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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拾荒者全文阅读-荒城战狼全文阅读 作者:纪乃文

发布时间:2017-10-13 所属栏目:我的父亲

一 : 荒城战狼全文阅读 作者:纪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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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城战狼 作者:纪乃文


楔子
武诞生于乱世,却是为了创造治世。
人说「止戈为武」,但人们能够停止斩刈杀伐的时刻,却又往往已经血流成河…
武的诞生,旨在保家卫国,安身立命。
武的崇高,在于它的最高境界可以超越恩怨。
而武的绝对,乃因为不够格的武技会随着不够格的武者一同命丧于拳下。
而自古「武」与「侠」便相依相生,带艺在身者,未必能得「侠」之美誉。反之,仗「义」行侠者,却也必需仗「艺」行侠,才不至于粉身碎骨。到底,「武侠」是什么?自古从未有人能达到最高境界的「武」,因为神话总是被新的神话所覆盖。自古也从未有人能够做一个震古铄金的「侠」,因为爱惜羽毛的人,难以天下为己任,而不拘小节的人,往往会被他决定牺牲的人所唾骂…
所以,剥去武侠的神话,我们只剩无奈的江湖。即便是自私的爱恨情仇,我们身边的人,以及自己所忠于的感觉,却常常才是我们真心要去守护的事物,就是这样,我们才渴望武的诞生,让我们变得更强…
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原的边境地方,就存在一个神秘的武庄。他们曾是令朝廷伤透脑筋的边患。但是他们也曾经使一个王朝拥有壮大的帝国,到过中原朝廷所不能及的秘境,直到他们再被背叛、遗忘,经过长时间的迁徙,融合,历史更迭之后,他们在中原与蛮夷的分野之地,建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园。那是一个没有被记载于历史之上的秘境──兰京。即便以「京」为名,其实它只是一个寻常村落般的大小,卒见他们对世间宣誓着「我,才是天下中心」的傲岸与不屈。即将开始的故事,便要和这个秘境一同,在各位看倌的眼前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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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秘境初现(1)
一匹快马飞奔而过,在壮丽的景致当中显得有些孤单,山的棱线因为锐利而显得寒气逼人,隐约中便带了点儿肃杀之气,会往这片无尽苍穹飞奔的,可想而知是亡命之徒了。果不其然,在那匹马儿所扬起的尘烟后头一段距离,还追着另外五匹快马。这一幕,尽收在山脊上的两人眼底,一男一女就这么搭起腔来:
「今年的第五个了。」
「可不是,卖情报的给咱们说过,近年的京城里乱得很,农民军到处跑,满州人在东北观望,辽东好不容易出了个袁崇焕,却给不长眼的狗皇帝凌迟了,狡兔还没死,走狗就先烹了。治国的都这般无眼,怪不得到处有人在造反。」
「那些恩怨都不关咱们屁事,我现在只希望他向北边那条路逃,最近打架都打怕啦,北边、北边、北边…唉呀!该死!」
男子在那匹快马即将飞奔到分岔路时,嘴里拼命的念着,终于,在他希望落空的那一刻,小小的咒骂了一声。
「认命吧,你再让他们追下去,就追到咱们庄里啦。咱们先抄小径去等他们。」
「叛贼!受死!」
后头的五匹快马,渐渐的和被追赶的人拉近了距离,马上的捕头于是乎一个个掏出了弓与箭。
「要我说几次我不是阉党人、你们追错人了!」
「去跟阎王说,咱们总指挥使有令,只要提头来见,无论死活!」
就在这群人争吵不休时,突然一阵混乱,所有人都摔了倒栽葱,只剩六匹快马往前疾驰而去!原来,就在这条路的两旁,给人打了两根九尺长的木桩,中间牵了条粗麻绳,显然是用来把马上的人绊下来用的。
「畜牲!荒郊野外的,是谁敢寻咱们开心!」带头的那人扶着腰起身咒骂道。
「大人,我看我们得提高警觉,这附近恐怕是有马贼。」
「马贼怎样?眼前这个先砍了交差,等他们过来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那恐怕由不得你们。这儿的地头是咱们,你能不能在这儿动武,得由咱们来作主。现在,诸位请回吧。」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刚刚的一男一女从路边走了出来,截断了几名缇骑的去路。与方才不同的是,两人都戴上了面具,那面具的造型,只有眼鼻开口,而无五官,但看上去冰冷骇人,额头的部位刻着字和家徽,此两人男者为「玄武」,女者为「朱雀」。
「放肆!你眼中有没有朝廷王法?」带头的咆哮了一句。
「王法?这里是兰京,从前朝到现在,中原的法令在这儿都不通用。咱们从不打劫,但也从不借路,与外面的世界不打交道。对于误闯禁地的来人旅客先予警告,从善如流者,保证秋毫无犯,但对视若无睹者,也保证杀而不赦!」
「兰京…!!」几个缇骑乍听此言,像是受到了什么威吓似的,不由得面面相觑,突然之间什么主意都拿不定。人说,兰京雁过拔毛。人说,镖过兰京不叫镖。但这兰京究竟在哪里?甚至兰京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真伪相参,没人能给一个答案。有一说,真正体验过兰京武士强悍的人,都没能活着回来跟大家证实。但是真也有过江湖瘪三或鸡鸣狗盗假兰京之名作威作福,结果一招未接便给打个狗吃屎的。由于兰京之名屡屡被盗,却又没有所谓正统出来澄清,搞到后头多半人都当它是个谎言。眼前的缇骑首领想必是不信者的一个最好例子!
「兰京又怎样?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货?你们把这『京』字贯在个猪圈大的破村庄上头,知不知道给皇上知道了要杀头?就让我来会你两招,如果你他妈的又是一个圈着纸老虎的假兰京,老子今天不但杀人逮人,还要把你们的地盘给踩平!」

第一章 秘境初现(2)
带头的臭骂着把大刀往腰间一插,扯开上衣便摆出架势要大干一场,还不忘吩咐一旁的小喽啰道:「你们几个把人犯盯好!别趁我收拾这狂徒时给跑了!」
「大人,您还是不要了,我们用不着在这个地方下手,这人犯我们只要盯紧他绝对无路可逃,如果传说正确的话,兰京不随便收容外人的。」几名缇骑显然是有几分顾忌,但是他们的头儿却很义无反顾的想干上一场。
「废话!我们逮个人都要绕道的话,皇上的威信要往哪儿摆?」
「那么是没得商量啰?」玄武冷冷的说道。
「等你给老子打仆了,要跟我讨饶,也没有商量空间!」
带头的缇骑说完,一个垫步便腾空而起,旋风腿踢将过来,只见玄武悠哉的闪过这一踢,闪身到他的侧边,说实在,这当然早在缇骑的预料之中,一脚不在奇袭,只在诱敌,所以落地之际便是快如疾风的一拳!
然而,玄武走位得宜,闪身之际并没有乱掉身形重心,因此他不挡不格,先避其锋,待拳势已老时,右手一采,紧扣其臂,竟将缇骑整个身形带下!缇骑还来不及惊讶,接下来便是在场人全部听得一清二楚的裂骨声,及紧接着的一声惨叫。原来玄武在采手的一瞬间,左臂一栽,同时进步一踏,便硬生生的靠断了缇骑的右臂!
「啊呀──!!」
那缇骑发出了一声惨叫后,玄武方才栽下去的那个左拳竟又顺着他的膀下挑起,一掌撩到了他的胸口后,进步一靠便将人轰出二丈之远!接着那人便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断气了!」他的手下,去摸了一下他的气息后,惊呼了一声。
「放、放肆!」剩下的四个人中,两个自腰间抽了大刀便劈来,想不到站在丈外的朱雀一个翻身过来的同时,两脚就让两刀腾空而起!只见朱雀站定的时候,两手已经同时到了两人的喉头间,劲道一发,两人颈骨齐断,便翻了白眼扶着脑袋跪倒在地,电光石火之间,五个人便剩下了两个人,他们很有默契的拔腿就跑,但是玄武与朱雀对看了一眼,便很有默契的抡起衣袖,「嚓」的两声,两人又应声而倒,后脑杓上各有一柄飞镖和一支袖箭。
「听说当朝的锦衣卫都是大内高手,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群狗仗人势的奴才。」
「玄武,尸体记得拖去狼谷,否则怕后头追兵赶上来了,给咱们惹上更多麻烦。」
两个人自顾自的说着,却好像遗忘了被追杀的那个人的存在,直到他向两人打躬作揖,才吸引到了他们的注意。
「多谢两位出手相助。」被追的那个人说了这么一句话,玄武和朱雀却疑惑的对看一眼后,玄武才对他说道:
「兄台先别谢,咱们动手可不是为了救你。只因为这里是咱们的地盘,不容任何人在上头解决恩怨罢了,你请保重吧。」玄武说着,手比了比年轻人方才跑来的路,显然是要他回头,但他显然是有了麻烦,面有难色的再做了个揖道:
「这位弟兄,在下绝不给您添麻烦,不跟您讨吃讨住,但我此行凶险,后有追兵,是否能给我行个方便,借个路让我逃命?」
「对不起,我刚才说过了,咱们不能坏了帮内规矩,你请回吧。」
「那我只能自求多福了,得罪阁下之处,还请见谅。」
那人似乎也早就有了被拒绝的心里准备,只见他包袱扔在一旁,抡起拳头拉退左脚,摆出了架势要打。玄武看了,有些不屑的说道:

第一章 秘境初现(3)
「兄台,你这分明是找死,如果刚刚那种花拳绣腿的狗官都能追得你狼奔豕突的话,你根本连我半招都没接完就得见阎王。」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可是两位逼我的。我受到小人诬陷,在等待朝廷还我清白,才必须拳下留人,否则杀了官兵岂不一世不得*?」
「兰京人虽不问世事,也知今朝昏庸无能,你既已遭构陷,小命能保已是大幸,何必还要眷恋你的一官半职?如果你有本事把刚刚五人收拾个精光,我俩也不须在此替你善后。」
男子乍听玄武此言,简直是冷漠至极,心中就不由得烧起一把火,说道:
「少废话,看你们这些兰京人明明身怀绝技,却没有侠客应有的古道热肠,连个路都不借,岂不太过小器!既然你们没有入世之心,就别满口批评天下事,尽说风凉话!」
男子说完出手便是一个冲拳,迅如奔雷,玄武翻掌接下,并且进身还以一招「罗汉赛狮」,双拳齐出,想不到男子身形一变,一脚踏进,不光是闪过了拳,竟然还一脚坏了玄武的下盘,然他无处运劲催招,玄武在大愕之间便猛退一步!就连在一旁观战的朱雀也看出了其中端倪。
「怎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这些兰京异侠也料不到会有被打退的一天吧!」男子略带得意的调侃他道,正要趁势进招。玄武没有答话,却旋即露出了坚定的眼神,大喝一声便往前冲去,一招接着一招,打得行云流水,看上去是个一气呵成的套路,但其中却有很大玄机,因为这套拳的下一式便能用来接上一式,换言之,它可以让两个人拿来「对拆」,果不其然,男子就用着和他完全相同的套路接他的招,只是快了一式。
「你这用的也是霸子拳!?」男子大惊失色,玄武还是没有答话,进招却越来越猛,八八六十四招对完后,男子已开始显得力不从心。只见玄武招式陡变,两臂一翻,拳起步走,使出一招「乌龙盘打」,男子终于不敌,给一掌拍碎了肩头,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你刚刚在试他的身手?」朱雀是明眼人,也知道拳中奥妙,更重要的是,她从玄武的表情上看出了事态严重。
「嗯…刘家开门拳官招六十四手全给他学去了,这事态严重,咱们得带他去见大当家。」
「你要带他回兰京?这怎么成,坏了门规的话你可是会受罚的!」
「兹事体大,咱们兰京拿艺甚紧,今天武功流出去了,一定得查个究竟。」
「可是这开门拳是先祖带进兰京的,并非咱们创的拳,外头的江湖一样可能有同门不同派的招法在流传呀!」
「朱雀,妳有所不知,我刚刚用来试他的官招六十四手,是十年前的刘大当家才修改过的,既然他接得下,这拳铁定是从刘家传出去的。」
「玄武,难不成你怀疑这拳是『那个人』…」朱雀说道这儿却住了口,她在玄武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很复杂的表情。她明白那是一件帮内都不太提起的往事。
于是,一男一女将那个被打昏的男人放到马鞍上,接着便朝那条偏僻的小道疾驰而去,那是一条布满砾石的上坡路,走着走着,视野跟着开阔起来,却有半边是悬崖峭壁。在北方的黄土高原,这是相当常见到的场景。零星居住在这儿的人们,便直接在壁上凿洞安家,因为这儿的土质相当的坚实,不易塌陷。地处天险而隐密,自然是个易守难攻的堡垒。然而,比平地要贫瘠匮乏的生活条件,却也是个不争的劣势。总之,这一男一女,最后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它看起来就像是寻常住家的门户一般。玄武扣了两下门,窗子便有人探头出来:

第一章 秘境初现(4)
「两位回来啦,哟,我说曹二当家,这下怎么变成三位了?照帮规来说,您会让我难做哟。我已经帮您开了八年的门,我可不希望这回我得把您挡在外头呢。」
「老徐,事非寻常,我可以在这儿等,你去把事情呈报给大当家的,你只要说『青龙剑的下落可能在这个人身上』,想必大当家会明白。」
「哟!青龙剑,这、这!」守门的就如同知道所有人都明白的「那个秘密」一般,二话不说便掉过头消失了。两个人就这么在门口等了三刻钟,终于,那个老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替两人开了门。
那个不起眼的大门,就连两人进去时也要刻意把头放低一点,才不会打到门楣。但里头却是别有洞天,房舍之内不但豁然开朗,且墙上地上都扑了石板,表面上看去,只有那一个小窗口可以联络外头,但内里却摆了四个铁架,刀剑棍枪一应俱全,而且除了那个平庸打扮的守门人外,还有四个默不作声的壮汉,虽然不是个个都虎背熊腰,却都目光如炬。可想而知,如过有个拦路劫匪以为这是户好欺人家而闯进去的话,可能没两下子就会被砍成八块给扔出来!
总而言之,他门四个人才是真正守门的,但是见到了朱雀和玄武,却必恭必敬的起身作揖,然后再开启了室内一扇大了许多的门,后头是条见不着底的蜿蜒小径。
那条小径,显然是做在山壁里的迷宫,兰京人都唤这座迷宫作「外城」。当朱雀玄武两人过了外城之后,又从山壁的另一头穿出来,这时映入他们眼廉的是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盆地的中央,有高耸的城墙,那才是真正的兰京,也被他们称作「内城」。
没有人知道为何兰京人会觅得如此一块浑然天成的天险之地扎根,但是其中有着更多的不可思议,去证明了他们先祖的智慧过人。最让人惊讶的便是城边有一条河,它的起端和终端却都接到山壁上的两个洞穴里头,可见它是截下了岩层中的一条水脉所取来的水源。再靠近到内城,内城的城墙呈现规矩的四方形,也在四个方位开有四道门。进了内城,星罗祺布的民房与市集当中便可感到热闹的气息,在这座城里最大的特点就是有许多称作「把式场」的空地,供人们练武之用,兰京城内不分男女老幼,全民皆兵,因此把式场上总有不同的人练着不同样式的功夫。
朱雀与玄武刻意路过了其中一个场子,在那场中,有五五见方的方形数组,二十五个小童正在规规矩矩的走着套路。那个看起来像是教头的人,其实也是个未满而立之年的俊美少年,只是他脸上带的几份忧郁气息,不若兰京人既有的豪迈形象,如果他换上一身儒服,肯定不会有人将他认作练家子。当他发现朱雀与玄武在场边等他的时刻,他叫来了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助手继续带着操练,而朝两人走了过来。
「我说青龙,兰京四大宗家里还是你们刘家最严,看你们这些小娃儿哭丧着脸打拳,你也老是哭丧着脸教,上不情下不愿,何必呢?其余三家,七岁习拳,十岁选人,你们四岁便要蹲小架子,这群娃儿可真能通达拳中之理?」
玄武首先调侃着他打了招呼,原来这个二十初头岁的俊美少年,正是和朱雀玄武并列的雷拳帮四神将之一「青龙」。
「刚毅之心,并非浑然天成,所以才要透过锻练来培养。我们帮里,七岁起习艺三年,之后从其表现与意愿,挑选出可深造之材。而剩余的人只求其不忘三载之功,以能自保。然而,三年习拳,哪能看出究竟?好拳易学难精,是以拳来练人,大器晚成。若以三年基本之功而断言一个人一生在武道上的成就,不知会埋没多少人才?」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秘境初现(5)
「唉呀呀,早知道就别找你抬杠,瞧你这小子伶牙俐齿的,我看你拳怎么练都脱不掉那个书生身份。」玄武摇摇头苦笑道。
「唉哟,我看你根本是在嫉妒人家青龙允文允武。他的话可有说错?若要跟十年前的你说庆云是未来的『青龙』,我保证你会说『砍掉我的头都不信』!」
「婶婶,过奖了,这回是什么事来找我?」青龙这么答道,原来他跟朱雀之间,还有一层姻亲关系。
「喂,早说过别这样唤我,都给你叫老了。今晚到宗庙一趟,咱们有事得找大当家商量。」
「月会不是才开过没几天吗?你们说的事,与他有关啰?」青龙说着指了指马背上的人,朱雀点了点头,再说道:
「是了,你回家换个衣服,顺路去通知*。」
「别叫我去好吗?我跟*已经七年没有话讲了。」青龙的脸上露出了有点落寞的神情,朱雀跟玄武两个人对看一眼后,朱雀叹了一口气,示意要玄武先把人给带去,临走时只回头多加了一句话:
「庆云,你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朱雀说完快马奔到了对门的把式场,此时,一个壮丁朝她飞来,朱雀似乎是看习惯了,只淡淡说了声「小心」,两三掌贯在那飞来的人身上,竟然没伤他分毫却让他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安全落地。壮丁脸上一块青一块紫,可以看出新旧伤交杂着,只见他面露痛苦的神情,向她作揖道:
「程二当家,您劝劝我们家小姐吧,再这么下去,我们功夫还没练成就给她打死了啊。」
「原来是李九弟啊,你认命点吧,再怎么说你也是李家直系一脉呀。」
朱雀同这人打了招呼,不只是她,全村的人都知道这李家人丁兴旺,虽然他们各个有名有姓,大家却都习惯了以排行称之,从李一到李廿三,一字排开都可以打一个拳阵了。寒暄过后,朱雀的目光还是没离开把式场上,因为她必须注意会不会有第二个人飞过来。
「真是,她也不学学对门的青龙爷风雨无阻的带属下练功,只叫我们每周跟她比划,跟不上的就说我们自己不练,挨打活该…」
李九扶着屁股离开的时候又咕哝了一句,朱雀赶紧把食指抿到唇上对他说:
「喂、你讲这话不要命了?被*听到,小心给她揍死!」
「妈的,她就是这么爱打人,才会没人敢来我们李家提亲,长得漂亮又怎样?十几年后还不是老处女一个?」
「你少说两句,快快回家服跌打散吧!哎哟,小妹这招下去,李六少说要躺上半个月,先失陪了!」朱雀说着用力一蹬马背,一个飞身便翻出两丈之外,神准地一脚踩住了正要扫飞的棍尾!正要对练习对象「下杀手」的,竟是个漂亮女孩,她的身材玲珑,五官端正,马尾巴如果放下来,那头亮丽的长发可能更要令人侧目。她正是「李廿一」,名慕华。虽为女流,又是后辈,却全然不让须眉,年纪轻轻便坐上一家之主的「*」之位。可惜的便是她的眉宇间流露着一股肃杀之气,如果把一般名门闺秀的小姐脾气配上江湖大侠的身手,不知会是多么可怕的祸害,这点从旁边站成一排,全身带伤的家丁身上就不难想象。所有人看到朱雀解危,心中都高呼万岁。
「程大姐,是你?」
「小妹,你这风磨棍可真是精湛,不过练功时打真的可有点儿狠了。」
*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倒是为自己辩驳道:
「大姐、妳说这气不气人!我爹没办法教拳之后,我李家这班人全变成了酒囊饭袋!上来的没一个接我超过三招!」

第一章 秘境初现(6)
「小妹呀,你可要好好想想,如果你家的人都能接过你三招,你要怎么当上这个『*』?拳的前半得先『教』出来,后半才可能靠『打』出来的呀!」
「不管、大姐亲眼为凭,我难道都没教他们么?对门的每天蹲一时辰桩,我可是两个时辰!我就是气不过这些人不思振作!上回秋收后的宗家演武大会,我李家已经连庄拿了三年最后一名,下回再打不出个名堂来,我要他们先死在我棍下!」
「算罢,小妹,晚上到宗庙一趟,咱们有点事得讨论,你回去梳洗一下,准时出席。」
朱雀此言一出,*点点头,下头一排家丁倒是你看我、我看你的交换喜悦的眼神,但*应完后转头便骂:
「笑什么?你们很高兴,以为不用再练了是吧?」
「没有,小姐。」
「李六,出来带飞虎拳!我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就给我练到什么时候!」
此言一出,众人上扬的嘴角又全部垮了下来。
在兰京内城的中央,便是所谓的「宗庙」,兰京内有十六个姓式的人家,其中则有刘、李、程、曹四大武术世家,被庄内的人称为「四大宗家」,他们便以青龙、*、朱雀、玄武之名,构成了庄内的政治核心──雷拳帮。历代的四大宗家牌位,都供奉在这个宗庙之中,而平时帮里的大小事也都在这儿议决讨论。傍晚时分,庙堂内升起了篝火,下头聚集着每户的户长,以及四大宗家的重要干部,玄武详细的说明了事情的始末经过之后,退回席间,下头便议论纷纷起来,直到一旁的司仪喊了肃静为止。
「弄醒。」
言简易赅的一句话,一旁的人便上头来倒了一盆水,先前给朱雀玄武绑回来的那个人,此时正在厅堂中央的地上,虽然他身上的绳子缚得更紧实了,但是从他被打伤的肩头也包扎好的这点来看,兰京里的人倒也不像寻常马贼般的冷血无情。随着两个寒噤,那个人醒了过来。
「这里是…?」
「兰京。」
一句简短有力的回答,男子发现了他正躺在厅堂的中央,犹如上朝一般的,他的眼前,有座两三级的阶梯,上头一张虎皮椅上坐了一个约在不惑之年的中年人,他目光精悍,不怒而威。而青龙、*、朱雀、玄武四人以两左两右的方式坐在中年人的两旁。这个中年人,就是四将口里的「大当家」,也是兰京的一族之长,人们称作「拳神」的刘虎臣。
「是吗?你们未免太过份了,先前拳下不留情,动辄对人痛下杀手,现在又把我掳来,难不成还想要抢光了我再杀不成?」
先前朱雀和玄武并没有跟这个人有更深一步的接触,此刻看他的答话及毫无惧色的面容来看,却让人觉得有几分气宇不凡。
「兄台别误会,咱们可不是马贼。只是有事情必须问明白,之后自然会放你走人。」
刘虎臣用着沉稳的语调说着。
「是吗?有什么好问的?你们兰京人不是不过问天下事?」
「是这么说没错,所以别的话我也不打算多问。我只问你,你拳法师承何人?」
说到这里,男子似乎有些明白,也想起了玄武试拳的事。
「我姓张,名钊雄,本是宫中禁卫军,拳是六年前来的莫教头莫有悔统一教给禁卫军的,教的是河北的霸子拳…」
此时,那男子介绍起了自己的来历,并且像是松开戒心般的回答了问题,似乎是他已经从刘虎臣的口中知道了自己并没有陷身险境,并且,他也发现了自己的伤口已处理妥当。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一章 秘境初现(7)
「是吗?你所说的莫教头,可否告诉我他的详细特征?」
「莫教头身高六尺,目光精悍,虎背熊腰,外貌与一般寻常武人无异,但在城中可说无人不晓,大家都唤他作『大剑莫教头』,因为莫教头有一柄兵器从不轻易离身,此兵形制似剑非剑,似刀非刀,长年以锦套覆之,外人亦难知晓其中奥妙。」
「那这莫有悔,人是否还在宫中?」
「那当然,莫教头为人忠义肝胆,成立了宫中禁卫军的清流『霸子拳卫』,因而受到皇上重用,但也因此遭到锦衣卫嫉恨,前些时刻,皇上整肃魏忠贤,锦衣卫便趁势铲除异己,唯不敢直接对莫教头动手,便先加害他的下属,以阉党同谋之名随意入罪,被捕下狱的弟兄已多达数十人,莫教头听到密探情报,保我连夜出城,我才得以残喘至今…」
「是吗?那么人、剑都找到了。」刘虎臣缓缓说道,他似乎毫不关心张钊雄所陈述的宫中恩怨。而他话还没说完,下头更是已经一片骚动。
「刘靖重伤我父、盗取青龙剑,如今又私传开门拳,该当死罪!」此时,在青龙正对面的*迸出一句话,一旁的玄武却瞪了他一眼,说道:
「*,肃静。怎么处置刘靖,大当家的自有定夺。」
「没错,大当家向来执法严明,相信不会因为叛徒是自家人就从轻发落。」*补了这么一句话,却可以听得出是带着刺的。坐在他对面的青龙铁青着脸,不发一语。
「莫教头是兰京人…!?你们…要杀莫教头?」张钊雄毕竟是宫廷禁卫军出身,从短短的问答之中,他便已大概明嘹了事情的始末,但他脸上慌张的神色,透露出了这莫有悔确实有恩于他,教他感到不忍。
「兄弟,你并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但是为了怕你给他通风报信,咱们可能得请你当一段时间的座上客。待咱们办完事后,自会有人带你从后门出去,给你备齐马粮。延着大路往下走便是大漠。当下时局大乱,你若返回中原,无异是死路一条,你且自求多福。」
「等等、你们以拳认人,会不会太过偏颇?这霸子拳在河北可是名拳,你们会操同样的拳法,说不定只是巧合!」
「哼、」虎臣咧嘴笑了一下,像是不屑,只跟张钊雄说了最后一句:
「兄弟,将来若有机会,你可以回中原河北找同样练霸子拳的人打打看。当你发现没有人是你的对手的时候,你就会相信这拳出于我们兰京。带下去!」
刘虎臣说这「带下去」的同时,朱雀飞身而上,翻到张钊雄的身后,只见寒光一闪!他便瘫软无力,昏死过去。他的后颈*上了几根长针,显然是针灸之术。卒见兰京秘境当中,不但拳法是一绝,医术也是一绝。人带下去后,刘虎臣才正色要所有人肃静,以宣布他的决定:
「叛徒刘靖,盗取青龙剑,更违背先祖重誓,仕奉于中原狗皇帝,严重危及兰京安危,此行出关,必将其诛杀而后返。但刘靖武艺超凡,非两三人能令其伏诛,加以中原形势诡谲不定,须使各家互相照应以为良方。今次四大宗家各选精兵七十五名,分五路进京,七十五名好手中,六十名随四家宗族长同行,剩余十五人编于我麾下,做第五军压阵!此行高手尽出,京中须严加戒备,副族长不得编入部队中,一律留守。三日收拾行囊,交办事情,三日后午夜时分,于*门下集合,准时出征!至此,散会。青龙,你到我书房来一趟。」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 秘境初现(8)
刘虎臣吩咐的言简意赅,之后便退到宗庙后的「书房」,该处作为商议军机及处理庄务之用,每当「拳神」轮替之际,便会易主。青龙依帮中礼仪,并不随行,而在外头稍待一盏茶的时间,使刘虎臣稍作休息,这才踏进书房,朝刘虎臣面前一跪,说道:
「弟子刘庆云拜见师父。」
「起来说话吧,在这间房里,不用跟我客套这些。我这回找你来,是想以叔叔的身份要同你说些话的。」原来,两人关系密切,不但是师徒,也是叔侄,早些时刻他唤朱雀「婶婶」,更不难明白当今的拳神与朱雀,正是一对结发夫妻,可见兰京地小,处处都能碰上亲人。刘虎臣稍作停顿后,接着便语重心长的说道:
「京城既乱,此行凶险异常,但大明江山摇摇欲坠,我们若不即刻动手,恐怕哪天狗皇帝垮了,青龙剑又跟着不知去向…可是云儿,我看这一趟你不要去了?我会向外宣布你必须闭关练就开门拳最后的几个单传招法,同时,京里留个高手压镇,我也比较放心。我叫强雄来替你吧。」
「强雄还不行。领军要负重责大任,或开路或断后,但六开八打非青龙不传,他没有绝技在身,若叔叔这样安排,我实在担心他安危。」青龙早知道虎臣叫他来是要说这个,以他的立场,不能断然拒绝,但他也不想照办,只好就其他的理由提出反驳。
「我这么下令,是站在你的立场替你想的。若以我身为叔叔的立场来说,既便是叔侄一场,这感情毕竟没有父子兄弟要来得亲。更何况我身为一族之首,必需家法严明,以昭公信。对我来说,要杀你哥,追回青龙剑,只在我的一道命令之间。可是对你来说,你爹娘和二哥都走了,刘靖已是你在世间唯一的血亲。」
「师父的好意我心领了,让我去吧。我既为刘家族长,若不能亲手夺回青龙剑,青龙一家的名声将会因为我而蒙羞。请师父让我同行,我必以性命相搏,取回青龙剑。」
「云儿,你话别说得太满。你哥是刘家十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就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也没把握能打得赢他。更重要的是,我看着你兄弟俩从小长大。靖儿疼你这个弟弟甚至超过你爹,你不可能下得了手杀他。」
「不论我跟大哥会不会落得必须生死相搏,我都必须再见他一面。」
青龙用着单调而沉稳的语调说着,虎臣却自桌上跳动的烛火当中,清楚的看见了他眼中的泪光。从前,他哭,没有人意外。刘庆云自小便自认与武无缘,虽然才华洋溢,饱读诗书,却被族里的人认作失之庸懦,多愁善感。但是,自从这件意外发生,他哭了三天三夜,之后却再也没人看见他哭。后来短短的五年之内,他便承继了青龙之名。京里的人终于知道了,原来他跟他的大哥一样,是个习武天才,只是忧柔的个性压抑了他的进境。但他的蜕变看在虎臣眼里,却还带有几分的可惜。只有这一瞬间,虎臣觉得过去的那个他依旧还活在现在这个他的内心深处。
「云儿,你真的变了好多,要不是那件事的话。」虎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说起了事情的始末:
「我们兰京…一向团结对外,但是拳神这个位子却一直是个罪恶。*李家上代当家为了这个位子而构陷你爹,你爹为了大局而忍让退位,想不到靖儿为了替你爹出头,一招把姓李的打成废人,闯了祸只好逃出去,也断送了他的大好前程。」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 秘境初现(9)
「但,青龙剑他不该拿,那是列祖列宗传下来的宝物。而且也是…兰京的命脉之一。帮里所有的大老都知道,四剑当中不但藏着兰京的位置,更是能够打开内城四道大门的钥匙。」
「青龙剑不是你哥拿的,你爹临终时告诉我,青龙剑是他给的。当初四家高手倾巢而出去追杀他,虽然最后给他逃了,可是如果当时没有青龙剑傍身,靖儿早就没命了。」
「爹给的!?」
「你这个秘密千万不能张扬,否则我们刘家在兰京里会更站不住脚。云儿,就如同你觉得有责任去了结你大哥的事一般。你爹曾经做过这件事,也让我觉得我有责任在有生之年让青龙剑回到祖宗牌位之前。」
刘虎臣微微的闭上了眼,若有所思的接着说道:
「云儿,你要明白这世间本来就难有公平正义。兰京武士曾为前朝打下大片江山,先祖曾以国家大义为己任,最后却被朝廷出卖。因此,兰京四代避居天险之地,不问世事,以为可以置身于江湖之外。但人心即江湖,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就连靖儿的事情也不例外。若要论事情始末,李家的上代当家武艺与私德皆不服人,却有政治长才,所以得到拳神之尊。靖儿刚毅耿直,却因年少得志,不知以和为贵,才会闯下大祸。老实说,如果我能只取剑回来的话,做叔叔的当然想放他一条生路,可是我们这趟去了,如果循私,则今后势必难以服众,尤其李、刘两家已为此事交恶,若兰京因此分裂,则在当今的纷乱局势中我们更难以自保。」
「师父的心情我能明白,既然同为刘家人,这件事更当由我们一起烦恼。」
「云儿,你当真要随我去?」
刘虎臣看着青龙,只见他用坚毅的神情点了点头。此时,刘虎臣转身过去,从墙上卸下了一个锦套,交给了他,说道:
「既然你心意已决,这个由你带着。」
青龙打开了锦套,抽出里头的事物时,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师父,这、这是…青龙剑!?」
「不,你仔细看。」
「原来…这剑仿青龙而制,作工不输本物,但颜色锋芒都黯淡了些。」
「这把『腾蛇』是我亲手所铸。要抗『青龙』,非此剑不能得胜机。『腾蛇』的重量、型制,及剑中玄机,都与『青龙』相仿,但若以锋锐互搏,腾蛇可说是四剑之下,万剑之上。先祖在西域发现飞来石中的奇铁『苍穹』,是故打出了青龙、*、朱雀、玄武四剑,在兰京四家中代代相传,以为信物。而,数百年前,雷拳帮随前朝远征西域秘境,却使朱雀剑落入异国剑圣之手,是以程家以天山寒铁打出了朱雀的子剑『雷凤』。如今这『腾蛇』便与『雷凤』相当,算是青龙的子剑。」
刘虎臣一边说着,青龙一边将腾蛇剑提起端详。他小的时候,只在宗庙当中看过青龙剑,没有亲手碰过,腾蛇既彷青龙而造,重量当然也相同。只是他并不知道,这剑竟有这么重。
「师父、这『腾蛇』好沉!彷佛就像六合大枪似的,要不是开门拳本身便以枪法当作功底,这剑我根本难以施展…」
「云儿,你答得好。兰京四剑,本身就不是剑,却也可以是剑。当今天下奇门兵器不下百种,但仅刀、剑、棍、枪技法独立。是故兰京四大宗家里,刘家习枪,李家习棍,程家习剑,曹家习刀。」
「师父,您方才说剑中有玄机,莫非就是…」
「没错,当你人剑合一之际,自会明白。也正是因为青龙剑同样有此玄机,所以非腾蛇而不能敌。剑中玄机,只能让传剑之人知晓,而且,若非存亡关头,不可轻示于人前。尤其你必须立下重誓,此行当中,唯有和青龙剑对上之际,你才可使用剑中玄机。」
「只有和青龙剑对上时才可用?」
青龙自小服从成性,不会问「为什么」,他只是想把刘虎臣的话再确认一遍。
「谨记此训。否则,你必死无疑。」
刘虎臣用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它强调了一次,这让青龙吓了一大跳,彷佛在说这腾蛇是把凶剑。
「这一趟我们都得尽力而为,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准备吧。」
刘虎臣交剑之后,只留下了那句意味深长的「必死无疑」,便打发青龙回去。青龙告退之后,只见,一代拳神露出了郁郁寡欢的神情独坐在内室里,像是心事重重的思考着一些事情。


第二章 往事如烟(1)
临行之前,青龙策马来到了外城边的一个秘境,庄里的人称这地方作「狼口」。此地居高临下,可以尽收整个兰京于眼底,而往山的另一侧看去,在迷雾的彼方,就是中原。
青龙喜欢这个地方,是因为他从小便向往书本上所记述的中原,那是一个只存在书本当中的大千世界,儿时的他始终坐在大石头上,看着那片不散的云,想象着,如果他能穿过这片云雾,他可以干一翻大事业。也许是个乐师,也许是个画家,也或许是个说书先生…曾几何时,这个梦幻灭了,他不再来这个地方。讽刺的是,儿时的梦,却在他不再期待的今天才实现。
青龙轻轻夹了一下马肚,但马儿显然是怕了,不敢再往前走,因为再下去是悬崖了,那悬崖深的连马看了都会腿软。他淡淡的笑了笑,跳下马背来摸了摸马的头,意思是叫牠在原地等,便走上前去。但是走没几步,他却意外的看到一个人影。白虎倏地回头,这是他们习武之人练成的反射动作,有人从后头来,一定要察觉。当她发现是青龙时,一瞬间是惊讶,下一瞬间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甩头便上了马奔去。青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也并不需要多说什么。从他俩会在同一个时间想到同一个地方来看,两个人的心底,其实曾经有一种无法取代的默契存在。
他们两人友谊的起点,便在狼口。那个时候,没有武艺高强的青龙,却只有被欺负的白面书生,李家大小姐一套飒爽的风磨棍,打跑了庄里的一帮小无赖。当她将那个白面书生扶到一旁的大石头上休息时,还讥了他两句:
「为什么你大哥是庄里第一高手,你却连几个小流氓都打不过?」
「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白面书生抹了抹嘴角的血,却笑着背出了这段话,背的是苏轼的「留侯论」。但小姐也看出了他底子不虚,一阵拳脚交加之下竟还神色自若。
「我的天,你背的这是什么屁话?我看你呀,真是生错地方,要不是有违祖训,我看你进京赶考都能中个举人啦。」
「那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去外头闯闯,等我作了知县,妳来当我的捕头,如何?」
「哈!爱说笑!凭你也想叫本姑娘同你私奔?你从今天起帮我写私塾功课,写个六年,我考虑考虑。」
此后,「小秀才」和「大侠女」便形影不离,但是他们一男一女,不但角色错置,感觉起来更像难兄难弟,就如他们庄里的私塾总是上演相同的戏码一般:
「李大小姐,妳的作文是谁帮妳写的,自己招了吧。」
教课的先生在她的身边绕来绕去,一边用柳条抽着自己厚厚的手心,但李慕华却完全没受到威吓,依旧神定气闲的说道:
「先生,您该知道我底子硬,拿柳条抽我我是不会疼的,做人要讲义气,受人一饭,岂可捅人一刀?」
「好个壮士,你可知道先生也是练家子出身,就是有办法打到你疼,你招是不招?」
「先生,是我,李家昨天农忙,所以我替慕华写功课,不是她来拜托我的,请不要罚她。」就在一切陷入僵局之际,小秀才自己举手招供了。
「刘庆云,我就知道又是你。你别把为师的当成傻瓜,这文笔之好全庄就你一人,如果你够机伶,帮人的时候也该多写几个错字吧。现在,两个一起出去站。」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往事如烟(2)
在先生的一番挖苦之下,全塾的人一阵哄堂大笑,两人受罚都形影不离,刘庆云还被李慕华瞪了一眼骂道:「笨!你干嘛认账啊?」
「是妳自己说,我写给妳的范本妳只会当成参考,谁知道妳连自己再抄一遍都懒,就直接拿去交给先生了,妳这样子没被识破才怪!下次再拖我下水,我就不教妳写功课了!」
「哼!你要跟我切八断,那我也乐得轻松,眼睁睁的看你被小流氓打得流鼻血!」
两人绊嘴归绊嘴,却从来没有真的翻过脸。然而,这一切的情份,最后也坏在「那件意外」上头。李慕华的父亲,被她所仰慕的刘靖打成废人,两家反目之下,还有过好几场私斗,最后都给刘虎臣劝住了。但是那一阵的风波之后,两个人再也没会过面,即便两家的距离不到三里。当刘庆云通过试验,而成为受到四大宗家所认可的「青龙」之际,已经是「*」的李慕华却必须出席他的继位大典。那天,刘庆云不敢正视她含着怨恨的目光。隔天,他便随着这封挑战书来到了他两最初相会的地方,也就是现在这里。
「妳找我来这儿,要说什么?」
青龙面对着无语的*,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他只能勉强的挤出这样一句话,即便他其实心里有数。会约在狼口的人,多半是为了解决私怨,要来干架的。
「签吧。」
*简短的回答之后,把一张纸抛在空中,再用笔射穿它,笔带着纸飞射而去,青龙接下来,是一张「生死状」。兰京帮规准许合法决斗,但必需基于双方同意,否则视为伤人。
「你这什么意思,我不签。」
青龙当她胡闹,转身要走,脚边却立刻被射了一只飞镖!青龙知道她不是如此容易打发,沉默了半晌,一咬牙,突然对她下跪磕了三个头。
「你干什么!?」
「这一切的恩怨纠纷,不该在我们之间延续,这三个响头,第一是为了我大哥伤你父亲,我替他向你父亲道歉。第二是我知道妳始终仰慕我大哥,他所作所为负了你一片真心,我替他向你道歉。至于第三个响头,」
青龙此时起了身,接着说道:
「不是道歉,而是请求。我明白你不会原谅我们刘家,但我希望你能念在过去朋友一场,不要再挑起无谓的斗争。我没有理由和妳决斗,请妳保重。」
青龙说着又转了身,脚边却又被射了第二只飞镖!只见*失控的骂道:
「你给我站住!你不要以为装孬就能解决问题!八年前,你大哥刘靖也是丢了这样一张纸给我爹,之后就让我爹再也没办法下床…既然他认为刘家开门拳和李家心意拳该要为了拳神之位分个高下,今天我就来为我家的拳法*,谁当上青龙,我就要把他打下来,让他也在床上躺一辈子!」
青龙听了她一阵骂,完完全全的愣住了。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他俩之间根本完全没有交集。对青龙来说,这一切的冲突是桩该要打上句点的政治悲剧,但对*而言,她心中却只把它解读成一场高下之别,那也就罢了。如果,高下分出来就会有和平,青龙觉得输她十回都无妨。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心中那个始终行侠仗义的大侠女变得如此残暴不仁,竟要他刘家一个个拿命来抵?他火了,他真的火了。
「妳以为…这一切是我愿意的吗?」
当青龙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在*劈头痛骂之前还沉稳如常的青龙,脸上突然杀气暴现!打从他俩相识以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的表情,但她却很确定这张脸她曾经看过,八年前的那一晚,刘靖带着这个表情杀进他们李家大院的时候,她也在场。书包网 www.61k.com

第二章 往事如烟(3)
「你这么想比个高下是不是?我现在就跟你比个够!」青龙暴喝一声,他两之间原本明明有两丈之遥,青龙一个玉环步却立刻弹到了她的面前,速度之快令人惊骇!但*毕竟拳龄压过青龙,临危不乱,立刻一招「猛虎出洞」要把青龙撞开,不遂,再一招「进步龙形」一脚踹在青龙的丹田上,讵料青龙以腹顶腿,将她整个人压进一步,再一招「狮子张口」将她抄腿掀翻!好在*顺势往后跳,把它作成了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因而没有狼狈落地,然而她心中早已明白刘家开门拳是短打拳,却始终没办法跟青龙拉开距离。
「谁赢了谁又怎样?如果只为了一个位子,把天下杀得剩下一人,天下还是天下吗?」青龙一边咒骂一边进招,*并非技艺输给他,在气势上却完全占了下风,给逼得节节败退!
「你还以为你爹真的天下无敌?我爹不与你爹争作拳神,所以忍让退位,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不要看到今天我们这样杀来杀去!」青龙一个短拳飞去,*翻手便接,想不到这却是一个「叫手」的陷阱!只见青龙另一只手顺势一带,脚下一拐,*失去重心往他身上倾倒,她的胸口却往青龙的拳头上倒了下去!在搏击之术中,许多好手畏于进攻,怕的便是所谓的「还击拳」,如果在全力往前冲的时刻受到了迎面而来的一拳,那伤害铁定是比站着挨打要大上两倍的。
随着「喀喳」的一声闷响,*没有发出惨叫,因为她突然发现她自己断了气没办法叫出声!她往地上瘫倒的同时,青龙也发现自己闯了祸,但他的第一个动作,却是立刻去摀住*的口鼻。
「不要呼吸!你中了我的『阎王三点手』,胸肋已断于脏腑之上,用力吸气的话,断骨会插入肺中而毙命。」
青龙想到救人为上,便不顾礼法的骑坐到*的腰上,但他深谙*性情,所以接下来的两下竟是把她的两肩给卸掉,以防她胡乱反抗碍事。最后才扯开她的衣衫,替她驳回断骨。这「阎王三点手」是开门拳最深奥的秘传之一,因此只有历任「青龙」一脉单传,但在习练时难免意外,因此他们必须也同时习练驳骨续筋之术,当他听到*哀叫一声之后,明白她已重新有了气息,便赶紧接回她两个肩头,退到一旁去。
青龙听到了背后传来啜泣的声音,但他不敢回头看。打从相识以来他从来没看过她狼狈哭泣的样貌。李慕华哭了,那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绪,第一是吓哭了。她在家吵架,疼她的爹要让她三分,她在外打架,庄里的人也都要怕她三分。从来没有人对她大吼大叫,也从来没有一次,她从对手的身上感受到自己会被杀掉的威胁和恐惧,讵料一个她眼中最温柔的秀才,一瞬间便成了恶鬼,而且差点要将她一口吞下。第二是不甘心的哭了。骄纵的她在庄里其实人缘并不好,只有这个「小秀才」是她的朋友。但在她的心中,即便疼惜这场珍贵的友谊,还是改不掉一种以上对下的心态。每当她帮刘庆云打架,其实那心情就像不准别人欺负她心爱的小狗一般。但是,以扭曲的情感去处理友情的时刻,那友情就会因为高下而产生芥蒂!尤其当今天她才明白,刘庆云早在不知不觉中就胜过了她,只是因为知道她自尊心强才让她,这对好胜的她来讲可是一种奇耻大辱。最重要的,也就是她最介意的一点是,这虽是救命,但也是非礼。兰京人虽豪迈不羁,另一方面却是意外的在礼法和伦理上都相当严格,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被心仪的人重伤了父亲,又被那个人的弟弟看了身体,那种羞愤与难堪简直教她生不如死!
「妳休要怪我,是妳先挑起战端的。回去服一般跌打药便可,半个月内,练气不要通过中庭、鸠尾、巨阙,以免牵动旧伤。今日决斗不需明讲胜负,我既动手便已给了你交待。但是…妳若不想被我说出妳胸口有颗红痣的话,今后休再跟我挑衅,一切的恩怨到此为止。」
沉默了半晌,青龙才这么开口说道,但*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你想坏我名节当作威胁?这是读书人会讲的话吗?我从前还道你跟庄里那些争强好胜、打打杀杀的男孩子不一样,才跟你推心置腹!我看错你了,你这个混蛋!」
「混蛋也罢。我只要你知道一件事,大家的日子都得过下去。」
这一战,真正打掉了两人间的友情,却没有化掉两家的心节。如今再想起来,青龙的心底还是一阵寂寞。此刻他心底的某处,还是怀念着过去两个人一起看着云海的那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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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绝世名媛(1)
话说此刻的中原,正处于崇祯年末的极度纷乱当中,清军虎视于山海关外,农民军四处起义,其中又以大西王张献忠及大顺王李自成为大宗。其实,农民军起于山泽乡野之间,多为乌合之众,闯王能打下半片江山,要归功于各个行走江湖的武装团体及民间帮会的暗中资助,以及流寇、马贼,与农民军互相勾结,交换利益所致。此刻的武林人士亦开始出现歧见,有力保大明皇室之一派,及支持平民起义一派,互相争斗不休,更有大清密探充斥其中,图谋瓦解中原。然而,在此动荡的江湖当中,依旧有着中流砥柱的武林正道「升阳堂」。话说神宗万历年间,有志之士顾宪成发起东林党议,以求匡治时弊,救国救民。尔后阉党魏忠贤趁势而起,打击东林党人,武林中有志之士便组成武装同盟,以暗中护卫东林贤士,那便是升阳堂的起源。「东」林对「升」阳,志在「旭日东升」,至万历年末,升阳堂势力之大,已俨然可称为武林同盟的代名词。
但也因为它所成立的初衷,使得这升阳堂打创堂以来,一直是宫中厂卫的死敌。到了崇祯年末,升阳堂与锦衣卫间的冲突,已经由暗转明,而达到了白热化的境地。若要厘清这一切的恩怨始末,必须要谈到三个关键人物:升阳堂大长老李九鼎、堂主莫有悔,以及锦衣卫总指挥使陈同彬。人称「李老」的李九鼎,本为朝中禁卫军总教头,为人忠义肝胆,有为有守,相较之下,同事一主的锦衣卫总指挥使陈同彬心思巧诈,作恶多端,与豪气干云的李九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然而,两人个性虽然南辕北辙,判若云泥,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俩原本师出同门,更曾经是相约要一起做一番大事业的挚友。
话说李、陈两人年纪轻轻便才华出众,凭着一身好功夫成为明朝禁卫军的大内高手,在宫里自然是一路平步青云,而成为神宗皇帝身边的红人。话说大明帝国的宫廷禁卫军以「卫」、「所」作为划分单位,其中却有一个极为特殊的编制,那便是为人们熟知而且惧怕的「锦衣卫」。锦衣卫和一般的禁卫军相同的是,他们也负责护卫皇帝的安全,但和一般的禁卫军不同的是,他们并不只负责护卫皇帝的安全。皇帝所看不顺眼的人、怀疑不忠的人,或者会对他的宝座构成威胁的人,都由锦衣卫负责拷问、负责铲除。早在锦衣卫成立以来,他们就是直属于皇帝的飞鹰走狗。穿着华丽的锦衣,却干着龌龊的勾当。
当时,万历年间,神宗皇帝见两人同样武功盖世,精明能干,早就暗自决定挑选一人做锦衣卫总指挥使,结果他当然挑中了陈同彬。因为李九鼎光明磊落,直言果敢,可说坦荡而毫无城腑。这样的人可以做为武臣的表率,却不能差遣去干见不得人的事。相较之下,这陈同彬心思细密、沉着冷静,而且手脚利落,俨然就是一块生来做特务的料。两人自进宫以来就是同进退共生死,神宗皇帝挑中陈同彬时,他曾向皇帝举荐李九鼎,希望能一同调进锦衣卫,同享权力富贵,神宗皇帝并没有答应。反倒是李九鼎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非常担忧,他与陈同彬师兄弟一场,早就知道这神宗皇帝没安好心,但是君命难违,他遂劝陈同彬一同退隐,只因为他明白陈同彬比他有野心,在那样的环境下,很难有人能抗拒权柄的诱惑,再怎么样的正人君子,也会沾上腥膻而腐化。但也正因为陈同彬比他有野心,有此一步登天之梯,他又怎么可能会一脚踢开?

第三章 绝世名媛(2)
是故,陈同彬当上了锦衣卫总指挥使,也如神宗皇帝的期待,他发挥了他精明干练的一面,神宗皇帝从来不需要开口,他只需要给个眼色,看不顺眼的人就会自动消失。而且陈同彬总是想得非常周到,不管是什么样的差事,他都能够干得船过水无痕。如此一来,他就越发的得到皇帝的赏识,到了崇祯年间,他的上头只有魏忠贤和思宗皇帝两人,更是只手遮天,所向披靡。然而,一切就在李九鼎的预料之中,尝到权力滋味的陈同彬早已杀得麻木不仁,杀得让他感到陌生。直到后来,神宗皇帝身故之后,陈同彬仍是不断的想要吸收李九鼎,但是那心态已经与当初他想和故旧同享富贵的初衷有所不同。他只是觉得这李九鼎可以让他如虎添翼。但是李九鼎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回绝他,甚至仍不放弃的力劝陈同彬要悬崖勒马,两人终于嫌隙日深,渐行渐远。
但对陈同彬而言,这并不是个结束。锦衣卫一直有个铁则,那也同时是它不断壮大的原因,那铁则就是:用不了的人,就杀。人们一旦得到权力,自然也就会畏惧失去它。这点早在明太祖朱元璋对功臣故旧大开杀戒得到了证明。陈同彬也不例外,他和李九鼎之间的熟悉演变成了一种猜忌,那就是李九鼎对他可能会是个威胁。陈同彬可以说是猜对了,但也可以说是猜错了。猜对的是,后来一向恪守本份的李九鼎有了动作,那便是拔擢年轻有为的莫有悔继任禁卫军总教头。当年刘靖出奔兰京,以假名「莫有悔」参加宫庭殿试,受到李九鼎激赏,而被取为武状元,并且加以重用,李九鼎采纳莫有悔的建议,培养出了一批悍将,成立了「霸子拳卫」,以作为禁卫军中的清流派。霸子拳卫成立的初衷,确实有那么一些,是为了哪天锦衣卫失控成为脱缰野马时做准备的。但是陈同彬猜错的是,李九鼎一点也不想威胁他的地位,一点也不想取而代之,而只是纯粹的不能够放弃那一线希望,想要救回他这个已经迷失的朋友。
于是,在纷乱的崇祯年末,陈同彬终于有了行动。李九鼎因为曾和那忠义肝胆的袁崇焕有过深交,他早就在多疑的崇祯皇帝心中是块阴影。于是,陈同彬利用皇帝的多疑,不费吹灰之力的让李九鼎进了死牢。但是就如同他「预料」到却没办法「预防」的,有一个人绝对不会坐视,就是李九鼎那青出于蓝的爱将莫有悔。若然刘靖是千里马,则李九鼎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伯乐。但刘靖用以报答李九鼎的,却更是超越「知遇之恩」的「救命之恩」。是时他早已在暗地里身兼升阳堂堂主,但仍心系大明帝国的安危。正是因为李九鼎被打入死牢一事,才让莫有悔对崇祯皇帝及大明帝国彻底的灰心。于是,李九鼎莫名的自大牢中消失,莫有悔将他的恩师和整个霸子拳卫一起带到了升阳堂,顿时成为了升阳堂的中坚战力。但是,他心里也很明白,先前陈同彬一直在等他表态,这个小小的动作却等于正式向陈同彬所带领的锦衣卫宣战,只因为不管莫有悔做得再怎么不着痕迹,有本事让一个死囚从锦衣卫的地牢里无故消失的,在中原里就只有那么一个人…陈同彬终于动手整肃霸子拳卫的开始,也就同时使得莫有悔的消息随着张钊雄的出奔而传到了兰京,原本没有交集的一切,微妙的被系在一起。

第三章 绝世名媛(3)
此时,闯王即将进攻京师的传闻甚嚣尘上,使得城里弥漫着不安的气息。即便是一个平凡的茶楼客栈,也可以从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当中感受到那股动荡的气氛。尤其,每张桌上除了茶具菜肴之外,往往还多了那么一把剑或是刀。不管是走江湖的侠客或绿林草莽,都像是不能信任下一刻一般的,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不知道钊雄怎样了,到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
此时,席间的一名少侠放下了碗筷,为他的同伴们各添了一杯热茶,并且打破了用餐时的沉默,而开起了话题。原来,他们正是张钊雄的友人,开口的这人乃是升阳堂中的智囊,人称「江南快剑」的禹易成。而坐在他身边的,尚有几名和张钊雄同样出身于禁卫军霸子拳卫的高手。
「真是,天下都已经乱成这样了,宫里头还在内斗。」
「不幸中的大幸是,锦衣卫还没有发现莫教头跟咱们升阳堂的关系。」那人才这么不经意的应了一句,旁边一个同僚马上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
「你他妈的就一定要把这种话讲出来吗?我们现在周围有没有东厂的狗都不知道呢!」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那人马上像犯了大忌般的抿住了嘴,但是禹易成却若有所思的说道:
「其实我看,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吧。莫教头恐怕已经要放弃大明江山了。」
「禹兄,此话怎讲?」众人一听这智多星有了高见,马上把耳朵凑了过去,只见禹易成又不疾不徐的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你们瞧,这莫教头已经慢慢把你们霸子拳卫下头的人都引进咱们堂内来换帖了。大家都知道,最初莫教头练出这批悍将的用意,就是要以大明皇室为正统,他虽然贵为咱们堂主,放在霸子拳卫上的心力却远远多过这边啊!但老实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莫堂主真的不想要崇祯皇帝,他根本活不到现在嘛。再谈到那东厂,自从魏忠贤给宰了以后,他下头也只剩陈同彬一条狗在和我们作对而已。莫堂主只是还不能下定决心放弃『莫教头』的身份,才低调行事,不然他登高一呼,凭咱们升阳堂内这么多武林好手,三两下就能把金銮殿翻过来给他们瞧瞧呀!」
「不过说到这崇祯皇帝,他其实也是个悲哀呢!人都说这崇祯年间,是个『有君无臣』的局面,这皇帝总是有心振作,再怎么说也胜过上个木匠皇帝啊。」
那人说的是在崇祯皇帝之前的明熹宗朱由校。那时正是魏忠贤与阉党如日中天的时刻。
「有君无臣?那袁大将军又算什么了?他一片赤胆忠心,替大明打退关外的满州旗军,最后却落得给皇上凌迟处死。在我看来,皇上根本是无识人之明。听说李自成已经打到西安来了,我真想看看他屁滚尿流的样子,这个劫数,他绝对逃不过去。」即便曾经身为宫中的禁卫军,这霸子拳卫里的好汉们却也对自己侍奉的皇帝有相当程度的不满与质疑。他们对天下的忠诚都没有质疑的余地,但是比起锦衣卫那群为了得到权力核心而效忠的走狗,莫有悔所教出的这群御前侍卫的确是相当的与众不同。
「是啊,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如果莫教头还支持皇上的话,咱们升阳堂起码还会帮着挡挡大顺军。可是至今堂主还是要咱们按兵不动。你可知道他今晚要去见谁来着?周盶仪呀!」禹易成眉间挑了一下,略带轻浮的说道。

第三章 绝世名媛(4)
「不会吧?莫堂主难不成也动了凡心,想跟她有上一腿?」众人闻言大吃一惊,彷佛那是一个响叮当的名字一般。
「不是啦。堂主是想做个交情,因为听说那个女人在东南沿海吃得很开,也跟郑芝龙很熟。不过,这公事公办之外,堂主是不是想趁机吃上几口,尝点甜头,我可就不知道啰…」易成讲着又奸笑了两声。然而他话没说完,一旁的几个人就拼命对他挤眉弄眼,这禹易成本来就敏捷过人,他当然知道这眼神代表着什么。于是,他当下住了嘴,缓缓的,带着歉疚的神情将头往后扭了过去。果不其然,已经有个人无声无息的窜到他后头了。
「易成,你这个贫嘴,我一不在你就偷说我坏话。」
那个青年人,露出了一个爽朗的微笑,用着中气饱满的声音说着。他正是莫有悔,升阳堂的堂主及宫里禁卫军霸子拳卫的总教头。教人不敢置信的是他不过是将近而立之年的年纪,脸上却有着一股这个年纪不太可能看见的老成。
「讲我的闲话就算了,咱们的行程再给你这样高谈阔论,没两下就传遍京师了。」
「下次不敢了,堂主。」
「算罢。我派给你的事办得怎样了?」
「启禀堂主,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地点在隔壁三条胡同的『福满门』大酒楼里。中天船行的人昨晚就到了,我和他们碰过头,他们的人告诉我,福满门也是中天下头的事业,只要他们一声令下,闲杂人都无法靠近半步,要我们尽管安心的去谈事情。」
「好得很。我们今晚就十二个人过去。该给人的礼数要准备好,懂吗?」
「是,堂主。」
「好啦,下回饮茶的时刻少说两句话,就能多吃几道好菜。我知道你聪明过人,可是你这么躁的个性,什么都急着讲出来,终有一天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明白吗?」莫有悔说着拍了拍易成的肩膀。易成点了点头,用着崇敬的眼神看着莫有悔。事实上,这江南快剑虽然从小便梦想干一番大事业,自十四岁闯荡江湖以来却一直默默无闻。他的才华便是莫有悔发掘出来的。人说「士为知己者死」,莫有悔正是凭着他这识人之明而得到了整个武林正道的追随。
而说回他们的话题,这「中天船行」发迹于宁波市舶司的商贾之家。由于沿海地方有倭寇为患,使得市舶司数度因禁海令而废,是故有了「寸板不得下海」的禁令。直到明穆宗隆庆年间,始有「隆庆开关」之德政,使得私人贸易开始兴盛,周家便逐渐发迹。周家第二代周诚明得到「船王」之美誉,并将其行号正式定名为「中天商行」,代表「如日中天」之意。旗下事业除了进出口贸易,还兼设「中天洋塾」学堂,塾内的课程不仅囊括中原传统文化礼教,更教授外语及商学,以培育旗下事业所需人才,一时间成为沿海地区炙手可热的贵族学校。然而,中天商行却始终是个争议性机构。因其黑白两道无不涉猎打点。
若要说升阳堂和中天商行有所往来的话,这实在是有些贬低了升阳堂一向代表武林正道的形象。莫有悔做出这个决定也经过了很多争扎。但是,在这个纷乱的时局当中,制海权已经开始变得重要。此刻的中原局势已经不比以往,除了陆上的内忧,尚有海上的外患,但莫有悔深深明白,若能在升阳堂的背后建立强大的经济支柱,甚至是海上武力,那么身处于这个乱世当中就能变得进可攻、退可守。中天商行在东南沿海一带,虽然具有庞大的人脉与通路,但是莫有悔心中其实更中意一个人选,那就是海盗出身,却受到福建巡抚招安的都督总兵官郑芝龙。他的旗下不但有人脉有武力有钱财,更有一个绝佳的「城池」,那便是位于东南沿海的台湾岛。对莫有悔而言,他早就深深感到当今的中原局势纷乱,升阳堂除了招兵买马之外,也更需要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能让他们在苗头不对的时刻重整旗鼓,然而升阳堂的主要势力在中原北方,对于遥远的福建却是鞭长莫及,是故需要一个居中牵线之人。而宁波起家的周家正好可以肩负这个角色,在禹易成数回奔走运作之下,总算和中天商行搭上了线。教人讶异的是,易成本来已安排人马准备走访江南,但「升阳堂莫有悔」的名号一报出,中天商行的人马竟然坚持要亲自前来京师相会!而且出面的更是当今的「第二代宁波船王」周盶仪。

第三章 绝世名媛(5)
说起这周盶仪虽然出身宁波,她的名号却已经传遍了京师。不光是因为她在传统的中原礼教之下,以罕见的女流之身继承了父亲的事业,而且做得更加有声有色,全然不让须眉。更重要的是她的才貌双全,几乎教所有接触过她的政商名流都为之倾倒。多多少少的王公贵族,都盼望能和她见上一面,但她却完全不若卖艺献唱的青楼女子,向来便只有她能决定她要见谁。因此响亮的传闻再加上一点带着傲骨的神秘,让普天下的英雄好汉都将「和周家船王共饮一觞」视作有如天仙下凡的荣誉…而,今天,她要见莫有悔。这当然让莫有悔身边的手下窃窃私语起来,纵使他们心中其实是在高兴自己也沾了光。
晚间,莫有悔带齐人马,来到福满门大酒楼。中天商行的人马早有准备,包下了整个场子,还有两名壮汉在门口把关,挡掉闲杂人等。莫有悔暗自感到惊讶,因为这中天商行的地盘并不在京师,却能够动用如此的人脉和排场。众人被领到了席间,有悔身旁那些难脱登徒子习气的手下早以看得目瞪口呆,不说台上手抱琵琶的几位已经是国色天香,就连席间倒茶斟酒的女侍,也都能无愧沉鱼落雁之誉。其实她们正是周盶仪的中天商行特别精挑细选、严格培养的一群「外交使节」,不但个个才貌双全,也都深谙应对进退的礼仪。据说正是这「使节团」成为中天商行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最大特色。
就在众人惊愕的同时,珠帘缓缓掀开,所有的人,都明白了来人是谁。只因为在场的国色天香,在她面前也都要黯淡几分。她的身材略显娇小,却玲珑有致,略为圆润的脸庞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她的五官端正,眉宇间却又有一股不似人们印象中的美人该要有的柔弱,但那股恰到好处的刚强却一点都不减损到身为一个女性该有的美丽。更没有人会去注意她的一袭华服和恰到好处的淡妆,只因为所有的珠光宝气聚集在她身上都是一种「毫不起眼」的浪费。
「莫堂主,久仰大名。在下周盶仪,给您请安。」周盶仪给莫有悔做了个揖,她这一开口更教众人惊叹,那彷佛黄莺出谷的声音简直可以媲美绝世名伶。莫有悔虽然也感到*,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忘了正事,因此他也起身回礼道:
「哪里,在下才真感到受宠若惊,求见的是我们,却劳烦阁下亲自前来京师。」
「呵呵呵,莫堂主别介意,在下和京师里的商贾也时常有所往来,这回只是顺路罢了。传闻说莫堂主统御中原武林正道,为人正直又武功盖世,今日一见,果真是气宇不凡。」
「哪里,您过奖了。」莫有悔有点谨慎的答道,周盶仪看了浅浅一笑,又接着说道:
「在这儿请不要太拘束,让我们都把它当成一场饭局吧,即便是正经事,还是可以在茶余饭后的气氛下谈的。呵呵呵,我想,莫堂主一定是习惯了江湖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吃个饭没谈好也能掀桌子动起手来。但就这点来说,我们作商贾的和你们这些江湖大侠是很不相同的。就算生意没有谈成,照我们的规矩来说,也要开开心心的把饭菜给用完。」
周盶仪不但应答得体,而且言谈风趣,不愧是商贾名门之后,只见她拍了两下手后又道:
「在下今天得见莫堂主,实在是荣幸备至,小女子可是准备了一点特别的表演,让今天的饭局能更加的别开生面呢。」

第三章 绝世名媛(6)
周盶仪说到这里,幕后走出了一个大约还在弱冠之龄的少年,众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因为那个少年乍看之下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定神一瞧才会发现,他虽然长得有几分神似中原人,但他蓝色的眼眸和一袭异于本地人的打扮,说明了他是个就连在京师中也有点罕见的「洋人」。
“Wayne, would you play a song for our customers?”
(威因,为我们的客人奏一曲,好吗?)
就在这时,周盶仪用众人无法理解的洋文对那个少年开了口。
“Of course, Bena.”
(没问题,盶仪姐。)
少年答道之后,便举起一只看在众人眼里觉得是「洞箫」的乐器,但奇特的是那管洞箫是闪闪发亮的精钢所制,上头该开孔的地方也做得比洞箫更精制,有着可以让手指去压按的簧片。而少年一开始演奏,更是让众人感到*,那音律迥异于中原,变化多端而饶富新意,教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而莫有悔则惊讶的注视着这个少年,他的眼里是一片深邃不见底的湛蓝,就如同入秋的湖面一般的悲伤。但是他的脸庞却又像是春暖时节的阳光那般的和煦。但是身为习武之人的直觉,却又让莫有悔在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锐气。果不其然,沿着他笔挺的洋服往下瞧,在他的腰间挂了一把剑。
「瞧,很有趣吧?许多没见过世面的中原人,都把这个乐器叫作『洋箫』,事实上洋人管他们叫作『长笛』,称它是箫,可贬损了它呢!长笛能够奏出的音律变化,可要胜过洞箫一筹呢!」周盶仪这么解释的同时,却意外的看到莫有悔有点听得心不在焉,于是又浅浅一笑道:
「我看莫堂主对那个少年所感到的兴趣似乎还要大过他手上的乐器呢,难道阁下是第一次看到洋人?」
「不,现在的京师里偶尔也看得到远渡重洋的传教士。我对他感到好奇的原因是因为他让我想起一个故人,即便他们两人看上去是南辕北辙。」
「既然不像,为什么会把两人想在一块儿呢?」
「没什么,只是一种直觉吧。我觉得如果这两个人见了面,会成为莫逆之交。」
「哈哈,莫堂主说话还真是有趣。我跟你介绍吧,这个少年叫作威因。您别看他人长得英俊,长笛又吹得这么好,就把他当成献唱卖艺的戏子啰。他可是身怀绝技的西洋剑客,我身边的保镳呢。」
周盶仪这么说道之后,话题却又兜回了音乐上头:
「您瞧瞧洋人的音律,多么的美,多么的特别。我为什么会选中他,就是因为西方人的音乐深深的吸引我。您知道吗?咱们中原的音乐,是宫、商、角、征、羽五个基本音律的组合。但洋乐的基本音律却又比咱们多了两个,因此洋乐在变化性和可能性上便凌驾了咱们中原。这个启示告诉我,我们要赢的是起跑点,否则再怎么穷追猛打,都还是输给人一截。」
周盶仪说到这里,眼中突然又闪现了机伶的光芒,她果然如传闻所言,是个高深莫测的人,从她自音律变化中所得到的启示便可见一般。
「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巧。周小姐可明白?这个少年会让我想起我的故旧,便是因为我所想起的那位,也是个精通音律之人。我听这少年奏乐,虽然飘逸优美,但我只想到若我那故人能和他比上一曲,绝对不会逊色。」
莫有悔说着,打开了那个他平常不会轻易打开的剑套,却是从里头拿出了一个更精美的小锦套。他将锦套递给了周盶仪,示意要她打开来看。这周盶仪可是识货之人,她取出了里头的洞箫,再惊讶的看着莫有悔。因为莫有悔全身上下穿着朴素,这根洞箫和那身装扮实在是太不搭调。

第三章 绝世名媛(7)
「真是让在下意外!想不到莫堂主会有此雅兴!这『天籁坊』做的洞箫,假值连城,根本连朝里的宫廷乐师也舍不得自己收藏一把呀!」
「周小姐果真识货。我和我那故旧,不知何日能再相逢。所以一直将这把洞箫带在身边,期待有朝一日能以箫相赠。但我和周小姐的见解不同便在这里。正因为这箫是乐师尝试过数百数千次的失败后精选精练而成,所以才显得价值连城。以我们习武之人的观点来比喻,洋乐与国乐就像两门不同的武功。但天下只有最强的武者,而没有最强的武术。所以透过精练所付诸的努力,亦能弥补先天的不足。」
莫有悔也说出了他的观点,周盶仪的见解虽然让他感到赞叹,他却不是个人云亦云的人。周盶仪虽然知道莫有悔和她见解不同,却也继续说道她的想法:
「我接手父亲的事业以来,感触很深。在中原之外其实有一个大到我们无法理解的世界,而且我有预感,过不了多久,那个世界就不会再只是用眼睛试探我们,而是会大剌剌的一脚踩进来。所以,我和那些洋人打交道的同时,也用心的理解他们,学习他们。你瞧我开办的中天洋塾,从一开始被那些食古不化的传统儒教先生看作离经叛道,到现在,它已经成了沿海最炽手可热的学堂,一帮富贵人家争相把他们的子弟送来学洋文和商学。我所铺陈的这一切,未来一定会开花结果,让我们可以反过来压倒那些企图占我们便宜的洋人,教他们明白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周盶仪说话的方式和思维让莫有悔感到些许的奇特,即便用得是他所听得懂的话语,感觉上那种表达方法却已经带着些洋腔洋调,而不再囿限于中原既有的规范当中。然而,除此之外,莫有悔听到这里,却也意外的感到了些许的不快。这周盶仪真的就像传闻当中般的沉鱼落雁、落落大方、机智伶俐,但那伶俐却也让人感到不安。比方说,她当着那个少年的面毫不避讳的说出了她对洋人的真正看法,却是欺负那个少年听不懂汉语一般。但她和那个少年的互动,却又带了那么多的温柔与包容,莫有悔从那个名叫威因的少年眼神中看出了一种「知遇之恩」,他将周盶仪当做一个赏识自己并且重用自己的主子。然而,再怎么感到无法认同,莫有悔的眼前却只有这个人能帮他。因此他便也借机将话锋转进了正题:
「周小姐的见解真是令在下感到佩服。正如阁下的远见所看到的一般,在下虽然没有留心洋人的动态,但是我所看到的是中原百姓所面临的灾祸。以当朝的焦烂及无能,实在不足以应付这么多的内忧外患。关外的满人也好,闯王的农民军也好,生灵涂炭,都让武林正道深深的感到痛心。权宜之计,便是要及早统合有志之士。」
「呵呵呵,莫堂主说话还真是拐了个大圈子。总之,阁下对摇摇欲坠的大明江山很没信心就是了。升阳堂一向在京师行走,今次却要来拜访咱们这些跑船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相信您是知道咱们中天商行和郑芝龙关系不错吧?不过,莫堂主您也真是够大胆了,出了午门连名字都不换掉,如果让皇上知道莫堂主和莫教头是同一个人,恐怕会招惹上不少是非吧?」
莫有悔闻言大惊,这周盶仪明明是南方人,也不沾宫廷和江湖恩怨,成天只管和海上的洋人和倭寇打交道,想不到今天求见的明明是莫有悔,周盶仪却还是有备而来,把他的底细和动机打听得一清二楚。可见这中天商行的情报能力和行动力真的是不容小觑。

第三章 绝世名媛(8)
「咱们出来走江湖的,本来就会有些危险。只是不知道在下这个请求,是不是会给周小姐添麻烦?」
「一点也不会,凭我们两边的关系,只要一封信就能处理妥当。只要阁下准备好,我就替您安排。」
周盶仪爽快的答应了莫有悔的请求,莫有悔听了喜形于色,对旁边做了个手势,他的跟班便端上了一个小匣子,他将匣子放在茶几上,打开来,里头是沉甸甸的金元宝。升阳堂虽然贵为武林正道,但是走江湖的规矩和礼数,却也还是教他们未能免俗的要沾染些铜臭味。
「周小姐做人爽快,在下便先代表升阳堂谢过了。我想,劳您费了这么大的心,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敬祝贵宝号生意兴隆。」
「唉哟,我说莫堂主,您这是干什么?不过是安排场饭局,凭阁下堂堂的升阳堂堂主之尊,小女子能帮您这个忙还是在下的荣幸呢。那些跟我打交道的,只有不是干正经事业的,或者三教九流的,才会准备这些东西来登门的呀。」
「请周小姐尽管收下。既然有求于人,礼数一定是不能少的,这是江湖的规矩。」
「莫堂主何必如此见外,今天承蒙您给足小女子颜面,亲自登门拜访,这点小忙就算是见面礼,让在下跟莫堂主做个朋友。今后大家若有走不顺的通路,都可以互相照应嘛。」
周盶仪口里虽这么说着,但是她的聪慧的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种不寻常的渴望。莫有悔当然知道,这个「朋友」不是那么单纯的以心相交,肝胆相照之类的,而显然是「交相利」。对朋友要讲义气的原则是不变的,但是,一旦这「义」是所谓的「通财之义」时,这种友情便是一种背负,莫有悔其实最怕的就是这个。
「哈哈哈,承蒙周小姐这般抬举在下。有悔不过是诸多江湖好汉所举荐的一介公仆而已,实在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今天我当然可以与周小姐做个肝胆相照的朋友,赴汤蹈火义不容辞的帮助阁下。但升阳堂属于天下的武林正道,而非有悔一个人所独有的。有悔今日只代表升阳堂来谈事情,却碍难代表升阳堂做决定,还请周小姐不要见怪。」
这周盶仪虽然能言善道,言语中带着一股教人难以拒绝的魅力,但莫有悔毕竟也不是省油的灯。言谈之间婉拒了双方的利益交换,又为了不伤及感情,而以个人友情的付出当作补偿及底限。但是这般的友情却又带了很大的模糊空间,因为「莫有悔」这三个字在当今的江湖有着千金难买的份量,但是也更难教人予取予求。
而周盶仪其实也绝非头脑简单之人,以她天生之机伶,及在江湖行走数年的历练,她当然知道莫有悔不可能轻易的应允这么一个要求。因此她也没有因为碰了软钉子而面露愠色或是不快,倒是浅浅一笑,转开了话题,继续的在言语中试探升阳堂的立场。
「这么问也许有点太过直接,不过观夫天下大势,既然连升阳堂都已经开始感到坐立难安的话,莫堂主方不方便透露阁下属意谁入主中原呢?」
「哈哈,周小姐未免太敢问了。这是个好问题,但是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刻做出解答。升阳堂只有一个立场,便是『有德者平天下』。如今升阳堂集结武林正道,并不志在匡扶大明正统,更不志在夺取天下江山。我们为苍生而战,至于贤君为谁,相信时候到了自然就会出现。」
「敢问莫堂主对李自成的大顺、张献忠的大西,看法如何?」

第三章 绝世名媛(9)
「农民军名义上为苍生百姓揭竿起义,但闯王面貌狰狞,劫富济贫只能一时激起盲从,并不能永远的安定民心。饥寒起盗心,并不难理解,但久盗成富,则立场互异,贫者又思取而代之,则天下永无宁日。」
「山海关外的满洲八旗军呢?依堂主之见,大清是否够格取而代之?」
「不可。」莫有悔乍听此言,没有犹豫很久,啜了一口茶便这么说道。
「莫堂主这么说,是否因为大清不是汉民正统?」
「不完全是。姑且不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关外满清自努尔哈赤崛起,才经历两代传承,我们什么也看不出来。至少就当下而言,旗军不是一股可以依托的势力。满清也许有能力『夺天下』,却没有能力『平天下』。尤其皇太极设反间计除去袁崇焕一事,虽然说明了此人谋略之深,用计之神,但就另一面来说,让一个城俯过深的人得到天下,也并不是苍生之福。」
周盶仪乍听此言,脸上浮现了一个难以理解的神情,像是若有所思。但她很快将那个表情藏了起来,莫有悔并不是没有警觉到,但他也装成漫不经心的听着悠扬的笛声。这个晚上,莫有悔感到自己经历了一场智谋上的交锋,两个人在表面上是相谈甚欢,但实际上他们代表着两个团体的利害,心中也各自有着南辕北辙的想法。而在他们相互试探却又极力守住自己真正想法的过程当中,他们只都明白了彼此的深不可测。这场智慧上的交锋,着实比交手还要来得累人。
入夜,一行人回到了客栈,莫有悔正稍事打理,准备赶回宫中,剩下的人则在房里歇息,然而,莫有悔像是捕捉到了些许的违和感,而突然将视线移到梁上。这一刻,梁上显然没有宵小光顾,但是莫有悔感受到的那股邪气却是自屋脊上透下来的。那种教人不安的感觉,就像不刮寒风的严冬,就算没有半点征兆,甚至还看得到艳阳高照,那寒意却会莫名其妙的沁入骨子里一般。想到这里,莫有悔伸手取过了青龙剑,背到了肩头上。不知为何,他感受到这股邪气是冲着他来的。他虽提高了戒备,打算以逸待劳,却万万没想到那股杀气在一瞬间转了向!
(糟糕了!!)
莫有悔想到的同时夺门而出,却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他随行的其中一名手下已经朝他这边飞来!莫有悔赶紧两三掌卸去劲道,让他能够稳住身形,但是当那名随从倒向莫有悔怀中时,已经七孔流血,在一瞬间就没了气息!说时迟,那时快,莫有悔只见一团黑影朝他冲过来,一掌便要取他印堂,莫有悔二话不说,偏头闪过,沉马进招,连进两三步,上接下拐,劲道一发便将来人掀翻,这是开门拳「挂塌」一式。讵料对方身手也不弱,顺势一翻,又稳住身形朝他厮杀而来。
「堂主小心!这人就是朱砂掌!」
就在这时,莫有悔听到了禹易成的警告,原来易成闪身要去关照方才中掌的那个伙伴,却发现他断了气,挨招到断气之间不过一弹指,而且一掌便教人七孔流血而亡,除了凸显出招人功力之深外,也显示了这是江湖上罕见的毒招!「朱砂掌危祸武林」的消息其实早在几个月前的京师便已悄悄的传开,莫有悔虽然也分了点心力在上头,却始终没查出半点相关消息。想不到莫有悔还没找到他,今次他竟自己找上了门来。
「朱砂掌!?」
莫有悔原本要和她以掌相合,进而以暗劲碎其臂骨,乍听此言,赶紧抖开掌变作钩手,左手采其前臂,右手本要一招「盖掌」碎其天灵上百会之穴,但朱砂掌一脚猛踢而起,并同时朝后一翻,头足顿时异位,不但挣开了莫有悔,还一腿阻断了盖掌的攻势。莫有悔猛退了一步,他看到朱砂掌摆出了一个凌厉的架势与他对峙,犹如灵猫扑鼠。刘靖纵使较她要高头大马,此刻的气势却完全没有办法彻底的压倒眼前这个人。
莫有悔有些投鼠忌器,眼前即是恶贯满盈的武林祸害,但是先前已有无数的人验证,若给这朱砂掌贯足劲力打上一掌,就算功底深厚能够保住当下不死,也没三个时辰好活。而莫有悔所擅长的开门拳又是短打拳,免不了要和她拳脚相接。就算能格挡下她一击两击,恐怕手脚和她的朱砂掌碰上了也会废掉。想到这里,莫有悔肩头一甩,卸下肩上背的锦套,虽然宝剑不出鞘,却借剑为臂,打算先和他拉开距离,待摸清对手的底细再乘势进攻。对手眼见掌势受制而不得尽展,两三个翻身便遁出窗外,莫有悔当然飞身而出,追了几步之遥,朱砂掌转身闯进窄巷里,莫有悔才追进去一步,竟然迎面一脚朝他劈落!朱砂掌就像不寻常的拔高了三尺一般,莫有悔心头一冷,挺剑架住,这时他才发现朱砂掌使了「壁虎功」,两腿劈开分别踏在窄巷两边的墙上,由于对方又拿到了制高权,莫有悔反而又陷入不利的局势当中。他虽然试着挥剑去绊朱砂掌的脚,但她缩回一腿又改用一手撑着,反而还用那腿扫来,身法之灵教人难以捉摸,因此莫有悔只好猛退两步,两脚一蹬便上了屋脊,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而在踏稳的瞬间便开始向彼此进招!
「奸贼,伏诛!」
莫有悔一剑刺去,虽未出鞘,却带破风之劲,未料朱砂掌又是一个腾空而起,翻身一踩剑脊,竟然巧妙的借他的捅劲将自己弹出去,又翻过了一个屋脊!莫有悔可看傻了眼,他感觉朱砂掌就如游魂鬼魅般的毫无重量,这两个屋脊间的距离,他就算请另一个高手倾全力将他一掌发出去,再加上自己的轻功修为,都未必能一跃而过。但是给这么借劲一翻,莫有悔明白自己是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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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生之犊(1)
话说此时此刻,探听好天下情势的兰京人,已然悄悄的出关,出没在山西太原府一带,五路人马分头行事,其实又让彼此的行进路线保持在可以互相照应的距离,因此每两队的领头每天会暗中碰一次面,交换彼此所得之情报。然而这对青龙而言却是一个头大的任务。因为今天要同他会面的人,是和他已经形同陌路的*,这种尴尬的场合对青龙来说,比起所谓的剑拔弩张还要令人更加的不知所措。但帮规严明,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赴约。青龙相信那一定是个无语的场合,于是便将要转达的大小事项都写好在一张纸上,然后带出门去。
到了预定会合的茶馆,青龙认出了*的身影,只见她一声不吭的闷着头喝茶,于是他连声招呼也没打,像个不存在阳世间的游魂般的绕过她的桌子,将纸条悄悄压在她的剑鞘下,然后便快步离去。走出店门的时刻,他还回头确认了一眼,直到看清楚*已经把纸条看完而且撕掉之后,青龙才放心的步出茶馆。想不到,他头才刚回过来,便发现街上多了两个盯梢的人,用着鬼鬼祟祟的眼神盯着他瞧,显然是方才在茶馆中的一举一动都给他们瞧见了。青龙稍稍打量了他们俩,觉得只不过是两个獐头鼠目的江湖无赖,也就不怎么以为意的继续走。他想,只要在适当地方迂回两下,施点轻功,应该便可顺利的摆脱他们。
但教青龙意外的是,这两个跟踪他的人在街上使了几个眼色之后,跟踪他的人便越来越多,原来满街上都是这票人的眼线,青龙虽然还不明白他们的来历,心中却有种麻烦的预感。于是,青龙下定决心转进一条僻静的胡同,打算把事情解决一下再离去。果不其然,他才刚转进那条小巷,两个人便凑上前来,一前一后的堵住他的去路。
「请问两位弟兄有何指教?」
「锦衣卫。和我们回去,再慢慢说。」横在青龙眼前的那人掏出了令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这下青龙可明白了,原来他们便是传说中的,当朝昏君身旁的一群飞鹰走狗,想必一定是因为自己行径鬼祟才让他们起疑,但是青龙却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如此的行径大胆,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便要捉拿无辜的人回去问罪。
「敢问两位官差要逮的是什么人?相信阁下一定是认错了。」
「你问的这什么废话?难道你不知道,咱们锦衣卫爱逮谁就逮谁,要杀谁便杀谁吗?」
青龙闻言可傻了眼。他早听闻这锦衣卫的声名狼籍,却不知道他们的蛮不讲理还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之上。就在同时,在他后头的那个人,已经一手紧紧扣住他的肩头,准备要缚他的双手。青龙心中感到一阵不快,便冷冷的发出最后的警告,说道:「放手。」
「好大狗胆!我看先揍你一顿再带走会方便些!」
「冥顽不灵的家伙!」青龙见到僵局没有办法打破,似乎唯有动手一途,二话不说便翻手缠开扣在他肩上的那条臂膀,接着踏进一步,朝那人的喉头下颚之处便是一记猛拳,这是刘家开门拳金刚八式当中的「降龙式」!
「呃!」那人闷叫了一声,飞出两丈砸在墙上,竟翻了白眼。缓缓自墙上滑下来的时刻,他的后脑杓在墙上带出了一条血痕,接着便抽蓄了两下,在地上瘫直身子,不再有动静。
(我打死人了!?)青龙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心下一惊!打他习武以来,虽然每回交手都有胜负有输赢,可是,至今为止青龙从不曾将人毙于拳下,除了他原本就有着善良的心地之外,也因为和他比划过的对手也多半有着相当的功底,而不至于命丧拳脚之下。然而,如今他这出其不意的一拳,却是这般轻易的便让一个传说中的大内高手没了气息,应该说是他太高估对方,才没有拳下留情。然而,青龙盯着那带着扭曲表情的尸身,心底却没有半分得意,而是涌上了一股强烈而莫名的恐惧。

第四章 初生之犊(2)
(我…打死人了?)青龙的心底依旧重复着这句话,头一回面对他所造成的死亡,他感到不知所措,青龙盯着自己颤抖的拳头,第一次感到这般的陌生,这双手挥过毫、奏过乐,翻过书,也练过拳,却不曾杀过人,青龙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双手何时变成了凶器,那并不是他锻练自己的初衷。即便他深知江湖险恶,却始终有自信可以避过杀戮而自保。可是,这一瞬间,横在他眼前的尸体,却给了他一个震憾的否定,彷佛在诉说着江湖上残酷的生存规则。
「喂!这家伙用的是霸子拳!」
「他妈的,果然是升阳堂的走狗!」
就在青龙发愣的时刻,随着一阵继之而起的骚动,原本在巷口观望的几个人也跟着蜂拥而上!
(该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青龙心底一慌,自腰间抄起面具戴上便跑,即便他并非不敌,他更知道此情此景之下,他该要做的事情,打从他承继青龙之名以来始终不变的一个铁则:一旦行迹败露,绝不留下活口。但此刻的青龙一点也不想贯彻这项职责,在他严苛的修练过程中,他几乎通过了每一项考验,却有一项是例外,那便是他始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对人下杀手,因为他始终有自信不杀人也能办好事情。
「给我追!别让那混账逃了!」
六名便装的缇骑追在青龙的后头,更糟糕的是他们一直陆续有人加入,青龙才明白了这群东厂的眼线平日便散布在大街上。
「少侠,东厂这群鹰犬凶残得很,请这边逃!」
就在同时,路边一个卖膏药的向青龙说道,青龙就如同见到救星般的,二话不说便跟着他跑,讵料冷不防间,那人飞快的转过身来,自怀中揣出了短刀便朝青龙捅过来!他闪避不及,给划中一刀,几乎是同时,青龙下意识的将手按到背上,随着寒光一闪,腾蛇剑出了鞘,但只听得「嚓」一声、「啊」一声,以及飞溅而出的一道殷红,青龙的剑下又添了一条亡魂。他虽然错愕了一下,但眼前的局势却不容他恍惚,因此后头的一阵喳呼又催促着他拔腿狂奔!
(你们为什么非要穷追不舍?就是苦苦相逼,才会丢了性命啊!)
青龙惊惶失措的企图要逃离这群纠缠不清的追兵,然而就当他终于找到了适当时机要飞身上屋檐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两腿开始发软!
(糟糕了…刚刚的短刀有淬过毒?)
青龙这么想到的同时,已经越发的力不从心,也被那群缇骑团团围住,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不但方才犯了「轻信于人」的大忌而误蹈罗网,他处处对敌手的性命着想的善良,也反过来要了他自己的命!原来江湖真的和他祖训一再告诫般的险恶,就算他不想取对手的性命,追着他跑的人可未必抱着相同的仁慈。尤其眼前的这群厂卫小人埋伏、欺诈、下毒这些阴狠的手段统统用上了,可见他们根本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要置青龙于死地。青龙终于明白了传说中的锦衣卫并不是真的都拥有惊人的身手和功底,但是为何连江湖好汉也惧怕他们三分,便是因为他们可以阴狠卑鄙到这般令人不敢置信。
有道是大意失荆州,青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淬练出的一身武艺,如今会葬送在这般的小人行径之上,面对凶险的江湖,他并不是因为自己学艺不精才会陷入绝境,只因为他完完全全的是一条初生之犊。但他为自己一念之仁所要付出的代价却很可能是性命,因为这一刻他已经连剑都拿不稳了。原来江湖这么残酷,如果他刚刚可以狠下心把这群人杀个血溅五步,今天死的就不会是他。但为时已晚,更重要的是,青龙依旧没有办法这么想。

第四章 初生之犊(3)
「这人既然是升阳堂的走狗,总指挥使铁定不会留他活命。」
「但我们仍是得把人带回去,说不定还可以先逼问出些什么。」
就当那几名缇骑议论纷纷的当口,街头巷尾间,突然闪出了五道身影,不待他们反应,便飞快的和他们动起手来!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几名壮汉身手利落,都教他们在还来不及惨叫之前,便先没了气息。那拳招的快与狠,青龙一点也不陌生。
(那是…开门拳?)
青龙在失去意识之前,认出了那五名来人使得便是他家传的刘家开门拳,他并不非常讶异,只因为先前来到他们庄里的张钊雄已经透露出刘靖在外头传拳的事情,因此眼前这群替他解危人想必是张钊雄的伙伴,也就是那群缇骑真正要找的人。青龙正是因为和他们用了相同的拳,才会让那群鹰犬认错而穷追猛打。
「看来这位少侠已经无碍了。」
「我想替他拿下面具,可是他虽然没了意识,却还会伸手阻我。」
「算罢,这位少侠也许不便以真面目示人,萍水相逢,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当中,青龙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破庙当中,眼前五名目光如炬的壮汉,正是方才使开门拳帮他解危的几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年纪稍长的老者,他看见青龙醒来,很有礼貌的招呼道:
「少侠无碍便好了。在下乃是升阳堂副堂主李九鼎。途中见到少侠为锦衣卫的鹰犬所困,是故出手相助。」
「感激不尽。」青龙一时间有点说不上话,更不便报出自己的名号及身份,因此只能简短的向他答谢。但李九鼎并不介意,只是继续说道:
「少侠方才中了锦衣卫惯用的奇毒『地麻黄』,这药淬在刀上,随着气血而走,直攻全身筋脉,可教人筋骨俱麻,继而动弹不得。它的药效可以持续三个时辰,但我们已经给少侠敷上了解药,因此少侠应该很快便能自己行动。」
青龙乍听此言很是惊讶,依他的祖训所言,以及他方才亲眼所见,江湖应该是充满尔虞我诈,自私而贪婪的一片泥淖。但眼前的升阳堂人明明和他非亲非故,何以又会对他出手相助,甚至是如此的呵护备至?但不待他细想,李九鼎又开口说道:
「少侠既然已能自己脱身,李某也就放心了。实不相瞒,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可能要先失陪,请少侠自己保重。」
「是呀,骐达可没钊雄那么好运,现在他一定在地牢里等得发慌,再被多拷问几天,再厚的底子也撑不过去,咱们得赶快将他弄出来才行。」里头的一名壮汉附和道。果不其然,他提到了张钊雄的名字,就如青龙所预料的,他们是同一伙的。但是心思机敏的青龙也从话中听出了端倪,便对他们问道:
「敢问诸位可是要去劫囚?」
「正是,少侠。我们的同伴被锦衣卫所*,如今正被押在对街衙门的地牢中,因此我们得去带人回来。」李九鼎这么答道,说完便领着那五名壮汉要走,青龙却又将他叫住,说道:
「请留步!今日承蒙诸位大侠出手相救,但在下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向诸位报上自己的名号和来历。然而,受人一饭当思报恩,乃是放诸四海皆准的做人道理,若诸位大侠不嫌弃,是否就让在下与诸位同去?」
青龙突然做岀这样的决定,不单是想要报恩,也因为他自己感同身受,眼前这群人要去救的,应该也是和自己碰上相同遭遇,被卑鄙手段所陷害的江湖好汉。感同身受之下,青龙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上这一把。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四章 初生之犊(4)
那五人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其中一人突然大笑道:
「爽快、爽快!少侠快人快语,我高某最是欣赏!有少侠同行,想必我们必定如虎添翼、势如破竹!」
众人达成协议之后,一个个便翻飞摸进了衙门里,但他们才刚落地,便与正在官府内巡逻的差役碰个正着!
「放…」那官差「放肆」还没骂完,五名壮汉正要有所行动,想不到青龙却又更快一步!只见他一个「狸猫上树」,两脚便将官差踢晕过去!那动若脱兔的身手教在场的几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然而,旋踵而至的,却是另一批带刀侍卫,青龙闯上前去,或拳或脚,一招便倒一个,但他却很注意自己的出手,为了不让这群人对他的身份多加猜想,他打定主意不使用自己最拿手的开门拳,而只以兰京里较为寻常的华拳、行劈、飞虎、连步来应敌,但是用来对付这群弱不禁风的官差却已经绰绰有余。
「想不到这个小兄弟竟然这般剽悍!」
方才那个姓高的大汉不禁赞叹道,他还以为青龙既为他们所救,身手理当在他们之下,但是眼前这以一挡百的凌厉,却显然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精湛。
「诸位请先走!大牢在哪儿,想必诸位比我更清楚,这儿由我挡着就好!」
「那便有劳少侠了!请多保重!」众人见到青龙身手如此利落,也就不多替他担心,而朝衙门的深处闯打进去,而青龙穿梭在刀光剑影当中,却无丝毫凶险,一出手便将对方的兵刃自腕上扭下,接着不是脚下一拐让对方摔个翻天,便是迎面一拳打得对手满地找牙,尤其他看那些升阳堂人已经走远,没了顾忌,陡然变招便以开门拳击敌,更是刚猛利落,招到人倒。与白天的失常表现有别,此刻的青龙又变得老神在在,只是他心中的疑惑仍是没有解开。在他的想法当中,就算有仇有怨,都未必要以兵刃来分个你死我活,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陌生敌手。难道就为了信念或是立场这般简单的理由,便有权利将对方置于死地?青龙依旧不愿这么做。
不知不觉间,不熟悉场所地势的青龙在这深宅大院中迷失了方向,他想脱离,却似乎闯得更深,越来越多迎面而来的追兵教他不得不抽剑迎敌,但交锋的声音却显然是将场面闹得越来越大,即便他技艺过人,没有经历过实战的弱点却教他不知不觉间,又由心底那股无助及惧怕继而生出了心慌。这一瞬间他突然又觉得荒唐可笑,这不正是因为他没头没脑的自告奋勇去插手别人的恩怨,结果才让自个儿陷入险境的吗?这岂不又是祖训对他们耳提面命的道理?
「方才那少侠呢?」
就在同时,升阳堂的那群人已经救出了自己的伙伴,但是回程的路上却不见青龙的身影,因而疑惑的问道。
「别替他担心吧!方才我们都见着了。恐怕咱们五个加起来也没他一个厉害,此刻想必他已经大大方方的从大门打出一条路,扬长而去了。我们也尽快脱身吧!」
想不到,众人达成了这么一个基于错误猜测的共识,而纷纷自骚乱中遁入夜色,却粗心大意的对衙门深处还没停歇的交锋声浑然无所觉。
(这下可惨啦!)青龙心下虽然感到惊慌,却还是奋力突围。就在同时,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自不远的地方引发了新的骚动,显然是有人在那边动手。于是他又奋力打倒了沿途上的人,朝着声响传来的地方前进。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便看到了横七竖八的人倒在围墙边,而且那道稍微有点高度的围墙上还很体贴的垂下了根绳子,显然是特地要留给他的。
(不愧是大哥教出来的江湖好汉,在这险恶的世间,还是有这般的清流存在!)
青龙越过围墙的时刻这么暗忖着,然而当他跳上屋檐的当口却又觉得不太对劲,因此又稍稍端详了倒在墙边的那群人。那几个昏过去的官差都是被一招所打倒,脸上带着极痛苦的表情,却又没有外伤。不似是拳劲所致,显然是被不带锋刃的长兵所击倒。青龙再回忆刚刚所听到的骚动当中,的确夹杂着棍的破风声。可是,方才那几个升阳堂弟兄,却没有一个是抄着棍子进来的。
(难不成…是慕华!?)
青龙想起了*的落脚之处离这儿正好不远,而且白天才与他照过面。虽然与他形同水火的她好像没有这般出手相助的理由,可是眼前的事实却又没有办法否认。能够把棍使得这般利落精湛的,在当下的方圆十里之内,好像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第五章 东瀛狂刀(1)
经历过初出茅芦的头一回出师不利之后,青龙带着他的人马悄悄进了太原城,这是他们旅程当中的第一座大城。一进城在客栈落脚之后,青龙便收到了朱雀的书信通知,要和她约在茶馆碰头,然而,到了大街上,青龙却不由得东张西望的慢下了脚步──这可是他第一回出关,路上的事物都让他感到新奇不已,那些他只在书本上读过的雕梁画栋,即使经过战火的摧残,甚至是染了血,对青龙来讲却依旧是他脑中印象的初次实证,而教他看得出了神。此刻,青龙走过一间店铺,不由得为之伫足。那店是专卖洞箫与胡琴的,林林总总的乐器挂满了一面墙。
「这位客倌,您要什么?」
「没有,看看而已。」
奏乐也是青龙诸多才华中的一绝,因此慧眼独具的他,当然也看得出这店里卖得都是些寻常货色,然而他久居在封闭的武庄之中,却是连这些寻常货色都没机会买到。重要的是,墙上的那排洞箫,勾起了他一段不太愉快却始终记忆深刻的一段回忆。
「庆云,你怎么了?」
刘靖走进庆云的书房,只见他正瞧着案头上一根断成两截的竹管饮泣,旁边还零零散散的放着篆刀,显然庆云原本正打算要自制一管洞箫,但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怎的,竟把竹管给弄断了。
「你想自己动手做洞箫,结果不小心弄坏了吗?」
「爹打断的。」庆云无语了一小阵后,才抽抽噎噎的说道:
「我在长空岭下的竹林找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才千中选一的找到这块料的。可爹知道了很生气,嫌我不务正业,没有好好练拳。我和他辩了两句,他一气就把我的箫给扭断了。」
「庆云,你怎么这么傻?你明知道爹最讨厌你跟他顶嘴,有话好好讲的话,说不定还有商量空间呀!」刘靖向来最了解这庆云,只要他一跟他们的爹辩驳,保证会惹得父亲暴跳如雷。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这庆云自幼便伶俐过人,连他的父亲都常常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所以当然会搞得自尊心强的父亲恼羞成怒。
「可是大哥,为什么在这小小的兰京里,只有练拳的有出息?我不懂,这武庄里的上上下下,成天只顾闷着头练武,却又不出门去打天下,就算一拳可以捶死一头61阅读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 兔死狗烹(4)
(昨晚我娘试着来救我,他们却在我眼前杀了我娘,他们才是土匪…)
“But how can I trust you? You should know that this society is filled with liars..”
(可是我要如何相信你?你应该知道这江湖上也充斥着骗徒…)此时的威因不由得起了疑心,毕竟他先前经历过不少的江湖风雨,眼前的当事人们又都各执一辞,教他也感到不知所措。
“Trust me! You are also one of whom are manipulated! If you believe them without doubting, they will also kill you after you are useless for them…”
(相信我!你也是被他们操控蒙蔽的其中一人!如果你毫无保留的相信他们,你终于也会有一天因为失去利用价值而被杀掉!)刘佩这么劝道的同时,威因显然受到了些动摇。他依旧不愿去怀疑周盶仪,可是威因毕竟也不是个蠢材,越来越多的迹象,还有疑惑,都毫不留情的指向他所不愿意相信的那个答案。此刻的他越来越不知所措,但威因突然想赌上一赌,因为他先前碰过一种不会错的直觉,因此他便无厘头的问起了刘佩另一个问题:
“I wonder that if you know a young man whose name is pronounced as…Ching-Long.”
(我想知道,妳认不认识一个青年,我记得他的名字的发音好像叫作…青龙?)
“Of course! He is my cousin! Do you also know him?”
(当然,他是我的堂哥!你也认识他吗?)
“Not yet…but at least I know that he is not a bad guy.”
(还不能算认识,但起码我知道青龙不是坏人。)
威因这么说着的同时,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便做出了决定,咬了咬牙说道:
“Well. I decide to help you. Get back now!”
(好罢,我帮妳。站开一些。)
刘佩闻言心中如释重负,便退到牢房的一角。只见威因先摸了摸牢上的大锁,再朝着他的那柄大剑上端详了一会儿,又伸出手在剑锋上量了量。其实他在找寻剑上最锋锐之处。人剑相伴已久,威因其实曾经意外的发现,离他剑尖约莫三吋到七吋之处,不管斩过什么东西,始终是削铁如泥,不曾钝掉需要重新磨过。
取好位置距离后,威因深吸一口气,举剑过头,然后猛跨出一个箭步,一剑砸在那个大锁上,硬生生的就把锁炼劈成三截!
“Come with me!”(跟我来!)
刘佩前脚才踏出牢房,威因带她走了几步,却好像看到了什么,而赶快示意刘佩再躲起来,自己则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与迎面而来的那个人攀谈。原来是约瑟又折了回来。
“Joseph! Why are you here? I supposed you h*e came back to the company…”
(约瑟!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以为你回商行去了呢。)
“Well. I forgot to tell you something, so I came back now…”
(嗯,我想起有些事忘了跟你讲,所以又折回来了。)
“Really? Hey, I also h*e many questions about this case. Do you know that they order me to guard a girl? They insisted that this helpless girl is a gangster, but..”
(真的吗?嘿,我对这次的任务实在有好多好多的疑问,你知道吗?他们派我去看守一个小女孩,而且他们很坚持这个女孩是个盗匪,可是…)
其实威因说到这里早已发现了约瑟神色有异,但他却故意不动声色,还假装一边攀谈一边沿着牢房内踱步,而将背对向了约瑟。
“Die!!”(死吧!!)
果真,约瑟露出了凶光,掏出短剑的那一瞬间,大喊一声便一剑朝威因刺过去,刘佩正想飞身出来救他,说时迟,那时快,威因已经回身一剑劈飞了约瑟的一条臂膀!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章 兔死狗烹(5)
“Ouch!! My arm..”(啊呀…我的手…)
约瑟痛得满地打滚,威因却旋即将剑架上了他的颈子。
“Don’t play fool of me, that girl has told me every thing, I just need you to prove what she h*e said.”
(别把我当蠢蛋耍,那女孩已经跟我说了一切。现在我只需要你证实她所言非虚。)
“I don’t know what you’re talking about…I was only ordered to do so…”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奉命行事…)
“Tell me now!! Or your head will roll for cheating me!”
(说!不然你的脑袋会为了欺骗我而满地打滚!)
见到平日温文儒雅的威因登时变得杀气暴现,约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本身便不是个武人,此时此刻当然只想到要保住性命,登时便决定将一切和盘托出。
“Well, please don’t kill me…I tell you everything I know…Boss has sold you to Li, Tzu-cheng, because she has decided to join the Ching Empire, so you are no longer useful for her…”
(好,好,我说。求你别杀我…小姐已经把你卖给李自成了,因为她决定投奔大清帝国,你对她而言不再有利用价值…)
威因听得脸上一阵铁青,他最信任,甚至可说是深爱的盶仪姐,真面目竟是如此不堪!受骗的屈辱让他气得抖到连剑都快要拿不稳,约瑟更是害怕。他很怕威因一失控就会一剑朝他的颈子抹下去。但威因并没有这么做,只见他沉默了半晌后,便把剑抽开,恨恨的说道:
“Beat it, I don’t want to see you anymore.”(给我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约瑟扶着断臂跌跌撞撞的离去后,威因便带着刘佩往牢门外的方向逃去。
"Hurry up! This way!"(快点,这边!)
威因一手拿着剑,一手拉着刘佩,准备杀出大牢,方才约瑟的那一声惨叫早已惊动了牢房,而威因又放他遁去,想必他也早就知会了大顺军的人马前来收拾残局。虽然威因早有突围的心理准备,但他心里最挂记的还是身边这个柔弱的小女孩。威因既然承诺了要送她回到父亲身边,便要分神在她的安危之上。但在险境之中,要护住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又是谈何容易的一件事。果不其然,在这一瞬间,带着大刀的狱卒们已经杀进地牢,一数之下一共是八个。
「反了!这洋鬼子!」
"God damn it! Get back! find a safe place to hide yourself!"
(该死,后退!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
威因才这么说道的同时,却见到一个人影已经从他背后飞过他的肩头!
「剎呀!!」
随着那一声还带了点稚气的嘶吼,刘佩已经神准的一个飞脚踢倒了一个带剑的卫侍,同时便在电光石火间夺过了他的剑,加入这场恶斗之中。
"Just focus on your opponent! I can take care of myself!"
(把心思放在你的对手上就好!我会顾好自己!)
威因诧异的看着刘佩,方才那个柔弱的少女摇身一变,竟然变得这般精悍无匹!刘佩虽为刘家一脉,但她熟悉程家燕青拳却更胜过刘家开门拳。燕青拳独门步法「金丝套环步」闪转挪腾,变幻莫测,再配上以轻灵为本的剑,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的「三才剑」主宰「天」、「地」、「人」,事实上即是在讲一个习武之人所必须固守的上盘、中盘及下盘。虽然面对眼前这些人高马大的恶汉,还称不上是占尽便宜,但是以她的年纪而言,那般惊人的胆识已教人赞叹不已。威因感到他和这个女孩之间彷佛早已存在一种无法言喻的默契,她虽无法和眼前悬殊的战力周旋,却能剑剑到位,将自己守得固若金汤,她非常明白自己眼前的首要之务不是击溃敌手,而是让威因没有后顾之忧。在两人通力合作之下,没两下便杀进了大院。然而,希望就在眼前两丈之遥的那个大门之上,却被翻飞而来的一道黑影这么硬生生的截断了!刘佩和威因虽然是方才才结识的,两个人对眼前这个人影却完全不陌生,只因为他俩的命运都在这个人的算计之中,而她正是打算来将两人一网打尽的。对威因而言,这个蒙面人差点从背后取了他的性命,而对刘佩而言,正是这个人逆转了本来属于她的胜利,并且将她绑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只是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个歹毒的女人便是令全江湖的好汉闻之色变的朱砂掌。
"It's her who kidnapped me!"
(就是她绑走我的!!)
"Calm down! I feel that she is not that easy to deal with!"
(冷静下来!我感觉得出来,这个人没有这么好对付…)
威因虽然这么劝着刘佩,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哪听得进这些?仇人相见,份外眼红,要不是这个黑衣人,她不会被绑,她娘不会被杀,而她爹也不会被胁迫…想到这儿,她厉叫了一声,便抢上一步要了结眼前这人!然而,朱砂掌岂是如此简单便能对付的角色?只见她身形一偏,翻手一抖,刘佩的剑便跑到了她的手上,她虽然立刻将剑锋抵到了刘佩颈子上,却好像在犹豫什么般的,没有立刻一剑抹下去。就在同时,威因已经冲杀过来,举剑猛挥,逼得朱砂掌连退了三、四步,但朱砂掌只是在躲他的剑锋,事实上他俩间的距离已经越拉越近。至此,她抛开了刘佩的剑,运劲掌中,已经要一掌打落!
「小心她的手!!」
就在同时,随着青光一闪,两人被这道雷殛硬生生的分开,来人一个翻飞,稳稳的落在那道青光的旁边。他正是升阳堂主莫有悔,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的青龙剑终于出了锦套,虽然还没卸去剑鞘,那慑人的锋芒却已教人侧目。
「妳就是虎臣叔叔的爱女小佩,是吧?妳一定不认得我,因为我离开兰京的那天,妳才刚满月,还抱在剑英婶婶的手中。」
莫有悔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从他的话里,刘佩当然猜得出,他便是那个人人都忌讳提到的传说,兰京里十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刘靖。她惊讶的看着这个未曾谋面的堂哥,良久都说不出话来,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却又让人觉得那般的温暖、可靠…
「快走吧。回到妳爹的身边告诉他,等我收拾这个人后,会在建极殿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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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侠之大者(1)
「我们又见面了,朱砂掌。」
莫有悔开口寒暄道,但朱砂掌并未回话。
「关于妳的一切,我们并非一无所知,即便妳行踪飘忽,以妳的所做所为,我们仍是不难推敲阁下的企图。妳始终假扮着一个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的狂人,诛杀武林黑白两道,但是在妳掌下的亡魂,却又那么凑巧的有好几个可以关乎大明帝国的未来,换言之,妳真正的目的在于颠覆汉民江山,所以我猜妳的主子应该在山海关外。」莫有悔这么说着,朱砂掌依旧没有答话,于是莫有悔便又笑道:
「其实我对妳的真面目并非心中无谱,要不是妳也在担心被我拆穿,又何必在我面前装成哑巴呢?不过,我升阳堂既为匡扶汉民而生,今日就绝不能纵妳归去。我莫有悔向来不喜欢造杀孽,亦不仗神兵之利而欺手无寸铁之人,但今日不送妳归西,便无一夕安寝,怪妳自己多行不义,别怪我剑下无情!」莫有悔说着一把抽起了森寒慑人的青龙剑。朱砂掌见他要较量兵器,心中暗叫不妙,因为她最得意的便是那双触人即毙的毒手,若然无法近身,便难以施展开来。但她仍镇定如常,环顾四周之后,她见到不远处有一群宫廷侍卫的尸身,被杀得遍地狼藉,因此朱砂掌二话不说便朝那儿飞奔而去!
「嘿!休想跑!」莫有悔大喝一声,提剑追上,但朱砂掌并不是想逃,而是那遍地狼藉当中,有太多她可以利用的东西!只听得「锵」一声,朱砂掌踢飞一刀,直取莫有悔,莫有悔举剑一劈便将那刀打落,但这只是个前着,下一瞬间,朱砂掌已经手抄双刀来战!这双刀一撩一劈,迅如风雷,莫有悔只能回剑护身,但青龙剑毕竟是剑中之皇,只见他发个缠劲,不但卷飞了朱砂掌,还将她两刀尽断。只见她撤招退后,却又踢起一柄花枪抄在手中来战!原来这就是她打的如意算盘,即便寻常兵器不敌青龙剑神锋,她却能随手掷拾,断了一把再换一把,而且刀、剑、棍、枪齐出,交替而用,莫有悔不禁对她娴熟的技艺大感惊叹!更重要的是,当莫有悔踩进那片狼藉之际,才发现脚下步步为尸身所阻,那却不是偶然,因为他瞥了一眼,这朱砂掌的脚下也不断有动作,她腿力惊人,竟能凭单脚移动尸身布阵!这招「死人阵法」教莫有悔看得瞠目结舌,但下一瞬间莫有悔却又看到了更惊人的光景!他原本一剑直取对手,朱砂掌却猛然自地上踢起一具尸身「以尸为盾」!莫有悔一剑失手,再抽剑时朱砂掌已经没了踪影!他蓦地一惊,却眼观四路而不敢大意,因为莫有悔明白,朱砂掌隐匿了自己的杀气而佯作遍地死尸当中的一具。莫有悔缓慢的,细心的以目光搜索,终于发现了尸身当中,有那么一具不搭调的穿著黑衣黑帽。他佯装不知情地,悄悄逼近到背对那人一丈之遥的距离,深吸一口气后,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后空翻同时,将青龙剑狠狠插进了他的背脊,再自胸口穿出,贯入地中有一尺之深!然而,当那人既不惊叫也不作反应之际,莫有悔才发现自己着了道!
「畜牲!是假的?」
就在莫有悔这般喊道的同时,离他约有三丈之遥的背后,一个穿着禁卫军服的尸身突然翻了起来,三两步就上了屋檐,消失在莫有悔的视线当中。好一招「金蝉脱壳」,这朱砂掌无声无息的遁入尸堆里,却还能连衣装都换掉,而以饵食计诱莫有悔上钩,莫有悔只能大叹此人厉害!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一章 侠之大者(2)
「可是,她既有这般绝艺在身,何以一再避战,而不将我除之而后快?」莫有悔依旧没有想通这点。但他也没有时间细细思索,只因为下一个邀约已经等待着他,因此他只能背起青龙剑,转过头朝紫禁城里奔去。
话说,威因带着刘佩杀出大牢,虽然在莫有悔出手相助之下,避过了最险恶的一关,但却也很快的碰上了下一个麻烦。
“Jump!”(快跳开!)
威因的眼角瞥见那道寒光的同时,一手搂紧了刘佩的腰际便将她扑到一旁,随着一声骇人而刺耳的声响,那亮晃晃的九节鞭已经朝刚刚他们所在的地方狠狠抽下!虽然一鞭落空,铺在地上的石板却给硬生生砸出一个大洞,这一鞭的威力可见一斑。两人站稳之后,刘佩看清了截击他们的两人,正是她的杀母仇人,闯王身边的两个猛将,穷兵和黩武。
「这洋鬼子,竟擅自放出大王的人犯!」穷兵看到威因带着刘佩杀出大牢,登时咒骂了一声说道。
“This girl has told me the truth! You want to use her to threaten her father to join you! This is a shameless kidnap!”
(这女孩已经告诉我事实,你们想利用她来威胁她父亲加入你们,这是桩卑鄙的狭持!)
威因虽然没有办法听懂穷兵、黩武两人的话,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因此也用着对方无法理解的语句叫骂回去。
「别小看人了,这洋鬼子!你别以为你是周小姐身边的红人,就可以如此不把大王放在眼里!大王可是花了百两黄金,才把你从周小姐那边买过来哩!」
“I believe your father is also looking for you now, just try to find him! I will defend you to escape from this battle.”
(我相信妳的父亲也在找你,快回到他身边,我会掩护妳离开这里。)
“You can’t fight with them! Come with me and find my father! He is the only one who can deal with Chong-Bing and Do-Wu.”
(你不能跟他们打!跟我一起去找我爹,只有他对付得了穷兵和黩武。)
“This is the only chance that you can escape! Just run!”
(这是你唯一的脱身机会!快跑!)
威因喊了一声,便拔剑冲上前去,准备和两人拼命。刘佩原本不愿他一个人涉险,但是看他已经先有了动作,只好依照威因所说的行事,先转身跑去。
「嘿!哪里跑?」黩武骂道的同时,正要像上回那般甩出九节鞭阻止刘佩,想不到穷兵竟然制止了他,而笑着说道:
「你穷紧张个什么劲?这洋鬼子又不可能强到哪里去。相信我们把他劈成八块后再去把那小丫头抓回来都还不迟。」
「你说的倒是,咱们就来玩玩这个舶来品,看他有多耐用。」
两人达成共识后,威因也举剑摆出了架势,但穷兵见着了却是相当不屑的骂道:
「洋鬼子不亮出洋枪洋炮,竟想用刀剑跟我们对决?你以为你的洋剑敌得过我们中原武术吗?既然你这小子自个儿不要命,我就如愿把你剁碎!」
穷兵说着猛上一步,抽出铁鐗便往威因身上劈去!穷兵人高马大,使起双鐗却是轻灵如剑,相形之下,威因手中的那柄洋式的双手大剑对他来说反而沉重了许多。因此,威因被打得连退好几步。然而,他却防守得宜,未露败相。威因尚未转守为攻的主因,是因为他还有一半的心思放在一旁蠢蠢欲动的黩武身上,那条亮晃晃的九节鞭随时可能朝他飞来。终于,威因在闪开了穷兵的一招猛击后,向一旁跳开,果不其然,黩武的九节鞭「飕」的便朝他打去,威因举剑一挡,九节鞭便缠到了剑锋之上,兵器既已制住,穷兵本来以为胜券在握,便一步上前要打碎威因的脑袋,讵料威因竟放手弃剑!让黩武摔了个踉跄!

第十一章 侠之大者(3)
「小子,你明明就不谙拳腿还敢贸然弃剑,这是你自己找死!」穷兵才骂到这儿,威因突然一个后翻,两柄短剑便飞射而出,穷兵眉头一冷,举鐗便挡,威因却随着这波攻势冲了上来,随着「铮」的一声,寒光一闪,一条铁鐗便和握着它的一个拳头一起被甩上了半空中。
「啊呀──!!」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暴吼,穷兵给截去了一腕。若要论武艺,威因未必比他胜过一筹,但是他的轻敌之心却已完全的被这个冷静心细的少年掌握,直到这个奇袭成功之后,两人才轻楚看见了威因的杀招──他的腰间藏了两把倭寇所使用的「小太刀」。
「穷兵,闪开!」黩武明白威因身藏暗器,近身短打会吃上大亏,便舞鞭朝威因攻去,威因明白不能与他硬碰,收起小太刀,两个翻身捡回了他的双手大剑,又两个翻身用他的大剑把刚才丢出的两把短剑朝黩武打出去!他用剑的精妙与敏捷,让两人大为惊叹,但是说实在的,威因仍是处于下风,虽然他已斩下穷兵一腕,但两将人高马大,长打短攻合作无间,威因只要中上一招,决斗便会划上句点。
「你这个笨蛋,难道不知道暗器对我没用吗?」
黩武舞鞭在半空形成一道帐幂,两三下便把短剑给挡了回去。想不到,威因看到眼前这个景况灵机一动,便冲上前再用剑把短剑捞回来。
「黩武,他是我的!老子一定要报仇!」穷兵大吼着朝威因攻来,虽然只剩一边铁锏,舞起来仍是虎虎生风,威因避过了两击后,突然又朝穷兵扔出短剑!但他这回扔短剑的准头却很差,穷兵身形稍微一偏便闪过去了,于是那两柄短剑改变了路径朝黩武飞过去。
「笨蛋、你射哪里?老子在你面前!」穷兵才臭骂一声,黩武便已舞鞭将短剑挡了回来,但这一刻黩武才猛然发现自己中了诡计,因为那两柄短剑不偏不倚的反弹到了穷兵的右臂上头,这才是威因心底真正的用意!这下子,穷兵剩下的一把铁锏也落到了地上。
「啊呀──!!」「嚓!」
随着第二声惨叫,威因顺势踩上穷兵的臂膀,翻过了他的头顶,顺势一剑便劈开了他的天灵,一剑毙命。
「穷兵!?妈的、你这个畜牲、靠花招打赢算什么英雄?」
黩武怒喝一声,九节鞭舞得更急,威因这时才发现大事不妙,他心里原本忖道两人合攻,截长补短,应该会比一人要难以对付,讵料他两人合作无间,可说只各出一半心力迎敌而已,因此,少掉了这一半依赖的黩武,必须使出全力迎战,却反而变得难缠至极。就如同有人说,瞎子的耳朵会变得特别敏锐,这点马上从黩武的猛攻上得到了印证。威因原本往墙角窜去,想要且战且走,再伺机摆脱纠缠,想不到他才踏了两步马上被先一步过来的九节鞭给逼下墙来!
「怎的便要开溜?刚刚不是很行吗?有种堂堂正正的打赢老子再走大门!」
威因明白避无可避,便想要赌它一赌,如果牺牲手中剑换一个契机的话,他还有两把短剑和两把小太刀,四个机会总是可能会中他个一下!因此,他挺剑便挡,九节鞭又缠上了他的大剑!于是威因又重施故技,把大剑放掉而伸手去腰间拔短剑。但是这一着却赌了个空,而且还偏偏在这命悬一发的时刻。
「妈的!臭小子又想丢飞刀了是吧?重施故技,岂会让你得逞?」
只见黩武将九节鞭的柄用力一转,想不到,那鞭尾竟岔开成了两条!威因还来不及反应,那两条岔开的鞭尾立刻朝他飞射而出,在他的左臂和右腹上各开了道口子!威因大叫一声,如遭雷殛般的跌坐在地,黩武抽回了铁鞭,准备要下杀手!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一章 侠之大者(4)
「狗娘养的!给老子去投胎吧!」
黩武正要一鞭抽下去之际,突然一道白光闪来,吓得他收招别过头去!待他定神一瞧,差点将他射个正着的,是那天他明明才打落在地上的雷凤剑。原来此刻,刘佩已寻到虎臣,带着人来解危了。雷拳帮人在此刻依旧循着他们原本的计划,进京要寻刘靖与青龙剑。雷拳帮和大顺军的最终目的地都在京师,只是沿途之中,虎臣一直寄望能与江湖恩怨互不相犯,但大顺军却因为觊觎雷拳帮的力量而一再挑衅,直到朱雀殒命之际,虎臣终于忍无可忍,即便取剑讨贼之事在他眼中急于星火,他仍是决定要亲手为爱妻报仇。
「闯王的狗奴才,要投胎的是你,今天要你还我妻子命来。」
虎臣冷冷的站到了威因和黩武的中间,他的语调虽然冷静,沸腾的杀气却教人胆寒。他「铮」的一声抽起了朱雀生前所用的雷凤剑,一旁的青龙眼见黩武用的九节鞭算是长兵,虎臣用雷凤剑不利,正想将腾蛇剑抛给他,虎臣却先下了命令:
「青龙,叛徒刘靖正在紫禁城建极殿中等待,你即刻带腾蛇去取青龙剑,不得有误。」
「是。」
青龙应了一声,便转头奔去,而刘佩则将威因扶到了一旁,此刻刘虎臣与黩武已经对峙了一会儿,黩武受制于虎臣气势威猛,不敢贸然进攻,而虎臣剑指黩武,杀气逼人,不知不觉间已踏了几步,将黩武逼到墙边。终于,黩武被迫出招,鞭一甩出,虎臣伺机而动,回腕一挑,鞭子竟短了四节!雷凤剑虽非旷世神兵,但蛇打七吋,九节鞭能挥舞自如,端赖上头环环相扣的关节,关节之处自是弱点,只是黩武从未见过如此眼捷手快的剑手,可以在九节鞭甩动的时刻,还一剑挑中那不到一吋宽的关节!
「混蛋!」黩武心下一慌,进步一甩,鞭子再度飞出,但虎臣绕身一转,顺势一招「迎风挥扇」,鞭子又短了五节,这下子剩下柄了。黩武看了看手中不剩一节的鞭,再看看刘虎臣,惊慌的神色已经写了满脸。想不到,虎臣收剑回鞘,摆出了架势。
「你干什么?」
眼看虎臣收剑,黩武脸上却半点欣喜的表情都没有,因为他明白刘虎臣得「拳神」之誉,最厉害的不是剑,而是拳。
「你们这群鼠辈先以卑鄙手段掳人,又杀我妻于不备,不配死在剑下。」
「妈的!不要小看我!」
黩武这一声「妈的」已经没有半分气迫,但却还没失去狡诈之心,他先踢起一把砂,想乱虎臣耳目,再伺机进拳,想不到虎臣腾空两个飞脚,「喀嚓」两声便踢碎了黩武两个肩膀,那一下正是青龙先前用来奇袭朴军星得手的「狸猫上树」。当虎臣落地之际,先一招「倒发五雷」击中黩武的胸腹,让人高马大的他弯下腰来,下一手「乌龙盘打」才从他脑门贯下,这一拍,黩武整个脑袋给拍进了身子里去,双眼爆出,七孔血溅一丈之遥,死状甚惨。
「闯王在哪里?」
虎臣冷冷的问了一句,在一旁观战的大顺农民兵见到威猛如黩武却不出三招便惨死,早已心胆俱碎,转头便跑。此时虎臣终于按捺不住,大喝一声:
「没人要说是吧?给我──杀!!」
只见他一声令下,原本都还按兵不动的雷拳帮众,一下子便动若脱兔般的往四方散去,霎时间刀光纵横,剑影翻飞,伴随着逃窜、惨嚎,街头巷尾没两下便成了修罗战场,被雷拳帮人追杀的大顺军先前还风风光光的进驻京师,那不可一世的威风却在这一刻瓦解殆尽,一群乌合之众三两下便给打得溃不成军。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1)
此时,青龙正背着腾蛇剑往建极殿奔去,这一刻终于来临了,他们旅程的终点。为了这「取剑讨贼」四个字,一路上他们已经付出太多代价,却没有人曾经质疑过这个坚持。对李家的人而言,这四个字所象征的意义是复仇,他们要一个公道。而对刘虎臣而言,这四个字所象征的意义是责任。身为拳神的他必需追回他们镇帮的信物,并且为过去曾经被伤害过的人主持一个连他都感到迷惘的正义。这些青龙当然都看得懂,可是取剑讨贼对他本身而言代表了什么?青龙这一刻才发现他根本没有想过,他只是想再见大哥一面,可是见到了又如何?他能够改变什么?他能够做什么?每跨出一步,他的心情便沉重几分,但眼前急于星火的状况却不容许他为自己那一连串的质疑和迷惑找到解答。他取出了青龙家的面具戴上。青龙的心底其实明白,虎臣这个决定留了个底。面对兰京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只派青龙一将,无异寻死,但虎臣故意让其他宗家的人不在场,那么这一战的结果便无人知晓。也就是,也许一切还有动之以情的空间,但那却是「也许」。青龙深谙刘靖个性,要他交剑避走山林,可不是那么简单。
「有悔,大顺军已杀进城中,你看这下要怎么办来着?」
在建极殿中说话的正是崇祯皇帝,此时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犹疑,毫无一国之君的气魄。莫有悔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凝望着前方。崇祯以为他是在生气霸子拳卫先前被锦衣卫构陷削权的事,便心虚的接着说道:
「寡人之前听信谗言,开罪于你,但愿你能不计前嫌,保我大明一条命脉,朕即刻将禁卫军兵权交付给你,寡人已叫奴仆收拾细软,你率宫中卫士三千,助我断后,待皇室安然南迁,再封你…」
「我看不必,皇上。」莫有悔冷冷的说道,崇祯皇帝闻言大惊!
「不必!?你抗命的话,朕…」
「皇上,你大势已去,现在的你不能拿我怎样。反倒是我,你的命只在我一剑当中。」
「你…要叛变!?你拿了闯王的钱,要交出朕的首级?」崇祯皇帝闻言倒抽一口冷气,跌坐在地,即便手脚都在发抖,他还是死命的向后爬。
「皇上多疑了。闯王乘民怨以得天下,实际上却勾结盗贼流寇,杀无辜百姓以中饱私囊,为武林所不屑。但皇上…大明江山若非焦烂至此,则天下不会为闯王所夺。当今武林一致共识皆以为,大明大顺不配得江山,吾等宜另立贤君。」
「逆贼…!!原来你一开始便密谋造反、逆贼!」
「那皇上又岂非天下之逆贼?得天下者,若不能以天下为己任,见苍生无寇暴死,杀忠义肝胆之士,要如何担当天子之名?」
「你…!!」
崇祯皇帝说到这儿住了口,因为在刘靖拔剑的一瞬间,他已吓得脸色发白,但刘靖快剑一闪,只从布廉上斩了一段下来,那段布廉缓缓的飘到了他的面前。
「请皇上自求多福,追兵在前,煤山在后。如果皇上不想死在我剑下,这一点尊严,是微臣最后施舍给皇上的仁慈。」刘靖的意思是要皇帝自我了了断。
崇祯皇帝跌跌撞撞的从后门走出去了。但刘靖却好像明白他会等到什么似的,依旧沉稳的坐在建极殿中。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青龙闯了进来。
「兰京逆徒刘靖,出手重创*家宗族长李井田,盗取青龙剑,私授开门拳。在下兰京刘家青龙三十三代,前来取剑讨贼!」
青龙高声念完这段话之后,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过了好一阵子,刘靖才缓缓的从皇帝的宝座上站起来,却说起了一段言不及义的开场白: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2)
「这一天还是来了。你可知,我为何以『莫有悔』为名?在我离开兰京的那一刻,父亲只给了我一句话:『莫问前尘有悔,但求今生无愧』。当人必须要勇敢走下去的时刻,昨日便是前尘。但是,无愧是难。冷血盗贼,可杀人越货而曰无愧。仁人志士,却必须见天下承平而后曰无愧。我已经听说了,虎臣叔叔动员四大宗家,分作五路人马进京取剑。但这最后关头,又只派你一个人来,我大致明白他的用心。可惜的是,青龙剑不能给。你必须自己来抢。不论是青龙剑或是开门拳,都必须为天下而战,这便是我的信念。因此你授命取剑,我则为信念而守剑,我们之间必须一战。不过,在动手之前,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青龙有些狐疑的问道。
「在我们分出胜负前,面具不要拿下来。」
「为什么?」青龙虽这么问着,事实上,他也不明白要怎么面对他大哥。
「因为亲情会成为胜败的包袱,你,也许是青麟,也许是强雄,但我不想知道你是谁,那只会让我们彼此都感到悲哀。」
直到此刻,刘靖还是没猜到青龙的身份,但青龙还是对他这句矛盾的话辩了一句,说道:
「你若明知我俩为至亲还要与我一搏生死,那我想我战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无情。」
「能化私情为大爱,才是侠之大者,不是吗?」
言简易赅的一句话,让青龙明白此战已避无可避,遂拉开双腿,缓缓抡起拳头,摆出了架势。刘靖此时离他约有三丈之遥,比起刘虎臣出招必杀的那股霸气,刘靖的身形让人感到不怒而威。就在这一瞬间,刘靖突然猛闯两步,使的不是刘家的绝活开门拳,却是李家的心意拳!心意拳中最基本的「五行连环」,乃是五个单招,象征金、木、水、火、土的五种拳法,一招克一招,劈拳克崩拳、崩拳克横拳、攒拳克炮拳、横拳克攒拳、炮拳能克劈拳,这道理虽然兰京人都懂,但是招意能克,功力却难克,五招接下,青龙已中了两拳,而格挡的双臂也如遭雷殛。他只觉得,刘靖这套五行拳打起来比*还要凶猛漂亮!
五行打完,刘靖倏地抖拳变掌,两臂看似松活,抡起来却是迅如风雷!这显然是曹家抹面拳,抹面长打,无法以开门拳或心意拳克之,青龙便使起程家燕青拳,身随步走,以避其锋,但刘靖放长诱短,深谙燕青拳步法难练,非程家人难以精通,是故改攻下盘,一脚拐过,正是开门拳「锁步」!青龙见锁步既出,两人誓必以开门拳相搏,便沉马进肘,猛地转身化解颓势,两手盘出,是开门拳小架子的「大蟒缠身」!此招走「磨盘步」,以腰催力,转过一面,是故力道奇猛!刘靖被撑开一步,心中不禁暗暗赞赏,却也乘势进招,一招大架子的「双撑」,也是借腰发力,只转半面,却一掌把青龙打飞到一丈之外,可见两人功力之差距!青龙只觉得气断在胸口巨阙之处,无法运劲,但刘靖又攻来,他只好挺掌作势,刘靖见状猛退,口里大骂:
「怎的这般没出息!才过两招便想出暗器伤人?」
他明白青龙那个动作是要射袖箭。然而,刘靖既躲,却未看到袖箭飞出,他才登时恍然大悟,又赞叹道:「好个聪明的小子!是假的?」
话说完,青龙已经稍稍回气,答道:
「君子对决,不带暗器,但你趁人之危要连攻,亦略失君子之风,是故才以暗器欺之,愿者上钩!」
然而,青龙话才说完,一口鲜血便不自觉的涌出,沿着面具下缘滴落。他的心中惊愕不已,虽然他从小就明白他这个大哥是全庄第一的奇材,但是直到他弃文从武、身负武艺功底,再重新和他大哥相见的这一刻,他才明白他大哥得到的赞誉还远远在他的想象之上。交手不到一刻钟,青龙已经开始感到不济。刘靖自然是他一路打来所经历过最强悍的一个敌手。只是,自青龙习艺以来,他的虎臣叔叔在他的心底一直是天下第一的,但眼前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如今的刘靖比起刘虎臣还要更加的技高一筹!而且,从他们短暂的交手当中,青龙已经很明白的感受出了,刘靖并不打算手下留情!如果这样的劣势持续下去,他的下场便只有死路一条。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3)
(我怎么觉得这小子不像青麟或强雄,倒是聪明得像…不、那是不可能的。)
刘靖听了青龙的说话,心中暗忖一事,却旋及将思绪拉回了战场当中。
(我撑不了多久了…这下得速战速决!)
青龙心里也想着他所担忧的事,双撑一招,后劲惊人,一招打在「巨阙」穴上,发自「气海」的劲道便会短暂的被阻断。对过两招之后,青龙明白,跟刘靖拼功力,迟早要败,此刻惟有靠奇袭得胜──青龙一脉单传的绝招「六开八打」是由六个诀八个招组成的,那是他最后的筹码。但眼前一个不利之处,在于刘靖也懂这些招法。但除了赌他一赌,并没有其他法子。眼前要赌的是,六开八打的变化才真正是「活」的,可以变幻莫测,可以连接连发。想到这里,青龙猛踏一步,刘靖一拳杀来,青龙却用两手将他的拳扒下!
「猛虎硬爬山?我心底才在夸你聪明,却夸错了!」
刘靖这么说,乃因这招「猛虎硬爬山」是两拳一肘的技术结构,威力最猛,却也是六开八打中最重功力及速度的一招!刘靖以招还招,正要和青龙拼拳,拳出空,青龙已接了另一招「立地通天炮」往他下颚猛打!通常给承继青龙之名的人打了这招「立地通天炮」的人,下场多半是整个脑袋飞到丈外,刘靖猛地一闪,还是给擦中一下,身形稍乱,青龙见机不可失,一招「阎王三点手」便追上去,却给扣住以同招反击回来!青龙中招,闭气猛退,赶紧动手驳骨。刘靖没有追击,却是开口指点道:
「这阎王三点手比得是耳聪目明,心中无法清净澄澈者,出招反噬其身。」
青龙再以奔雷之势上前,出手叫手,「迎门三不顾」落了空,再上,「迎风朝仰手」紧扣刘靖,变招到「霸王硬折桨」时终将刘靖掀飞,撞上柱头,但再闯上一步,「左右硬开门」没使成,刘靖反而帮他使了最后一招「爬山量天地」,青龙又被打飞到丈外。
「八打已尽,如何?」刘靖冷笑了一声,对着起身的青龙问道。
「六开未出,胜负未分!」青龙语毕,闯步再战,一阵拳看似乱打,其中却有六个异变,「一打顶肘左右翻,二打抱肘顺步赶,提胯合练单阳打,顺步绕身变是缠。」,「顶」、「抱」、「掸」、「提」、「胯」、「缠」六个招意,藏在没有章法的攻势中,打得乱中有序,青龙虽然打中了几拳,但还是没占到刘靖上风。两人终于各自退开,虽然招尽,但青龙未败,因为他尚未倒地。两个人的想法是一样的,于是,再各退了一步,他们各自搁着兵器的地方。
「这个亮出来,就不是胜负之争,而是以命相搏了。你不后悔?」
「我们战到此地,都没有退路,不是吗?」
「好!」刘靖吐劲一踩,青龙剑出鞘,腾空而起,只见眼前一道青光夺目,确如龙困浅滩而一飞冲天之势!刘靖一把抄过了剑,在空中转过两圈后,作势抱到腰间。青龙剑名约「剑」,其实论其形制乃是称作「双手带」的大刀,柄长可双手持握,刃形如苗而单面开锋。形制厚重而手法更受制限,无剑之轻灵,其威猛却更胜刀一筹,在招意上则可略为借用枪法。
事实上,开门拳兼练兵器,以枪术为主,并有开门战刀一套,其余才以提柳刀、纯阳剑为辅。青龙剑融合刘家拳的主流兵器,舍刀剑而取枪之威猛,刚霸无伦。
此时,青龙亦缓缓抽出「腾蛇」,严阵以待。刘靖初见腾蛇,却不讶异,只道: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4)
「那是青龙的『子剑』吧?虎臣叔叔做的?」
「此剑名约『腾蛇』,青龙剑中有玄机,非此剑不能得胜。」
青龙答道时,刘靖也点了点头,这个秘密似乎只在他们两人之间,就连青龙,一路上也只以大刀之术应战,而未见其用上「玄机」。
两人对刀极其诡异,双臂不举,只以刀刃硬缠硬斗,交锋之声不锐利刺耳,却沉闷如钟。其实双手带的真正用法,便是将柄靠在丹田,以腹发力。刀性既为霸道,便不比技法,而较功力,然而这么一比似乎又是青龙吃了亏──表面上是这样的,但此时,刘靖才发现,青龙技不若人,脑中却极其冷静!
(他刚刚早知道比六开八打还是拼不过我,所以几个机会全攻我丹田,是早料到要比大刀!?)刘靖觉得下腹一阵无力,渐渐的感到不济起来,若采攻势,大刀可刺、可撩、可抹,守势以缠法为本,却全靠丹田催力。然而,青龙既破其守势,所攻之处却又都集中在刘靖的腕部,刘靖却不留情,抓了一个机会,「嚓」的一刀划去,差点就抹过青龙的颈子,逼得他踉跄的连退两步。
「你攻我手腕,想必是只想取剑而不愿取我命吧?你资质奇佳,但这想法只会要了你的命,我可不会对你留手。自古侠不弃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青龙听了心中一阵难过,虽然他早知刘靖性情如此,却还是忍不住的大声质疑道:
「为什么你要执着至此?兰京一切对你已是前尘,青龙剑对我们兰京却还是宗庙之器!你武功高强,即便神兵不在手,也是无往不利,为何你要为难大家!为何你这么不领情!难道和自己人拼出了你死我活,你才感到高兴吗?」
「你可明白我真正的心意?兰京之强堪能救世,却锁国自闭,先不论天下兴亡,京里的人,终其一生没有到过中原的有多少人?兰京以武立国,因为武艺不强而被埋没的,又有多少人?」
乍闻刘靖此言,青龙为之语塞,过去的他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此时,刘靖又接着说道:
「先祖以兰京被前朝出卖为由,不与天下打交道,但先祖可曾明白,前朝只顾征战四方,好大喜功,良禽未择良木而栖,又怎么能说天下之大找不到一棵树能筑好巢?父亲将青龙剑交给我,如同擅取宗庙之器,是对先祖不敬,但兰京应该回归天下,才是他心底真正的心愿!如今没有人敢出来质疑先祖训示,所以父亲才会选上已经带罪在身的我!青龙,这一仗不论谁胜谁负,你都要记住我的话。我俩间无冤无仇,但信念有别,便值得赌上性命。若是你败,则天要青龙剑为苍生而战。若是我败,青龙剑可重回兰京宗庙,但也希望你能把我的遗志带回兰京!」
多么大的矛盾。眼前的话,青龙没有一句不认同,过去的他一直这么想着,可是他俩对相同的一个看法,却选择了不同的解决方式。比起刘靖的义无反顾,青龙不可能劝他委曲求全。到头来,一切还是没有交集,不是吗?半晌之后,青龙做出了决定,握住了腾蛇的柄,劲力一发,同时绕身一甩,腾蛇的柄竟然拉了开来,增加到三倍之长!再加上原本的剑刃,此刻它现出了真面目──腾蛇既非刀亦非剑,而是「枪」!刘虎臣所说过的「剑中玄机」便是指这个,其实不只是青龙剑,兰京四剑的其余三剑,也都存在它的「第二种形态」,而分别代表了技法独立的刀、剑、棍、枪四种兵器。刘靖见状,也将青龙剑甩成了枪,枪法才是开门拳所有的精华会聚之处,去繁化简之后,回归真正的「武」──单纯而且绝对,不带花法,而较功力。两人又再度陷入沉默,枪为百兵之王,刀剑难破,而且枪法简单,只有基本的三招「拦」、「拿」、「扎」,「扎」是攻,「拦」、「拿」是守,一是内拨,一是外拨。练枪要求「去如箭、回如线」,扎枪时「拥锉」,攻中带守,抽枪时「带环」,守中带攻。即便如此,这种简单却也是一种残忍,因为胜负与生死都只在一瞬间便会分出。先扎枪者若被拦下,则败象立呈,旋遭反击!然而先攻者绝非必败,若对手火侯未及,则要拦下来枪犹如空手擒飞箭之难。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5)
「乓!」这时,一声清脆的碎瓦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方才他们全心全意将心思放在对方身上,两个人都没发现建极殿起火了。直到有块扁额砸下来打破了蟠龙花瓶,两人才发现彼此已经置身火海之中,周围一片金光。但两人却不焦急,因为门口距他们仅三丈之遥,两个空翻便可安然脱身。唯一要担心的是大梁迟早会给烧垮下来,但以建极殿之大,他们至少还有一炷香时间,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两人既然亮出了枪,胜负根本在须臾之间便会分出。
这一瞬间,在心静止的时刻,一切突然都变慢了,两个人的意念已经完全超过他们的身体,在这种状态下,两个人的手都慢过他们的心,而两个人间的胜负也在动手之前就已知晓。刘靖一招得先手,大枪先出,若飞箭之势,但青龙顺势大缠,劲发单田而走全身,「腾蛇」枪如其名,如灵蛇上树,硬生生的一挑,青龙枪竟腾空而起!招既出则势不可挡,腾蛇先拦而后扎,「嚓」的一声将刘靖贯胸而过!接着匡当一声,青龙枪落在地上,这个电光石火的瞬间对两人来说却好像有一个时辰那么长!青龙得手了,只因为,他的意念还要胜过刘靖。刘靖从小平步青云,小用心则得大成就,但是要比绝对的执着与专一,他却输给了这个一路跌跌撞撞而大器晚成的末弟。这一枪里,道尽了青龙所有的信念、痛苦与执着。最高境界的「武」当中,其实所写的便是人生阅历所反应出的「意境」。是故拳中有真意,有爱、有恨、有傲岸、有孤独、有刚直、有悲凄。高手不须深交,只要过招,便可心意相通,便能成为知己…只是,当胜负在一场不该发生的争斗之中分出来的时刻,一切都没有意义。
「哥──!!」
青龙抽回了枪,也彷佛从胜负的结果当中又清醒过来。此刻他的心中并没懊悔,却是悲哀,因为一切并不是他能选择。刘靖倒地后嘴里涌出两口鲜血,他的脸上也没有懊悔,反倒还挂了一抹微笑。他那义无反顾的性格,似乎看起世间一切事物都是如此豁达。
「你喊我哥,所以…你是青麟?」
青麟指的是刘庆云的二哥,当年在兰京里,也是个天生神力的猛将。
「精彩,今天你一战胜我,无愧青龙之誉,我们刘家后继有人…不要觉得难过,从我踏上这条路起,今天便已注定。你…要好好记住我的话,我的遗愿,会和青龙剑一起回到兰京,却也会继续守护着我们刘家,不过,我还有一心愿未了,要你帮我一事…」
刘靖说着,微微指着青龙剑的剑套,要青龙帮他拿过来。青龙照办之后,刘靖用着发抖的手从剑套中又抽出了一个漂亮的锦套,交给了青龙,他打开来看,竟是一只作工精美的洞箫。
「你把这个…交给我们的小弟庆云。这么精美的洞箫,城里才有,但也才配得上他。我来京里…才发现这个天下多么大,好几次都觉得…好想带他来走一趟,庆云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他来城里…一定会有好的发展。小弟自幼才华洋溢,却受制于祖训而不得出京。逼他练拳…是埋没了他。如果你能记住我的话,对帮规作些改变,我想小弟就算不考秀才举人…也能当个好乐师。」
(庆云,大哥买给你,好吗?)
青龙的思绪彷佛又回到了那段温暖的记忆当中,他万万也没想到,分别的这十年来,刘靖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承诺。听了这番话之后,青龙两眼发直的看着这管他从小便梦寐以求的洞箫,手却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这一瞬间,他彷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知他又疼他的大哥,连临终的那一刻,挂念的还是自己,他还以为自己真能将一切抛在脑后而战,直到他真的做到的时刻,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起。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6)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早知道就听叔叔的话、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突然之间,青龙语无伦次的抱头痛哭起来,刘靖有些吃惊,不知他是受了什么打击,但是当青龙拿下面具的时刻,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大哥…太迟了…」
好不容易,青龙才哽咽的挤出了这几个字。刘靖见到是他,也一反刚刚的沉稳,而显得大惊失色!
「庆云!?青龙是你?你怎么会是青龙?」
刘靖早就从方才庆云反应之机智,拳法之酣畅,而深感奇怪,因为从前刘家不曾有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天才。他万万想不到庆云会走上这么一途,他想起庆云自幼好文厌武,甚至故意装成天资鲁钝,以躲避父亲的期待,这一切看在刘靖眼里,都明白这个末弟不好战,也该有更好的发展。但是如今他当上了青龙,只说明了一件事:他不得不当上青龙。那么,原本该坐在这个位子的人,去哪里了呢?
「青麟呢?青麟发生什么事了?」
「二哥…和爹…在大哥离开后没两年,有一回…跟鞑靼打了一仗,当时刘李两家还闹得凶,京里元气大伤…虎臣叔叔刚作大当家,一战下来好不容易打退鞑子,但二哥和爹…都战死了…没两年,娘伤心过度也走了…」
刘靖离家十载,未曾听闻家中消息,今日兄弟相见,不但互搏一场,还带来了噩耗,这个冲击让刘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垂下两行泪来:
「弟,你补我一剑,我对不起爹娘,还有青麟…」
「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你已是我在世间唯一的至亲,我想你好好的活下去,你却逼我和你一决生死!你『无愧』了吗?你自己看看这样的天下,值得你去对得起对不起什么的吗?命都没有了,你拿什么来实践理想?简直是笨!简直是不值!」庆云说着又是一阵大哭,刘靖不再跟他辩,因为他突然觉得羞愧。自他离家以来,心系天下,但这刘靖自小便以孝悌而得全庄赞扬。想不到,他求无愧于天地的过程中,竟不知家里变故,也没能给他爹娘拜过一回,比起庆云一枪,这件憾事更让他痛彻心肺。
庆云往刘靖身边颓然一坐,兄弟间无语了一阵,只见他两眼无神的抚弄着洞箫,刘靖原本还不以为意,临终之前,有个至亲陪伴在身边,即便之前多么的颠沛流离,至少走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悲哀。然而,刘靖只能望着大梁的双眼,却也看到了危险,火舌已经窜上去了。
「小弟,你快走,这儿已经快烧塌了,你还在干什么…」
「大哥对庆云的疼爱,至今庆云还铭感在心。大哥既以箫赠我,却还没听我奏过一回,岂不太过可惜!我取回青龙剑,使命既成,心愿遂了。我今天就以家乡『送英灵』一曲回赠,也送我俩一程。」
此刻的庆云,泪痕未干,脸上却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微笑,刘靖看在眼里感到无比的诧异与惊骇,尤其当他听到这句「送我俩一程」时,才猛然发现庆云早就在心底盘算要同归于尽,生死相随。但他气息渐弱,只能以最后的力气拼命劝庆云回头:
「小弟…你疯了不成?算我求你…赶快走…」
就在同时,雷拳帮众一路与大顺军遭遇,从城外打到城内。五路人马当中虽然只有青龙一人前往建极殿与刘靖对决,其余的人却也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在取剑成功之后,护送青龙剑成功的突破敌阵,这才是虎臣带了这么多人前来的用意。毕竟决斗取剑可以单枪匹马,送剑突围却须以寡击众,若双方人数差距悬殊,既便是高手也难如入无人之境的安然遁去。唯一不在虎臣最初料想当中的一点,便是他们的敌手换了人,因为大顺军比他们预料得还要更早便攻破京师。加以双方一路上冲突不断,此刻虽然各有目的,却还是将彼此视为寇雠而交战。经过一番恶斗,虎臣打下了西华门边的武英殿作为临时据点,以让众人可以稍事休养疗伤,并且等待青龙完成任务回来。直到这个空档,刘佩才有心思拥着刘虎臣痛哭,虎臣只能带着悲伤的神情安抚她,而就在此时,众人又被战场上新的异变所吸引。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7)
「大当家,您听!那箫声…」
此时,在刀剑的交锋声当中,的确有着一阵悠扬的箫声传来,不光是那音色之清教人心醉神迷,由这箫声传音之远,几乎可以从建极殿传到午门,可以明白奏乐者内劲雄浑,但这也必须配上一只绝世好箫,才能尽展音律中之凄美,正所谓「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指的大概就是这回事吧。
「那调儿…是咱们兰京的绝命箫『送英灵』?怎么可能?」
雷拳帮众听到此箫音,一阵哗然。就在同时,玄武发现了冲天火光,便叫道:
「大当家!建极殿烧起来了!」
此言一出,虎臣心中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反平日的冷静,喊道:
「糟了…云儿!!*、玄武,你俩跟我来!其他的人守住咱的阵地,别让狗闯王的人马有机可趁!」
一行人闯进建极殿当中,已是火舌四窜,但他们还是依稀看出了当中的两个人影,一个坐着,一个躺着,都没有半分动静。虎臣腾空一个翻身便跃到建极殿中央,*和玄武也都跟了进来,殿里着火,虽然还勉强算是有路可走,但温度奇高,常人在里头恐怕要不了一柱香就要昏死过去。
「大当家,刚才咱们是翻过火海进来的,但现在又要背剑又要背人,该要怎么出去?」*有点担心的问了刘虎臣,但这时她才不过说了两句话,便给浓烟呛着了,虎臣用手示意要她闭气,自己则伏到地面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之后,擎起了青龙枪,沉马运劲,连续几个「拦」、「拿」的动作,凌空画圆,这劲道之猛,竟然刮起一阵带圆的狂风,朝门外直奔而去,这风卷开了火舌和浓烟,硬生生扳开了一条道路。*和玄武从未见过这般精悍凌厉的枪法,虽然看得目瞪口呆,眼前的局势却不容他们赞叹,虎臣已经下了命令:
「*,你带走青龙和腾蛇,双剑奇重,回程时需要玄武护着妳!你们先走,我来带云儿!」
「大当家,您要以大局为重,不如我跟你换。」玄武担心虎臣殿后有危险,稍作迟疑,虎臣却已开口骂道:
「照办,不得有误!你俩再不跑,这条『风道』会再封起来的!」
「是。」
*和玄武答应之后便朝外头冲,其实,虎臣故意让两人进来,是要他们亲眼见证「刘靖已伏诛」。这一刻,他凝视了刘靖一眼,心中道:
(靖儿,你且自求多福…)
没多久,*和玄武看到刘虎臣追了上来,肩上扛着青龙,其实要算他脚程的话,虎臣来的是慢了一点,但也没人去追究他到底做了什么,也没人注意到他明明左肩扛着人,右肩却也沾了血。青龙昏死过去,但他手中却仍紧紧握着那支洞箫。他能留住的,似乎只剩大哥最后的这一点疼爱。待虎臣一行人回到了武英殿,此时大顺军已兵分两路,一路擒杀走避不及的皇宫贵族,一路则奉命追剿雷拳帮人。但雷拳帮骁勇善战,负隅顽抗,农民军的精英部队还没抵达,几乎没有办法越雷池半步。
「大当家,我们的弟兄们已经准备好要上路,可是青龙醒不过来,要怎么办?」玄武忧心的问道,他们等一下要整队突围,自顾不暇,要带个没有战斗能力的人在身上,又是谈何容易。玄武这么问道,刘虎臣也低头不语,威因倒是看出了他们在忧心何事,便站到青龙面前说道:
“I can take him crossing the enemies. Ching-Long has ever rescued me from danger, I am willing to defend him with my life.”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8)
(我可以带他穿过敌阵。青龙曾救我于危难,我拼了命也会护住他。)
「佩儿,他说什么?」虎臣问道。
「他说,堂哥曾救他一命,他愿以性命守护堂哥杀出敌阵。」
「好是好,可是我们不可能叫这少年扛着青龙跑。如果有一匹马的话,就妥当多了。」玄武说着又陷入沉思,在同时外头守门的人突然大叫道:
「糟了!…是倭寇!风雷紫电的余孽,从西华门进来了!」
「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
众人闻言皆抄起了自己的刀剑棍枪,冲出武英殿外,准备大干一番,对方见状,也纷纷把手按到刀柄上,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让所有东瀛武士安静了下来。
「よせ!!無駄な戦いを起こすな!」
(住手!不要发起无谓的争端!)
大声喝斥的那个人散发着傲岸的武士威严,不是别人,正是上回与玄武对决的东瀛狂斩团之首,风雷紫电。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他以流利的汉语开了口:
「阁下想必就是兰京拳神刘虎臣吧?我乃东瀛狂斩团之首,风雷紫电。但我今次不是为了与你一战,而是因为挂念我朋友的安危而来。」
「你的朋友?」玄武才要问道,东瀛狂斩团找朋友怎么会找到雷拳帮里来,风雷紫电却给了他们第二个惊讶,只见他又以流利的洋文开了口:
“My friend! The Ming Empire is going to be destroyed by Li Tzu-Cheng; it’s quite dangerous for you to stay here, how about come with me?”
(我的朋友!明皇室已经要灭于李自成之手了!你留在这儿实在危险,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I am really grateful for your kindness. However, I h*e to defend my friend to escape from this battle field…. ”
(我真的感激你的好意,可是,我必须守护我的朋友脱离这战场…)
直到威因站出来回应了他,众人才恍然大悟,但也用着惊奇的神情看着这个少年,这风雷紫电高居东瀛狂斩团之首,地位和威望就和兰京拳神相当,却会以「朋友」这样的眼光去礼遇一个只有弱冠之龄的少年。这个威因,显然一定也有着不简单的地方。
“Your friend? Whom do you mean?”
(你朋友?你说的是谁?)
“I meant Ching-Long. I think I was betrayed by my employer, an assassinator was sent to kill me, if Ching-Long hasn’t s*ed me, I would be a dead man now.”
(我指的是青龙。我想我被我的雇主出卖了,因为有个杀手来取我的命,要不是青龙出手相助,我早就没命了。)
“Really? Do you mean that Chou screwed you?”
(真的假的?你说那个姓周的搞了你?)
“I am not certain about that yet, but you shouldn’t use such a rude word to describe a woman.”
(我还不能完全确定,可是你实在不该用这样粗俗的字眼去形容一个女人。)
“Oh, my friend, I really don’t want to offend you, but I’ve seen much more women than you. In my opinion, Chou is nothing but a BITCH, only an innocent boy like you would be cheated by her.”
(噢,我的朋友,我真的不想冒犯你,但我看过的女人比你多得太多了。在我眼里,那个姓周的根本就是个婊子,只有你这么天真的小男孩会上她的当。)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9)
“May we stop the topic in such a situation? Anyway, thank you for coming for me, but I h*e to stay here. You had better le*e here as soon as possible.”
(我们可以不要在这种局势下聊这种话题吗?不论如何,感谢你专程为我赶来,但我必须留下。你们最好先走一步。)
“My friend! I can’t le*e you in such a dangerous place. Since I don’t like Li Tzu-Cheng either, I think we can fight together.”
(朋友,我不能把你丢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而且,我也不怎么喜欢李自成,我们或许可以并肩作战。)
“No! No! It’s my own problem! You shouldn’t be involved in this battle.”
(不、不!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们不该卷进这场战争!)
“Never mind. If I don’t do so, Li will also ask me to join him. I don’t want to be manipulated by that guy.”
(别介意,就算我没这么做,李自成也会要求我加入他们。我可不想被那家伙操控。)
一行人听着两人的对白听得一头雾水,只有刘虎臣例外,因为刘佩在一旁翻译给他听。此时,风雷紫电转过头来说:
「如何?刘兄,我知道雷拳帮向来不与外人合作,但眼前我们都陷入相同险境,至少我们要杀出去的目的是一致的。就算当成我们各打各的,也先别自相残杀,如何?」
「既然风雷紫电兄都能对先前的冲突不计前嫌,刘某对阁下的好意,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临危之际,能够少个敌人,多个朋友,也是美事一桩。」刘虎臣说着,也给他作了个揖。
「哈哈哈!爽快、爽快!能与传说中的一代宗师攀上这个交情,在下实在是面上有光!待咱们一同杀出血路,再择日豪饮一番!」
就这么,双方的联合战线因为威因的牵线而成立了。没过半个时辰,众人打点好伤口,并稍事休息后,决定从北方的玄武门突围。风雷紫电拨出了一匹快马给威因用,因为他要带着不省人事的青龙突围。威因还向他要了满满一袋的小太刀,准备要当成飞刀来掷。虽然兰京人也有多出的钢镖,但威因早已习惯抛掷短剑,他怕换了用不上手的钢镖会失了准头,因此还是选用了形状和他短剑最接近的小太刀来用。而另一匹快马由刘家武艺排行第三的刘康钺骑坐,以护着刘佩。他负责带领着威因突围。而*,玄武各拿着自家的宝剑,列队在前,青龙剑由虎臣持握,雷拳帮众的三百勇士如今还剩二百八十九人,而东瀛狂斩团有将士八百余人,加起来约是一支千人之师。乍看之下还像是声势浩壮,但是,一到金銮殿前,遇到了大顺军的人墙之际,气势即刻被比下去了一截。
此时,站在金銮殿前的那个人自然便是闯王李自成。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华丽的黄袍,却无法遮盖他那猥琐的相貌,这一刻,他有如财狼般的散发着逼人的杀气,而对着雷拳帮及东瀛狂斩团的人冷冷笑道:
「好戏要开始了,刘虎臣。你三番两次拒绝我的好意,我给足你颜面,几乎要向你下跪,你却跟我作对,杀我身边穷兵黩武,你自恃武功盖世,但怎连猛虎不敌群狼的道理都想不通?」
「废话!我俩本井水不犯河水,你明知兰京人誓死不仕,却以龌龊手段掳我女儿作为要挟,又杀我妻,就算今天不摘你人头,将来你作一天狗皇帝,老子也让你一天睡不安稳!」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10)
「哈哈哈!很有自信嘛。但那要看你活得活不过今天。」李自成又是狂笑一阵,却随即换上不悦的神情,看向风雷紫电:
「真是意外。风雷紫电老兄,我刚刚还是敬你将来会是我大顺军的亲密战友,才放你的部队进城带人,你怎的会和雷拳帮搞在一起。」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可别攀龙附凤,想利用我东瀛狂斩团为你打天下,我只能叫你撒泡尿照照镜子。」风雷紫电语带不屑的说道。
「好个狗胆的东瀛鬼子,老子今天起已经皇袍加身,你却这样对我说话,你叫我撒尿照镜,我现在就让你们全部吓得屁滚尿流,看看撒尿的是谁!」
李自成说毕的同时,额角冒出了青筋,右手也高高举起,揭开了血战的序幕。
「放箭!!」
「给-我-杀─!!」
虽然看到了漫天箭雨,刘虎臣可没输了气势,一声令下,全军便拔腿狂奔,向前冲刺!
「李五李六、送我上去!」
*大喝一声,李五李六撑直双臂,*三步并作两步踩上他们的双臂,再一个翻身,便上了两丈之高!
「呀──!!」
只见她在空中接起她的两截*剑,化剑为棍,一招漂亮的「猛虎拦路」竟扫下了半片箭雨!破风之声虽然离地二丈之遥,却清晰可辨,有如狂风大作。玄武也冲到两匹要突围的快马身边,玄武剑一抽开,变成双刀,一路「夜战八方十三刀」将马匹的周遭守得密不透风!箭雨虽然零星的落在数组当中,也射倒了几人,但是其势之猛,锐不可挡,千人之师已经冲到了和大顺军短兵相接的距离!刘虎臣手中的青龙剑出鞘,却没有将它化为大枪,因为短兵突围,正是「双手带」的大刀所长,或劈、或撩、或刺、或抹,一刀一命,刘虎臣只觉得越战越勇,沉甸甸的大刀抱在手中却如无物。他并不是现在才注意到──早在刚刚*的那一个先着,他便感到有异。以*当前的功力,以及*棍的极限,那一棍竟可以扫下半片箭雨,实在教人匪夷所思!但眼前之势急于星火,能得天助,绝对不会有人去质疑奇迹如何发生,直到刘虎臣杀出部队前锋六丈,他才注意到一件惊人的事,此时青龙剑刃不沾半滴血,刀光透蓝,晶莹如玉。
(这是…异相!?先祖曾传述,四剑齐战,玄铁化玉,手持如无物,其势如天助…这么说,兰京四剑已经齐聚在战场上了?可是、朱雀剑早已在数百年前就辗转落入西方教廷之中,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回到中原,而且就恰好我们附近?)
另一方面,刘康钺领着威因突围,两人搭配无间,这刘康钺从小练武不太正经,生性顽皮,却有鬼才,他打造出了一种连射式的袖箭,别人的袖箭只能射一发,就要把箭筒拿出来补箭,他的袖箭却可以连射十发,而且抽换箭筒不出六秒,是故在兰京里得到了「神箭康钺」的美誉,若不比威力及射程,其凌厉堪与洋枪比美!更重要的是这神箭康钺出箭奇准,专射咽喉,一箭一人,根本没人能靠近马匹一丈。但骑射的死角便在马背,因此才需要威因殿后加以护卫。威因剑性奇高,凡是有刃的短兵都用得上手,因此风雷紫电很早便教过他东瀛斩道,他更习得小太刀二刀流,双刀在手,灵活无匹,有接近者皆被一刀割喉,而远处欲以弓弩偷袭者则被他一刀射在脑门上!刘康钺的袖剑虽准,射程却无法超过两丈,因此更远的地方必须由威因来顾。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任务其实是护马,因为两匹快马独奔于敌阵当中,如果落马则立刻会陷入四面楚歌的窘境。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11)
而玄武本身修练「曹家抹面拳」,以长打为本,再加双刀,如虎添翼,刚霸无伦,曹家刀法「夜战八方十三刀」能听劲辨敌于漆黑当中,攻守合一,密不透风,两手一挥便斩四人。这一战,除了朱雀不在,兰京武艺尽出,互补长短,而东瀛狂斩团亦不落人后,倭刀剽悍勇猛,非精研刀剑者难以抗之,明史上也只有抗倭明将戚继光所练出的戚家军能配合鸳鸯阵法而匹敌之。从金銮殿上看去,虽然万头钻动,却看得出人墙被雷拳帮人冲出一道缺口,势如破竹,李自成看得目瞪口呆!他本来还为得天下一事感到欣喜,却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隐忧扬长而去。李自成很早便已听闻前朝祖训有密传「兰京不可犯」,但在他的解读之下,兰京既不可犯,若能进一步得之,则征战天下必定无往不利。周盶仪更诱他拐刘佩以逼拳神,想不到他这下羊肉没吃成,反惹一身骚,如今拳神不吃眼前亏而遁去,却已扬言要他项上人头,闯王自叹今后想求一夕安寝,恐怕不易。
一行人冲杀出玄武门,原来这风雷紫电也是有备而来,只见他提了一口气,对着景山茂密的树林大喊了一声:
「放て!!」(放箭!)
霎时间,三三两两的飞箭自丛林当中激射而出,比起大顺军盲目的箭雨,东瀛狂斩团的人手虽少,但他们使用的大弓不但射程更远,而且「以箭破阵」,大顺军被射倒的人马,多半巧妙的阻断了后头追兵的重要行进路线,教他们跌坐成一团。更教人讶异的是,理论上目标的距离越远,箭的落点便越难控制,因此在这种状况下最好要避免我方人马也在射程之内。但东瀛狂斩团的这批神箭手,却完全没有这点忌讳,百步之外,还是一箭一人!
「柳生様!大丈夫ですか?」(柳生大人!您沒事吧!)
风雷紫电才一到达己方的阵地,马上有属下出来招呼他,此时,雷拳帮的帮众们也陆续达阵,一行人在景山上稍事整队休憩。只有那批神箭手还继续在挡追兵,以等待所有的人到齐。
「ええ、ご苦労様。ウェン君はもう助かったから、さっさとこの戦場から脱出しよう。」
(嗯,大家辛苦了。威因君已经救出来了,我们快点离开这个战场吧。)
风雷紫电话才刚说完,却看到几个部下你看我、我看你,像是欲言又止,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一般的,于是便主动问道:
「どうしたんだ?」(怎麼了?)
「柳生様…実は、私たちは『あれ』を見つけたばかりです…中国皇帝は自殺しまいました。」
(柳生大人,事实上,我们刚刚才发现『那个』…中国皇帝自杀了。)
其中一个部属指了指一旁的一颗大树,因为这时候已经入夜,已经不会动也不再散放杀气的尸体,对一个专注在战场上的战士来说,几乎等于是不存在的。可是,当风雷紫电朝着部下所说的那个方向看去之际,却很明显的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怨气,而当另一个部下用火把照亮了吊死在大树上的那个人之际,不仅是风雷紫电,包括刘虎臣一行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怨恨往往是世间最可怕的力量。崇祯皇帝生前不曾习武,可谓手无缚鸡之力,但是那个充满不甘的神情,以及扭曲变形的五官,却教普天下的习武之人看了都要胆寒。
「刘兄,你要处理一下吗?毕竟是你们中原地方的皇帝。」风雷紫电问道。
「我们没有那个时间,留给李自成吧。相信他不会没品到当着全天下对一个败军之将戮尸。」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12)
「我了解了,从这儿起要分道扬镳了,别过之后请你们保重。」
风雷紫电和刘虎臣作了个揖后,又转身对威因讲道:
“My friend! I plan to come back to my country for a while. Will you come with me? I don’t think it is a good idea to stay in China!”
(朋友!我决定要回国一阵子,要不要跟我来?我不认为留在中原是个好主意。)
“No, thanks. I still h*e some problems to solve, but I will take care of myself, don’t worry about me.”
(不,谢了。我还有些问题得解决,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请别为我挂心。)
“If you still want to get revenged on Chou, I can only wish you good luck. But I still h*e to say that it ‘s not worthy to do so… ”
(如果你还是想找姓周的算账,我只能祝你好运,但我还是得劝你一句:她真的不值得你这么做。)
“I will never forget your kindness. If you are in need of help next time, I will show up to give you a hand.”
(我不会忘记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下回当你需要帮忙的时刻,我一定会出来助你一臂之力。)
“Never mind, I just did a f*or to my best friend. See you!”
(别见外了,我只是为我的好友帮了点小忙而已。那么,后会有期。)
风雷紫电笑着说完之后,威因对他挥了挥手,东瀛狂斩团的团员们便先行策马离去。威因再转过身来,用他唯一学起来的一句汉语,对虎臣作了个揖,生硬的说道:「后会…有…期。」
刘虎臣此刻端详着威因的脸庞,他只觉得大开眼界。这个来自异国的少年,勇敢,重义气,而且又技艺精湛。更重要的是,有一个悬而未决的谜团,让虎臣直觉的感到解答可能在威因身上。是故此刻,他做出了一个教众人惊呼的决定,而伸手挡住了威因的去路,说道:
「少年,请留步。既然你已经实现你的承诺,以性命守护你的朋友。那你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能让你置身在险境当中。」
“Since you h*e defended your friend as you’ve promised, then you are our friend. We can’t le*e you here.”
一旁的刘佩把话中之意解释给威因听之后,他的脸上也是一阵惊讶。威因虽然还与众人不甚熟识,最起码,他知道兰京不收留外人。
“I am so honored to hear this. but I may become your burden.”
(我实在很荣幸能听到您这么说,但我恐怕会成为你们的负担。)
「不管你将来要做什么,这阵子,先到我们庄里避避如何?等到天下局势稳定了,再做打算不迟。」虎臣说道,刘佩又解释给威因听:
“How about stay in our village for a while? Whatever you’ve planed, you had better to take action after the situation become stable.”
“…May I?”(我真的可以吗?)
“Of course! Just come with us!”(当然!尽管跟我们来就对了!)
这回,不待虎臣先开口,刘佩已经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邀请他道。威因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跟众人作了个揖,便跳上了马背,载着青龙,随着雷拳帮的人们一同踏上了归途。留下崇祯皇帝的尸身,孤寂的在夜色中随着微风缓缓摆荡。崇祯十七年,一个动荡的年代,就在那含恨的浑圆双眼中写下了句点。

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13)
话说,众人虽平安突围回到了兰京,这一趟下来,对雷拳帮却有着不小的创伤。拳神丧妻,直到回京之后方有心力治丧。众人都觉得,刘虎臣为了安定民心,总是一副沉着样貌,喜怒不形于色。但这回大家都在他脸上看到了岁月痕迹──非常突然的。以他习武之身,深谙练精化气之术,虽已逼近不惑之龄,样貌却还似不满而立之年的青壮。可见他最近心中无法平静,一下子便散去了累积十数年的精气,虽然功力仍在,却无法再青春长驻。而青龙虽然苏醒了过来,却从此一蹶不振,魂不守舍,语无伦次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到夜里,都能听到狼口传来凄凉的箫声。人们都说,四将当中朱雀死,青龙废,两家有志继承之人,也都蠢蠢欲动。但虎臣不叫刘家做准备,而只要程家符合条件的人开始深造,四年后复行补选朱雀,众人皆感不解。某一日深夜,虎臣将庆云叫到了刘家后院。这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十余年前的某一天,不爱练功的庆云突然在这里对着虎臣下跪拜师。他不向父亲求教,只因父亲早已放弃他。但每个夜晚,虎臣都拨出一个时辰,只教他一个人,因此,才有了今天勇敢强悍的青龙。
「叔叔。」
庆云唤了一声,他不再以师徒之礼晋见虎臣,甚至就率性的穿了便装前来。理论上,就算是私下召见,他也该整装晋见。
「不想再当青龙了?」虎臣话问得单刀直入,音调却是慈祥的,不若有责备他的意思。
「我明白我不能不主持大局,是吧?」庆云随口答了一句,有些不庄重,虎臣并没有面露愠色,却也很直接的说道:
「若你心已废,则拳存无益。再扶一个人上来,只在我一道命令之下。我现在只是在问你,如果你可以选,你想不想做?」
「不想。叔叔带兵与鞑靼交锋那回,我还没出师,不能同行。因此,自我练功小成以来,出京的这一回,是我的第一次实战。承蒙叔叔悉心教导,庆云一路上几乎没有败迹,拳下亡魂无数…但我,没有办法理解我为何而战?空有一身武艺,却不能为所应为,看了大明国灭,群雄割据,江湖险恶,庆云感触很深。如果我们练拳只为守京,我们能守到何时?」
「看来靖儿临走前跟你说了很多话。」虎臣一听向来只会听命行事的庆云突然有了这样的见解,便知道最后那一战给他的冲击还是最大。
「恕庆云直言一句,我觉得大哥是对的,取他性命之事,教庆云终身懊悔,但责任在身,不得不做。是故我以青龙之身完成命令,但以封拳退位面对良心。」
「所以你还是死脑筋。你觉得,取剑讨贼与兼善天下两者间只能有一件事能是对的。」
「如果两者不冲突,就不应该有人丧命。大哥既以命搏我,岂不就是在质疑祖训的自私?」
「云儿,先祖在上,不得口无遮拦。正因为你太年轻,所以不知道怎么把事做得圆融。事实上,叔叔也能理解靖儿,但叔叔既为兰京之主,这般的话便不能明说。我跟你一样有矛盾,但我和你不同的是,你在矛盾当中,只逼自己去找到对的一边,即便那么做让你感到痛苦。而我却能留问题于无解,又让问题不复存在。」
「问题既然无解,又怎能不复存在?」庆云心底有些不悦了,他觉得虎臣这么说是在吊弄玄虚。
「因为你还年轻,所以不明白『未解』与『无解』各自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当人们见到『未解』的难题,会企图找出解决的方法,这乃是人之常情。可是明明『无解』的问题却硬要解决,便时常会让人们感到为难,甚至受到伤害。因此唯有能洞见问题『无解』在先,才会有智慧将它留于『未解』。云儿,我今天找你来,只是要告诉你,青龙可以不当,但你人要振作,就如同我已经振作起来一般。」虎臣最后一句让庆云态度骤转,恭敬的作了一个揖道:
「庆云明白,婶婶治丧之事,愿效犬马之劳,庆云今后也会对小佩视同手足至亲。」
「那便好了。刚刚的话,我还没讲完,但等我讲完,你就能知道为什么问题明明无解,却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答我一问:如有一枪,于枪缨处凿一孔,此枪如何?」
虎臣突然像是无厘头般的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庆云虽然不解其意,却还是答道:
「枪杆如脊柱,若有镂孔则劲断而不通。此洞若位于枪缨之处,则拦、拿之劲无碍,扎劲视镂孔之大小而流失程度不一。换言之,此枪能守不能攻,若有武人做此等蠢事,无异废枪自毙。」
庆云这么答道,当虎臣听到「若有武人做此等蠢事」时,莫名其妙的咧嘴笑了一下,却继续发问道:
「云儿,以你习武之身,若胸口挨此枪一扎,是否有自信活命?」
「捅劲既断,被刺时因枪尖之利,仍旧痛彻心肺,但无劲之枪,可毙常人,却难取练家子的性命。」
虎臣笑着点了点头,将这一路随着青龙征战的腾蛇剑自肩上取了下来,交给了他。
「你敲敲看蛇头。」虎臣所谓的「蛇头」,正是腾蛇剑刃与柄相连之处的「护腕」。而变成枪的时刻,它则该是枪缨的位置。庆云虽然耐着性子照办,但敲下去坚如盘石,只有一两声闷响。他脸上微微的露出困惑的神色。
「你将腾蛇化剑为枪,再敲敲看蛇头。」
庆云这时好像有点听懂了,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惊愕的表情,愣了两秒后,他迫不及待的将腾蛇剑甩成枪,用着颤抖的手,再一次的敲了蛇头。这一次,那响声就如同洪钟一般,在里头激荡、回响,那只证明了一件事,化剑为枪的腾蛇,在该是枪缨的部份,是空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虎臣最初交此剑予他,便要他立下重誓,只有在与青龙剑对决之际,才可以让腾蛇化剑为枪,否则庆云必死无疑。原来,能守不能攻的枪,并不是蠢材才做的,而是天地有情的不杀之枪…
「叔叔,这枪…」
「可以了,不许再说下去。这个秘密,永远在你我之间。」
庆云在一瞬间激动的跪了下来,感激涕零的对着虎臣猛磕头。那天起,每到傍晚时分,人们便可在向晚的微风当中,听到自狼口传来悠扬轻快的小调。穿过那片始终不散的云雾,这小调,好像也将庆云的祝福与思念送到了无垠的中原。是啊,兰京不仕天下的祖训和刘靖的无私之心还是没有分出对错,但其实,永远都不会再有人去讨论对错,这不就是一种答案了吗?
荒城战狼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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