，说我们照抄了往年的《想定》？”
“是的，科长同志，我入伍不到一年。”卓越想了想说：“我是个军事‘发烧友’，一直关注着世界各军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演习，我军的演习也不例外。你们大约忽略了报纸、电视、网络上的报道。你们的《想定作业》至少跟五年前的某次演习口径、方法、设置，惊人一致。那时，我还没入伍，可根据我的判断，那次演习我们师也是一个方向上的主力，入伍后了解到的情况，证实了判断。”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样结论，”副参谋长说话了，他说的很不客气，“年轻人，不管怎么说：这个结论欠缺说服力，也伤害了这些科长、参谋、包括我本人，我们没明没夜的干了那么多个日夜，你知道吗？”
“师长同志，”卓越突然站起来敬礼道，“我请求打开作训科的电脑，把相关内容直接投射到投影上，把近年来的《想定作业》简单播放，让在坐的各位也做裁判。”
师长还没表态，作训科长说：“我抗议，”科长说：“师长，一个小新兵不能这样，且不说他级别不够。他的态度也够戗，以他的列兵军衔面对这么多校、尉，如此这般，无法接受。更何况，近年来我军面临的威胁相对来说是稳定的，在同一威胁下，《想定作业》难免相似，这跟剽窃、抄袭，有着质的不同。”
卓越就那么站着，眼里蕴满期许。科长话说得硬气，可飘忽的眼神暴露了心底的迷茫和慌恐。师长双手捂着茶杯，打矇着眼，久久不语。看样子，他似乎有点儿为难，他在飞速思考着，或许在下一个非常难下的决心。良久，师长咕咚咕咚喝了口茶，说道，“我以为，卓越说得或许真过分了点。可是，如果没有他说的情况，又怕什么？打开电脑吧，让事实还你们清白，岂不更好？”
作训参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同看看科长，大家把眼神团结起来看了看副参谋长、参谋长，副参谋长、参谋长脸上表情复杂，他们的情绪又反过来传染了科长、参谋们，于是所有相关者的眼神，都更复杂了。
这时，等着的师长又催促，“科长，你让参谋打开电脑，摁ＬＣＤ＼ＣＲＴ键接到投影上，不要太远了，回溯三年吧。”然后，师长回头来对卓越说：“卓越同志，你坐下来跟大家一起看。”
因为，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份《想定作业》，随着指挥室大屏幕上一年一年的《想定作业》缓缓播放，可以说不是相似、也不是相像、还不是雷同，许多地方一字不差。师长的脸阴沉下来，副参谋长、参谋长的脸红透了，科长干脆低下头，每个人脸上都烁着说不清的表情，尴尬似若夜上空的星辰。
投影机放完，师长示意卓越继续，卓越接着说道，“我不想多重复，其他各部的《想定作业》也存在此问题，这是我看到四大机关的《想定作业》的最大问题。孙子说：‘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孙子强调的是变化，冷兵器时代尚且如此。那么，在未来战争中，变化远远快于过去，和平年代没仗可打，演习就是硎上鐾刀，它不针对今天，却指向未来。我们不知未来战争全貌，却可以根据已知要素，预见性的想象。《想定作业》‘以不变应万变’，且不说是否偷懒，关键是悖于“变”的规律，操练的是“不变”，怎适应未来的变？这种搞法，会让我们付出血的代价。”


二十八、想定作业⑴(3)
师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眼神分明在对卓越说：“小子，说得好！犀利。我早就想这样了。可是，我在四师从战士到师长，方方面面、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情面，让我说不出狠话来。”其他人，也不知是不适应卓越的方式，还是别的什么，一个个表情呆板。
这时，卓越说：“下面，我想就具体问题，谈谈看法。当然，说真话难免伤人。可是，作为一名战士，在这样的场合，我有义务说真话。说假话，我会歉疚的。”
纵然，大家早有思想准备，可谁也没想到，这个小新兵、这个卓越竟然把他们的《想定作业》批得一塌糊涂，甚至体无完肤。
卓越说：是这样的，司令部的《想定作业》中说：演习开始后，相关指挥人员都在作战室关注进程，相关军事指挥人员二十四小时工作，随时制订任务、下达指令。说实话，这话没错，就是太虚。让人不知所云。
我觉得，演习开始后，各个阶段的主要作战行动，相对而言该是清楚的。譬如，《想定》中提到登陆兵团向集结地域集结过程中，上报“空中力量申请”，请求空军火力支援。让空军力量巡逻在集结地域上空，提供安全保障。可惜，没说清楚细节。
我想是这样，如果到了登陆兵团集结，在整个战区范围内，早期的制电磁权、制空权、制海权的争夺，一定有结果了。众所周知，没有制电磁权就没有制空权、没有制空权就没有制海权，“三权”未夺，何谈登陆兵集结？那不是主动配合敌人，把重兵集团集结起来，给自己毁灭吗？
因而，我认为：要么就是未夺“三权”，主动送死。要么就是已获“三权”，要对敌致命一击了。我相信在未来战争中，战区级指挥部决不会让我们在前者情况下，冒然集结。如果那样，战区最高指挥员，承受不了千万将士的生命之重。
那么，回过头来再说《想定作业》，此环节的空军力量支援、保障，是战区司令部考虑的。作为师一级战术司令部，应把更多精力用来思考部队如何在规定时间，或说最短时间内集结、登车、开拨、行军，抵达预定集结地域。这份《想定作业》，恰恰在这方面动心思少了。我们可以想想，军事化开进，绝不是开车去旅游，因此在路线选定、通信联络、途中开进、后勤保障、安全保障等方面，只要一个环节出问题，就满盘皆输。
因此，我建议：《想定作业》应该在战术层面面临的困难等方面下工夫，这才是未来战争中，师一级战术司令部该考虑的问题。比如：在未来战争中，可能的任务是什么？受领的若干任务中，最重要、最具决定意义的任务是什么？
或许，我们真需要空中支援，以期最高安全系数。那么，作为一个师，在战区总体空中支援保障计划中，他们将为提供什么样的支援保障？这个，我们必须心中有数。然后，一个师级作战单位，在战区司令部的总体支援保障外，侦察分队、防空分队、装甲分队，还必须组织什么样的掩护？开进途中，会不会有小股敌军突袭、骚扰，如何应对？敌人万一通过现代通讯手段，引导敌机或其他精确打击武器，突袭我集团，又当如何？我们自己的力量，能否提供相应的空中掩护、为开拔中的我方集团提供保护，为开进中的石油、粮秣等后勤设施提供保护。
毫不客气地说：开进途中的后勤补给万一被破坏，还怎么按时到达预定地域？我们的侦察分队，不仅要把侦察到的相关敌情，及时告知，以便做好准备。必要时，他们恐怕要越过师指挥所，直接向上级通报敌情，预见性的对敌压制、打击。
可是，很不幸，有用的东西太少，或根本未提。该《想定作业》把大量笔墨用在了以下方面，可以看作是妙笔生花的材料，对，从第七页起到第十三页：
整个指挥室里一阵哗哗响，人们都在翻动手中的材料……
卓越说：从这里开始《想定作业》开始强调：
一是强调要组成强有力的指挥机构。《想定》中说：“登陆作战非常复杂艰苦，兵力构成也最复杂，精干的合成是大势所趋。在这支合成军中，有陆军、海军、空军、导弹部队、预备役人员、民兵等，如果没有正确、及时、连贯的指挥，是不行的。因而，必须有一个超兵种的联合指挥机构，由超兵种指挥员统一指挥。然后，由若干名指挥员担任副总指挥，各副总指挥分别负责集结上船、航渡上陆、巩固扩大登陆场等指挥。副总指挥负责研究制订自己负责的方面的情况、预案，由总指挥定下作战决心。整个参战力量的配置、配属、调整等问题，均应由总指挥决断。


二十八、想定作业⑴(4)
总之，建立精干、高效、果断而强有力的指挥机构；拟订周密、详实、可行的作战计划；理顺各参战单位关系；实施科学，合理，便于发挥战力的编组；进行及时，准确、连续、可靠的作战指挥，是夺取登陆作战胜利的重要保证。”
卓越说：不客气地说：这有点像我坐在这里，来指挥在场的校官、尉官，我是衔师长之命，略摅己见。如果要我这位列兵指挥大家，那是国际笑话。这份《想定作业》犯了同样错误，设立什么样的指挥机构，是全军最高统帅部定的，我们可以在一般场合探讨，却不能在《想定作业》中规定。猛一看，似乎视野开阔，细一想其实是胡扯。
我想，师一级战术指挥部，应该把重要精力放在：怎么指挥、怎么开进、怎么打上。
卓越喝了口矿泉水，又说道，我们再往下看，《想定作业》书中说：“战场透明，作战空间大，反应部署迅速，是登陆作战的又一特点。随着高技术侦察装备的大量使用，未来战场上任何一方要隐瞒作战企图、兵力布署，都将十分困难。高技术条件下的登陆战场上，太空中有光学和雷达成像卫星，空中有预警飞机，航母编队还携带有战术侦察机，另有舰艇或飞机上的雷达、声纳等探测装备，形成了陆、海、天、空一体化的侦察监视系统。侦察监视范围，呈现立体###特征……”
卓越说：本来已涉及到较为专业的东西了——也就是说：这里其实已讲到了侦察与反侦察。“矛”和“盾”是相伴而生的，这个环节上其实有大量文章可做，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又绕着走开了。只罗列了大量空洞概念，没有说出问题及解决问题的根本。
在未来的高技术登陆作战中，侦察会在地面、空中、海上、水下、天上、太空中展开，也会以人力、声频、微波、红外等多种手段出现。那将是真正意义上的立体、全方位侦察。我不想再强调侦察技术，我只想说：在这份《想定作业》中，更应该扎扎实实地对掩蔽、隐蔽、伪装等反侦察手段，进行进行设置、规定、演练。
毛主席说：“战争的本质目的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在未来战争中不能隐蔽、掩蔽自己，就会成为敌人的活靶子。尤其是，在我们的侦察设备、手段可能与敌有差距的情况下，学会利用自然或人工物质进行伪装，是保存自己的有效手段，是取得胜利的重要方法。
然而，在《想定》中，没有这样的设置，大家又怎么学会战争伪装？防御阵地修筑，要注意什么？进攻运动中，如何躲避敌火力？灯光、噪声、运动管制如何实施？那么，这份洋洋洒洒近万言的《想定作业》，意义又何在？
“卓越同志，小同志，”副参谋长实在受不了了，突然间吼道，“难道说：这么多人、这么多个日夜写出来的都是废纸？你怎么可以，把我们的创造和劳动成果，说的一钱不值？”
在场的人，都在副参谋长的怒吼中愣了……
<b>　　注释</b>
⑴想定作业：依据设想的作战情况研练战役、战斗组织指挥的作业。按作业者所充当的职务，分为集团作业和编导作业形式；按作业形式，分为两地作业、沙盘作业和图上作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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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巴密码 作者：滇巅


作者的话
2008年的7月10日，我想我会永远的记住这样一个日子，因为在今天，我的学生将走出校门，开始人生新的挑战。六年，六年的时光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岁月无痕，留下的只是淡淡的思索与美好的回忆。
记得以前跟我的学生说起过，“我想你们这一辈子不可能再遇上一个教你们六年的老师。”是这样的，从一年级开始，记得开始任教的时候我还未满19岁，而现在我已经两鬓有些斑白，确切一点说，不是我老了，而是我成熟了，而我的学生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天的长大。曾经一直以为时间老长，而直到分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时间并不是那么的漫长，为何分离尽是如此痛苦。
两年前，我本已没有机会继续跟班一路前行，但经过我的努力才有了与学生一共战斗的可能，而这一战就是两年的时间。记得在五年级的时候，一年下来，学生的成绩并没有进步，而是原地踏步，我在年终的工作总结中这样写道：“我班学生本很有才，但他们没有遇上一个真正的名师，一切责任均在于我，这就是所谓的千里马如果没有遇上伯乐，那它跟一般的马也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有些妄自菲薄的味道，但我只想说，至少这六年来我做到了问心无愧。
毕业前夕，学生问我，“老师，我们就要走了，你会难过吗？”我当时理直气壮地回答：“不会。”其实我知道我自己也会难过，只是我没有将这样的心态表露出来，向来我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宁可让学生对我产生误会，我也不会轻意地对学生说过心里难受的话，有些痛苦我宁愿自己一个人来承担。
谨于此，本书写给我的30个学生，他们是徐文瑞、高志凤、邹慧、宋哲羲、邱宝艳、管米梅、李夏青、张涛、耿丽媛、王婷、高凤萍、周冰倩、马小然、赵庆丽、刘丽、杨梅、王梅、王艺桔、秦畅、王星、蒲文彬、秦绍晨、姜涛、王爱瑞、罗栋宾、冯文杰、沈明飞、秦路、秦旭东、赵庆龙。只愿他们在新的人生征途上一路走好，我一直相信，他们永远是最棒的。



楔子
在中国的西南，有着这样一个民族，他创造了无比辉煌的文明，留下了丰厚的文化遗产，更有许多的密码等待我们去逐一破解，这个民族，就是纳西族。
纳西族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所创造的东巴文化，已被列为世界记忆遗产名录，其中最有代表的就是东巴的象形文字，今天还有许多我们无法破译出来，而就是在这些文字间，在纳西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神话：在玉龙雪山之巅，在埃埃白雪之末，“丁巴什罗”骑着黑虎降临人间，解除纳西族人的疾苦。但直到遇上女妖以后，丁巴什罗并没有杀死女妖，而是跟女妖结婚，而想以善来感化女妖，直到有一天，“丁巴什罗”发现，原来女妖没有死，纳西族的先民就不可能从灾难中解救出来，“丁巴什罗”最终杀死了女妖，纳西的先民们从此没有了灾难与疾苦，而“丁巴什罗”却背负起杀妻的罪名。与时同时，“丁巴什罗”由于不慎，将东巴经文散落于人间，并留下遗言，“在白虎越居之处，在黑雪纷飞的夜幕，（不要郁闷，纳西以崇尚黑色为尊，何以白虎，此中自有玄机）将有一个少年一睹他留下的遗言，从而穿越时空，与他对话，从而开启纳西人民的智慧密码。”然而千百年来，纳西先民们也曾想到此地应在玉龙雪山之巅，也曾有过无数少年以身犯险，但去了的少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他们是死是活永远只是一个谜团，有传说，他们已经追随“丁巴什罗”而去。直到有一天，传说还是变成了现实，而这个少年正是我，欧阳黑然，东巴的儿子，我将把东巴的神话进一步的演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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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东巴儿子
在中国的西南边陲，一个叫做阿喜的村落，十七年前我就在这时降生，我的是幸运的，我出生在一个东巴的家庭，听我父亲说，我的祖上就一直是东巴，到现在已经无法计算有多少代多少年了。因为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孩，父亲也寄希望于我，想让我把东巴文化继续传承下去。
我的名字是父亲取的，父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家改姓欧阳了，但听父亲说过，很早以前，我们纳西先民是没有姓的，后来是以动物为姓，再回来被汉化的原因，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姓，而我们家就姓欧阳。我们纳西先民以黑色为尊，故我的名字里多了一个“黑”字，而“然”在意为豹子的意思。这些都是我的父亲后来告诉我的。
后来，几次村里有新的生命诞生的时候，他们的家长都会来找父亲取名，父亲也从来不会拒绝，不过取名对于东巴来说也是一门学问，得从孩子的出生年月日，推算婴儿出于八卦上的哪个方向，就把与孩子方向一致的神佛的名字，挂上一、二个字，给孩子取名，希望得到神佛的保佑。这时我才知道，村民们的名字几乎都是由我的先祖取的，在阿喜村里，能够得到东巴的赐名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而父亲的占卜之术，虽然很好奇，可我并没有学到多少，因为此时的我觉得有点虚，不太实用。
在我五岁的时候，父亲就开始教我学习东巴文字，由于血统的关系，我学习起来还比较快，父亲对我的表现也是赞不绝口。到我十一岁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完整的朗诵东巴经，在旁人看来那就是一幅幅图画，可在我看来，这不是图画，这是我们东巴的精神之所在，东巴文字是我们东巴文化的活化古。
每次村里搞祭祀的时候，父亲作为老东巴是必须参加的，也正是这个原因，我们家在村里的地位较高。而每次祭祀的时候父亲也会叫上我，让我跟着学，而我也在一次次的“实战”中做起了父亲的帮手，几次看着父亲的打扮，还不停地在人群中跳动，嘴里滴滴咕咕说着些什么，我开始的时候还会笑，但经过父亲几次严厉的斥责以后，我没有再笑过，我知道，对于东巴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的严肃的事情。不要误会这不是迷信活动，这是我们民族的习惯，每逢重大有节日或者有人老去的时候，作为东巴的父亲才会去参加的。
父亲是村里唯一的医生，他没有经过正规的医疗培训，用的都是草药。所以每逢假或星期天的时候，父亲总会叫上我，带我到山上找草药。时间长了，我对草药也略知一二，而每次父亲在给村民看病的时候，只要我在家，他都会让我在一旁细细的旁听，父亲的意图很明确，他要把我培养成为一个新东巴，把我们的东巴文化传承下去。到后来我才发现，就是我的这个长处，成了救苦救难的“丁巴什罗”。
虽然父亲在给村民们看病的时候不收取任何的费用，但我的家庭在村里还算富裕，因为母亲是一个贤惠善良的纳西女人，我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大我一岁，一个大我三岁，大姐已经出嫁，但还是在村里，只要农活过忙的时候，他会叫上姐夫一同过来帮忙。二姐还在家，初中毕业后就没有迈出过阿喜这个小村落，她也是一个勤劳的纳西姑娘。
而我，欧阳黑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纳西族中学高二文科一班的学生，同学们给我的外号叫做“柯南”、“欧阳柯南”，因为我，在学校创造着一个又一个的“柯南”神话。

第二章　　离校出走
纳西民族中学坐在玉龙雪山之下，这里有学生有60%都是纳西族学生，而作为东巴的儿子，全校只有我一人。但同学们并不知道我就是东巴的儿子，而我也这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一个同学，我更希望同学们叫我“柯南”、“欧阳柯南”。
“小然，怎么独自一人到田径场了，看你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你平时都从来没有这么专心过，不会是因为这次考试考糟的缘故吧？”说话的是我青梅竹马的同学郑丽婷，一幅瓜子脸，都已经十七八岁的女生了，我不知为何，她还要扎两条小辫子。我们从小就在阿喜村长大，并一同考入了纳西一中，只是她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我只能屈居中游。
我并没有理会她的话语，继续静静地看书，在我看书的时候我会很专注，我不太喜欢有别人来打扰。谁知她一把把我的书抢了过去，翻开封面一看，笑着说道：“我就说呢，你平时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地看书的，原来是在看《福尔摩斯侦探全集》，这有什么好看的，一点也不实用！”
一听这话，我是气得直咬牙，“不许你侮辱我的偶象！”说完，把书夺了回来。
郑丽婷一看我气愤的样子，赶忙说道：“知道你是一个侦探迷，而且同学们都给你一个‘柯南’的称号，不过看书是可以的，但千万不要耽误了学习哦！”
“知道啦！又怎么耽误呢？”现在的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把郑丽婷打发走，俗话都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可为什么郑丽婷才十七岁就如此话多，只要是跟郑丽婷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觉得是一种煎熬，可如果她不在我身旁的时候，又会想起她来。
我喜欢静，我喜欢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安静的天空。
郑丽婷并没有走，只见她把双手伸身后一藏，笑着说道：“柯南同学，你猜我是左手拿着芒果还是右手拿着芒果？”
我一听芒果，乐了，这可是我最爱吃的水果。可我马上就把笑容收拾起来。严肃地说道：“这都是小孩玩的游戏了，你现在还玩？”
她诡异地笑了一下，说道：“那就当一次小孩玩的游戏吧，你猜猜，猜对的话就给你吃。”
看着她挺在乎的样子，我知道，如果我不猜的话，我是没有办法打发走她的，说道：“你手里根本就不可能有芒果！”
她一愣，说道：“为什么？”
“很简单，以你的个性，如果有好东西的话你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给我吃的！又怎么会跟我玩这样一个游戏呢？另外，这两天是冬季，那里来的芒果？我说你是骗人都不打一下草稿。”
她只好无奈的把手放了回来，看上去有些生气，说道：“你就不能猜错一次吗？给我一定惊喜都不行！”
我没有说话，我真的不想说话，我只想静静地沉醉于福尔摩斯的侦探世界里。
“小然，陪我吹会牛吧，我记得从上高中以后，我们就很少聊天了，可曾经在上初中跟小学的时候你都会陪我吹牛聊天的。还记得上小学时，一次下大雨过不了河，是你把我背过来的……”她还想说，看上去挺陶醉的样子。
我知道，如果不出杀手锏，她是铁定会陪我“奋战”到最后，笑着说道：“那我考考你吧，如果用‘凸’和‘凹’分别代表男生和女生，你觉得那个是男生，那个是女生！”
她开始表现挺高兴，因为我现在真的已经很少跟她聊天了，突然，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说道：“你怎么会问这么一个下流的问题？”在说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泛出片片的红印，显得更加的漂亮动人。
一看收到了成效，我接着又说道：“如果给你一个圆，把他分成两半，一个有320度，一个只有40度，你再来猜猜那个是男生，那个是女生？”说完，我轻微的笑了一下，这次你还不走？
她看上去有些生气。
正在这时，我的同学郭一铭跑了过来，喘着粗气，大声地对我说道：“刘震辉不见了！”
刘震辉是我的舍友，他是我睡在上铺的兄弟，平时我们都是一起活动的，但在早饭的时候我的确发现了他的行为有一些异常，可不并没有引起我的重视，还以为是他情绪的低潮期。
郑丽婷反应最快，问道：“不见了，早上的时候不是还在上课吗？现在还是中午，还没上课你怎么知道不在了？”
郭一铭还在喘着粗气，他真的跑得有些急，说道：“是这样的，刚才我打开书的时候，有一张纸条，是他留给我的，只有七个字。”
“那七个？”
“永别了，我的兄弟！”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留给你的呢？”郑丽婷追问道。
“傻瓜，看字迹不就清楚了。”我叹了一口气，觉得郑丽婷真的比我想像中还要笨百倍。说完，我们三人赶忙回到了教室。看着刘震辉留下的字条，我确定，这的确是刘震辉写下的，可他到底上那去了呢？
下午的课没有上成，班主任杨老师联系到了刘震辉的家长，可得到的答复是他并没有回家，刘震辉的父母也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什么事情，刘震辉就是他们的希望。
三天的时间说快也快，可刘震辉却一直没有出现。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我努力去回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希望从他们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燕彩蝶，刘震辉的前女朋友，但在一个星期前，听刘震辉说他们已经分手了，具体的原因刘震辉却没有说起过。这三天以来，我就从来没见她说过一句话，似乎在她的心里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班主任杨老师，这几天除了刘震辉的家长，最急的人就是他，上课的时候也会因为精神恍惚而讲错知识。也是在一个星期以前，他把刘震辉独自一人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在刘震辉回来的时候，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五个手指印。
另一个就是刘震辉自己了，这几天以来，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的心理能够承受得住吗？还有在刘震辉离开学校的时候，有的同学说是独自一人走出学校大门的，但也有人说是由两个人带着走出校门的，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两个人又是什么人呢？
虽然同学们给了我一个“柯南”的雅号，而此时，我也一头雾水，问题的关键在那里？谁才是刘震辉离校出走的真正原因？

第三章　　初入龙潭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做着同一个梦，梦到自己骑着黑虎，腰系黑带，穿梭于时空之间，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却又无法想起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因为这个梦，我也曾我父亲讲起过，可我父亲也说不上个四五六，但我一直记得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可能会有一段奇遇的历程！”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七年，我却从来没有过什么奇遇的历程，可这个梦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在刘震辉离校出走的这几天，这个梦出现的频率更高了，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可醒来还是跟往常一样，我无法给自己的梦境下一个具体的定义，我到底在那？
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可对于刘震辉离校出走一事，我还是没有一个眉目，同学们也开始改口不太叫我“柯南”，而改叫“欧阳”了，此时的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也开始对自己的推理能力产生了怀疑，为什么在最好的朋友失踪的时候却掉链子呢？
那是一个午后，刘震辉却突然出现在教室里，只是在他回来的时候，显得特别的憔悴，脸上的五个指印已经消失了，只是手背有些浮肿，他到底是怎么了？
同学们并没有争先恐后的向刘震辉打听这几天到底去那了，班主任杨老师也没有，只是在他的脸上多了一些笑容，而燕彩蝶也一样，自刘震辉回来以后，又可以在教室里听到他的欢笑声。可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是一个喜欢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的人，别忘了，我是“柯南”，“欧阳柯南”。
又是一个星期，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作为好朋友的我，是该向刘震辉求取事情真相的时候了。
这日，回到宿舍，宿舍里只有我跟刘震辉两个人，他不停地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直把宿舍变得烟雾缭绕（学校规定学生是不可以抽烟的，想抽也只能偷偷地抽），“震辉，不要再抽了，烟抽多了伤身体。”
震辉把烟头一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有停了下来，看着震辉的样子，我打消了原来的念头，现在真的还不是时候。
“欧阳，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吧。”震辉终于说话了。
“是呀，我们是铁打的兄弟！”
震辉轻轻地笑了一下，这是他自回学校以来的第一次笑容，说道：“如果我遇上什么困难，你会帮我吧？”
“一定，谁让我们是好兄弟呢？”
“那好，我带你到一个地方！”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走，我也站了起来，刚要迈步子的时候，震辉又停了下来，似乎他还有一些放不下的东西。
“震辉，怎么了？”
震辉停了一下，我向来很关于揣测别人的心理，如果是熟悉的人更是如此，此时震辉的眼神告诉我，他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只是他的天平一直摇摆不定，他还没有确定最终的会倒向那一方。而此时的我也知道，此行一定非比寻常，一定跟震辉失踪有关，而作为好朋友的我，又怎么愿意让他独自一人承受痛苦呢？“震辉，不要再犹豫了，那怕是龙潭虎穴我也陪你去闯一闯！”
听我这么一说，震辉也打定了主意，说道：“晚上吧，晚上下自习后我们翻学校围墙出去！”
下午的课并没有上好，我一直在揣测震辉到底想做什么，可尽管我怎么去想，我都找不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学校的围墙并不是很高，凭着我们“矫捷”的步法，只是用力一冲就翻到了围墙之上，纵身一跃，此时我跟震辉算是“自由”了。
走过阴暗的巷道，穿过灯火辉煌的街道，我一直跟在震辉的身后，可我俩却没有对上一句话，我只是一直在想，这个地方到底在那里？
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从城的东郊跑到了西郊，在月光的照射下，玉龙雪山显得愈加的动人美丽，她就是一个睡美人，只愿她永远不要醒来。
我跟震辉继续一路前行，只是此时已经没有灯光，只有月光，而月光也一点点因为浓密的森林而拦截下来，看一下手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此时的我心里也开始有了一丝害怕，问道：“震辉，我们到底要去那？”
“快到了！”
震辉话才说完，我只觉得身后重重的就是一棒，我都没来得“哎哟”一声就倒在地上。
当我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发现自己被锁在一个封闭的小木屋里，四周一看却没有发现刘震辉的身影，此时的我没有来得及想自己，倒想起震辉到底有没有出事。用力一挣才发现，双手双脚都已经被捆绑起来，想用力大声呼叫，嘴却用胶带给封上了。
此时只听屋外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只听一人说道：“听那小子说屋里这人也是一个小东巴，看来这次老大的计划快成功了！”我知道，此人所说的那小子一定就是刘震辉。可父亲是东巴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在同学的面前提起过，刘震辉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吗？
我还没想清楚怎么一回事，只听另一个说道：“加上这小子，我们抓到的东巴应该有十三个了吧，都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到底要抓多少个回来？”
这时我才想起父亲说起的一个事来，近两年以来，已经有好几个村子的东巴失踪，可不管警察局怎么查，都没有办法查到他们的下落，原来他们都被这些坏蛋抓起来了。他们现在到底在那呢？
“这你就不懂了，你没发现抓来的那些东巴吗？他们来了没一个想回去的，我都开始怀疑这些东巴不是不心理有问题，自由不喜欢，倒喜欢研究那几个破字！”我这时纳闷了，原来这些东巴被抓以后都不愿意回去，那到底是什么魅力让他们能够舍去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呢？我静静地坐着，我只想要一个问题的答案。“破字”，什么破字，我里面有什么学问吗？
这时另一个人说道：“不要再说了，免得让那小子听到，去看看醒了没有？”
“不用看，昨晚不是给他注射了麻醉药了吗？估计非得睡到傍晚才会醒。”话才说完，门还是推开了，我装做熟睡的样子，没有留下任何的破绽。那人一看我睡得挺熟，又把门锁了起来，说道：“要不我们喝酒去，反正这小子也不会醒！”
“不好吧，如果老大知道，我们两个不少了手指头，也得少了脚指头吧！”
“没事，这小子不会醒的，反正也不需要用多少时间！”
慢慢的，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远，我也纳闷了，为什么他们给我注射了麻药，可我醒来的会如此迅速呢？此时的我并没有多想，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我四周观察了一下，屋内并没有什么刀具之类的东西，还好在一个角落有块侧面很锋利的钢板，我用力把身体挪了过去，将绳子在钢板上来回摩擦。我也记不清到底用了多少时间，只知道当绳子断开的时候，我已经满头大汗。
解开绳子，撕开胶带，我并没有呐喊，我知道此时只能靠自己。可木屋是封闭的，根本没有出口。我又四周看了一下，正好发现有一个挺重的方石，现在的我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这块方块把木屋砸出一个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还是逃出了木屋，可在我心里却有一个深深的疑问，为什么我这么轻易就能够逃出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此时的我只想找到刘震辉，问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冲出小屋，我不知道自己在原始森林里跑出了多远，我只知道自己已经迷路了，我根本无法判定出自己的方位。看一下表是午后两点多，一时的慌乱还是让我静下来心，这是一个侦探必须具备的素质。时间又走过一个多小时，太阳也已经西坠，确定了具体的方向，我知道，只要一直往东走，就一定可以走出这片原始森林。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可我还是无法看到城区，肚子也开始唱起了空城计，正当我心灰意冷的时候，终于还是遇上了一条公路，说是公路，但公路上却上满了杂草，只是在公路间隐约可以看到两条车辆压过的印子，一看就知道，这条路经过的车辆并不是太多。当我顺着公路走出很远，却迟迟没有遇上一辆车经过。
天已经黑了下来，唯一陪伴我的，只有月光。

第四章　　纳西老者
在月光的照射下，大雪宛如披上了一层银纱，而此时的我并没有因此而陶醉，我在“战斗”，我在跟自己的肚子战斗，为什么肚子总咕咕“叫”个不停呢？路在脚下，我还得一路继续前行，只要有希望就永远不会放弃，这就是我，欧阳黑然。
隐约不远处可以看到一点亮光，我心中一喜，难道在这深山之中还有人家？我快步前行，把不得飞过去。不错，这里的确有一户人家，可从屋里照射出来的我知道不是灯光，灯光不会如此昏暗。
我敲了敲门，一个老者推开了门，我定眼一看，好慈祥的一些老人，约摸有七十多岁，留着长长的胡须，可以感觉得到的老者的胡须已经花白，手里握着一根拐杖，当老者提起拐杖的时候，我知道这拐杖分量不轻。
老者看我发愣，微笑着说道：“孩子，这么晚了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听老者这么一说，我又一愣，想不到这位老者尽然还会说普通话，惊喜之余，我还得赶忙说道：“爷爷，我迷路了，从中午到现在就没有走过这片原始森林。”
老者又是一笑，把我迎了进去，说道：“这片森林已经有近百年没有被砍伐过，你能够找到我这已经算幸运的了，找到我这就没事，明天我给你指路，让你走出这片森林。”话才说完，老者轻轻地咳了几下嗽。
其实现在的我最纳闷的是老者为什么会只身一人呆在原始森林之中，这里没有电灯，老者点的是一盏煤油灯。可初识老者的我却不敢向老者问起。
老者找个椅子让我坐下，然后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翻，说道：“刚才你说中午就迷路了，想必一定没有吃饭吧！”
我赶忙站了起来，说道：“是呀，爷爷，我的肚子还真是挺饿！”
老者又是一笑，向一道房门走了进去，在一旁的我看着老者的身影，每一步迈出的有些缓慢，却又那么的稳健而有力。
没一分钟，老者盛着一碗饭从房门走了出来，说道：“饭可能已经凉了，要不我给你热热去？”
此时的我，看着白花花的大米饭，那还敢让老者帮我去热呢？说道：“不用了，我用开水泡一下就成！”
“那好，那你将就着点用吧！”接着，老者指了指另一道房门，说道：“晚上你就睡这儿吧，我在你隔壁，如果晚上遇上什么事叫我就成！记得一会睡觉的时候别忘记了把煤油灯给灭了。”说完老者走进了房门，但门并没有合上。
此时我吃到了这一辈子最丰盛的一顿晚餐，尽管只是开水加腌菜泡饭。吃起来却是那么有滋有味。
对于这位老者此刻我无法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太善良，太慈祥了，老者从我进来没问起我叫什么名字，更没有丝毫的怀疑我是不是一个坏人，有的只是一颗慈爱之心。可我的疑问还是再一次浮上心头，这位老者是做什么的，为么会只身一人呆在这原始森林之中，他已经是七十高龄的人了，他的家人呢？难道他的家人不管他了吗？怀着这样的好奇，我禁不住悄悄地朝老者的房门走去。把头轻轻地探了过去。
老者并没有睡，他还在看书，只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老者把书本抬得距眼睛很近。这时我再一次犯疑，老者已经七十多岁，在他曾经走过的岁月，能识字的人没有几个，难道这位老者有着不一般的背景。越是好奇，我越是希望得到一个结果。
老者把头一偏，知道我在看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说道：“孩子，进来吧！”
能够得到老者的邀请，我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怀着激动的心情就走了过去，说道：“爷爷，这么晚了你还在看书？”
老者把书轻轻地放在桌上，感觉就是怕把书给弄破、弄脏了一般，突然我看到了里面的一些文字，这是东巴文。老者难道是老东巴？问道：“爷爷，你这是东巴经文吧，爷爷你懂东巴文？”
突然，老者站了起来，看上去很是惊讶的样子，问道：“孩子，你懂东巴文？”
我笑了笑，说道：“懂一些，但不是太熟，我父亲是阿喜村的东巴！”
老者摸了摸我的头，把书轻轻地翻看，说道：“你读一段来给我听听。”
我把书接了过来，翻开一看，这段文字我曾经读过，这是父亲在搞祭祀的时候必念的一段经文，而经过数次的‘演练’，对于这段文字我已经几乎可背下来。
老者一看我没有看书就能直接背诵，算是确定我真的懂东巴文了，在老者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微笑，只听他说道：“现在能够看懂东巴文的年轻人已经不过了，孩子，你是我们纳西人民的骄傲！”
能够得到老者的夸奖，我的心情是喜悦的，我知道，老者就是我们纳西民族的智者，得到他的夸奖，胜过老师对我的夸奖百倍。
随后，老者跟我谈论起许多关于纳西民族的故事来，许多的故事是我从来没有听过，我在一旁听得直想时间能够在此刻停留，让我更多的了解我们纳西民族曾经丰厚的文化底蕴和辉煌的过去。
突然老者停了一下，说道：“你听说过我们的‘丁巴什罗’在人间遗留的东巴经文的传说吗？”
“我听我父亲说过，这个传说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老者听我这么一说不高兴了，说道：“这还有假，一定是真的，如果谁真能够开户我们纳西民族的智慧密码的话，那他将在我们纳西民族的史册上留下浓厚的一笔，我们纳西民族永远不会忘记他。”
“是呀，可时间已经过去了千百年，听说也曾有过少年到玉龙雪山，可他们都没有一个回来的！”
老者轻微地深了一口气，说道：“是的，他们已经追随‘丁巴什罗’而去，他们都还不曾是‘丁巴什罗’梦想中的少年。”
这时，我突然想起从我记事开始就一直做的一个梦，而自上次刘震辉失踪以后，这个梦出现的频率更高，我也跟老者说起了这样一个梦。老者的答复跟我父亲的答复是一样，或许我将经历一段不一样的历程。
而此时的我最想得到的一句话就是老者能够对我将成为与“丁巴什罗”对话的这个少年有一种认同感，然而，老者并没有说。而我也只能等待命运的抉择。
夜已深，一想，如果我再不让老者休息的话，那我真的太自私了。老者看我也挺累，遂答应下来，我也回到了屋里睡觉。
可躺在床上的我还是无法入眠，在老者的身上我还有许多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他到底是怎么一个人。而明天我将离开这里，秘密将持续下去，终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而那时，也将是秘密得以破解之时。
次日，我很早就起床，原以为老者还在熟睡，可当我推开房门以后，却发现老者不见了，我心不禁蹦蹦乱跳起来，老者怎么突然不见了呢？
此时的我也打消了回学校的念头，我一定得以把老者找到才行。门是开着的，我冲了出去，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差点把他撞倒，这不是老者吗？
老者说道：“孩子，我起来的时候看你睡得挺香，也没再打扰你，怎么样？昨晚睡得还好吧！”老者依旧是那么的慈祥。
“爷爷，你起得挺早。”
老者笑了笑，说道：“人老了，睡眠时间不是很长，睡久了睡不着，还是年轻好呀！”
“爷爷你一定都不老，看你这身体，一定可以长命百岁。”不知为何，我突然变得滑头起来，不过我由衷的希望爷爷真能够长命百岁，他真的太慈祥了。
“你这孩子，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规律，况且即使有一天我真的离你们而去，但我们却永远生活在一起！”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汽笛声，“有车！”这是我第一反应。
这是我自踏上这条公路以来遇上的第一辆车，心中的高兴自不必再言，司机很和善，很爽快就答应了我搭便车的要求。而当我坐上车的那一刹那却有一丝不舍，因为在老者的身上我还有许多东西要学，因为老者还有许多的秘密，可我还是得走，毕竟这里不是我生活的世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车离老者越来越远，而老者也独自一人回到了屋里。
“他会觉得孤独吗？”泪水禁不住在我眼眶里涌动，但我还是克制住心中的泪水，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我还会回来的，爷爷，等着我！”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章　　神来之头
汽车在公路间迂回前行，跟司机做了适当的交流后，我就静了下来，我得先思考一下，刘震辉的葫芦里买的到底是什么药？他现在到底怎么了？而那两个陌生人，他们现在又在做什么，还有曾经被抓的12个东巴，他们现在的处境又怎么样呢？
来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钟，而这一路上，我也清楚地记下了曾经走过的路途，因为从我离开老者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通过这一路上的思考，我还是决定先报案，被抓的东巴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可当我进入公安局以后，警察同志并没有受理我的报案，因为我对出事的地点没有一个确定的位置，而对于我提起的老东巴的事情，警察同志也没有相信，他们坚信，如果我真的被抓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逃出来呢？如果真这么容易那被抓的老东巴不是可以自己逃出来了吗？
对于警察同志的推理，我无话可说，我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到学校，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刘震辉，只有他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然，你回来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才踏入校门，郑丽婷就已经等候在那儿，急促促了跑了过来，拉起我的手，说道：“你昨天去那了，全班的同学都在找你！”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用力将她的手扯开，问道：“刘震辉回学校没有？”
“他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我们也在找他，你们两个是一起出去的？怎么他没有回来？”郑丽婷追问道。
我沉默了，刘震辉并没的回学校，那他会去那呢？不由得心里又担心起来，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这么关心你，你就不说一个谢字？”郑丽婷嘟起小嘴，撒起娇来。此时的我根本没有半点心思放在郑丽婷的身上，我真的需要静下来，重新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问题的关键就在刘震辉身上，可他现在不在学校，我得从那入手呢？
郑丽婷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继续在一旁撒娇，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得到我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安慰。可是，我便没有这么做，我对她发了火。可当她哭着往回跑的时候，看着他的背景我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了，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冲动。为什么每次在冲动以后才会让自己静下心来。
晚自习的时候，我回到了教室，班主任杨老师把我叫到我办公室问起了事情的经过，可我并没有对他提起发生过的任何一个细节，这事我只想自己来处理，只要刘震辉一出现，事情就一定可以水落石出。
这后，我诚恳地向郑丽婷道了歉，当然先决条件就是她不要在我的父母面前提起过我番强离校的事情，而她也原谅了我的冲动。
因为番强离校的原因，我被学校记大过处分一次，而对于这个处分我没有半点怨言，我的确有错在先，而刘震辉，因为他一直没有在学校出现，处分也一直没有下来，刘震辉的父母对于儿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的就是花大量的时间来寻找刘震辉的下落。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半个多月，刘震辉失踪的事情也渐渐在班里淡了下来，同学们也很少再提起刘震辉，而是把重点放到了元旦的全校足球比赛上，而我，也充当起了中卫的角色。
经过一路的过关斩将，我们高二文科一班终于站到了决赛的场地上，而我们的对手是高三理科四班的同学，他们中四个队员是准备参加“小三门”中体育专业考试的，其实力公认的全校第一，而我们班虽没有出色的球员，但我们玩的是一个团结协作，这也是我们班为什么能够以一个中游水平的资质却打到决赛的原因。
一个午后，总决赛打响了。比赛吸引了全校的大部分男生，还有班级的女拉拉队员，男生在球场上奋力的拼搏，而女生则在场下大声地呐喊，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我们高二文科一班的同学有如此之团结，在小组赛中没有，在半决赛中也没有。
但遗憾的是比赛从一开始就呈现一边倒的态势，我们根本无法抵御住高三理科四班在狂轰烂炸，半场结束的时候，我们已经以0：2的总比分落后，而这还得感谢我的门员邱石凯，如果不是他，比分不是0：2，而是0：10了，而正是他让我们才有了盼头。
中场休息的时候，郑丽婷跑来给我捶捶背，揉揉肩，并说道：“小然，我相信你一定行的，加油！”班主任杨老师虽看在眼里，却也只是笑笑，因为这时候，足球场上不可能少了我的身影，因为我是欧阳黑然。
我很累，我真的很累，我已经很尽力了。这时，队长邱石凯把我们一同围拢，我们确定了新的战术，下半场开始，要人不要球，我们每个人都会负责一个对方的球员，跟他们玩心理战。
一声哨响，下半场的比赛开始，同学们的加油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而我们的战术也开始收到成效，高三理科四班同学看上去有些怒火，有这么打球的吗？可我只能说，对不起，高三理科四班的同学，这就是球场，也是我们共同的战场。
抓住一个机会，我单刀带球一连晃过三个后卫，球门近在咫尺，可正当我起脚抽射的时候，我被对方后卫一把推倒在地，球顺势也滑出了边线。就在这时，哨声突然响起：我为球队赢得了点球的机会。
高三理科四班的同学想上去跟裁判争吵，队长冲上去，大声地喊道：“假摔，假摔！”裁判的眼睛是雪亮的，话才说完就是一张黄牌，其它同学赶忙将其拉了回来，他们可不想十人应战。
球是由郭一铭操刀主罚的，他没有浪费这样一个绝佳机会，一声哨响，足球直挂球门死角，应声入网，1：2。虽然对方球员判断正确了方向，但这球真的太绝了。
郭一铭疯狂地在球场上狂奔起来，与我们每一个队员击掌叫好，当球回到中场，裁判哨声响起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因为比赛还没有结束，我们还在以1：2的比分落后，我们还得继续战斗下去。球赛下，啦啦队的声音也更加的有力，我们的势头在这一刻压过了高三理科四班。
由于进球的原因，同学们在球场上的动力更足，倒是高三理科四班情绪波动很大，恶意犯规不断，只是十多分钟的时间，他们已经领到了三张黄牌。
又一个绝佳机会，高志刚的射门打在了对方的球门上，球反射回来被对方球员踢出球门底线。吓得对方一身冷汗，而我们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投入到战斗中来。
开出角球后，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这是香蕉球！郭一铭高高跃起，抢顶，可还是矮了一截，但正是郭一铭的这一跃，拦住了对方防守对员的视线，对方防守对方也高高跃起，他本想再一次把球顶出底线，可这一次，他失算了，门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球已经冲进球门，乌龙球！2：2！
这一次，场下沸腾了，高二文科一班的同学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此时，距全场结束还有十分钟。
别忘了，高三理科四班也不是省油的灯，就是扳平比分的这一球，激起了他们的斗志，我们班球门前险象环生，邱石凯忙得不亦乐乎，只是十二分钟的时间，对方可真够倒霉的，已经两次把球射在了门框之上，我们班也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而邱石凯也不可思议的扑出了对方的两次必进之球。我们已经没有了半点还手的余地，只有被压着打的份，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拖入加时赛，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终于，全场结束的哨声响起，比赛不得不进入残酷的加时阶段。
场下的同学也乐了，这么精彩的比赛想必只有在世杯的舞台上才可以看到。
加时采用也是“突然死亡”，只要一方进球即宣布比赛结束，为此我们再一次调整了比赛的方法，这次是要球不要人，进球就冲，能抓住一次机会是一次。
郑丽婷来到了我的身旁，说道：“小然，这次比赛如果我们赢了，你愿意带我出去玩吗？”
我愣了一下，说道：“如果我们赢了，倒似乎是应该你带我出去玩吧！”
“好呀，不管是输是赢，我都希望你利用这个周末的时间带我去爬玉龙雪山，好吗？记得以前你经常带我出去玩的，可进入高中后，你就从来没有带我出去玩过。”
此时的我只想一心迎接比赛，便顺口答应下来，可命运弄人，我并没有带郑丽婷出去玩，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这场比赛之后，欧阳黑然将与这个世界告别一段时日，而当我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到，队员们也开始步入球场，这次我们是为了荣誉而战。场下的女啦啦队员们也为我们的精彩表现流下了热泪，只是我觉得他们并没有什么哭的必要，为什么女孩子一激动就这么容易落泪呢？
场上的队员在拼命争抢着每一个机会，而场下的啦啦队员也喊破了喉咙，总想压过对方的声势。时间就这么走过了二十分钟，虽然较之下半场后半段有些改观，可在跟高三理科四班的对峙中，我们并没有占到半点的便宜，倒是我们的主力门将邱石凯在一次与对方锋线球员的碰撞中弄伤了眼角，但他轻伤不下火线，继续战斗到最后。
机遇永远属于勤奋的人，在球场上也是这样，这次还是我，在带球突破的过程中，被对方防守球员拌倒，可这次并没有在禁区以内，所以没有赢得点球的机会，但距禁区也不过两米的距离，而且任意球的发球位置正对球门。
球场下开始涌动起来，同学们都站了起来，大家都在关注着这一脚，到底是直接射门还是来个组织配合。
郭一铭，还是由郭一铭主罚任意球，根据赛前的部署，郭一铭直接打门，球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越过人墙，可能是由于郭一铭太累的缘故，距球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球已经开始下落，而我站在球门旁却不知所措，想追球，已经来不及，只好等待……
对方防守队员争抢到第一顶，球没有机会落到地上就再一次腾空而起，第二顶？离我还是很远，可我不能再等，我向球冲了过去，球再一次腾空而起，第二顶还是落在了对方球员的头上，可球还在禁区之内，同学们都屏住了呼吸，关键就在此一击。第三顶？谁能抢到第三顶？
高志刚拿下了第三顶，他用力将头一甩，球变线向球门冲来，机会，我有机会，可老天跟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在我起步冲顶的时候突然摔倒在地，只听场下传来一阵叹息之声。可我不放弃，只要有机会就不放弃，这就是我。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双手用力一按，头顺势抬了起来，足球正好打在我的头上，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球已经变线进入了对方的球门。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场下已经是一片欢乐的海洋。而此时，裁判的哨声也响起，终于我们班成为了本次比赛最大的黑马，成功夺下了比赛的冠军。而高三理科四班只能屈居亚军，但对方也显得很大度，在球赛上我们是对手，而在球场下我们还是朋友。由于顶进了致争的致胜一球，我也糊里糊涂就当选了本次比赛的最佳球员。
冠军的奖杯将会在下周一在全校的校会上发放，而我却没有机会一睹付出汗水获得的奖杯，因为比赛才结束，我就看到了一个，他正是刘震辉。虽然没有能够一睹奖杯，与同学一同分享喜悦，但我在另一个世界却拿下了全国比赛的蹴鞠冠军。
因为刘震辉，我将巧遇传说中的遗言，我将穿越时空，从而开始一段曲折而漫长的“寻经之旅”， 开启纳西民族的智慧之门。

第六章　　再入虎穴
不知是必然还是偶然，在足球比赛结束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个身影，他正是刘震辉，可当我定眼一看，他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是我自己看走眼了吗？不可能，我对自己的观察力从来没有产生过怀疑，可如果真是他，他怎么又突然消失了呢？
那个午后，在纳西民中一年多来最快乐的一个下午，因为夺得了冠军的缘故，班主任杨老师给我们放假半天，郑丽婷也一直陪伴着我。虽然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话挺多，可已经一年多了，我真的没有再跟她长时间的交流过，我也有些怀疑我的性格是不是开始变得孤僻，而此刻，我真的很幸福，因为在我的身旁一直有一个关心我，鼓励我的女孩。
可是当我向她问起比赛的时候是否见到刘震辉，她茫然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还说我是不是因为比赛太累，眼睛看花了，我没有反驳，此时的郑丽婷真的很可爱。而此时的我也暗下决心，以后一定会多跟她交流，因为她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可这样的梦想却在今晚划上了句号。
吃过晚饭，我跟郑丽婷一起回到了教室，准备上晚自习，可就在这时，班主任杨老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说道：“欧阳黑然，告诉你一个事情，可你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杨老师停了一下，我猜到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说道：“老师，有什么事吗？”
杨老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悲切，说道：“刚才你母亲打电话来给我，告诉我说你父亲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三天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父亲三天没回家了？为什么？”我心里问着自己，“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槢杨老师接着说道：“你母亲让你不要担心，村主任已经发动群众出去找了，她说会在第一时间内给你消息，让你好好的在学校念书就成！”
我没有说话，我只是在思考，我父亲到底去那了？父亲从来不可能不回家过夜，即使有什么事情也一定会先跟家人打个招呼，可这一次，父亲为什么会不辞而别呢？
回到教室，郑丽婷就跑来问我有什么事，可我并没有告诉她，我不想她为此而为我担心，这样的痛苦我只想一个人来承担。坐在教室里的我已经没有了半点学习的兴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郑丽婷还是看出来了，下课的时候她再一次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能告诉她，真的，我不想多一个人担心。
利用休息的时间，我走出了教室，来到教学楼下呼吸一下外边的新鲜空气，因为此时的我需要灵感。
这时，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刘震辉，是他，我确定是刘震辉！我赶忙跑了过去，这一次我不能再让他走掉。刘震辉并没有走，他似乎就是在等待我的出现。
“震辉，中午的时候在球场旁的人是你吗？”
“是我，欧阳，只是我不想让其它同学看到我，我只想让你看到。”
“为什么？”
“你的父亲离家出走了，你知道吧？”
听刘震辉这么一说，我惊呆了，他怎么也知道这个事情，难道这个事也跟他有关，我问道：“你知道？”
刘震辉看上去表情有些无奈，说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看你的父亲！”
我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就答应下来。还是从老地方翻出了围墙。一路上，我也问起刘震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跟我说了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我也一样，我不想一辈子就做一个小人！”而他到底有什么梦想呢？
来到一个阴暗的大树下，只见两个成年男人走了过来，一个挺胖，另一个挺高，只听挺高的那个男人说道：“办得不错，小鬼！”一听这声音，我知道，此人一定是那天看守我的那两个人中其中的一个。
“你不是想去见你的父亲吗？”边说边拿出一块黑布，“我得用这块黑布蒙上你的眼睛！”我没有反抗，现在的我只想早一点见到父亲。而刘震辉也被蒙上了双眼。我只感觉我们坐上车，然后前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又步行前进了一个多小时。
当我狗腿子开黑布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密室里，而且灯光异常的刺眼，差不多用了两分多钟我才适应过来，“我父亲呢？”
“你急什么？该你看到的时候你自然会看到！”挺胖的那个成年男子又说道。此时我已经可以确定，这两个就是那天看守我的那两个人。
“小子，那天你是注射了麻药了吗？怎么你可能醒来逃走？吓得我们被老大痛打一顿，今天我们两个很先把这帐给算清楚再说。”话才说完，我只觉得一个拳头向我打来，我根本没有来得及躲闪，打在了我的鼻梁上，血一下子才鼻孔里涌了出来。
“住手，如果你们再对他动粗，我告诉老大，你们要知道，他也是东巴，他要有什么闪答，想必你们也不好向老大交待！”这话是刘震辉说的。
“东巴？难道父亲失踪也因为东巴一事？”我再一次问起自己。
两人没有再对我动粗，点起一根烟走出了密室，将我跟刘震辉锁在了密室里。这样也好，至少在刘震辉的身上我还有许多疑团，这次可以好好的问一下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我们两个旁膝而坐，“震辉，你可以跟我说说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吗？”
刘震辉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他心里似乎藏着太多的秘密。他停了一下，说道：“欧阳，你相信流传在纳西民间那个古老的传说吗？”
“哪个传说？”
“关于‘丁巴什罗’散落在人间的东巴经文，从而开启我们纳西民族智慧密码的传说，你没有听说过吗？”
“我听我父亲说过，还有上次我遇上一位纳西老者，他也跟我提起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也有些好奇。
“这还有问，这个传说流传已经千百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相信这是真的吗？”刘震辉的眼神告诉我，他认为这是真的。
“我不知道，其实所谓的东巴经文里藏着一个秘密，可我们又怎么去找到东巴经文呢？”突然我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上次我就叫刚才那两人说过他们已经抓了十二个东巴以，难道他们的失踪跟这个传说有关？我父亲的失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的，他们的确都被抓了，你父亲也在这。”刘震辉知道得挺多。
“那我呢？我为什么被抓了，我可不是东巴，你又怎么知道我父亲是东巴的？难道……”我停了一下，刘震辉猜到了我想说什么，笑了笑说道：“是的，是郑丽婷跟我提起的！你被抓因为你是东巴的儿子，而且你跟我一样都是纳西少年。”
我现在算是明白事情的一些缘由，可我还有疑问：“听你刚才说什么老大，他是谁？你又是怎么加入的呢？”
刘震辉一听我提到老大，感觉心有余悸，冷冷地说道：“我没见过这个人，至少我怎么加入的，我记得来的时候跟你说过，因为一个梦想，有的时候我们是没有选择，而现在我只能选择放弃学业，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跟家里联系了，都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说完，刘震辉有些伤感，对于他，我现在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本想再问刘震辉两次失踪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而这一久他又是怎么过来，可我还是没有再问下去，我知道，如果再问，只可能让他更加的难过，反正以后还有时间，事情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正在这时，门再一次打开了，刚才那两人走进来，将我们带出了密室，穿过狭长的密道，我终于见到了我的父亲，还有被抓的十二个东巴。
谜底将一点点被揭开。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七章　东巴文字
东巴文东巴文字是被誉为“文字的活化石”，虽然现在很多都破译出来，可东巴文字的博大与精深，还是引来了各国考古学家、文字学家的关注，东巴文字是现在唯一的，至今还在使用的原古象形文字（不要误会，汉字虽是象形文字，可经过数次修改，现在他已经不是原古的象形文字了）。
父亲和其它的十二个东巴也是被关在另一个密室里的。
“爸爸，你在做什么？”老过我就看到了父亲。可父亲并没有在意我说的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几幅图画。说是图画，其实他就是东巴文字。
“爸爸！”我靠近父亲再叫一声，可父亲还是没有在意，他太专注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时间理会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他只想沉醉于东巴文字之中。
我凑近一看，“好奇怪的文字，这些文字表面上看是东巴文，可里面的字我却一个也不认识，这到底是什么字呢？”
是那两个成年男人的喊叫声才让沉醉于文字之中的东巴回过神来，胖男人说道：“不知道众位都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收获。”
父亲这时也发现了我站在身旁，关切地问道：“小然，你怎么也来了？”
“爸爸，你受苦了，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让我奇怪的是，爸爸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怨言，笑着说道：“我没有受苦，我觉得我这次收获挺大，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完美的东巴文字，这些文字很多都是以前我不曾见过的，三天了，三天的时间，我都没有揣测出其中的奥秘。你来了也好，作为一个未来的东巴，这次是让你长见识了。”
父亲的回答让我惊讶，我完全没有想到父亲会这样认为，而听父亲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上次胖、高两男人说抓来的东巴放他们走,都不愿意离开，原来就是因此这些文字，对于东巴来说，能够破解出东巴的文字是他们最大的快事，至于其它的，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刘震辉站在我的身旁，一直没有说话，他心里似乎在想着什么。
胖男人接着说道：“想必你们还是无法破解这些文字的真正含义，两年了，你们其中有的人已经来这里两年的时间，可为什么就不能够真正看清这些文字在说一些什么呢？我现在也开始怀疑你们是不是真正的东巴。”
胖男人话还没说完，高男人抢了过去，笑着说道：“现在的东巴是世风日下，一代不如一代了。”胖男人跟高男人对视而笑。
这时，一个戴着一顶高帽的老东巴，估计在五十岁上下，说道：“话可不能这么，看得出来，这些东巴文字都是临摹下来，不是原本，谁又能保证这些文字在临摹的时候没出现问题呢？我怀疑是因为在临摹的时候省略了其中一些重要的笔画，这才让我们这两年来一直无所获。”
另一个留着短短胡须的东巴也说道：“是呀，这两年来，我们真想破解出这些文字的真正含义，可到现在，我们只是破解有二十多个文字，这其中一定存在什么问题，要不然的话，凭借我们这么多人的力量，怎么就不能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呢？”
此话才说完，我再一次留意了这些文字，“不错，这些文字的确是临摹下来，并不是拓印下来的。”我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
胖男人还是笑了笑，说道：“这说明你们至少还有那么一点东巴的味道，不错，这些文字是临摹本，想看到真正的原本并不难，只是时机还不成熟。”
“什么时候时机才算成熟，我们来这里都已经快两年了，我们始终没有离开，就因为我们有着同一个目的，也希望能够把这些文字破解出来。”
高男人诡异地一笑，说道：“这是当然，这此文字是我们纳西民族的骄傲，我们的出发点也是跟大家是一样的！”我知道，这个高男人在说谎，他们绝对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我隐约可以猜到，这一定与传说有关。
父亲一直没有说话，因为父亲才来这三天，他宁可把时间放在对东巴文字的研究上，也不愿多说半句。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谁也不愿再说话，大家都在思考，只是所思考的问题不同而已。胖高两男人走出了密室，把我们所有人反锁在密室内。现在我才有时间真正的一睹密室内的东巴文字，而所有人也并没有太在意我跟刘震辉的出现，他们“无视”我们的存在。
我拿起其中的一页问道：“震辉，你看得懂这些文字吗？”
“看不懂，听这些老者说他们都看不懂，更何况我呢？我连最基本的东巴文字也看不懂，你呢？你可以看出一些吗？”
看着这些文字，我的确是有一些亲切感，可一时半会我也说不上来是怎么的一个感觉。说道：“我也不懂，这些文字里面一定蕴藏着什么含义，震辉，这些文字是不是跟传说有关？”
震辉想了一想，还是说道：“本来这个是不能说的，但我前几天在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偷听到，这的确跟传说有关，而且这些文字是在一个山洞里临摹下来……”
震辉还没说完，胖男人又走了进来，说道：“夜已经很深了，今晚大家好好的休息一下，明晚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急切地问道。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等去找以后你们就会明白！”晚上休息的时候每一个东巴都是分别在不同的密室里睡觉，只有在研究东巴文字的时候才会聚到一起。而我也被分到了一个密室里，当我进入密室以后被反锁在密室里，这时我才观察到，密室的四周是用花岗岩砌起来的，只是在正对密道的门留有一首窗口。感觉跑监劳差不多，不过密室还行，有床，看来胖高两男人对于东巴的待遇还是不错，只是在这些文字里面，到底蕴藏着怎样的秘密呢？，传说难道是真的吗？
躺在床上的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胖男人所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东巴文字出现的地方，而现在的我只盼着明晚能够快点来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龙腾虎跃》书包网 www.61k.com

第八章　龙腾虎跃
一日无话，由于是深冬，天色暗下来的比较快，确切一点说，我们根本感觉不到天色是不是已经暗了下来，只能任直觉。我们每个人还是被关在密室里，并没有带到大密室一同参阅东巴文字。
我看一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他们为什么他们还没有来通知上路呢？正当我心急如焚的时候，门打开了，高男人说道：“大密室集合。”当我来到密室的时候，所有人已经来到了密室之内。
只听高男人说道：“我们这次去可能是一次冒险，大家要有一个心理准备，这可能是你们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天。”这话说得挺悲壮，可我还不想死，我还有我们梦想，我要做一个中国版的“柯南”。
这时父亲问道：“你们到底要带我们去那？至少给我们一个目的性吧，这样即使发生什么意外，也算对自己的心理有一个交待吧！”
高男人想了一想，还是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东巴文字出现的山洞，现在已经进入了深冬，天气也比较的恶劣，而我们要去的是玉龙雪山之巅，而且只能在晚上去，你们想好没有。”
谁知高男人话才说完，老东巴们个个都面带微笑，只听一个老东巴大声地说道：“我们等这个时间已经很久了！”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对于生与死，老东巴们已经看淡，他们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够把这些东巴文字的真正含义破解出来。
一看众人的兴致挺高，胖男人说道：“现在大家都多穿一些衣服去吧，五分钟后继续到密室集合，我们上路。”
我们每一个人还是用黑布蒙上了眼睛，让我让我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被捆绑起来，随时可以解下黑布观察外面的情况。胖高两男人与东巴相处时间有的近两年了，他们真的太了解这些东巴了。
先是步行，然后坐车，又是步行，只感觉天气是越来越冷。当我们解开黑布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玉龙雪山的脚下。我们每人拿一个手电，由胖男人引路，高男人押后，一路向山顶前行。
不知不沉间我们已经越过了安全线。“小然，冷吗？”父亲回过头来问道。
“不冷，爸爸，你现在怎么样？”父亲平常在家就经常生病，这样的天气我真不知道父亲是否能够抵御得住。
父亲笑了笑，说道：“还行，只要能够看到东巴文字，再苦再累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说完，父亲转过身上，继续向上顶进发，他每迈出的一步是那么的有力。此时我前后看了一下，发现刘震辉并没有来，我奇怪了，刚才在密室的时候他还在的，他也一同被蒙上了黑布，可为什么现在突然不在了呢？
我停了下来，向后边的高男人问道：“刘震辉呢？他怎么不在了？”
高男人似乎早已经猜到了我想问什么，说道：“他另有任务。”
“什么任务？”
高男人一火，说道：“你这人问题怎么这么多？我有必要什么都告诉你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小东巴，我早想揍你了。”
我没有再问，我知道，再问他也不会告诉我的，只是刘震辉另有任务，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他又有什么任务呢？
在光线的照射下，明显可以看到每个人喘着白气，几个年岁稍大一点的东巴，脸色已经开始发紫，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退怯，永不放弃。大家都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停下来只可能让自己更冷，而且在天亮之前，我们是必须撤出玉龙雪山的，要不然我们就得在山上多呆一天，我相信，这两个胖、、高男人除了我们之外，一定不想让其它的人知道在玉龙雪山之上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不知不觉间，天上竟下起雪来，可步伐虽然沉重，但还得继续向山顶进发。可当我抬起看的时候，山顶距离我们却又是那么的遥遥无期。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也不知道已经是几点，我也无心再看，因为我知道，在我们没有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刻，我们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突然，高处传来一声巨响，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我惊呆了，雪崩！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大家快躲，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胖男人大声地叫道。我紧紧地拉住父亲的手，奋力躲开雪崩的袭击，可雪崩又怎么可能逃得了呢？只是在顷刻间，我们已经被白雪隐没。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可雪并没有停止。我从雪堆里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再看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第一反应想到了父亲，大声地叫了几句，可没有人回答我，这时我才注意到，我掉在了一个山谷之中，很幸运的是我没有受伤。
我仔细看四周看了看，又大声地叫了几次，可除了我的回音，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他们到底在那？他们会有什么意外吗？”
我在山谷中一路前行，雪已经再一次将我的头发染成了白色。我多么渴望能够遇上一个人影，可当我回头看的时候，远处的脚印已经被白雪覆盖，近处的还勉强可以看得清。
天气很冷，肚子也开始饿了起来，可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坚强地走过这条山谷，永远不要放弃。可我越是这么想，我的力量却在一点点的散失。
“对呀，为什么不先看看时间呢？”可当我看表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表已经坏了，此时的我已经只能留一下希望于心间，我能走出这个山谷吗？
我只知道我每迈出的一步都异常的艰难，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很高的岩石，这可是一个躲雪的好地方。我迈着蹒跚的步子，来到岩石下，原来这是一个山洞，虽然情况还是很糟，但相对于刚才的处境，却又改观不少。
我坐在石洞旁休息了片刻，突然一股暖气从洞中扑面而出，“这么寒冷的天气为什么会有暖风？”怀着这样的好奇，我向洞中走去。
没走几步，我马上停了下来，为什么这个山洞是明亮的，而且异常的暖和，突然，一个不明的鸟类从山洞里飞了出来，由于精力过度的集中，差得把我吓倒，而就在此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湿透的衣服变干，而且身体较之先前也有了力量。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继续往山洞中走去，不知不觉间，当我回头的时候，已经无法看到洞口。而就在此时，我被墙壁上的东西所惊呆了。
好多的文字，而且都是东巴文，由于小时候我跟父亲学过不少，墙壁上的文字也很勉强可以读得下去。原来这些文字里记述了我们纳西民族的一些远古传说，还有我们纳西民族在曾经所取得的辉煌的历史。
再向里走，几个文字吸引了我的注意，这些文字我似曾见过，但具体代表什么意义却又说不上来。“对呀，密室，这些文字我在密室见过，难道有人曾经来到过这个地方？”此时的我心里虽然觉得很高兴，但这却让我心里多了一层迷雾，为什么这些壁画会出现在这里，是谁在这里留下的，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走，已经没有了去路，回过头来，我继续揣磨着墙上东巴文字的意思，可我还是无法看懂胚体的含义，“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心里不禁有些无耐。恍惚间，我突然在文字间看到了一些什么，我再定眼一看，又恢复了原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心里再一次犯起疑来。
我再一次紧紧地盯住文字，约摸过了一分钟，刚才的景象再一次出现，原来在这些文字里藏着另外的文字，他的组合方式是在墙壁上相连的一个或几个的一部分拼凑而成的。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在密室里的老东巴们一直参悟不透文字的真正含义，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眼睛眨了一下，文字又恢复了原样，不过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技巧，我再一次看到看到蕴藏的文字，顺着文字的指引，我找到了机关。原来在东巴的文字里也蕴藏着机关，我是点点一点，石门突然打开了，原来这个山洞并没有到尽头。我踏入石门，可没得我反应过来，石门再一次合上，“糟糕，我忘记看从里面打开石门的方法了。”我赶忙来，左摸摸，右摸摸，可还是没有办法，可转念一想，或许在这石洞还另有玄机，为什么不再进去看看呢？
石洞很深，我继续往前走。抬头一望我才发现，墙壁上的文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人物的造型，似乎在舞动着什么，我再仔细观察，“对呀，这是我们的东巴舞，可其中又有许多跟我们东巴舞不同的地方！”
小时候我跟我父亲学习过一下东巴舞，因为在许多的重大活动场合都用得到，不知为何，我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墙壁上的标注舞动起来。突然，我的身体飘了起来，可没得我反应过来，我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可我尽然没有觉得有半点的痛苦。
我站起身来，心里禁不住再一次问自己，这是为何？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奇异的事情。我继续照着墙壁上东巴舞步练习着，经过数个回合的练习，我已经可以基本掌握，但尺度还是把握不太好，几次都撞到了墙壁上，当然，我是一点事都没有。原来这是东巴舞步最大的特点就是快速的移动。这下我高兴了，等我回学校一定要拿下学校的百米跑冠军了，一不小心我还可以站到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上，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这时，一道天堑拦住了我前进的道路，但在对面，隐约可以看到更加的金碧辉煌，“怎么办？我应该如何越过这道天堑呢？”我不停地来回走动着，一道亮光从对面穿射过来，我突然醒悟过来，“对呀，为什么不试试运用一下刚才的东巴舞步呢？”可才刚舞动起来，我又停了下来，这道天堑真的太深了，根本没一个底，如果越不过这道天堑的话，我将粉身碎骨。
“怎么办？试还是不试？”我经过稍许的思考后我决定还是纵身一跃，跃过去相信是另一翻天地，而如果坐以待毙，我怕是永远也走这出这个石洞的了。凭着记忆，我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舞动起来，只觉得身体飘飘然，当我睁看眼睛的时候，我已经越过了这道天堑。
此时的石洞墙壁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文字，显得异常的单调，除了亮光，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不免有些失落，由于刚才有些累的原因，我找了地方坐了下来，思考着自己如何走出这个石洞。这时我想到了回头，或许回头才有出路，可当我舞动起东巴舞步的时候，身体却怎么也飘不起来，我还是在原地，“为什么，为什么东巴舞步在这一刻失灵了？”
既然回不了头，那只能往前继续前行，可石洞的亮光消失了，我只能再一次回到原地，再仔细观察，我发现了在一个墙角有一张石床，“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张石床，难道这里曾经有人居住？”我跳了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在此时，我只觉得眼睛很困，不由自主地躺在了石床之上，就这么睡着了。
在睡梦中，我梦到了“丁巴什罗”，而曾经的传说也变成了现实，我就是传说中的少年，去寻找遗落民间的东巴经文，而我唯一的线索就是去寻找一个年幕老人，他将给我下一步的提示密码。
小说至此，第一卷已经结束，欲知后事如何，敬请关注第二卷《刺秦》。

第一章　巧遇荆篱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在石洞之中，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的变化，只是的我的左手手腕上多了一条黑带，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可怎么也脱不下来。这时我才想起刚才所做的梦，“为什么让我去找一个幕年老者呢？东巴经文不是在家里有很多吗？等回去之后，找父亲找找不就有了吗？
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他们怎么样了？我赶忙爬了起来，此时洞口已经打开，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光亮。我迅速地朝洞口跑了出去，然而，当我到达洞口的瞬间，我惊呆了，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远处可以看到一个村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我真的穿越了不成？难道传说真的就变成了现实，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少年？难道……”太多的疑问在我的脑海里回荡，可是我还是面对现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唯有找到那位幕年老者才有希望，而天下之大，我又从那找起呢？
走出山洞，我迅速向村落跑去，我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一个人，然而让我更郁闷的事情发生了，当我遇上一个人的时候，他们的服饰打扮跟我完全不同，而且每个人对我都是一种异样的目光，想起曾经电视的镜头，我知道，我的确穿越了，而且来到了古代。但到底是那个朝代呢？
正好遇上了一个年长的老者，我问道：“大伯，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老伯看我的打扮，先是一愣，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道：“孩子，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我是阿喜村的，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阿喜村，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里叫做桃源村，看你的空穿着挺怪异，不知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老者继续问道。
我正要回答，正好走来了一个年轻人抬着锄头走了过来，我迎了上去，问道：“这位大哥，请问这是什么朝代，谁是你们的国家主席？”此时我已经怀疑自己已经回到了从前，可还不能确定到底在那个朝代，一想，“不对呀，这样问，年轻人一定反应不过来。”赶忙改口问道：“请问，现在是谁做皇帝？”
老伯也围着了上来，年轻人还是一愣，看到我这样怪异的穿着，他也只能是一头雾水，说道：“现在是秦王赢政做皇帝呀，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把大王改称皇帝了。”
“赢政，我来到了秦朝？”我略微思考了一下，又问道：“大哥，请问现在是公元前几年了？”
年轻人再是一愣，他真的听不懂我在问什么，问道：“你这人的问题怎么这么奇怪，什么叫公元前几年？”
“对呀，这样说他们是根本听不懂的。”我又问道：“现在是秦始皇几年？”
年轻人停了一下，想了想说道：“算起来应该是秦始皇三十七年了吧！”
“赢政三十七年，那不是公元前210年了，秦始皇就死于这一年。”我心里也有了个底，说道：“谢谢大哥，也谢谢老伯。”完，我没有停留片刻，因为我知道我的使命，我要去寻找遗失于民间的东巴经文，可天下之大，我又从那入手呢？
我一人无聊地在路上走着，可每当我遇上一个人的时候，投来的眼光都是异样的，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穿着打扮的人。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座城池，“这是什么地方？”
这时，只见许多的人正围着一个告示观看，我本想上前一看，但一想还是免了，“因为秦朝用的是小篆，我又怎么可能看得懂呢？”但一想，看看也好，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线索，再说，如果不懂的话，也可以问一下旁观的人呀。
我凑近一看，可让我奇怪的事再一次发生了，虽然是小篆，可我却可以完整的看下去，“为什么会这样？”我实在找不到一个正确的答案，突然我心有灵犀，“是呀，一定是墙壁上的东巴文字，如果不是石墙上的东巴文字在取作用我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理由”。
原来告示是两张通缉令，一张是关于高渐离的，而另一个是赤剑侠。高渐离知道，而赤剑侠到底是谁？这时只听周围的人议论道：“赤剑侠抓了好！他这种人早该死了！”
另一个人也说道：“是呀，开始的时候以为他是一个侠客，经常做一些动富济贫的事情，可这一久他却干了很多坏事，特别是在前几天把李庄的李大善人给杀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杀的。”
“官府的告示上写的呢 ，听说他在杀人之后在墙壁上写道：‘赤女剑为民除害！’”
“你就不怕是官府在挑拔离间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官府为什么又要抓赤女侠呢？……”两人看我在细细地听他们说话，马上停了下来，我知道，他们就怕生出什么是非来。
这时，突见一队官兵马向人群中冲来，所有围观的人片刻之间就全趴在了地上，而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站立着，只听一个领队的官兵说道：“此人穿着非同一般，我怀疑是匈奴派来的奸细，给我拿下！”
话从说完，已经有四五个人从马上跳了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被捆绑起来，嘴里大声地喊道：“我不是什么奸细，我是好人，我真的是好人。”
可他们并没有理会于我，用一根绳子把我的双手拴在了马背上。几人又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领队的大声在喊道：“谁要知道这两人的下落，给我马上到官府上报，如果有窝藏叛党者，杀无赦！”
围观的人群没有一个敢抬起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高压下的生活，他们知道，只要不反抗，至少可以多活几天。
领队一耍马鞭，马狂奔起来，而我开始还可以跟上，可没过几米，就倒在了地上，就像拖死猪一样，我想发力，可我已经没有了力气，手腕已经勒出血来。正在这时，这个白衣少女从天而降，拦住了去路，说道：“有你们这样对待平民百姓的吗？”领队停了下来，我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时这才注意到，原来这白衣女子蒙着面，手里持一把剑，但是什么剑，我却叫不上来。
“你活腻了？给我杀！”
五六个官兵朝白衣女子冲了上去，展开了激烈的撕杀，没几下功夫，这五六个官兵已经躺倒在地，而与此同时，官兵却越来越多，再战下去，我知道白衣女子也占不到任何的便宜，我只愿这白衣女子安全。
白衣女子又斩一人，眨眼间就来到我的面前，剑一挥，把绳子斩断，提起我的衣服，感觉没费半点力气就马上消失于人群之中，好迅利的身法。
我一直没有敢闭开眼睛，只感觉风呼呼从耳边吹过。“睁开眼睛，怎么一个大男人会吓成这个样子？”
这时我才感觉自己刚才真的太胆小了，连一个女流都不如，说道：“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记得以后出来的时候不要穿成这个样子，这样很容易被抓，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赶忙说道：“不知姑娘姓名，能否告诉一声，以后有缘再见，必当重谢！”
虽然白衣女子蒙着面，但可以感觉得到白衣女子笑了一笑，说道：“不用谢我，这只能算你运气好吧！”
这时，官兵大队人马再一次追了上来，我说道：“姑娘，救人救到底吧，你不希望我被他们逮着吧，我是好人！”
白衣女子一看这势头，再一次拉起我的认领，片刻间又把官兵甩于身后，这一次，我没有再闭上眼睛，我只知道，自己感觉在飞。
来到一个山顶之上，白衣女子说道：“这次想必他们追不上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以后有缘再见。”
我猜这姑娘跟官府一定有什么过结，装做一幅挺难过的样子，说道：“姑娘能否收留在下，我的亲人都被官府所杀，现在连家都没有了。”
姑娘笑了笑，说道：“现在象你这样的人很多，秦王暴政，不过相信他的日子不会太长久，秦朝必灭。”姑娘猜对了，秦始皇才死就暴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秦王朝真的没能如秦始皇所愿，二世便亡。
我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呀，姑娘，秦王必死，秦朝必灭，有机会我一定要手刃赢政，为我的亲人报仇雪恨。”
白衣女子听完，觉得我也挺可怜，问道：“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
“欧阳黑然！”
“挺好的名字！”
“那姑娘刚才也没告诉我名字的！”
“荆篱！”
“荆篱？”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我笑了笑，说道：“没有，没有，好名字！不知道荆篱姑娘意欲何处？”
“没有，我只是路过，刚好遇上你，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冷冷一笑，我尽量把自己装得很无辜，说道：“没有什么打算，希望姑娘能够收留于我。”此时的我已经下定决心留在这姑娘的身旁，在这举目无亲的世界，我很想找到一份归宿，一个朋友。
荆篱想了好长时间，说道：“那好吧，不过当你踏入我们的山寨，将可能永远不可能迈出山寨的大门，而且我必须蒙上你的双眼才能带你去。”
我没有多想，只要能够跟荆篱走，再苛刻的条件我也能够答应，说道：“好呀，只要荆篱愿意，我愿永远陪伴于你！”
荆篱笑了笑，说道：“想歪了吧，我可没那意思，只是想限制你的自由。”
我也笑笑，没说什么。
跟随荆篱，我将来到一个叫做黑风寨的地方，到那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荆篱正是荆轲之女，而在山寨里却发生了一起命案，寨主高渐离离奇死亡，而我也牵涉于其中，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只能把案件一查到底，从那揭开“刺秦”的大幕。请看第二章《高渐离之死》。书包网 www.61k.com

第二章　高渐离之死
蒙上眼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过了一个多时辰，荆篱帮我解下了纱布。在我眼前呈现的是一个山寨，在观望台上可以看到有人把守，这时，只听看守的人喊道：“荆姑娘回来了，打开寨门！”
走入山寨，荆篱说道：“我先带你去见效叔父吧！”
这时荆篱已经解下了蒙在脸上的白纱，好标志的一张脸，确有西施之容貂禅之貌，不对，西施貂禅的美貌又怎么可以跟荆篱相比。
“怎么了？不愿意吗？”
我这才回过神来，刚才真的失态了，为什么男生一见到漂亮女生就容易丧失自我呢？我赶忙回答道：“好的！好的！”
跟随荆篱，我来到了大厅，只见在大厅之上挂着一个人的画像，在两旁写了这样的两句话：“风潇潇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难道画像之人是荆轲，这时我突然想到了荆篱，难道她跟荆轲有什么关系，她会是荆轲的女儿吗？
从门外走入一年轻小伙，看上去跟我年纪相仿，看上去有几分帅气。只听他说道：“篱妹回来了，此人是谁？”
“他叫欧阳黑然，我在路上的时候看到官兵要抓他，况且他失去了亲人，所以就把他给带来了。”荆篱回答道。
只见那年轻小伙眼睛狠狠地盯着我，似乎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说道：“篱妹，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人呢？你就不怕他是奸细吗？”
我蒙了，为什么秦朝的人疑心这么重，我赶忙说道：“我是好人。”
年轻小伙冷笑道：“好人是永远不会说自己是好人的，只有心怀鬼胎的人才会这样说。”
这时，门外又走来一人，说道：“奇少主，寨主有事找你！”
“好的，马上就去，篱妹，你对这人可要看紧点，我可不想生出什么事端来！”
荆篱没有回答，只是一直静静地站着，看那年轻小伙已经走远，我问道：“荆姑娘，刚才这人是谁，看来他对我怀有敌意。”
荆篱笑了笑，说道：“他叫高志奇，是我叔父的大儿子！”
“你叔父是？”
“高渐离！”
“刚才我在集市上的时候看到有通缉令在通缉他。”
“是的，没吓到你吧，我们是朝廷眼中的乱党，赢政从来没有放弃过杀死叔父的决心，如果你现在想走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荆篱回答道。
“没有想过，既然来了我怎么还会走呢，我跟赢政也有着不可戴天之仇！”我义正严词地回答道，可心里还有是些虚。
“奇哥对我很好，只是对于陌生人有些疑心。”
“没事呀，这是应该的，我们生活在一个特殊的年代，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
又一个人从门外跑进来，说道：“荆姑娘，高寨主知道你回来了，想请你到清风堂议事！”
“好的，马上就去！”说完转身要走，我赶忙问道：“我呢？我一人在这里没伴。”
荆篱想了一想，说道：“好吧，我先带你到房里换套衣服，然后跟我去清风堂。”
进入荆篱的闺房，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荆篱找个椅子让我坐下，没一会，从房里找出一套男装来，说道：“换上吧！”
“你不是女儿家吗？怎么会有男装？”我疑问道。
荆篱笑了笑，说道：“女儿家出走江湖不太方便，一般在外出的时候我都是女扮男装的。”
我暗暗偷笑，能穿上荆篱姑娘曾经穿过的衣服对我来说真是无比荣耀与幸福的事情，我还在自我陶醉之中，荆篱接着说道：“叔父还有一个义子，叫做高志远，他是赤风堂堂主。”
“那高志奇呢？他也是堂主吧！”
“是的，他正是我们要去的清风堂堂主！”
我笑了笑，说道：“荆姑娘，你呢？你是什么堂的堂主！”
荆篱笑着回答道：“我什么也不是，我一个女儿家，只能山寨的一份子而已！”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荆篱摘下面纱之后的笑容，看上去，荆篱愈加的可爱动人。
山寨挺大，转了好几弯才来到清风堂，当我们来清风堂的时候，只见屋里坐着三个人，我一看，中间五十多岁，看上去挺慈祥的老者应该就是高渐离，两旁，刚才一个已经见过，他是高志奇，而另一个一定是高志远了。
“叔父。我回来了！”
老者笑着说道：“篱儿辛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找个位子坐下。”我也跟着走了进去，老者接着说道：“听奇儿说你是篱儿带来的朋友，既然是篱儿是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以后我们是一家人。”
“谢谢叔叔！”
高志奇、高志远没有说话，可越是不说话，越是让我心里发麻，此两人的城府给我第一感觉为什么如此之深，简直是深不可测，而他们的年纪跟我也不相上来，顶多大我一两岁。
老者接着说道：“我们今天有一些家事要谈，我看你就先到山寨走走。”说完，拿出一个腰牌来，“你拿上这个，如果有人觉得你面生要抓你的话，你就拿出这个，他们就不会抓你了。”
“父亲，如果他是奸细，跑了怎么办？”高志奇站了起来，说道。
此时我确定了他就是高渐离，传说中的乐师高渐离，而堂中之人也一定就是荆轲，荆篱，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一定是荆轲之女。
高渐离走了过来，但看上去步伐有些沉重，应该是重病在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你，年轻人，外边玩去吧！”
既然是家事，我也便久留，独自一人走出了清风堂，可当我回头看荆篱的时候，她并没有在意我的离开，心中不免有些难过，我才走出，门就合上了，但我可以听到从屋内传来的咳嗽声。“他们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呢？”我没有去揣测，因为我没有这个必要，即来之则安之，况且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
来到山寨我四处看了看，原来山寨有前门和后门，在每一道门都有山寨之人把守，在山顶上可以看到有几间房屋，猜测那也一定是把风之用。回到大厅，看着荆轲的画像，心中不免有些敬意，时间虽然过去了近十七年，但他的好友高渐离却未曾把他遗忘，这才是真正的友情。
晚饭的时候，我终于还是见到了荆篱，只是在她的脸上多了一份踌躇，她怎么了？我上前问道：“荆篱姑娘，不知有什么事情嘛？看你心事重重。”
荆篱说道：“以后叫我荆篱就成，加个姑娘觉得有些别扭！我没有什么事，对了，记得晚上的时候不要在山寨里乱窜，如果被当成奸细就不好了。”
“知道了，荆篱！”
荆篱笑了笑说道：“学得挺快。”
饭后，我跟随荆篱一起来到操练场，估计有上千人，看着众人操练的精神，心中不禁一阵敬意，而荆篱也跟高志远比划起来，两人的剑法都非常的纯熟。累的时候就停下来歇歇，而我也只能做一旁静静地观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被分在一间离荆篱不远的小屋睡觉，远处传来一阵击筑声，听上去有些悲切。因为好奇，我敲开了荆篱的房门，问道：“荆篱，这是高叔叔在弹吗？”
“是的，是高叔叔在谈。”在说话间，我可以感觉得到荆篱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听上去很是悲壮。”
“是呀，高叔叔每天晚上都会击筑的，这时我们全寨的人都会静下心来用心地怜听。”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说道：“荆篱，荆篱，荆轲是你的父亲吧？”
荆篱一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父亲！”
我可不想拆穿我现在的身份，赶忙解释道：“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在民间已经流传开来，天下之人，感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荆篱停了一停，眼里的热泪流了出来，说道：“是的，是我的父亲，十七年了，我一定要手刃赢政这个暴君，为我父亲报仇。”
看到荆篱激动的样子，我没有再说，我不想让他再伤感，我独自一人回到房里，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尽睡着了。
“高寨主被人杀害了！”我还在睡梦之中，突然听到外边已经吵成一片，我赶忙起床，来到荆篱的房里，而此时荆篱已经离开，在一个寨民的帮助下，我很快来到了事发的地点。只见高渐离倒在桌子上，手里还握着一本书，在他的脖子上有一个深深的勒痕。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高志奇就快步迎了上来，一把快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哭泣着说道：“是你，是你杀死了我的父亲！”
“我没有，昨晚我一直在睡觉，我又怎么可能杀害高寨主呢？”
“你就不要狡辩了，昨天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些可疑，为什么我的父亲早不被人杀害，晚不被人杀害，正好在你来的这一天晚上就被人杀害了呢？”说话间，我侧眼一看，血已经从刀尖上往下滴。“我可不想死在这个地方，我的使命，我的东巴经文，我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可现在的我真的很无助。
“放开他，高叔叔不是他杀的！”荆篱的声音，当荆篱说话的时候，我知道我有救了。
“不是他还有谁？能够进入山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难道是我们其中的某一个人杀死我父亲的吗？”高志奇才说完，旁边的寨民已经附合道：“杀死他，杀死他，为寨主报仇。”
“奇哥，你才不能冷静下来，如果真是他杀死了叔父，为什么他不逃走，还来这里送死？”
“是的，他是可逃走，但如果他逃走了，他也知道，不管天涯海角，我们也一定会为父亲报仇的，所以他宁可以身犯险，而他就是把宝押在了你的同情心之上。”高志奇说完转过身来，问道：“快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如果不说清楚，我马上让你毙命。”
血在往下滴，我只感觉脖子好痛。或许此时是我公开自己身份的时候了，我说道：“我来自2000年以后的中国，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部东巴经文……”可当我说的时候，感觉他们根本就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高志奇接着说道：“你说是不说，再不说我可要动手了。”荆篱不知为何没有再阻拦。此时的我才知道，原来当我述说我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听见，“难道我今天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这时，高志远也来了，说道：“先放开他，我怀疑这其中另有玄机，有怀疑有的人是想假借这位小哥之手而杀死父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志奇问道。
“很简单，父亲不可能是这位小哥杀死的，以他的内功修为又怎么可能杀死父亲呢？我看有的人心情挺激动，心中不会有什么坏主意吧！”说完，眼神朝高志奇扫了两眼。
高志奇一听，拉起我的手腕一按，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遂放下刀，说道：“你的意思是父亲是我杀害的？”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那好，如果谁能够找出父亲是谁杀害的元凶，那我们就封他为黑风寨的寨主，大家有没有意见？”高志奇大声地说道。
“这个我赞成，谁能找出原凶谁就是山寨之主，篱妹，你有什么意见？”
荆篱一直没有说话，她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是高志远的话才让她回过神来，说道：“我没有什么意见。”
“那好，我们现在先把他关起来，等水落石出之日，如果他真没有杀害父亲就放了他，如果真是他杀害了父亲，一定把他大卸大块。”高志奇接着说道。
说完，几人上来就要抓我，我赶忙说道：“给我三天的时间，如果找不到真凶，你们再杀我不迟？”
“我凭什么相信你！”高志奇说道。
“我来担保，我相信他不可能逃出黑风寨。”高志远说道。
“好，二弟，这话可是你说的，如果他逃走了，你将成为我们黑风寨的仇人。”
恢复了自由的我，夸下海口要在三日内破案，可现在的我一点头紊也没有，我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再仔细观察了一下高寨主，看看他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疑云重重》

第三章　疑云重重
看着高叔叔，却让我犯疑了，为什么高叔叔的衣服十分的平整，而周围也没有出现挣扎的痕迹，而且从高叔叔的面容上可以看到，他是面带微笑的，为什么，为什么高叔叔死的时候这么安祥。
突然，只听一个寨民说道：“看这条带子？”
高志远走近一看，把带子往头上一扎，说道：“大哥，这是你们清风堂所用的吧。”
高志奇上前一看，说道：“这的确是我们清风堂所有。”
“父亲是被这条带子所勒死的，用的是你们清风堂的头带，你们清风堂嫌疑最大。”此言一出，众人议论开来，分成两派，一派是支持高志奇的，一派是支持高志远的。
高志奇斩钉截铁说道：“如果是我清风堂所为，我一定亲手将他赐死。”
“那就最好！”
然后此时的我突然想起一问题，如果真是清风堂所为，那这条头带又何以要留下呢？这最起码的一个低级错误是不可能犯的吧，可只要有一点线索我就不能放弃。
中午，众人将高渐离的遗体搬动到大厅，准备三日后用杀手来殉葬。
我找到了荆离，从荆离的口中我才知道，原来高志奇、高志远虽为兄弟，但两人向来不合，谁都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高渐离，两人早已大打出手，虽然荆篱没说，但我已经猜到，在他们中间，注定只可能有一个留在黑风寨，而这个人就是未来黑风寨的寨主。
此时我也有时间可以静下来思考，在山寨中嫌疑最大的只有三人，那就是荆篱、高志奇、高志远，荆篱的表现最为反常，在我命运犹关的时候，她尽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而他如果要杀高渐离又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她没有必要杀死高渐离。
而如果要说动机，那最大的还是高志奇、高志远两兄弟，因为高渐离一死，他们中的一人必定成为山寨之主，自可以大权在握，将对方排挤于山寨之外。可他们一个是高渐离的亲生儿子，一个也是他的义子，似乎又不太合情理，越想越没头紊，心里很乱，“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走过，可我还是没有半点头绪，我相信在现场一定还留有什么证据，遂独自一人再一次来到了事发地点，看着周围的一切，窗户是打开的，凶手行凶之后一定是跳窗而逃，还有那条头带，为什么清风堂的头带会在这里出现？这时，突听门外传来两人的对话，只听一人说道：“刚才搬动高寨主的遗体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指甲变黑了，难道人一死，指甲就会变黑吗？”
我没有继续听下一个人到底说了什么，但我知道，我找到线索了。心中暗暗笑了一笑。而在这个山寨之中，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也只有荆篱，我只能寻求她的帮助，才可能将真正的凶手捉拿归案。
荆篱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独自一人呆在闺房之内，吃饭的时候也是让丫环带到房里，我敲开了荆篱的房门，问道：“荆篱，你觉得高叔叔真的是让人用绳子勒死的吗？”
“是呀，在现场不是有头带吗？而且是清风堂的！”
“不是这样的，这只是凶手给我们下的套，他是想嫁祸清风堂。我怀疑高叔叔是让人下毒毒死的。”
“不是清风堂所为，那又会是谁呢？对了，你说的下毒，谁下的毒？”荆篱好奇地问题。
“这个我不知道，昨天的时候我就发现他指甲变黑了，今天又听两个寨民这样说起，我才突然想了起来。”
“这样呀，那即使知道是下毒毒死的，那凶手又会是谁呢？”
“荆离，寨子里有没有你值得信任的医生？”
“有呀，燕叔叔从我记事开始就一直在这个山寨，他对我一直很好。”
“那好，今晚我想打开高叔叔的棺材，你能否叫上燕叔叔，让燕叔叔确定一下，高叔叔到底是不是因为中毒而死，看一下中的是什么毒。”
荆篱迟疑了一下，说道：“要高叔叔的遗体前不是有很多寨民吗？我们怎么可能靠近打开呢？再说，我们这样对高叔叔，似乎是对他老人家不敬吧。”
荆篱有些动摇，可要是她也不帮我，我又怎么可能找到真正的元凶，遂说道：“荆篱，你也不想高叔叔死不瞑目，我们这样做只是想找一个正确的答案。”
荆篱又停了一下，说道：“好吧，等晚上我把他们支开，你跟燕叔叔去检查。”
得到荆篱的帮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凶手，你应该快现出原形了吧。”
晚上，在荆篱的帮助下，我们成功打开了高叔叔的棺材，然而，一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高叔叔的头颅竟然不翼而飞，这是我没有想到的，直吓得我一身冷汗，而燕叔叔也停了下来，“到底怎么一回事，才是一天的时间，高叔叔的头颅到底去那里了？难道棺材被人打开过，那又是谁？”
“燕叔叔快动手，再迟就来不急了。”
燕叔叔眼里饱含热泪，说道：“高大哥，没想到你死了都不能得一个全尸，我一定帮他查出真凶。”
检测还算顺利，高叔叔的确是中毒而死，而他中的毒叫做奇花一绝霰，燕叔叔告诉我，这种毒服下只用一分钟就可令人毙命，而就在此时，高志奇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燕叔叔，你在做什么？”
“奇儿，你父亲的头颅不见了。”
高志奇走进一看，大哭起来说道：“是那个挨千刀的把我父亲的头颅砍了？”说完，眼神紧紧地死盯着我。我赶忙解释道：“不是我，我是跟燕叔叔一起来的。”
“是呀，我们打开棺材的时候，你父亲的头颅就已经不在了。”
昨天是那几个看守父亲的灵位，这时从人群中走出四个人，“是我们。”
“我父亲的头颅到那去了？你们挺是给我说清楚。”
“奇堂主，昨天我们一直守护着寨主的，没有离开过半步。”
“那我父亲的头颅为什么会不翼而飞呢？”
这时另一个人说道：“昨晚卑俊涛来过，他给我们每人喝了一碗粥，然后我们就睡着了，一直到今早才醒过来。”
“卑俊涛，给我叫来。”
一个寨民说道：“奇堂主，他今早就走出了山寨，说是到集市上买一些菜回来，可他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那他的家人呢？把他的家人拉来给我斩了。”
“堂主，他在山寨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
高志奇暴跳道：“那今晚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让他们两个来开动父亲的棺材。”
“是我，是我让他们走的。”说话的正是荆篱。
“篱妹，为什么？”
这时，高志远也来带着一队人马来了。
一想，现在是我说话的时候，我从棺材上跳了下来，说道：“高叔叔不是让人勒死的，他是让人给毒死的。”
“毒死的，为什么？不是被清风堂的头带勒死的吗？”高志远怒道。
“不错，他说的没错，你们的父亲中的是奇花一绝霰的毒，这种毒服下一分钟内毙命。”
“头带不过是一个假象，凶手应该是先让高叔叔服下毒药，然后再用头带将其勒死，并嫁祸给清风堂。“
“毒死的？谁下的毒？”高志奇一听给自己洗清了罪名，声音更大了。
“堂主，我们山寨的饮食一直是由卑俊涛负责的。”
“难道是他，他杀了父亲之后，再取下头颅，向朝廷领赏去了？”高志奇猜想道。
“那还有假，就是他了，是他杀死了我们的父亲。”
荆篱还是没有说话，她只是一直静静地站着，事情到此似乎可以划上一个句号，然后在我的心中却还有疑团，为什么卑俊涛可以轻松离开山寨，为什么案件会如此轻松，为什么记叔叔在被杀的时候，服毒有一分钟的间隔时间，他却不曾呼救？为什么门窗是开着的，却未曾有过有人翻动的痕迹？为什么荆篱、高志奇、高志远会同时出现在大厅，是偶然还是必然……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到朝廷领赏还不足以成为卑俊涛成为凶手的理由，还有高叔叔死的时候很安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到底是谁，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请看下集《赤剑侠》。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四章　赤剑侠
山寨看似已经恢复了平静，凶手卑俊涛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争议，高志奇、高志远两兄弟也承认了这样一个事实，但他们并未如当初所言，寨主之位由找到真凶的人来做，说实在的，我也不想做，我只想早日找到那位幕年老者，完成我的使命，回到我生活的时代。
可是，我并不想高叔叔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我相信真凶一定还逍遥于法外，而这个谜底只有等遇上卑俊涛才有一个解决的方法。
次日，荆篱说是有事，将要在明天离开山寨，对于现在的山寨，她已经冷心了，只是两天的时间，高志奇、高志远两兄弟已经三次大打出手，造成了山寨中的兄弟死伤不轻，山寨就这么内耗着，不知何火是个尽头，荆篱不想再看下去，在这个地方，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她唯有逃避。
荆篱并不打算带我走，但他看着现在山寨的情形，又觉得我留在山寨实在已经没有了什么必要。早饭后，跟随荆篱，我再一次来到了集市，只是这一次我并没有蒙上纱布，她似乎有意让我知道到山寨的路程。然而当我们来到集市的时候，高渐离被暗杀一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只是，让我奇怪的是，流言竟然是高渐离被赤剑侠所杀，为什么？为什么流言变成了这么一个事实？是谁？为什么会有人知道，我只经过片刻的思考，我已经猜到，这一定是卑俊涛所为，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疑惑再一次涌上我的心头，难道他就是赤剑侠，但这似乎又不太合情理。
让我奇怪的是荆篱却表现得很镇静。“黑然，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我们分头行动吧，现在你也已经知道回山寨的路了，如果你愿意回去就回去，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镖吧。”
我猜到荆篱离我离开的就是想还我自由，可我还不想走，问道：“你要去那，带上我不行吗？”
“带上你不方便，我先走了。”
“等下，荆篱，晚上你还回山寨吗？”
荆篱想了一下，说道：“今晚我会回山寨，明天再出发吧。”
“那好，我也回山寨。”只要能跟荆篱在一起，那怕是龙潭虎穴我也不在乎。
荆篱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扬长而去，而我只能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荆篱离我远去的身影，心里一阵莫明的酸楚。几天的时间，虽然荆篱对我并不是特别的热情，可是我已经开始喜欢上了她。
一个人无聊地在集市上走着，虽然周围乱成一团，大家都朝一个地方跑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赤剑侠不知为何把县太爷给杀了，现在正与官兵交手呢？
一听说赤剑侠我心里来劲了，快步向县府衙门跑去，这一跑不要紧，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我暗自一乐，“原来我的东巴舞步并没有因为穿越而遗忘，这可真是太好了。”很快我就来到了衙门前，只见一个剑客蒙着黑面，正与官兵交手，从他的穿着上我可以确定他是一个男的，可他的身影却有几分熟悉，他到底是谁？
由于官兵越来越多，赤剑侠身体已经有多处受伤，手臂上的血在往下流。他本有机会逃走，可他没有，看上去他已经有一战而死的决心。“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心里犯起疑来。
眼看一根长矛就要刺向赤剑侠的心房，说时迟那时快，我快步冲了上去，一把拉起赤剑侠，还没跟官兵回过神来，我已经消失于人群之中。
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但这种感觉真的从来没有过，原来东巴舞步跑起来尽有这么的厉害，传说中的轻功相较于东巴舞步那只能甘拜下风。我放下了赤剑侠，说道：“这里已经安全了，你走吧！”
可让我郁闷的是，赤剑侠连一个谢字都没有跟我说，然后就向远处走去。“他为什么跟荆篱这么相象？”从背景中我在赤剑侠的身上看到了荆篱的影子。我本想上前一问明白，可我没有，因为晚上回山寨自可以一见分晓。
傍晚时分，我回到了山寨，此时荆篱还没有回来。可得到的消息是高家两兄弟的人马再一起打起来了。可我一个外人，我知道即使我再怎么说他们也不可能听我的话。一想，这里的寨民，除了荆篱，就只剩下燕叔叔对我好了。
一人真的很无聊，案件又没有一个进展，我只能找燕叔叔聊天去，然而在跟燕叔叔的聊天中，我了解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原来高渐离已经重病两年多，平日寨中之事多由高志奇、高志远两兄弟处理。还跟燕叔叔谈起过一些身后之事，他希望寨中之事以后由高志远来掌管，高志奇辅之。最重要的还是刺杀秦始皇，十七年来，他并没有放弃这样一个梦想，而这个心愿他寄托在了荆篱的身上，这段时间以来朝廷对于高渐离的悬赏更大，只要带上高渐离的人头，他将有机会得到秦始皇的接近。
当我听到这的时候，心中一阵黯然，荆篱，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女，却一直背负着这样的一个重担，她为何如此坚强，是什么支撑着她一直走到了现在，那未来呢？未来的路会怎样？也就是在此时，我决定将跟随荆篱一直到最后，我要成为他的歇息的港湾。
与此同时，案件风回路转，燕叔叔的话让我突然想起了在集市上看到的两个通缉令，内容跟燕叔叔说的差不多，我想已经知道高叔叔到底是怎么死的了，只是此时我的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还需要找到荆篱确定一下。
天黑的时候，荆篱回到了山寨，她独自一人呆在闺房，任凭我怎么叫她都不曾开门。无奈之下，我只好从窗户翻了进去，只见荆篱在哭，她有许多的心事。
“荆篱，遇上什么事情了吗？我可以帮助你吗？”
荆篱把剑一挥，架在了我的脖子之上，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说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本想跟他解释，可我知道，即使我说了，他也不可能听到，只好问道：“荆篱，中午的时候你上那去了？”
“这似乎不关你的事情，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话才说完，我隐约可以看到荆篱的手肩在泛出血印，可能是刚才荆篱用力过猛的原因让伤口崩裂开来，此时我已经确定荆篱一定就是赤剑侠，而现在我也已经知道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我不是坏人，我对天发誓。”
“对天发誓有什么作用吗？”
“荆篱，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现在已经知道高叔叔是怎么死的了，你能否先把我们两个的事情放在一旁，等我把事情说给你听，到时你再杀我不迟。”此时的我，对荆篱只有无比的钦佩，她真的太坚强了。
“真相，什么真相，高叔叔不是被卑俊涛所杀吗？这还需要解释吗？”
“不是这样的，为了山寨，为了高家两兄弟，也为了你自己，你能否最后帮我一次忙，你能否把大家叫到大厅来，明天就是高叔叔入土为安的日子，我不想他死不瞑目。”
荆篱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走出房门，说道：“一刻钟后来大厅，到时寨里的所有人都会到齐。”
我如释重负，一会我将把整个事情跟清风寨的人说个清楚，只是那时，不知道他们会是怎么的一个感觉，高家两兄弟会不会因此而有所感触，能否停下眼前的争斗，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来呢？然而，所有的这一切我心里都没有一个底，但真相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让大家知晓。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真相大白》

第五章　真相大白
当我来到大厅的时候，寨民们已经纷纷到齐，只是高志奇、高志远两兄弟还没有来，大家都议论纷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已经确定是卑俊涛所为了吗？可为什么只是一天的时间就另有其人，大家都在揣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到底是谁。
终于，高家两兄弟和荆篱同时出现在了大厅之上，高志奇大声地说道：“欧阳黑然，听荆篱说你已经知道了父亲被杀有真相，到底是谁，我一定亲手宰了他。”
高志远也不甘未弱，说道：“说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为你做主。”说话的时候，他俨然已经把自己看作了山寨之主。
荆篱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这本不是她这个年龄能呈现出来的，但她所肩负的重担，让她较之同龄人成熟了许多。
“其实在我们这些人中间，有一个人是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只是她不愿意说出来。”我大声地说道，因为大厅里真的有些吵闹。
我才说完，大伙又议论开了，“到底是谁？谁知道事情的真相？”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猜疑着。
“大家静一静，听欧阳黑然说！”高志奇大声地怒道：“到底是谁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把右手一挥，直指荆篱，说道：“是她！”
顺着我的手势，大伙一眼就看到了荆篱，只听一个寨民喊道：“荆姑娘不可能杀死高寨主的！”
“是呀，我们不相信！”几个寨民也附喝道。
“我并没有说是荆姑娘杀害了高寨主，我是说她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说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住荆篱，她真的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荆篱冷笑道：“你倒说说我怎么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我知道，荆篱永远不可能将这个秘密呈现于寨民们的面前，唯有我，唯有我才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因为我并不真正属于山寨的一份子。
“高寨主是自杀的，服毒自杀！”
“自杀？你就不要吹牛了，我父亲怎么可能自杀？那父亲脖子上不是有清风堂的头带，那又怎么解释？”高志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头带之事我一会再说，这只是高叔叔用心良苦，先听我把话说完，说完以后你再反驳我，行不？”我说话的时候底气忽然足了许多。高志远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听着。
“高叔叔死时面带微笑，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说明他死得很安祥。想必大家都知道，高叔叔生了怪病，而且估计时日无多，但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心结，我想大家都知道吧。”
“知道，父亲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亲手刺死赢政。”高志奇说道。
“是的，是这样的，高叔叔为什么一直支持到现在，他就是在等待机会，亲手将赢政杀死，为荆篱的父亲报仇！”说话的时候，我看了看荆篱，只感觉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停了一下，我接着说道：“可是，高叔叔已经重病在身，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亲手杀死赢政了，他就把这个重担交给了荆篱。”
“这个我们清风寨的寨民都知道，还用你说？”高志远有些不屑。
我没有理会高志远，接着说道：“但大家似乎知道，官府贴出告示，只要有高渐离的首级，就可以得到赢政的接见。”
“是呀，前天我上集市的时候看到过这样的两个通缉令，一个就是关于高寨主的，一个是关于赤剑侠的，是有这么一回事。”一个寨民回答道。
“对，高叔叔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是想用自己的死来换取赢政的首级，关于赤剑侠我不知道大家是否了解，但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赤剑侠就是荆篱姑娘。”
此言一出，现场再一次沸腾了，谁都不相信，赤剑侠就在自己的身边，而且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女子。
此时的荆篱眼泪已经早早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站了出来，说道：“不错，高叔叔是自杀的，但也可以说是我亲手杀了他。”现场沉寂了，谁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这是真的。我没有再说，我知道，现在是荆篱说话的时候了。
“那日我去集市正好遇上欧阳黑然，其实那天我去集市的目的就是买奇花一绝霰的，是高叔叔让我去买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利用这样的一个机会刺杀赢政，奇哥、远哥，还记得那天的清风堂吗？高叔叔其实什么都没有跟我们说，他只是想细细地看看我们，他已经决定在那晚服下毒药的了。”说话时，荆篱很痛苦，我知道，这里最痛苦的人不是高家两兄弟，而是荆篱。
“我是不明白，我父亲为什么要弄出一个被人暗杀的事件来呢？”高志远有些糊涂。
看着荆篱伤心的样子，我接着说道：“记得卑俊涛吧，我错他是荆篱姑娘派去的，正是他集市上散布谣言的，说是高叔叔被赤剑侠所说。”
“他为什么这么做？”高志奇问道。
“这也是要造成一个假象，让朝廷真以为高叔叔是被暗杀的，这样才有机会得到赢政的接见，才有机会对赢政下手。”
荆篱哭泣着说道：“不要再说了，黑然，是我对不起高叔叔。”
我停了下来，没有再说，看着荆篱的样子，我心里也很难过，我只希望荆篱能够坚强地挺下去。
“那我父亲的首级，那又是怎么一回事？”高志奇继续问道。
“是我取下来的。”
“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难道我父亲对你平日不好吗？”高志远怒道。
“今天荆姑娘就是带高叔叔的首级找县太爷去了，对不？而且我没猜错的话，高叔叔很久就跟你提起过这个事情，只是你一直不愿意这么做，赤剑侠在江湖上在这一久做了好几件颇具争议的事情，其实就是为今天埋下伏笔。”
“是的，为了形成一个假象，我的确是错杀了一些好人，可是，我不得不这么作，我必须取得官府的信任，但是让我失望的是，今天我到县衙，可得到的答复是我不可能有机会得到赢政的召见，这只不过是他出于除去高叔叔而编出的谎言，一怒之下我就把县太爷给杀了。”荆篱说话的时候有些无耐，可是她没得选择。
“在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有了轻生的愿望，你本有机会逃走，你并没有逃走，你只想把自己的最后一滴油耗尽？是不是这样荆篱？”
荆篱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没有想着要活着离开那里，我只想多杀几个狗兵，反正高叔叔为我而死，可以我现在的情形是永远不可能杀了赢政的，我也没有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对了，你为什么会如此也得的轻功，你到底是什么人？”
“荆篱，我想告诉你们我是谁，可我说出来的时候，你们不可能听到，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是一个坏人。”
“那你说来听听。”荆篱再次问道。
无奈之下，我再次说起，可还是跟往常一样，我虽然说出来，可他们根本不可能听到我说的是什么？
“那你可以写呀？”
可是当我写的时候，字迹并不能留在竹简之上，在地上划也一样，根本没有半点字迹。弄得寨民们都一头雾水，谁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在我跟荆篱的交谈中，我们两个俨然已经忘记了在我们周围还有其它的人，我们需要更多的了解对方。
“篱妹，那我父亲的头颅现在在那？”高志远问道。
“我已经带回来了，我本来准备在今晚动手还高叔叔一个全尸，然后我也会服毒自杀，陪高叔叔而去。”
“荆篱，不要这么想，山寨里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人，你不应该弃我们而去的。”我赶忙说道，我生怕荆篱真想不开，生出什么事端来。
“篱妹，不要这么想，我们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这是父亲的遗愿，父亲时日已经无多，怪只怪赢政这个暴君，我们一定要亲手手刃赢政。”高志奇也说道。
“是呀，篱妹，我们并没有错怪于你。”
荆篱笑了笑，走出了大厅。我知道，能够得到记家两兄弟的谅解，荆篱一时半刻不可能轻生，况且她手中还有高叔叔的首级。
“欧阳黑然，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清风堂头带一事了吧？”高志远话题一转直指向我。
我冷冷地笑了一笑，说道：“这得问你们哥俩个了？”
“这关我们什么事？”两兄弟尽异口同声地问道。
“高叔叔真是用心良苦，他知道你们兄弟不合，只要他一死，你们兄弟二人一定会火拼，山寨的元气很可能在短时间内消耗完毕，所以高叔叔就想假借头带一事，将罪名嫁祸于高志奇，然后由高志远来领导黑风寨。”我话没说完，高志奇狠狠地说道：“你说不要在这里吹了，我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为什么，就因为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你父亲一世英名，他不想背上一个恶名，在这时候，他选择了志远，而放弃了亲生儿子的呢？”
高志远一听愣了，原来父亲这么伟大，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看待，那怕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父亲选择也是自己，而不是志奇，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高志奇一直在笑，冷冷地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你这有什么证据吗？我凭什么相信你？”
“高叔叔生前曾跟燕叔叔提起多这事，不信可以问问燕叔叔。”
“燕叔叔，是这样吗？”高志奇大声地问道，他并没有看到燕叔叔具体的位置。
“是这样的，你父亲生前确有这样的余愿。”说话的声音是从一个角落里传出来的，“他不想我们黑风寨因为他的死而四分五裂，我们是一个团队，一山难容二虎，你们其中必定要有一个人走，而这个人高大哥选择了你，奇儿。”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样子？”高志奇才大声地呼喊着跑出了大厅，而高志远在随后追了出去，“大哥，等等我！”
事情到现在总算是真相大白。
荆篱回来了，在燕叔叔的帮忙下，高渐离总算得以全尸。“篱儿，以后有什么打算呢？”燕叔叔问道。
“打算，没有打算，明日高叔叔入土为安之后，我会离开这个地方，我会去咸阳，找机会向赢政下手。”
“只是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吗？”燕叔叔接着问道。
“是的，除了我还能靠谁？”
“还有我，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的，荆篱！”我应声回答道。
荆篱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我连你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又如何相信你呢？”
“荆篱，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坏人。”此时我多么希望荆篱能够相信我，带上我走，我真的很需要荆篱，我相信荆篱一个人闯荡江湖也不安全，他也需要我。
“篱儿，我想你们两个就一起上路吧，不过我给你们出一个主意，现在秦王暴政，天下多有怨言，你们可以寻求六国余民的帮忙，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忙，相信你们的成功机率会加大许多。
荆篱想了一想，说道：“那我们先往何处而去？”
燕叔叔想了一想，说道：“燕国在北，我看你们向南行吧，先到赵国找一个盖聂的人，他是天下剑术第一高手，如果当年你的父亲能够得到他的帮忙，相信赢政已经死于你父亲之手。”
“盖聂？”
“是的，明日以后你们就动身吧，祝你们好运！”
其实那晚我有很多话想对荆篱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明天我们即将一同踏上“刺秦”之路，我不知道能否成功，我只知道，如果成功，那中国的历史就将改写，但我并没有多想，我只想一直陪伴地荆篱的身旁，我要成为他的影子。而传说的中幕年老人到底在那，我不知道，我只愿他能晚点出现，这样我才会更多的时间陪伴荆篱。俗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天下第一》。

第六章　天下第一
高渐离的葬礼很隆重，全寨的人都披麻戴教，以示为死者的敬意，高家两兄弟走在最前面，此时我不知道高家两兄弟是否醒悟，是否还要为了寨主之位而一争高下。
傍晚时分，我跟荆篱来到了寨门口，只有燕叔叔来送我们，“黑然，以后荆篱我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对行荆篱。”
燕叔叔话没说完，我说马上回答道：“会的，燕叔叔的，我一定陪伴荆篱完成刺杀赢政的重任的。”荆篱看了看我，笑笑没有说什么。
当我们骑上马正要远行的时候，高志奇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荆篱，等等我，我也跟你们一起走。”
“奇哥，你走了，山寨怎么办？”荆篱跳下马来，问道。
“父亲其实一直想把寨主这位传给志远的，昨天我跟志远聊了许多，我决定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来承担刺秦的重任，我会跟你走，山寨就留给志远打理吧。”正说话间，志远也来了。
“大哥，你真的决定要走吗？”
“是的！昨天我们已经说好了，以后山寨就全靠你了，二弟！”
“我知道，大哥，篱妹，一路保重！”
高志远不知为何，他没有理我，或许在他心里还是有一个心结，或许这个心结只有等时间来慢慢的磨灭吧。
跳上马，我们即将远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刺杀秦始皇，而我们的第一站就在赵国，寻找一个叫做盖聂的剑客。
只是五六天的时间，我们来到了赵国的都城邯郸，原来现实中的邯郸比历史中的邯郸更加的美丽，虽然经历了战争的洗礼，但他仍是中原地区一颗璀璨的明珠，而这一路上，为了出行的方便，荆篱扮成了男装，而我们也以兄弟相称，志奇为大，我为中，荆篱为小。
虽然穿越来到秦朝已经近十天的时间，而真正的了解秦朝也才是在这一路上才开始的，看着流离失所的百姓，我相信了，为什么秦始皇才死天下就战乱再起，当我们连吃都吃不饱的时候，我们除了造反还能做什么。
通过一路打听，我们来到了榆次聂村，这里是聂盖的故乡，然而令我们失望的是，盖聂并没有在故乡，但总算有所获的是，得知那隐居在太行山中，虽然太行山很大，但我们没有放弃，只要有希望就永远不能放弃。
又两日，我们三人总算来到了太行山脚下，山路愈加难行，我们只好跳下马来，步行上山。“奇哥，太行山如此之大，我们如何才能找到盖聂呢？”荆篱对于前景并不乐观。
“我也不清楚，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时，对面走来一个樵夫，我走上前去问道：“大伯，请问在这太行山中有一个名叫盖聂的人吗？”
樵夫道：“我在这深山打柴已经四十多年了，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个人。”
“不可能呀，难道在聂村得到的消息是错误的？可聂村的十分的想念盖聂，还让我们有机会遇上盖聂的话，让他回故乡看看呢？聂村的人没有骗我们的理由。”我心里暗想道。
眼看天色将暗，肚子也实在饿得厉害，可在这荒郊野外，想找一个停留之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突然竹林中传来一阵剑气，好伶俐的剑法。顺着剑气，我们在竹林中看到一少年正在挥洒着手中的“剑”，说是剑，其实他就是一竹条。
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少年已经闪电般来到我们面前，说道：“你们来此为何？”
荆篱回答道：“这位小哥，我们只因来此寻找一人，在山中已经行走一日，刚才感觉这里好强的剑气，我们就过来看看。”
“这里荒人之中，何人之有？”
高志奇笑着说道：“那小哥不是人吗？”
那少年笑了笑，说道：“在下是人，不过是不问世事而已。”
荆篱问道：“小哥，你的剑法好生纯熟，不知跟谁所学。”
那少年说道：“家师不让小生向外人提起，家师乃闲云野鹤之人，只有当他老人家高兴的时候，我才可以见到他，而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老人家的面貌。”
听到此，我心中不免一乐，难道这位少年的师父就是盖聂，我可以感觉得到，荆篱、高志奇也有着跟我一样的想法。
“不知小哥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赵，名靖。”
“赵靖，好名字，在下荆篱，他叫高志奇，他欧阳黑然！”
“幸会，幸会！”赵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想必三位今晚是无处歇脚，不如到舍下暂住一晚，不知意下如何？”
高志奇大笑道：“正有此意，如果能够得到赵靖兄的款待，我们三人感激不尽！”
赵靖也笑了笑，说道：“款待自谈不上，倒家中有些小米，倒可让三位吃个饭饱。”
在赵靖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了一间草屋前，此时屋里已经亮出稍许亮光，“莫非屋内有人？”我暗想。
门推开了，从屋内走出一个四十开外的妇女，说道：“靖儿，今晚为何回来得这么早？你师父不是让你勤加练习吗？”
“母亲，只因先前练剑，遇上三位朋友，还未吃饭，便带他们来回来，母亲先能否准备饭菜。”
中年妇女此时才注意到在赵靖的身后跟着三人回来，说道：“欢迎你们来舍下坐客，将就着点，你们先到屋内休息，饭片刻就好。”
走进屋内，在正堂上的一个灵位吸引我们三人的注意，不看还好，原来这正堂之中的灵位，正是荆轲，荆篱一看是父亲，马上跪拜下去。赵靖问道：“荆兄弟为何跪拜？”
高志远说道：“只因这灵位正是她的父亲！”
赵靖纳闷道：“传说荆大侠有个女儿，何来儿子？”赵靖再细看荆篱几眼，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这时，赵靖母亲也来到堂中，看到荆篱的样子，关切地问道：“不知姑娘为何如此伤心。”
赵靖回答道：“母亲，她乃荆大侠的女儿，名叫荆篱！”
老人一听，迎了上去，说道：“赵靖，过来给我快快跪下。”
“母亲，这是为何？”
“算起来也有十七个年头了，那时你还小，你父亲死于战乱之中，我带你在街上寻乞，若不是荆大侠我们母子早已饿死街头，是他给我们我们银两，我们才有机会在这太行山中避世，可老天不开眼，后来听说荆大侠被赢政所杀，所以才有如此灵位。”
此时赵靖算是明白，为何母亲每日饭前都先往灵位一祭的原因了。
老人扶起荆篱，问道：“不知荆篱姑娘此行有何目的。”
荆篱站了起来，说道：“我们只因来此山中寻找一个名叫盖聂的剑客，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手刃赢政！”我可以感觉得到，荆篱的声音有些哽咽。
“盖聂，他可是赵国最有名的剑客，传说他曾经与赢政比剑，只因叹于赢政的气慨，遂没有杀他，后来听说下了大牢，再后来就不得而知了。”老人说道。
“是的，我们去过榆次聂村，但听说他已经避世于太行山中，不与外人见。”荆篱也说道。
高志奇沉默了很久，这时终于说话了，“赵靖的剑法出神入化，确有盖聂的味道，不知赵靖是否拜师于盖聂。”
老人愣了一下，叹道：“如若真是如此正好，，靖儿自十岁开始习剑，算起来也有八个年头，但靖儿从未真正与师傅见面。”
“是的，师傅从未告诉过我名字，更为与之一见，师傅只叫我习武健身，不过师傅在每月十五必到竹林教我练剑，今日正好十四，不如明日一起前行，便知真相。”
“那自然好，只是如若我们去了，不知他是否会现身相见？”荆篱又问道。
“明日我先跟师傅提起，记得在师傅传我剑术的时候曾提起过荆叔父，他对荆叔父也为之钦佩，我若说明真相，师傅定当相见。”
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只待明日能够一睹剑客盖聂的身影。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我是不明白，他们的对话为什么突然半文半白的，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少说为妙。
一日无话，傍晚时分，赵靖早早来到了竹林，而我们也跟在其后到达，躲在一隐蔽之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与此同时，月光愈发的皎洁明亮，只见一身影突然从天而降，约摸五十多岁，说道：“靖儿，这一个月你的剑法可有进步？为师的检验一下你有没有偷懒。”
没等真靖反应过来，老者已经出手，赵靖顺手拿起一根细竹跟老者对打起来，老者手中虽无剑，但可以感受得到，老者每招用的功力都不是太深，都是点到为止，而赵靖也只有一个招架之功。
突然，老者停了下来，怒道：“靖儿，这个月为何剑术退步如此之大？平时可以抵我一百招，今日为何十招不过就处处挨打，处于下风。”
“师傅！我……”赵靖停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师傅，有几人想见你，他是我朋友。”
老者一怒，说道：“跟你说过不要在任何人的面前提取于我，为何没有记住。”此时，老者也感受到了我们的存在，接道说道：“出来吧，三位小友！”
“师傅，她是荆大侠的女儿。”说边边用手指了指荆篱。
“荆轲之女？”
“是的，我正是荆轲的女儿，不知大侠是盖聂与否？”荆篱单刀直入，问道。
老者笑了笑，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荆篱走了上去，说道：“只因江湖传闻已久，在赵国有一个天下第一的剑术高手，正是盖聂，我们想得到他的帮忙，完成父亲遗愿，手刃赢政。”
只听老者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们几个？”
“不是，还有你！”
“我为什么要参加？”
“因为秦王暴政，平民受苦，只有赢政死了，天下才可能太平！”荆篱说话的时候底气十足。
老者还是轻轻一笑，说道：“赢政死，天下真的就太平了吗？相反，赢政要死了，天下必乱，想必你们已经听说过这样的流言‘始皇死而地分’，知道为什么吗？
“正想请教！”
“秦合六国，虽然赢政得到了天下，但他便未得到民心，但他以强势手腕才得以天下战乱暂时的离去，因为天下之人都怕此人，就因为他是秦始皇。如若赢政一死，公子扶苏性弱，谁人能服，胡亥就一庸才，如何治国，你们是不是要还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老者义正言词地说道。
荆篱停了一下，似乎有所感悟，说道：“话虽如此，可赢政不死，天下百姓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吗？万里长城、秦始皇陵、阿房宫、外敌匈奴，每年有数百万人服劳役、服兵役，死于非命者不下百万，这难道还不足以成为杀他的理由吗？”
老者还是一笑，说道：“听起来似乎有理，但有一点，哪个做皇帝的不在生前为自己修建皇陵，万里长城，如果没有万里长城，匈奴已经长驱直入，中原大好河山，已为匈奴所有，男儿人生在世，就为保家卫国，这有何异议？”
荆篱还不服输，接着说道：“赢政任用李斯为相，焚书坑儒，酷刑数以万计，听任小人馋言，这不足成为杀他的理由吗？”
“赢政以法治国，没有规矩何以成方圆，也只有这样的铁腕才可能让天下黎民百姓免受战争之苦，如若不然，六国早已造反。”
荆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想必老人家你一定不是盖聂，要不为何做起赢政的说客来了？”
老者再一笑，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正是盖聂，只因在下了解赢政为人，他的胆识天下何人能及？他的胸怀下天何人又能及？从春秋到战国，我中原何日无战事，秦合六国让我中原重归一统，现隐世于此，只待时机？而李斯本是楚国人，却可以秦国为相，这足以证明赢政的量才为用，此胸襟又何人能及？”
荆篱似乎有了一点希望，说道：“不知盖大侠时机何时成熟？”
“始皇死而地分，赢政死之日就是造反之时。”
“那盖大侠愿意与我们一道刺杀赢政与否？”
盖聂还是笑笑，他一直在笑，只是在他的笑声之中却有着不同的含义，说道：“我不想被天下人耻骂，他曾放我回归故里，我何以再做如此背信弃义之人？，不过小徒赵靖已小有有成，相信他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师傅，我……”
“靖儿，是该到江湖中走走的时候了，只是江湖险恶，凡事三思而后行。”说完，跳身消失于竹林之中。此时的我一直在想着一句话：“始皇死而地分！”历史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是必然还是偶然。如果扶苏继位，还会有后来的楚汉战争吗？
“赵靖，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荆篱问道，盖聂说了许多，但对于荆篱来说并没有取到太大的作用，因为在她的骨子里只有“复仇”二字。
“师傅让我跟你们走，我去，那现在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高志奇说道：“不如我们一直南行，联系六国义士，如何？”
一看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遂定下来。
明天，我们将继续南行，在韩国，我们遇上了秦初儒生淳於越，在他那里，我将焚书坑儒作了一个历史的还原。请看下集《焚书坑儒》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七章　焚书坑儒
走出太行山，我们一直继续南行，原来我们计划先往魏国，然后当我们来到大梁却遇上了封城，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城门。最终我们只能往西绕道而行前往韩国，没几日的时间，我们也来到了新郑。
这一路上，为了方便荆篱还是扮成了男装，也为了省钱，我们每天住店的时候只开了两间上房，我们三个大男人分别跟荆篱同住一屋，别误会，说是住在一起，其实是荆篱睡在床上，而我们只能睡在地上。但看起来我们三个都很挺乐意。
事有不巧，在大梁的时候是封城，才来到新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官兵到处抓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儒生，就因为赢政听信了李斯的建议，凡倡导以儒治国的儒生们，许多都被抓了起来，然后运往咸阳，等待秦始皇的裁决。
此时，只见一衣服褴褛之人在大街上四处游说：“臣闻殷、周之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今青臣又面谀以重陛下之过，非忠臣。”我也里暗惊，“难道此人是儒生淳於越，他还没有死？怎么来到韩国了？”
因为好奇，我真的很想了解一下在秦朝的焚书坑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迎了上去，问道：“不知兄台是淳於越否？”
只那笑了笑，说道：“淳於越已死，在下越於淳！”
高志奇也走了过来，说道：“问他何用，此人不过一花子，走吧！”
只见他说道：“兄台此言差矣，花子又如何？花子不是人吗？”
高志奇滑理会于他，只是说道：“欧阳黑然，你走是不走？”
我赶忙说道：“此人应该是淳於越，我想跟他了解一下焚书坑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志奇怒道：“这关你什么事，赢政以法治国，儒家学说自不遵从，别忘了我们此行的使命。”
“要不我们在新郑停留几日，看能不能联系到一些江湖义士，如何？”
高志奇有些不屑，此时荆篱也走了过来，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在新郑小住几日也成，现在新郑挺乱，或许我们真能遇上什么高人也难说。”
“荆篱，我想把此人带走，你看如何？”
“你疯了，带他何用？他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荆篱也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何在，如果带上他只能是累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赵靖也说道：“是呀，我赞同荆篱的看法。”
无奈之下，我只好说道：“要不这样，对面不是有家客栈，我们今晚就在那住宿如何？你们先走，我一会就来。”
三人听我这么一说，没有理我，向客栈走去。
“兄台，要不我们找个酒家做下来慢聊。”
只听淳于於说道：“有酒喝，有肉吃自然好。”
找到一酒家下，我问道：“兄台定是淳於越了，不知始皇为什么焚书坑儒？”
淳於越笑笑说道：“只因当日分封天下，我等上谏望仿效上古，皆反对君县制，遭权臣李斯的质疑，后李斯竟以我等妖言惑众，搅乱民心为由，影响政权的稳定，皇帝的威严，将我等打入大狱，后又将这一切归于读书的缘故，故下令焚烧书籍，唯留史书、医术、占卜之书。想我中华数千年文明，尽毁于李斯一人之手。”
“听兄台所言，这本不是始皇的本义？”
“赢政也有此意，只是李斯借题发挥而已，每日城内都在焚烧书籍，抓捕儒生，叹只因我等走错一步，若无当日上谏一事，李斯又何以得趁？”说完，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我心中还有疑问，接着问道：“那坑儒一事又怎么说？兄台不是已下大狱，何以又在新郑出现？”
淳於越笑笑说道：“始皇并无杀儒生之意，儒生被杀只是个案，只因官府在焚书的同时，遭到儒生们的坚决反对，故形成了今天这局面，凡焚书的同时就将儒生抓起。”
“传言不是说他们被送到咸阳了吗？”
“他们其中更多是去服兵役、服劳役。”
“那流言何以变成焚书坑儒？”我还是有些不解。
“这只不过天下百姓已经厌恶于秦的统治，李斯知道借题发挥，我们平民百姓何以不知道借题发挥，故有此焚书坑儒一说。”
“兄台何以知道得如此清楚？”
淳於越笑笑，说道：“只因我是过来人，如若赢政真要杀我，今日又何以有机会与汝一见？一年前赢政放我出大狱，允我回乡，只因心中无脸再见乡亲，故周游列国，今流浪到郑也。”
至此，对于秦末的焚书坑儒一事我也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遂问道：“那兄台以后有些打算。”
“没有打算，继续周游吧！”
正在此时，突然从屋外传来一阵叫喊声，只听一人大声地喊道：“给我把张子房拿下！”我心中一惊，“张子房，难若今日遇上了张良。”举眼一看，屋外一女人模样的文弱书生正遭一群官兵围攻。“传说张良生得一幅女人样，难道这是真的？”我心暗喜，今日终于可见张良。
由于心里过急的原因，我根本没想到跟淳於越打声招呼就跑出了屋外。此时张良已经被抓，然后我不明白张良为何被抓，问周围的百姓竟也无人知道其中的原因。跟随官兵，原来张良被抓到了县衙。此时我才想起了淳於越，可当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酒家，我没有去找他，或许对于现在淳於越来说，他的心已死，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回到客栈，我找到了荆篱，虽然荆篱答应救张良，但却遭到了高志奇的反对，其实这一路上，高志奇总跟我唱反调，在我们之间真有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如果我是荆篱，我想我们已经分道扬镳，倒是赵靖这一路上显得很和善，不与世争，很有一种隐士的味道。
“欧阳黑然，张良是何许人，我们有必要救他出来吗？再说，我们到县衙劫狱，又有几成把握？”高志奇说道。作为“汉初三杰”，张良的确有其过人之处，只是此时的张良并未真正体现出他的价值之所在。
“他对我们刺秦是一定有帮助的，你可以让时间来证明！”我说道。
“笑话，他是谁我们都不清楚，而且是敌是友又何以分？如此小人物，我们有必要救他吗？”
“奇哥，我看我们还是救他出来，想我‘赤剑侠’已经很久未曾露面，我倒真想闹出一点腥风血雨来。”
赵靖也说道：“我看成，听我师傅，他曾经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曾刺赢政于博浪沙，但未得逞，想他心中有刺秦夙愿，而且饱学诗书，口齿伶俐，将来必是人才！”此言一出，我也暗自感叹，盖聂真非一般人，仅是一面之缘并知此人以后作为，古人眼光竟如此凌厉。
高志奇一听张良也曾行刺于赢政，而且是1：3的结果，没有再反对，四人商议，晚上的时候潜入县衙，救张良脱身。我们能够救出张良吗？请看下集《秉烛夜谈》。

第八章　秉烛夜谈
子夜时分，我们四人穿上夜行衣，根据事先的敲定，由我和荆篱入狱救人，赵靖和高志奇在狱外等候接应。开始的时候高志奇对我的能力还产生怀疑，但通过我一施展东巴舞步，遂没有再说，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我的“轻功”为何如此厉害。
县衙的大狱把守十分的严密，而且在大狱之中人如此之多，我们又何以找到张良为何人，荆篱此前并未遇见到过张良，我们两人只好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的查看。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还是无法找到张良，突然荆篱生出一计，说道：“我们为何不抓一官兵问问，或许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一看实在也没有其它办法，我们只好以身犯险，夜已深，看守的官兵已经昏昏欲睡，荆篱快步冲上，把剑一横，架在了一看守官兵的脖子之上，另一个看守正要反抗，也被我快步上前制服倒地，“说，今日所抓之人，身在何处？”
只听那看守颤抖着说道：“今日所抓之人甚多，不知你们找的是谁？”
“张子房！”
“张子房？身人身犯重罪，没有关在牢房，听说是关在水牢里！”
“水牢在何处？”
“县衙东院，往此出去往东走两百步即可。”那看守看剑在脖子上，老实把地址给说了出来。我见荆篱把剑往看守脖子上一横，再一剑刺向另一个看守，说道：“黑然，我们走。”
我愣住了，想不到荆篱下手竟如此之狠，边走我边问道：“荆篱，你本不可以杀他们的，只需把他们打昏即可。”
荆篱说道：“为何不杀，象这样的狗兵，留在世上有何用，再说，如果他们醒来告密的话，我们的计划不是完完了。”
我没有再说，只愿能早点来到水牢，将张良救出。
很快，我们来到了水牢，我还庆幸刚才大牢之行如此之顺利，可水牢就没有这么简单了。看守的官兵虽不是很多，但水牢里机关重重。
才入水牢，我就看到在一铁笼之内，一人双手捆绑于铁架之上，头发凌乱，头低沉着，看上去被用过重刑，而且下身浸泡在水里，虽然只是一面之缘，我知道，此人定是张良。
“荆篱，我们怎么办？”
没等我话说完，荆篱再一次出手了，看守没费怎样的功夫就被刺死四人，速度之快，连呼救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把水牢的钥匙拿来？”
“水牢的钥匙只有县太爷才有，我们没有钥匙。”
荆篱一剑就要刺向看守，我赶忙拦上去，问道：“县太爷，居于何处？”
“县衙南院，此出前行四百步！”话才说完，荆篱又是一剑，看守命归九泉。
“荆篱，怎么办？”我再一次犯疑。
只见荆篱飞身跃起，举剑就朝水牢大锁砍去，这一砍不要紧，只见火花四溅，与此同时，万箭从水牢中向荆篱飞射过来，荆篱一急，根本没想到这突出其来的变故，虽用剑挥拦，可还是一剑从手臂穿射而过，血一下子从手臂上流了下来。
“荆篱，你怎么样？”我快步迎上。
“这水牢有机关！”这时张良已经苏醒过来，“想打开他只有找县太爷拿到钥匙，不知两人何以救我？”
“不家其它的办法没有？”
“不知道。”
看着荆篱已经受伤，我真不想她再一次受到伤害，遂说道：“荆篱，要不我们出去想想法子再回来。”
“不行，我们今天劫狱如果不成功的话，想必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只是此水牢竟然我的越女剑都无法劈开，黑然，你去看看是何物所造？”
我走进一看，心中一喜，说道：“这锁已经有一个烙印，估计再砍两次应该会开。”
荆篱扶着左手，走了过来，喜道：“看来我这越女剑还真可以取到作用，可这机关，一砍就乱箭飞出，我们又何以能够逃避得了，再说我已受伤，那来的力气。”说完一声感叹。
我笑了笑，说道：“你忘了我的轻功也不赖，让我来试试。”说完，我拿出荆篱手中的剑，举剑就朝锁砍去，只见乱箭再一次飞射出来，我左闪右躲总算没有受伤，可我这力气又怎么可能砍得开锁，锁几乎没有任何的动静。
“为什么会这样？”
正在这时，赵靖竟然也出现在了水牢里，“赵靖，你怎么来了？”
“刚才我们在衙口把风，可一直等你们不来，我就进来看看，本想到大牢找你们，谁知才见到就听到箭声，我就过来了，没想到你们会在这里。”说话间，赵靖也看到荆篱的血一直在流，遂接着问道：“荆篱，你的手？”
“我没事，赵靖，要不你来试，把这锁给砍开，不过要小心，当你砍下的时候，会从水牢之中乱箭飞出。”
赵靖接过我手中的剑，只见他纵身一跃，挥剑用力向水牢大锁砍去。乱剑再一次飞射出来，可赵靖何等功夫，只是三次，锁终于还是打开了。
打开水牢大门，突然水势开始上涨，而警报之声也开始响起，看来我们是触动了机关。可锁在张良手腕之的铁锁再一次难住了我们，可这一次，是不可能再用剑挥砍下去的了。怎么办呢？
然而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只见张良一声狂吼，竟活生生将铁链挣断，我们都看傻了眼，没想到张良如此文弱书生，竟有如此臂力。此时水位已经上涨到胸部，而外边的喊杀声也越来越近。
我们四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水牢，官兵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只听一人大声地喊道：“给我将叛党拿下，凡反抗者，后退者格入勿论！”此言一出，官兵一窝蜂围了上来，可他们还是有点怕，毕竟他们知道，能够从水牢中救出重犯，非等闲之辈可以做到的。
突然，只听一官兵来报，“南院着火了，太爷让火速前往救火。”
这下官兵可乱了阵角，县太爷得救，而张良也不可能就此放下，遂说道：“一队人马火速前往救火，余下的给我将叛党拿下。
官兵减少一半，我们逃出的希望又增加一重，只见官兵合围上来，荆篱虽然受了伤，可还是支撑着一方，而赵靖抵抗着另一方，而我跟张良只能被夹在中间，此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成了累赘，只听荆篱大声地说道：“黑然，你带张子房先走，我们于新郑城外会合，有把握带他逃出重围吗？”
“没问题，那你们呢，我们没事，先们先走，我们断后。”赵靖也说道。
我于是再起跳起东巴舞步，背起张良，片刻之间已经从县府衙门跳冲出来，心里莫念道：“荆篱，你可一定要安全。”
跑出县衙，客栈是不能再回去了，我们只能在官兵还没有发现之前出城！
来到南城门，守城之人并没有顺利让我们出城，因为已经是午夜时分，城门早已关下，禁止任何人出入新郑城。无奈，我只好扶起张良来到一高地静静等候荆篱他们的到来。
只听张良说道：“你我素未蒙面，今日何以救我？”而此时我也才真正有时间一睹“汉初三杰”的风采，原来张良真一文弱书生，可刚才张良为何会有如此臂力？遂问道：“子房兄，你的臂力惊人，刚才的铁链竟锁你不住。”
张良笑着回答道：“只因八年前我遇一力士，刺赢政于博浪沙，不得逞，遂避世勤加练习，后得《太公兵法》，昨日回来只因想念故里，不知英雄姓名？。”
“在下欧阳黑然。”
“那国人？”
我蒙了，“我怎么是那国人？张良呀张良，你不知道吧，数千年后，我们都叫中国。”想到此不免一笑，说道：“我乃东周人，对了，不知子房兄为何刺杀赢政？”
“只因我乃韩国人，韩国被赢政所灭，我的志向就是反秦复韩，可仅我一人之力叹不能达。”没想到张良也曾有过无奈的时候。
“子房兄认识赵国名剑盖聂否？”
“盖聂？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此前我也曾遇上此人，但他对于刺杀赢政一事是不屑的，他认为天下唯有赢政可以治理，如今乱世无第二人。”
“此言差矣，天下之大，饱学诗书之人又何必赢政，治天下何难？”听起来张良的口气挺大，这是传说中的张良吗？
“可赢政以法治国，严于军纪，酷刑无数，天下何人敢反？”
张良笑了笑，说道：“赢政故有天大本事，总有亡命一天，只恨我不能亲手手刃赢政，为我死去国人复仇，民间已有传言，始皇死而地分，相信赢政亡命之日，就是天下大乱之时。”
张良的见解和盖聂略同，我问道：“那子房兄想置天下黎民于不顾？在子房兄心中唯的复国？”
“天下苦秦久矣，韩不亡，天下黎民又何以幸福安康？”
“不知子房兄下一步有何打算？”
张良想了一想，说道：“我想前往郢都，楚国能人义士居多，日后反秦，楚当头炮。”此时我也佩服起张良的见解来，反秦的第一炮就是在楚开始的，而亡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国项羽、刘邦。
正此时，远处只见三人骑马行来，定眼一看，正是荆篱、高志奇、赵靖。我跑下高地，拦住了三人去路，只听荆篱说道：“黑然何以没有走出城门？”
“只因守卫不让，何以出城？”
这时高志奇说道：“追兵马上就到，如若再等，我们唯有一死，何不杀死守卫，冲出城门？”话才说完，高志奇已经冲了上去，随后荆篱、赵靖也冲了上去，看这情形，我们也唯有一搏。
城门守卫并不是太多，此时的高志奇已经杀红了眼，只见他挥武着手中的快刀，没几下功夫，身旁已经倒下多人，就在此时，赵靖已经飞身擒下守城将领，说道：“快叫住手，免得小命飞天。”
众守卫一看将领被擒，遂放弃抵抗，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城，而就在我们出城没几刻，追兵已经至，但终究我们还是逃出了新郑的魔爪。
我们骑马一路逃窜，眼看东方已经泛出白光，只听荆篱说道：“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话才说完，荆篱从马背上掉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赵靖纵身下马，将荆篱接在了怀里，荆篱真的太累了。
张良说道：“前面应有一村落，不如我们到村落里暂避，也好让这位姑娘调养。”
在张良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一村落，这里的村民很随和，一人家收留了我们，而荆篱也得以有一个喘气的机会。
高志奇一看荆篱这情形，将我叫到了门外，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重重的一拳已经落在我的鼻梁之上，我歪倒在地上，鲜血马上涌了出来。
“高志奇，这是为何？”
“为何，让你好生保护篱妹，何以让她受伤如此严重，这还不算，竟然先逃出来，丢下荆篱不管，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想解释，可我真没有解释的必要，我知道，在那个危难的时候，我的确不应该背起张良先逃，被打也是应该的。
高志奇看了不说话，接着说道：“张良不过一文弱书生，今日一见才发现，此人早不该救，荆篱又何以受伤。”
我一看这形势，不说是不行了，遂说道：“张良日后，非一般人能及，你若及他三分就已足够。”
不说还好，这一说，高志奇又一重拳，我一闪，可还是没能闪开，拳头重重地落在了我的肚子之上。我只觉得肚子里像有千百条毒虫在腐蚀着我的肠子。怒道：“高志奇，你不要得寸近尺。”
“是有如何？”
我可受不了这样的窝囊气，虽然知道自己打不过高志奇，但还是决定跟他一决高下。这时，赵靖从屋内走了出来，说道：“两位为何出手？”
高志奇笑了笑，说道：“没有，我只是在跟欧阳黑然商量，我们决定分道而行，一路向东，一路向南，不知赵靖兄欲往何方？”
这时张良也从屋内出来，说道：“我看往南行，楚国多义士，此前我也曾跟欧阳黑然提起过，我们一路往南即可，东方齐国已弱，可以不去。”
高志奇哈哈大笑道：“楚乃蛮夷之地，只生匹夫，何以成事，齐乃礼仪故乡，到齐方可成事。”
张良也笑了笑，说道：“不凡正如兄台所言，我们分道而行，看谁能成事？”
“正合吾意！想必妇房兄定是向南而行，黑然兄也往南行吧，赵靖，你欲往何方？”
赵靖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今荆篱有伤在身，我若离去，怕失君子风范，我欲往东了。”
“行，那我们即刻动身。”高志奇等待这个结果很久，他只想让我早点远离荆篱。
“那我们何日会合？”
高志奇想了一想，说道：“现在是二月，我看我们就四月于咸阳城会合，刺杀赢政”。
回到房中，我本想再跟荆篱说上几句，可荆篱还在昏迷之中，又何以能够听到，只好作罢。而此一别，当我再见荆篱的时候，已经是在沙丘平台。欲知楚国之行收效如何，请看下集《初会项羽》

第九章　初会项羽
自以荆篱分别之后，我几日荼饭不思，心中好生难过，而我只愿荆篱一路平安，而张良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病，说道：“君子当以立业为重，儿女私情待立业之后何求？”
我没有反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我真不应该在动儿女私情，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终有一天我要离开，只是传说中的幕年老者，为何迟迟没有出现，他到底身在何处？
不几日，我们已经来到郢都，作为当时的重镇城市，郢都却未见繁华，战争已经让郢都千穿百孔。“子房兄，此行我们欲往何处？”
“我曾有一旧友，姓项名伯，一别已有一年，今应在郢都，我们不凡前往一见，先找到一个安身落脚之地再说，项氏在楚乃大姓，日后建功之人，必是项姓。”我心头再是一惊，“张良呀张良，你的眼力为何如此犀利。”
一连数日，街上行人虽多，但打听皆有结果，不知项伯为何人，只知项梁，但因杀人，被官府通缉，早已搬出楚地。
腰中盘缠已经无比，如若再找不到，恐只有流落街头。事情总算有柳暗花明的一天，一日，打听得项伯原来在城外居住，自南门出往右行二十里。
既然有了希望就不能放弃，出南门，一路打听，幸有相识项伯之人，数时辰后，总算找到了项伯，“缠兄，近来可好？”张良老远就看到了项伯，边说边走了过去。
此时项伯正在劈柴，一听声音有些熟悉，抬起头来，：“哎呀，原来是子房兄来访，为何不早通报一声，也好有个准备，当日下邳一别，算起来也一年有余。”
“缠兄还是如此客气。”
“屋里坐。”项伯将张良和我引入房中。
只是两人聊得甚欢，似乎忽略了我的存在，只感觉一个真的好无聊，张良似乎也看出了眉目，说道：“缠兄，这是小友欧阳黑然，那日在新郑，如若不是遇上他我怕早已成为赢政的手下魂。”
项伯笑道：“哎呀，看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作为，是子房的朋友就是我项伯的朋友，以后我们就是兄弟。”
我连连称是，只是觉得项伯此人为何有点虚，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缠兄，当日下邳一别，你就隐居于此？”
“是呀，当日一别，我回到郢都，叹无落脚之处，幸遇上侄儿项籍，在此一住就是一年。”“项籍？项籍是谁？莫非是项羽？只是为何改名项籍了？”我心里也犯了糊涂。
“为何此前从未听你听起？”张良问道。
“只因此前倒儿一直跟随叔叔项梁流浪于吴中，在吴中求学数年，不过籍儿一句话，倒让我一直记忆犹新。”
“啥话？”
项伯说道：“学文不过能记住姓名，学武不过能以一抵百，籍要学便学万人敌”，这是堂兄项梁随后告诉我的。
“看来你侄儿意向非小，不知侄儿现在何处，何不引为相见？”张良说道。
“侄儿已上山打柴，片刻就回。”正说间，屋外只见一身材魁梧之人挑得一担柴回来，一看这柴的份量，我吓蒙了，足有两百斤以上。此人竟有如此气力。
“叔父，莫非家中有人来访？”只听这人说道。
“羽儿，快来拜见叔父旧友，当日在下邳幸得他收留。”
项羽走进门来，不过二十多岁，真有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感觉。项伯说道：“他乃张良，子子房，韩国人，他……”项伯想介绍我，但一时却又忘记了名字。
我赶忙说道：“叫我欧阳黑然就可以了，我是东周洛阳人。”
项羽哈哈大笑道：“远来是客，大家姑且在寒舍小住几日即可！”
这项羽可真够直白的，意思是不太欢迎我们长住，但听起来却是性直之人。
一住就是数日，这几日对于项羽我也算明白了一些，此人为人豪杰耿直，从不小肚鸡肠，只是此人有些刚愎自用，不太喜欢听得见别人的劝导，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没有谁能够说得动他。当然，听项伯说，项羽也很听一个人的话，那就是顶梁，项羽从小追随项梁，他们情同父子，只是这一久项梁出门远行，没有在家。
一日午后，忽听流言项梁于郢都被抓，不日将押送至咸阳。项羽一听这还也得，简直一个暴跳如雷，恨不得马上就到郢都，将叔父救出。但这一次，他竟听信了张良的计策，不访先到郢都打听，等落实了押送的线路，我们来个半路伏击，这样的成功率会更高，毕竟郢都的官兵甚多，恐不得逞。原来项羽虽然桀骜，但也有精中有细的时候。
确定了具体的押送路线，即日，一行四人遂装扮起来，向童子关进发。童子关是一险要之处，由于是峡谷，只可以一辆马车单行通过，而且异常的狭长，如若搞伏击，定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然而虽然张良提议在高处放置一些大石，待押运官兵来到的时候，放下巨石，或用火攻，定可让押运官兵死去大半，可这一次顶羽并没有采纳，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因此而让叔父项粱受到伤害。如此看来，项羽也乃性情中人。
项羽却另有自己的相法：由于峡谷细长，官兵不易围攻而上，由他和我来牵制住押运官兵（你别说，能够得到项羽的信任，我心里别说有多么的高兴了），项伯救人，待救出人后，我跟项梁、项伯先走，直奔山顶，由他断后，待到山顶之后，再用张良的计策火攻，而点火之人正是张良。多么细密的一个计划，看来项羽的兵法所学真不是吹的。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押运官兵总算在童子关出现，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只见项羽手持霸王枪，但路中间就是一横，喊道：“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谁知那押运官看我们只三人，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说道：“就凭你们？给我上？”
众官兵一窝蜂冲了上来，别看押送官兵挺多，可在这时候，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只见项羽的霸王枪，左一下，右一下，转眼间，身边已经放倒很多官兵，血溅得他满血通红，这时只听他大声地喊道：“爷爷我好久没有开杀戒了，不怕死的就来吧，用你们的血来祭我的霸王枪。”
押运官兵一听，没人敢再上，形成了一种对峙的局面。而在另一面，项伯跟官兵也交上了手，只是无法打开木笼。这时，只是顶羽一声怒吼，押运官兵吓得退后三步，项羽借势一上，冲到林笼前，霸王枪一挑，木笼片刻之间化为粉碎，只听项梁说道：“侄儿好武功，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众押运官兵一看项梁被救，知道如若回去也是一死，不如拼了命还有希望。众押运官兵再一次冲了上来，只听项羽说道：“叔父，你们先走，我来断后。”这次到我表现的时候了，我背起项梁，片刻间已经把官兵甩于身后，只是我在担心，项羽能够杀出重围吗？
喊杀声越来越近，此时的项羽也有一些筋疲力尽，但他的枪法仍有万夫不挡之勇，押运官兵的围众多次被他粉碎，此时项伯再一次回冲过去，得到项伯的支持，项羽轻松了许多，没几下功夫，总算跳出了合围，可押运官兵并没有放弃，依然在后边紧追不舍，而此时，是张良发威的时候了，只见火球一个个从山顶之上滚下，留下的是一道道的火印，还有凄惨的喊叫声。其实这些押运官兵也是无辜，他们也是身不由已，叹只能怪他们生在乱世。
火势渐弱，押运官兵死伤无数，放弃了抵抗，估计是会城搬救兵去了，而我们也利用这个喘息的机会，从山顶迅速撤下，回到小屋。
一路上，项梁对我的“轻功”自是赞赏不已，可说实在的，我除了逃命，其它的什么都不会。而项羽虽然已经负伤，可对于自己的伤势，他一点也不在乎，只要官兵再来，他定再次与之一战。
休息片刻，只听项梁说道：“郢都附近是不可能再呆下去，侄儿，要不我们还是回吴下吧，那可是我们的根据地。”
项羽说道：“叔父，我听你的。”
项梁又说道：“不知两位小友是否愿意一同前往？”
张良思考了片刻，说道：“官府之人应该不会抓我们，我们暂且再在此处住上几日，待有缘再相见是了。”
一听张良不走，我也决定留下来。可刺杀赢政一事却一直没有说起，再不说恐怕就没了机会，我赶忙说道：“其实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想寻找一些江湖义士，共商刺秦大计，不知……”
我话还没说完，项梁笑着说道：“本有此意，只乃现在有官司在身，恐行动不便，不过小友尽可放心，如若刺秦成功，赢政亡命之日，就是我江东八千子弟造反之时。”
说完，三人快步离开小屋，回吴下。
在吴下，陈胜、吴广起义之后，项梁果真带领八千江东子弟揭竿而起，后因轻敌而被章邯所杀。而项伯不过一小人，后鸿门宴若非此人，中国人历史即将改写。项羽之英雄气慨何人能及，怎耐以他君子之心，何以能渡刘邦小人之腹，后在乌江本有逃生的机会，叹无颜再见江东父老，遂自刎乌江，楚汉战争也划上了句号，天下重归一统。
自与项羽一别之后，我和张良继续在寻找刺秦的江湖义士，没想到竟遇上了刘邦，张良与刘邦一见如故，而我却逃不了牢狱之灾，到底是谁出卖了我，谁看下集《背后一刀》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章　背后一刀
当日，因为惧怕官府抓人，我和张良也离开了村落，继续改由东北而行，毕竟苏杭一带豪杰居多，可惜的是因为一时主意打定，错失了与项羽同路，不几日，来到淮阴。
突见一人蒙受胯下之辱，此人正是韩信，韩信奇丑，叹生有一身报复却无用身之处，但造化弄人，殊不知，八年以后，正是他在乌江逼项羽自刎乌江，可惜功高盖主，叹不能以死而谢天下。
因为韩信奇丑，张良一时眼花，竟也不得识，错过与之相识，只叹日后再见时只恨相见甚晚。
不一日，两人一行来到沛县，忽见狂风四起，直叫人胆战心惊，忽见一三十出头男子正集合一群群众赶路，可这位群众竟个个手带绳索，张良迎了上去，问道：“不知阁下何以将此等人绳索捆绑？”
只见那男子叹道：“只因受始皇命，送刑徒前往郦山修建皇陵，无奈天气突变，刑徒逃走大半，今若再去，恐只能处于重刑。”
“不知阁下姓名？”
“在下姓刘名邦，字季！”我一惊，原来此人真是刘邦。
只听刘邦说道：“各位尽可各自逃生去吧。”
此言一出，众刑徒一轰而散，可未过多久，忽又全部回来，刘邦问道：“不知尔等何以回来？”
一刑徒说道：“前有芒蛇挡住了去路，我等无法离开。”
刘邦言道：“待我去看看。”说完，策马前去，而张良和我也随后跟去，果见一条数十米长大蛇挡住了众人去路，只见刘邦狗腿子下腰间酒袋，豪饮数口，挥佥朝大蛇砍去，说也奇怪，大蛇尽没有反抗，硬是被刘邦砍成两截，众刑徒一看刘邦如此英雄，竟愿追随左右。叹刘邦善不能成事，说道：“尔等尽可回家，如若日后需要，定以未通报。”
众刑徒无奈，只好离去。
（备注：刘邦斩蛇起义应在河南永城芒山镇，而且时间应在陈胜、吴广起义之后，但因小说需要，故作一定的篡编。）
张良上前问道：“不知刘邦兄回去之后何以交差。”
刘邦笑而不答，片刻之后说道：“只因岳父大山跟县令大人私交甚好，今若回去，应当没事。不知两位小友欲往何处？”
张良见此人胸怀还算开阔，说道：“只因赢政灭我韩国，今到楚想联系各方义士，刺杀赢政。”
刘邦一听，先是一愣，可突然面色又变得和善起来，说道：“自赢政即位，刺秦之人何以下百，可谁又能成？此非一日之功可完成。”
“正是，非一日之功可完，也非一人之力可为，故有此行。”
刘邦说道：“如若不弃，可到舍下暂住，待有机会再联系各方义士。”
张良自是一口应承下来，我刘邦的指引下，我们一行来到了泗水，原来刘邦正是泗水亭亭长。
来到刘邦家中，只见一花样美妇，着实动人，叹刘邦如此人才尽娶得如此娇妻，实耐天意，叹吕父竟有如此眼光，竟下嫁于如此寒酸小仕。
一连数日，刘邦倒与张良降得甚欢，正所谓英雄异英雄，真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不过没几日，刘邦这样的兴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究其原因是因为沛县太爷虽然很想照顾刘邦，怎奈刘邦把事捅大，刘邦得找一个替死鬼，这样才可以保全自己性命。
刘邦何许人，他怎愿把自己的性命如此相送，可一时间又想不出法子，遂陷入苦思之中，幸得沛县主薄萧何相助，才死里逃生，刘帮自感激不尽。想刘邦也是牛人一个，虽只是一个小小亭长，但官场之上却有自己几分功底，沛县大小官员许多都与之称兄道弟。
转眼在泗水小住已经半月有余，可张良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可我已经坐如针毡，还有一月就是咸阳会合之日，可现在一事无成，他日于咸阳会合又何面目再见荆篱。
一日午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找到了张良，“子房兄，我们在泗水已半月有余，为何停滞于此？”
张良笑了笑，说道：“我观季兄此人非一般人，他日必有造化，今日既有缘，何不多住几日，四月还早，如何？”
我虽然留了下来，可我的心已经飞到了咸阳城中，我只愿时间能够快快流逝，也让我早点与荆篱相见，可这样的梦想也只能是空想而已，而传说中的幕年老者，他到底是谁？为何迟迟没有现身？我陷入了疑虑之中。
一日，突听刘邦和张良在房中议事，我凑近一听，原来刘邦在为乡长之事犯愁。原来沛县有一乡长之位空缺，得找一亭长增补，刘邦有意补上，县爷本有意抬举刘邦，叹自己在亭长任上政绩没有，倒犯了不少错事。
张良劝言：“秦朝江山必不长久，季兄何以非做乡长？”
只听刘邦笑着回答道：“子房兄此言差矣，他日若要成事，亭长何为？若能再升一级，方可保险。”
张良笑而不答，或许在他心里，也有了帮助刘邦的意愿，张良知道，如果手中没有“资源”他日若想成事，又有何人响应？
此时我算明白了，原来刘邦之城府非一般人能及，日后，与项羽之战，竟然可以欲烹自己父亲之肉，这就是刘邦，这就是为了权势可以放弃亲人朋友的开朝皇帝。
我没有继续听下去，其实这半月在泗水小住时，很少与刘邦交流，但表面上看起来，此人胸襟确为开阔、豪爽，只是历史中此人的“事迹”倒让我的心有余悸，我只想观望。
一日夜晚，我正处于熟睡之中，只感觉有浓烟进房，然后便不省人事，等我醒来的的时候，我已经在大牢之中，心中暗惊，我何以来到大牢之中，一问看守才知道，原来是刘邦干的好事，他为了自己升官，竟然把我给出卖了，罪名就是有刺杀秦始皇的意愿。
可此时的我是有冤不能伸，即使我真叫了，又有谁能够相信我，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我欲哭无泪，在这个世界之上，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唯有荆篱，可是她现在……她现在还好吗？
我不知这个计策是否为张良所出，但经过思考，我觉得这并不太可能，毕竟我对张良曾有救命之恩，他定不会出卖于我，怪只怪自己跟刘帮交流太少，没有得到他的信任，才落得今日成为其垫脚石的地步。“刘邦呀，刘邦，真乃小人耳！”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而我也只能等待命运的审判。
此后，我以刑徒的身份被押运送上郡修建万里长城，岂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那里，我结识了公子扶苏、大将蒙恬。欲知后文精彩，请看下集《奇袭匈奴》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一章　　奇袭匈奴
作为重刑犯，用途无非有二，一是修建秦始皇陵，二是到北方修建万里长城，而我是幸运的，我被发配往北方修建万里长城。
长途跋涉近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来到了上郡。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惊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万里长城，那时的长城还并未因为时间和战争而遭受蹂躏，气势之磅礴又且是现代遗留下的长城可媲美，修建长城的民工之多，不下百万，一眼看去，犹如蚂蚁搬家，在那个没有大型机械的年代，万里长城靠的就是两只手一点点墙砌起来的，也可以说，是用人民的血一点一滴叠加起来的。
才到上郡，我们一同前来的重刑犯就被分打散分配到各个营寨，想必是为了防止集体造反，分化重刑徒。也只有这一晚，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劳顿，我终于可以安稳睡上一觉，尽管明天会怎样我不知道。
次日，东方才发白，士兵的一声哨响，将我们所有人集合起来，我知道，现在是该投入战斗的时候了。
由于在现实的社会里我并没有做出太多的重力劳动，才是一个上午，我的臂膀已经磨破，鞋子也已磨穿，而就在这里我认识了一位近二十多岁的男子，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此人正是万杞梁，他已经在长城脚下修建长城六年有余。
杞梁见我年轻善青，问道：“公子何以到此修建长城？”
我叹道：“只因被人诬陷，只能到此。”
“不知公子何方人士？”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我是东周洛阳人。姓欧阳，名黑然！”
在随后与万杞梁的交谈中，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万杞梁虽然很想念自己的妻子，可他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也许在他看来，他的心中有着这么一个信念，有国才有家，无国何以有家，长城的修建，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件，只有抵御住匈奴的侵袭才可能让中原人民过上幸福日子，而他可能并不知道，现在的人民日子并不好过，每年服劳役、股兵役的又何止百万。
每日的辛苦劳作倒让我慢慢习惯下来，转眼已经过去一个月，时间已经是四月，荆篱应该已到咸阳，可现在的我又何以脱身？心中不免有些伤感。然后这一个月，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欣慰，在蒙恬的带领下，虽然修建长城是辛苦的，但至少一日两餐可以吃饱，这里的士兵虽说有些威严，但对于受伤的劳役并不会加以惩罚，而是让其做短暂的休整再投入到修建长城中来。而我，也成为了万杞梁的好朋友。
忽一日，听一兵士聊到，匈奴再派二十万大军南犯。扶苏公子、蒙恬将军正严阵以待，等候匈奴的来袭。
大战即将开始，而我们也没有再修筑长城，而是做短暂的休整，被集体关在一个大营里，但生活还算有滋有味，每晚我们都会集合到一起，搞一些活动，当然，这样的活动更多的是对我们进行爱国爱家的教育，而穿插一些娱乐的活动，我这时算是明白了，为何百万的修建长城的民工，造反之人颇少的原因。
虽然夜幕已经降临，但可见长城的烽火台上狼烟四起，我知道，匈奴来了。
我们并没有机会投入到战斗之中，因为我们服的是劳役而非兵役，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杀机四起，而我最关心的是此战蒙恬能否一战成功。
次日，我们还是没有修建长城，我知道，大战并未结束。可以看到，伤员正源源不断往大营里运，这是一次残酷的战争，匈奴带兵二十万，而且骑兵居多，可蒙恬更多是以步兵为主，想以快取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一士官走入大营说道：“有愿意跟匈奴一战请来报名。”
此言一出，虽然服劳役的人当中有不少的重刑犯，可在国家的利益之前，大家都站到了同一起跑线上，参战报名的人之多是我没有想象到的，而我也在报名簿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欧阳黑然。
下午，经过筛选，我顺利进入了军队，成为蒙恬将军挥下的一员，经过一个星期的简单操练，遂投入了战斗之中。
由于我们是新兵，并没有作为第一方阵走在前面，走在最前面是弓箭手，战车随后，步兵再于战车之后，这样经过弓箭手和战车的横冲直撞，匈奴的骑兵虽强，但以损耗大半，面步兵的武器并未见有秦朝精良。正所谓以已之长，攻彼之短。
一连数日，匈奴始终不得有半点进展，而蒙恬的计策也很明确，以守为攻，待匈奴气竭之时，再一举而击之。双方就这么内耗近半月有余。
忽一日，一将军说道，领大将军蒙恬令，今晚伏击匈奴，大家尽可吃饱睡好。也就是在这一天晚上，我终于吃到了第一顿肉，这一算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
来到营门外，只见一将军英姿焕发，在他身旁有一青年男子，约摸三十多岁，我猜到，此将军必是蒙恬，而此公子，必是扶苏。想不到今晚蒙恬和扶苏公子都亲自参战，相信战争将会异常的激烈，而且我也相信匈奴必在今晚逃出漠北，不敢再犯南疆。
匈奴并没有想到蒙恬竟然会夜袭，因为在前几日的交锋中，蒙恬一直未弱，没有占到对方的任何便宜，却让匈奴产生了一种错觉，而这样的错觉对于匈奴单于来说，却是致使的。
午夜时分，夜静得有些害怕，然而这样的夜色之中却已经杀机四伏。蒙恬将军亲自率领一支担任先锋部队，而在左右两翼分别策应，只听一声炮响，秦兵当月入匈奴营地，除了喊杀声，唯一能听到的就是撕心裂肺的凄惨的哀鸣声。奇袭收到效果，逼得单于往北直退二十里。
此时，天已微明，单于率众之时，由于事出突然，骑兵损失过半，但并未完成不失战斗力，而此时蒙恬的两翼兵马开始发力，将单于合围一处。此时单于想出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办法，将匈奴兵分成一路，分兵突围，一路往北，一路往西逃闯。
蒙恬见匈奴尽想出如此怪招，遂自带一队人马往北追袭，而由公子扶苏率领另一队人马往西追袭，而我也被分配到了扶苏公子一组。
由于扶苏公子出于追敌心切，只是率领了五千轻骑兵而已，而步兵则在随后跟进。不知不之间，追袭匈奴已经越过五十余里。虽然此间小战无数，但真正对于双方的兵力而言，损失并不是很大。
然而，令扶苏公子意想不到的是，匈奴竟然摆出了阵式，大有跟扶苏公子一决胜负的气慨，而此时的扶苏公子所率兵马斗志虽强，可遇上匈奴竟然想出如此玩命狠招，底气下降不少。
双方展开一阵撕杀，各有伤亡，匈奴兵也停下来休整，这也令扶苏公子有了喘息的机会，可现在的扶苏公子却遇上一个困难，原以为能很快结束战斗，没想到双方竟然会进入拉锯战，粮草并未随部队前行，而此时，已经是次日下午，众将士已经有一日滴水未进。扶苏公子也来到众将士中间安慰大家，希望众将士能够一鼓作气，逼匈奴就范。
还没有机会做进一步的休整，匈奴再一次发起了袭击，扶苏公子只得带领众将士参促应战。此时的扶苏公子想有悔意，他必想不到匈奴竟有如此顽强，而自己却因为一时的功利心切，倒有葬身于茫茫草原的危险，此时的扶苏公子想最希望的就是救援部队能够快点到来。
扶苏公子跃上马，冲在了最前面。突然匈奴竟然用箭，一飞箭直朝扶苏公子的脑门射来，想躲已经来不及，扶苏公子只能闭目停死。说时迟那时快，我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纵身一跃，将扶苏公子推于马下，扶苏公子算是逃出一劫，而箭却从我的左肩膀穿射而过，我也顺势倒于地上。
还没等有半点喘息的机会，匈奴兵的大队人马再一次冲杀过来，这时只听一将领大声地喊道：“保护公子！”
片刻之间，已有十多骑兵来到扶苏公子面前，迅速将公子拉于马上，只听扶苏公子说道：“还有他！”
一轻骑兵调转马头，我只右手一伸，骑兵顺势便将于拉上马，在匈奴兵还没杀到之前，我们算是暂安全了。而匈奴兵并没有放弃，对秦军形成了反围剿之势，此时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要葬身于茫茫草原之中，我还有我的事，我还要寻找我的东巴经文，我真的不想死。
正在这危机时刻，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一看旗帜，我乐了，原来我们的增兵来到，匈奴一见秦兵增兵压进，迅速回撤。此时的轻骑兵一看援兵来到，士气大振，策马朝匈奴反冲过去。
本来匈奴们的士气经过几次小战已经有所振，而此时看秦军增兵之多，只能后撤，而这一后撤，扶苏公子只想出刚才的一口恶气，对匈奴再追袭五十里，匈奴也只能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享受着胜利的喜悦，而扶苏子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原来经过长途的追袭，对于无边无际的草原来说，扶苏公子还是第一次带兵远行如此之远。回兵之路，路在何方？扶苏公子却范难了。
扶苏公子招集众将军商议，可众将军也因为一时兴奋，对于曾经走过的路已记不清，如此已经走出近两日，士兵都已饿得精疲力竭，此时要匈奴再次集结来攻，如何是好？
天已黑，可路在何方？迷路之中的扶苏公子对匈奴作战还是显得有些稚嫩。如果等蒙恬来援救，那也只能是天方夜谭的事情，蒙恬向北追袭，相信双方现在的差距止一两百里。
晚上，因为中午舍命相救的原因，扶苏公子来到了行营看望于我，这在当时，可是最高的待遇，能够得到扶苏公子的亲自拜访对我来说已经无比荣耀。
扶苏公子了解我的伤情之后，只叫我好好养伤，待回到上郡，自会重赏。而此时的我也看出了扶苏公子略有心事，一问，扶苏公子将迷路于茫茫草原之事说了出来。
我笑了笑，说道：“公子，我有一计可助公子回到上郡！”
扶苏公子一听乐了，问道：“有何妙计！”
“公子，还们还有多少马匹？”
“这有何用，实不相瞒，出来的五千骑，现只余五百余骑！”
我再次笑了笑，说道：“这已足够，公子何不由老马带路，我众将士随后，跟随老马定可走出荒原之中？”
“当真？”
“我以人头担保！”
扶苏公子一时也没有了更好的计策，遂将老马始于前，众将士随于后，而我　终于有机会能够与扶苏公子同行。只是三十多岁的扶苏子，脸上却多了一丝沧桑，七八年的监军生涯，倒让他成熟了不少。而我可叹的是，扶苏公子命已不久，如若由扶苏公子继位，中国的历史是不是应该可以改写？
次日凌晨，只听一将士回报扶苏公子：“我们已经找到来时之路！”
扶苏公子这才松下了一直紧锁的眉头，而此时扶苏公子才问起我的名字，：“欧阳黑然！”
傍晚时分，秦军一行万余人总算来到了上郡，蒙恬将军亲自出关外迎接，“公子，何以现在才到？”
“将军，只因迷路于荒原之中，幸得欧阳公子以老马识途，幸得回归上郡！”
蒙恬一听，问道：“此人是谁，在下倒有希望一见。”
回到上郡，一时间我成了秦军的英雄，舍身救扶苏公子，并助扶苏公子脱险于荒原之中，我也不必再去修筑长城，而留在军中，做起了扶苏公子的助手，而此后，我也很快成为了扶苏公子的好友。尽管他大多十岁有余。
此战以后，匈奴再不敢再犯我中原地区，而蒙恬更是一战成名，“胡人不敢南下牧马，士不敢弯弓抱怨”，说的便是蒙恬将军的丰功伟业。欲知蒙恬还有何功，请看下集《蒙恬造笔》。
注：蒙恬与匈奴一战成名，应在公元前215年，因为小说情节的需要稍做改动。蒙恬将军率众30万驻守上郡十余年，并将燕、赵、秦长城连为一线，以拦截匈奴的入侵。在蒙恬驻守上郡的随后几年，匈奴再不敢再犯边疆，可惜的是，始皇死于沙丘平台之后，赵高、李斯篡改遗诏，改立胡亥为帝，赐死公子扶苏、大将蒙恬。蒙恬虽握有30万重兵，如若想反，虽不可一措而就，但鹿死谁手终未明。可作为忠义之后的蒙恬并没有如此选择，虽回到阳周想澄清自己的清白，可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可悲！可叹！可泣！书包网 www.61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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