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原来我也很爱你1
“报告。”雪皓曦又迟到了,本学期第八十一次,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也没什么。
坐到座位上,放下书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叠漫画书。是的,一叠,不下5本。
雪皓曦注意到讲台上,夏老师身边,站着一个女同学。
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垂下,她的眼睛很大,天蓝色的眼眸很澄澈,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方框眼睛。红唇如同一朵玫瑰。说不上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看着极为顺眼。
发现雪皓曦在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可不是花痴,但被这么一位极品大帅哥直视,是女孩都会感到不好意思。那些女同学对这么一位新生的目光就不那么友好了。她能发现雪皓曦在看她,那些极为关注雪皓曦的女同学自然就更加了。
“同学们,这位是夜雨晴同学,由于她在别校的成绩突出,暂代我们班的班长一职。”夏老师说。
这下,声音就不和谐了。
“什么?一来就当班长,那以后会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是的哇!你知道吧,她刚刚勾引雪色王子。”
这下夜雨晴糊涂了,她什么时候勾引雪色王子雪皓曦了。
“什么!?”
“算了吧。”
开口制止她们的人是轩晔,和雪皓曦形影不离的校草轩晔。轩晔的一头金发和蓝色的眼眸特别容易引人注目,虽然和雪皓曦的青发紫眸没法比,但也算是人中龙凤了。
“好,就这么决定了。夜雨晴,等下你来办公室找我。”夏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的,夏老师。”夜雨晴应声道。
下午放学)
窗外,微风徐徐,樱花花瓣在空中飞舞,一朵樱花花瓣飘进来,从雪皓曦的短发上抚过,留下一缕芬芳,便悄然而逝,一抹太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下一束柔和的光,他那青色的的短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细细碎碎的光泽。紫色的眼眸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点金色的光。用班里那些花痴女同学的语言来形容,那就是:“帅呆了。”
“轩晔,放学了,你愣住干嘛。对面网吧,我们去杀一场。快。”
轩晔这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皓曦,如果我是女的我一定会喜欢你。”他本来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但和雪皓曦这种逆天的外貌,他还真是小巫见大巫。甚至可以说是自不量力。
如果换一个人这样说了话,雪皓曦一定会丢下几个很伤人的词,但轩晔不同,那可是从小和他穿一条开裆裤的好兄弟,淡淡地说:“走吧。”
(路上)
“皓曦,今天不是新来了个女学生嘛,一来就当了班长。你觉得?”轩晔倒是对夜雨晴很感兴趣。
“我对女的没兴趣。”雪皓曦漫不经心地说。
“对女的没兴趣,难道……你对我有兴趣?”轩晔玩笑地说了一句。
雪皓曦真的有一种像一脚踹死轩晔的冲动,但是,他还是忍住了,一句玩笑而已,如果自己真的因为这个而说轩晔,那就真的是个笑话了。
但是,轩晔还是怕雪皓曦生气,试探性地一说:“皓曦,别生气了,大不了,我请你看一本漫画。”
“可以。”雪皓曦毫不犹豫地说。
“……”轩晔真是无语啊,自己应该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二天)高三一班教室。
“欢迎,班长。”很冷淡的声音。雪皓曦今天史无前例,乃是第一个来的,早就拿了本漫画在看。余光正好看到第二个来教师的班长夜雨晴。
新班长夜雨晴一眼就看到了雪皓曦手上的漫画,想起老师之前给她看的成绩表:“雪皓曦,你成绩倒数,还看漫画!”
“成绩,成绩,你们这些人,开口闭口怎么都是成绩。”
“喂!你怎么不听劝。”
下一刻,令夜雨馨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雪皓曦放下漫画,径直向夜雨馨走来。这是轩晔也来到教室,站在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赶快提醒夜雨晴。
“班长小心,皓曦初中时有个外号叫暴力王子!”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雪皓曦很轻松的抓住夜雨馨的胳膊,轻轻用力,夜雨馨的脚就离地一米。
“夜雨馨,你给我记住。”
不屑地松开手,夜雨馨立刻就摔在了地板上。夜雨馨就觉得之前被雪皓曦握住的胳膊上火辣辣的疼。她的黑眸中充满了不甘。
“班长,没事吧。”轩晔走过来,扶了夜雨晴一把,质问雪皓曦:“皓曦,你干什么。人家夜雨晴是女孩子耶。”
“告诉她不要惹我。”暴力王子雪皓曦拿起漫画,重新坐在椅子上,脚挂在桌子的边缘,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轩晔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厌恶,对夜雨晴的厌恶。
“班长,怎么样?”轩晔问。
夜雨晴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还是火辣辣的疼,但作为班长,她认为自己总要有些气度,或者说,她对雪皓曦胆怯了。“没什么。轩晔同学,雪皓曦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班长,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问得好,这是属于皓曦心中的痛。”轩晔一脸无奈的表情。
(高三一班教师办公室)
“小雨啊,老师求你个事。”一班的夏老师语重心长地对夜雨馨说。
夜雨馨倒是不知道夏老师这条老狐狸的“阴谋”,一下就走进了这个圈套里。
“夏老师,有什么事情您说,只要是雨馨能做到的,就义不容辞。”
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姜还是老的辣,夏老师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你当然做得到,帮我督促一下雪皓曦,谢谢了。”
还没等夜雨馨拒绝,夏老师便扬长而去。
门外还传来夏老师的笑声。“哈哈,终于不用管那个小变态了。”夏老师自然很了解夜雨馨的性格,答应的事硬着头皮都会去做,不然怎么可能一转来就让她当班长。
(高三一班教室)
某个可怜娃娃一回到座位上,就把头埋在胳膊里。
督促雪皓曦?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哈哈,终于不用管那个小变态了。”
夏老师,您是故意的么?把那个雪色王子加暴力王子的雪皓曦教给我督促。怎么办呢?神啊,一雷劈死我吧!
“欢迎,班长。”
“雪皓曦,你成绩倒数,还看漫画!”
“成绩,成绩,你们这些人,开口闭口怎么都是成绩。”
“喂!你怎么不听劝。”
“班长小心,皓曦初中时有个外号叫暴力王子!”
“夜雨晴,你给我记住。”
“班长,没事吧。”轩晔走过来,扶了夜雨晴一把,质问雪皓曦:“皓曦,你干什么。人家夜雨晴是女孩子耶。”
“告诉她不要惹我。”
想起早上的事,夜雨晴还是心有余悸,之前雪皓曦握住的胳膊,还是隐隐约约的疼。轻轻摸摸伤口,夜雨晴叹了一口气。
雪皓曦是什么人,会听她的话?之前自己不过是说他成绩差,就来了那么一出,要是自己再像夏老师说的那么做,那还了得……啊,不能在想了。再这样,在监督他之前,就会被自己的心魔打败了呀啊啊啊啊啊。
“哥哥弄疼你了吧。”耳边响起了一阵好听的声音。转头一看,是一个笑眯眯的女孩子。
青色的波浪长发随意的搭在背后,皮肤简直白皙的不像人。美丽绝伦的瓜子脸上最突出的就是那一对俏丽的大眼睛,紫色的眼眸显得极为澄澈,眼窝很深,长长的睫毛,村托得那双眼睛锦上添花。红唇粉嫩,如果说夜雨晴的嘴像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花,那这女孩的嘴就是一支优雅盛开的玫瑰花。高高的鼻梁,美丽的容貌使夜雨晴自惭形秽。
好漂亮。夜雨晴差点惊呼出来。
(未完待续)
初二:允熙、淡紫
二 : 衾何以堪 (原名:瞎子,原来我很爱你)
作者:木浮生
什么东西?”
“芦荟。[www.61k.com)”
食指根部似乎已经冒了一个水泡起来,芦荟划过上面的时候,他的手轻轻地颤了下。
大概是很疼吧。
男人的十指修长,隐隐看到皮肤下青色的静脉。大概由于常年弹琴的故,他的手显得不是那么非常完美,指节略粗,指尖变得有些上翘,指腹上有茧子。
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绝大部分是靠这双手,所以也许比普通人的触感要敏感。
“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桑无焉内疚地说,“你别生气。”
“是么?”他不经意地反问。
桑无焉急道:“我发誓!”
透明粘稠的芦荟汁水触到皮肤,立刻就有种清凉的感觉。窗户开着,带着湿润水气的风微微拂过,两人之间那缕淡雅的植物清香便由此散在空气里。
苏念衾浅浅地吸了口气。
原来芦荟就是这么一种气味,他想。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念衾,桑无焉 ┃ 配角:程茵 ┃ 其它:失明
1——1
五点三十分正好是人群纷纷从教室和图书馆涌向食堂和开水房的时间,桑无焉早早吃过饭,走在去自习的路上。过了十分钟,准时听到校园广播开始播音。今天星期三,不知道谁在播音室值班。
那段熟悉的旋律完毕,传出的是许茜的声音:“中午好,我是小茜,又到了每周三的流行音乐时间。首先是新歌推荐,然后是我们的上周排行榜……”
学校的广播室一直做得有声有色,比桑无焉进学校哪会儿的节目丰富多了。可惜,广播室那边她已经好久没去了。
她在四教下面的小花园里等了程茵几分钟,就见她笑盈盈地走来。
“怎么了?一脸傻样。”程茵问。
“陶醉在许茜的声音里了。”
“我看是陶醉在自己的醋坛子里了。”
“没有,没有,没有。”桑无焉和她拧。
“还说没有,你……”程茵说道一半的话突然被桑无焉打断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偏着头凝神侧了侧耳朵,半响也没动。
程茵倒还真就安静下来,过了会儿才轻轻问,“怎么了?”
桑无焉说:“你听这歌。”
广播里正放着一首歌。“我在草原迷了路,风吹草低,有人曾唱过天似穹庐……”最后几乎被男歌手那样的轻声慢语低吟缓唱,似乎揉到心坎里。
整个晚上,桑无焉脑子里都是那首歌。本来校广播周三流行音乐的节目一直是她做的,所以有些职业敏感。
“究竟是什么歌呢?这么好听。”
“估计是新出来的吧。”
“好想知道。”桑无焉叹气。
“你打电话问许茜不就行了。”程茵出第一个主意。
“打死我也不去。”
“去网上搜吧,估计能搜到。”程茵出第二个主意。
“不知道歌名怎么搜?”桑无焉是出了名的电白。
“呃——”俩人对视,“我也不知道。”程茵同样是电白。
“……”
看来女人不能依靠女人。
桑无焉和死党程茵从今年一入学就搬到学校外面合租。都是毕业班了,学校也管得不严,加上她如今在A城的电台做兼职,就怕有时候要晚归,回宿舍也不方便。
第二天一早,桑无焉一边刷牙一边哼哼叽叽地唱昨天的歌,忽然想到什么吐了一口牙膏沫,抬头问:“程茵啊,不如我哼着调子去学校问问她们?”
“你怎么还踮起着这事儿。”
“当然,我是电台的,有职业敏感。”
“还职业敏感?”程茵失笑,“你不就一个五音不全的大老粗,什么歌到你嘴里都能糟蹋成黄河大合唱。”
“程茵!!”桑无焉怒。
下午,桑无焉没课就去了电台。晚上是电台台柱聂熙的播音时间。桑无焉进电台以后就跟本来是打杂的。前不久,聂熙的助理刚刚离职,正没合适的人选,好在主任觉得桑无焉脑子不错,就让她暂时顶替下。
聂熙虽然在本市颇有名气却是个好相处的人,凡是亲力亲为,待人也和善。无焉就跟着台里的小辈们一起叫她“熙姐”。
桑无焉从一楼守门的大爷那儿抱了一大堆信件上楼,全是听众给聂熙的。她一封一封地替聂熙拆开看,该回复的回复,该转达的转达。不过,几乎每次桑无焉都能看到让她忍俊不禁的内容。
她每次念给台里的其他人听,保准能笑喷一群。
聂熙总是摇头,“无焉啊,你真是个开心果。”
桑无焉整理完一大堆东西,去食堂吃了晚饭回来,聂熙已经提前到了工作间在做准备。
“熙姐,来这么早。”
聂熙冲她眨了眨眼睛,调小音乐声说:“想用几首新歌,我配来试一试效果。”
“哦。”桑无焉做了个你忙你的眼神,准备去隔壁。
就在转过身去之后,桑无焉听见聂熙换了首曲子,前奏的旋律有些熟悉。忽然,她脑子一闪,居然就是昨天的那首歌,让她苦苦寻找的歌。
她急忙回身,大声问道:“熙姐,这是什么歌?”
聂熙正在专注地写着东西,加上又想着音乐,一时没听见她问什么。
“熙姐,你放的这歌叫什么名?”桑无焉又问。
“你说现在这首?”聂熙说,“叫《利比亚贝壳》。”
“真好听。”桑无焉感叹。
“不错吧。虽然是新人新歌,但是我估计会大卖。”
“真的不错,一听就入迷了。”
聂熙一看她那模样,不禁笑道,“无焉,我这里还有一张备用的碟,你要的话,借你听。”
桑无焉一听,如捣蒜般点头。
她下班一回家就将歌碟从手袋里翻出来放进CD机。那首歌是整张专辑的同名主打歌,被排在第一首。
她囫囵吞枣地听了好几遍,才想起来找CD附的歌词。
小册子的封面是那个帅气的新人,现下最流行的阳光花样少年,朦胧的光线下映出他帅气的侧影。
桑无焉翻开第一页,看到的居然是一幅风景画而非那少年的写真。那画真的很美丽,一望无垠的沙漠被几乎陨落在地平线上的夕阳照的金黄,不太刺眼的太阳附近闪着几颗星星,而近处是一个贝壳,在太阳的余晖下,就像染了一层光华。
图的这一边是那首歌的词。
《利比亚贝壳》
我在草原迷了路,
风吹草低,
有人曾唱过天似穹庐。
天穹啊天穹,
北斗请为我指路。
我在沙漠迷了路,
黄沙漫漫,
古人曾叫它瀚海阑干。
瀚海啊瀚海,
你是否把我烤干。
而我在你的心海里迷了路,
我的爱人
你是否愿意为我吹响你的利比亚贝壳
作我的号角?
我在城市迷了路,
楼阁千重,
爱人请告诉我家在何处。
我家啊我家,
分开红海绕过利比亚。
抽一袋水烟,
系一方头巾,
黑眼瞳瞳,
说着情和热,
我的利比亚贝壳,
星辰坠落。
歌词一点也不晦涩,有些古典的味道却又和现在流行的中国风曲子有些不同,别有一番阿拉伯音乐的特色。那样的曲调,那样的唱词配在一起,似乎真有一个沙漠中那样的阿拉伯王子在弹琴为着深爱的女子吟唱。
桑无焉无意间看到后面的制作,排在最前面的是简短的四个字——
“词曲:一今”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的诗词如未特别说明,则均为好友蓝紫青灰大人为本文所写。嘿嘿嘿嘿,谢谢蓝紫~~~
另,要是知道后面的童鞋啊,为没看过的同学留点空间,表说剧情哦。
捉虫子了咯~~
又另,名字就这么敲定了,要是有更好的,说不定还要改。。。- -
1——2
她总觉得瞧着这两个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也没多想,洗洗就睡了。
可惜刚到凌晨,桑无焉就被三楼老太太阳台上的公鸡给吵醒了。已经很多天了,就是不知道老太太究竟准备什么把那只鸡炖来吃。
桑无焉蒙住头继续睡,可惜那只鸡就像吃了兴奋剂,一个劲儿地引吭高歌。然后,手机响了。
桑无焉看到来电显示的是魏昊的名字,心跳一下子加快,竟然不知道是接还是不不接好。
她又不敢掐,铃声就这么翻来覆去地响。老半天才安静下来。
还没等她松口气,电话有一次吵起来——还是魏昊。
“这人也是,不知道大清早人家要睡觉么?”程茵说。
“是啊。”她皱了皱眉毛。
“接吧接吧,又不吃了你。”
“凭什么呀!”桑无焉说着紧张地将电话捂在被子里,用以降低噪音。
电话又断了,接着又响。
桑无焉干脆再在上面加了个枕头将手机捂住,过了很久铃声才消停下来。
可是,好好的一个没有课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的清晨就这么——被糟蹋了。
桑无焉绝望地爬起来,穿衣服,在屋子里发了一会儿的呆以后下定决心一个人出门到小西街去吃她垂涎已久的小笼包。
这样的清晨,除了急急忙忙赶早自习的高中生,街道上几乎都没有什么人,大多数商铺都还没有开门。
洒水车唱着歌在路上缓慢地移动。
桑无焉走在路上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心情挺好。以前早起不是为了赶电台就是为了回学校,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闲散悠闲的感觉。
于是,她从包子店吃撑了肚子走出来,一拐进了公园。
公园里则热闹多了,做操的,跑步的。
湖边有个胖乎乎的小孩儿,居然跟着一群老年人有模有样地学太极。她一直喜欢小朋友,看着那小孩儿笨笨的可爱样就乐了,干脆在路边的椅子坐下来。
也许今天会是个好天气。虽然才九月底,但是暑气已经下去了,就这样坐在露天的椅子上,清风徐徐,神清气爽的,甚至还觉得有些凉。
远处的天色渐渐明朗起来,初晨的阳光开始渐渐穿透云层。
旁边的那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桑无焉刚才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在那里,一个人朝着湖面,静静的闭着双眼。大概是给人的感觉非常好,于是她忍不住偷偷地多瞧了两眼他的侧脸。
他的唇色很浅,一副薄唇抿得紧紧的,显出一副漠然的样子。
因为他闭着眼,才能让桑无焉装着胆子又盯住他再多看了几眼。她从小视力就好,就算隔着好几米都能观测到他的睫毛漆黑而且浓密,上下重合在一起,好像一个小扇子。
可是,也是正因为他闭着眼,所以看不到整个五官加起来的个感觉。
桑无焉一直相信,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一双好看的眼睛是一个美人的必备条件。因此,在给予“极其英俊”的四个字评价上,她暂时将“极其”两个字收起来,等看了整体以后再定夺。
附近有个好几个老头老太太在吊嗓子。还有人干脆对着湖水吆喝,据说这样可以吼出胸腔中的废气,开胃健脾延年益寿。
桑无焉心情一变好就想哼歌,于是也学着他们,站起来双手叉腰面朝“大海”,高声地唱了起来。
“左三圈右三圈,屁股扭扭脖子扭扭,早睡早起咱们在做运动,抖抖手啊抖抖脚,勤做深呼吸,学爷爷做做早□也不会老……”
一副大嗓门吼出来,旁边有个正在做早操的“爷爷”被她这么一唱,居然都不好意思继续扭腰扭屁股了,缓缓地停下动作。
呃——好像是幼稚了点儿。
她想了想,又换了首。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咚咚歌声多么当当当,这是我们亲爱地祖国从今走向咚咚咚咚……”
这么一首《歌唱祖国》一出口,旁边有个专门倒退着慢跑的阿姨被她那么一惊,脚下一拌蒜差点跌跤。
不过只得庆幸的是,刚才那很好看的男人除了在她张口唱第一句的时候侧了侧耳朵,其余时间都在镇定着。
桑无焉唱歌从来不记歌词,一遇见不会词的地方就哼哼叽叽带过或者干脆自己乱填几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句子上去。
显然,五星红旗后面的“咚咚”和“当当”都是未知歌词的替代发音。
而且,她每每去唱卡拉OK,拿起麦克风张嘴唱不过三句就会被人群殴下场。
程茵每次都摇头兴叹,“我们都想不通,你好歹身为某电台还没播过音的播音员,怎么唱起歌来会惨烈成这样?”
算了,算了。
桑无焉闭上嘴巴,摇了摇头。
这里老年人多,还是不要唱这些怀旧金曲了,免得说她玷污了伟大祖国的光辉形象。
桑无焉心里默了默,准备来首雅俗共赏的。
这时,她倒突然想起本人很崇拜的明星A君的一首《天明微蓝》,挺有名,也和现在挺应景。于是,她在脑子里酝酿了下歌词,张嘴又唱:
微微的晓风吹送
送来她的发香
让我在晨风里去捕捉
她的味道
趁天未晓
趁这秘密她还不知道
我在微蓝的天光下
……
因为喜欢,所以这首歌她在家里唱过无数次,多少还记得一段歌词。恩——桑无焉满意地自我陶醉了下。
这回,脚下拌蒜的人明显没有上回多了,有进步。
不过,一侧的那个男人却因为桑无焉的这次歌声转过头,原本缓和的表情,就这么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他一边转头,一边缓缓张开双眼。待那副眸子渐渐地出现,桑无焉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呼吸。
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双眸在浓密的睫毛下,如漆一般的深沉。
后来,无焉问他:“你知不知道第一次看见你眼睛的时候,我想到什么?”
他疑惑。
她笑,“像浸在水里的黑色玻璃珠子。”
其实,男人这个时候的表情与其说有些奇怪,不如直接说是极度不悦。
桑无焉纳闷,她唱明星A君的歌,他不悦做什么?难道他是A君的疯狂粉丝?此刻,桑无焉的小脑袋不禁冒起很多歌迷狂热追星的劲爆新闻。
于是,待那人剥皮的目光还没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桑无焉及时噤声,然后拿起手袋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有虫子跟我讲~~~~~~~~(>_<)~~~~ 谢谢各位大人的留言,有定柔,叶子,三月,小可,云哥哥,小小,robustor,深情,珺琰,日光......等等等等(英文名字的我记不住,泪奔),还有大多数既不留言也不收藏的霸王童鞋们,也谢谢啦~
1——3
桑无焉中午回学校宿舍拿东西,正好遇见上铺李露露端了个澡盆从澡堂回来。
“我还说是谁呢,结果是桑小姐呀,”李露露说,“怎么?回来视察?”
李露露嘴上特别爱涮桑无焉,可是人却不坏。
“我回来取些衣服。”
“对了,魏昊总是半夜三更打电话来找你。好烦呐,能不能让我们省省心。”
“哦。”桑无焉一边埋头整理自己的抽屉一边答。
“你说你呀……”李露露顿住,又摆了摆手,“不说了。”
“说了也白说。”桑无焉接嘴。
“对。不知道那魏昊怎么喜欢上你这么一个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桑无焉嘿嘿笑。
“别笑,星期六晚上一起吃饭,别一天到晚都缩在你那狗窝里,和大伙儿一起玩儿。”
“不想去。”桑无焉耷拉着脑袋。
“你肯定忘了吧,那天我生日。你要是敢不去,看我抽不死你。”
李露露放出狠话,这招对桑无焉很有效果。
结果到那天吃火锅的时候看到魏昊也在,桑无焉皱着眉头看了看李露露。
“老乡嘛,没别的意思。”李露露头也不抬地说。
吃饭的一共是八个人,刚好四个女的四个男的。
刚好凑两桌麻将,桑无焉想。
大家都是从B城来的老乡,桑无焉全部认识。
魏昊坐在桑无焉旁边的旁边,中间隔着李露露。桑无焉没多看他一眼,他也挺正常的,整个过程相安无事。
只是吃到半程的时候菜有些不够,李露露叫服务员拿了菜单,随口问魏昊:“帅哥,你看还需要加点什么?”
魏昊想都没想脱口就说:“多加份儿牛肉吧,无焉喜欢吃。”
无焉的筷子顿了顿。
菜端上来,李露露一口气将一大盘牛肉全部赶下锅去煮。可是,桑无焉至始至终一筷子都没夹过。
吃完以后,一群人又去唱歌。
李露露和一群人疯得要命。有个女孩儿,甚至脱了鞋,在沙发上站着唱。桑无焉和魏昊俩人各自坐在沙发的左右端。
老乡A说:“桑无焉,唱歌啊。”
老乡B说:“别,别,别。先等我把耳朵塞上。”
桑无焉一恼,蹦起来就说:“去你的!”
李露露说:“魏昊,你那个保留曲目,我们可是替你点了,接着就是。”说着,将麦克风递给魏昊。
他懒散地接过麦克风,然后伴奏就来了。
以前,魏昊一直不怎么唱歌,和同学组织了个乐队“eleven”,在A大小有名气,自己都只是低调地做贝司手,而那个如今在校园电台做主播的许茜就是他们乐队的主唱。
直到有一次,大伙人在K厅里K歌,桑无焉喝醉了,抱着麦克风点歌。
她嚷嚷着:“露露帮我点《天明微蓝》,我要唱……十遍。”
别说十遍,桑无焉刚唱三句,一群人就傻眼了。这是唱歌么,简直是魔音攻心。可是,她那个时候喝醉了,完全不管人家的感觉,死拽住麦克风不放手,活脱脱一个“麦霸”。
“无焉,这个歌不是这么唱的。”魏昊哄她。
“那是怎么唱的?”她停下来问。
“我唱给你听?”
“好……啊。唱的不对我就要……罚款!”桑无焉打了个酒嗝,“不对,不对,是罚……酒。”
她说着松了手。
魏昊这才将麦克风从她手里哄下来。
那个时候,魏昊真的就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唱起歌来。半首《天明微蓝》居然唱的比原唱还要感染大众。
一遍唱罢,全场都惊艳了,却独独听到桑无焉一个人带着醉意傻傻地笑着说:“还不错,就是唱得比我……差了点。”
如今,李露露又提起这歌,无非是想跟他俩再续一次缘分。
熟悉的旋律又响起,魏昊用他低缓的嗓音唱出来。
微微的风吹过我的脸
让我知道
天将晓
微微的是她的笑脸
让我听到
她的俏
微微的,啊,那微微的
微微的晓风吹送
送来她的发香
让我在晨风里去捕捉
她的味道
趁天未晓
趁这秘密她还不知道
我在微蓝的天光下
对她笑
微微的是她的温柔
让我心醉
她的好
音乐未完,桑无焉却再也不想继续听,拿起手袋起身就推开包间的门,走出去。
当大部分的喧嚣都消失在隔音门背后的时候,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突然想起,那天早上,她站在湖边就那么傻冒地唱着这歌,或许不是偶然,而是她心中还是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眷恋。
突然,就有那么一点点,她开始讨厌这歌了。
可是,魏昊却追了来。
“无焉。”魏昊拉住她。
“我出来透气。”她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躲我?”
“我没有。”
“换电话号码,搬出宿舍,学校里见我就绕道,还没有?”魏昊说,“要是能转学,估计你都立刻换校。”
“我搬出去住,不是因为你。换号码也是因为我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人。我绕道是因为……”桑无焉顿了顿,在脑子里迅速找说辞,“是因为你魏昊是校园大明星,我怕马路不够宽,碍着你的道。”
这是她最擅长的强词夺理。
魏昊无奈地笑笑,“是真的,不想和我有干系了。”
“不想。”
“为什么?”
“就是不想。”
“我都说过了,我和她只是朋友。”
“朋友?”桑无焉抬起头,“朋友要接吻么?当着我的面接吻,是朋友做出来的事情么?”
“那不是她喝醉了,我也喝得有些多,就一时没注意……”
“魏昊,”桑无焉打断他,“什么我都不想听。”
“为什么?”
“就是不想听。”她说。
“……”
俩人的争论回到了原地。
魏昊顿时有一种无力感,跟桑无焉完全无法讲道理。
“我想回家了。”她说。
“我送你。”
“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只是以前不合理的地方会修改。~~~~(>_<)~~~~
1——4
回到家,桑无焉郁闷地爬上床。
屋子里安静地要命,房东没有配电视,她也没闲钱买,所以回家的唯一娱乐就是看书,放歌,听收音。
她从高中开始就在学校广播站做播音,喜欢收集各式各样好听的音乐,流行的,所以每次搬家CD比衣服还多,能装一大箱。
可是,此刻,她什么歌也不想听。
“为什么不让他说清楚?”程茵问。
“是啊,我为什么不想听他解释呢?好奇怪。”桑无焉反问了一句。
“……”程茵默。
“难道是我潜意识里觉得爱情神圣不容玷污?”
“谁知道呢。”
周六晚上是桑无焉向家里电话汇报本周近况的时间段。
“爸爸,我想吃汤圆。”桑无焉撒娇。
“好好好,零花钱还够不,要不我明天再去存些让你买汤圆吃。”桑爸爸说
这个时候桑妈妈在旁边唠叨,“她每个月花的生活费是隔壁小琼的好多倍,你还怕她买碗汤圆都没钱。”
“可是,我只想吃爸爸亲手做的那种芝麻馅儿的。”桑无焉无视桑妈妈,继续撒娇。
“明天我去做,然后下周你余叔叔要去A城开会,让他把馅儿带给你。但是,只能你自己包。”
“不要,我想吃你做的,我想你,还想家。”
“那……”桑爸爸为难了,“那焉焉,不如你下周回来吧。”
“上课呢?”
“不上课了,我们请假。”
“胡闹!”桑妈妈一把夺过电话,“无焉,你少跟你爸爸两个一唱一和的。他惯你惯得无法无天了。自己还当老师呢,不知道怎么教育学生。”
桑无焉嘿嘿笑。
桑妈妈继续说:“无焉,下个月研究生报名了,你可想好了是考研还是进社会上班。你要真想考研就专心复习了,别去电台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多耽误时间。还有,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你爸帮你联系保送的名额上。一个B大某知名教授的女儿读个书居然开后门,闲话说起来多丢人,”
“恩。”桑妈妈说起道理来,桑无焉只得点头附和。
别家都是严父慈母,她家是严母慈父。
“我说的这些都记住了吗?”桑妈妈问。
“记住了。”
“魏昊那小伙子,上周打电话来家里问你手机,着急得那样,我看着都揪心。你要是真不愿意和人家过就说清楚,不然以后你爸和你魏叔叔还怎么处。”
什么过不过的,她妈说话就是直接。
她和魏昊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天气渐渐转凉。
如今学校的课不多,桑无焉每天都去图书馆占座,复习。但是,除了周末去两个补习班,其余时间都花在电台里。
其实,考研对她来说不是很难。
用程茵的话说是:“别看你平时呆头呆脑的,脑壳少根筋,但是学习还不笨。”
“我的一等奖学金就被你用一个不笨就概括了,看来你们属于不太笨的类型。”桑无焉反驳。
电台里整合了些节目。原来六点档的流行音乐栏目,因为收听率增加和聂熙暴涨人气的等原因进行了调整。
聂熙一直主播这方面的节目,对圈内比较熟,加上一些人情脉络,时不时能请到些别来求不来的大牌来现场做访谈。
例如今天,来做节目的是明星A君——桑无焉的偶像。
A君从艺好几年一直不愠不火,但是从去年的专辑《天明微蓝》又开始聚集人气,重磅回归。
“一首歌带来巨大成功,你觉得这种成功主要是来自哪方面的原因呢?商业运作?还是自我的一种提升?”聂熙聊得比较随意。“了解的人都知道,你是业内出了名的勤奋。”
A君笑了笑,“歌迷们喜欢当然是各个方面的。唱片公司对我的支持很大,当然,还要感谢一今老师。”
“恩,一今老师,《天明微蓝》的词曲的作者。”聂熙随口解释了下,让听众听得明白。
“他真的很有才华。”A君继续说,“我知道一今老师的歌曲千金难求,当时他拒绝唱片公司的时候,我们都绝望了。”A君沉吟了下。
“但是绝处逢生。”聂熙笑。
“所以很感谢一今老师。”A君说得很诚恳。
直到这里,外面的桑无焉才想起来,原来《天明微蓝》也是一今写的,难怪那天看《利比亚贝壳》的时候总觉得那作者很眼熟。
大名鼎鼎的一今,桑无焉听说过。
近两年,此人一首歌就能捧红一个人。但是为人却极为低调,到现在为止,从来没在公众场合露过面,也拒绝任何媒体采访。不要说年龄、相貌、生平简历,就连是男是女也是最近才曝光的。
这还得多亏一起绯闻。
今年有一美女,在网络上突然宣称自己就是“一今”本人,然后公开个人博客。并且,自爆本人与明星A君之间一系列“得不得说的故事”。
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娱乐圈掀起轩然□。甚至有网站对她做专访,采访她的创作心声。
记者甲:“为什么会取名一今呢?”
美女矜持地笑:“一昔一今是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些那些暧昧而温暖的故事,一古一今又是我自小受到国学文化的熏陶,却在国外留学多年后一种思想的冲击与交汇,所以我取了这两层含义化名一今。”
记者甲:“了不起啊,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居然蕴含这这么深刻的思想。”
结果出来澄清事实的居然是明星A君的唱片公司,而不是一今方面。
“她和A君的那些绯闻纯属虚构。”
“你们有什么证据么?”
“其实很简单,此女是假冒,因为一今根本就是个男人。”
众记者哗然。
“那么,可以请一今出席记者招待会么?”有记者问。
发言人一摊手,“对不起,这个……我们无能为力。”
当时,程茵点评说:“这男人低调到了几乎变态的程度。”
“你才是变态。”桑无焉皱眉,居然敢污蔑她的偶像。
“我这是表扬他呢。”
“你觉得会有人拿变态这个词来表扬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是旧坑新添不能上榜,所以积分没用,所以嫌麻烦的话童鞋们就不用留言了。但是如果某一章让你觉得写得很烂的话,给偶说一声。~~~~(>_<)~~~~ 偶修改
1——5
周二上午电台大部分人都休息,桑无焉昨天将手机忘在抽屉里了,于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去电台取。
她将自行车停在外面就去坐电梯。
结果,那里等电梯的还有一个男人。
居然就是上回在湖边那个长着一双迷人眼睛的男人。但是此刻脸上神色却有些严肃,手上拿着手杖。
一根很普通的黑色的金属杖,很细很轻便。
桑无焉疑惑,年纪轻轻就杵拐棍?
男人身材挺拔,只是从比例来说略显清瘦,和娇小又脸蛋有些婴儿肥的桑无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原本笔直地正对这电梯门,静静地等着电梯下来,目光竟然毫无焦距。在桑无焉来了以后,他礼貌地朝侧面挪了半步。
桑无焉只是有些奇怪,这个时候的电台除了值班的以外,几乎没有人,怎么会来个这样的帅哥,难道是来谈广告的?
不知道是感觉桑无焉在打量自己还是怎么的,男人侧了下头,桑无焉急忙收回视线。
她迅速将头调了过来,盯住电梯的电子屏幕,目不斜视地看着数字渐渐变化,“9,8,7,……”
这时候电话响了,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恩,我自己先上去,你不用下来。”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男人淡淡地答:“右边里面那一竖,从上到下第二行,我记住了。”
然后挂断。
这样一个简洁明了的电话,简单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冷漠,而且隐约还透种不耐烦。
真是个极其缺乏耐性的男人,桑无焉想。
“叮咚——”电梯来了。
男人顿了顿,貌似是让自己先走。
女士优先,这是天经地义。桑无焉没有犹豫就先迈了进去,然后她转过身按楼层的按钮才顿然发现,男人起步之前压低了那根手杖在电梯口碰了碰,然后伸手扶住门框走进来。
站在原地的桑无焉目瞪口呆。
他竟然是个盲人。
那根普通的金属黑色手杖竟然是盲杖。
如此境况下,再看他的视线,竟然真的是落在远方没有任何焦距。一双波光盈盈漆黑眸子,它们如此的漂亮,却什么也看不见……
“砰”地一下,桑无焉听见自己的心脏猛烈地收缩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遗憾,惋惜,同情,怜悯,感叹……似乎顿时就百感交集了一样。
回想起,在公园里第一次遇见男人的那个清晨,他久久地坐在湖边,闭着眼睛模样。他当时是在做什么呢?是专心致志地聆听这个世界的声音,还是在安静地等待着昭阳能落入眼眸?
电梯里,桑无焉在后,他在前。
桑无焉本来以为,男人会请自己帮他按电梯,却见他迟迟没有开口,便主动问:“需要帮忙吗啊?”
他顿了下,稍微回了下头,然后又正视前方,淡淡说:“不用,谢谢。”
四个字以后,又抿紧了他的嘴唇。
这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礼貌引得桑无焉皱了皱眉毛,升起一丝不悦,可是这种不悦立刻又被那种铺天盖地的同情所淹没。
她看见他,抬起右手,在电梯门右侧的两行按钮上摸索。从上到下,手指缓缓滑过金属色的表面,然后再顺延往下。
电梯按钮一共是两竖,他摸索到右侧里面那列。
电梯在上行,桑无焉想会不会他只到二楼,等他按到的时候目的地已经过了。所以,桑无焉的心也一直在紧张地等待。
他的手指很敏感,触到第一个按钮——12,他略微停滞了下,又继续向下移。
看着缓慢拂过那些按钮的手指,桑无焉突然想起刚才的电话。
他说:“右边里面那一竖,从上到下第二行,我记住了。”那是别人跟他描述的如何按电梯的过程。
他摸到10那里,他停下来,没有迟疑地按下去。
可是,桑无焉却傻眼了,10楼的灯就此熄灭。
电台这个电梯的特性就是当一个楼层的按钮来回按两次以后,便是取消。桑无焉恰好也是去10楼,这样一折腾就没了。
男人丝毫未觉,仿佛重重地松了口气。
桑无焉想了想,轻轻地伸出手,从他的身侧绕过去,然后悄悄地重新按了10楼。一系列动作之后,桑无焉确信男人没有察觉,才放下心来。
桑无焉本想长长地呼口气,却又作罢,只能在心中感叹,真像在做贼。她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钥匙没有了。
“呀。”她不禁惊叹了一声。
这种杂音在电梯里尤为刺耳。
男人没有动。
桑无焉捂住嘴,然后再将手袋翻了一次,还是没有。
她蹙着眉,冥思苦想了两秒后,觉得好像忘记锁自行车,然后钥匙连同车锁一起都放在自行车的篮子了。
桑无焉看了一眼屏幕才到6楼,于是急急忙忙按了7楼的按钮,等停下来,开了门冲出去,准备换了个电梯向下。
桑无焉在着急地等待中,无意间朝男人这边瞅了瞅,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缓缓消失在合拢的电梯门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暂时这样了,我明天修改下。
2——1
本来周三的上午是录制访谈节目的时间,聂熙却告诉桑无焉不用了,节目已经准备好了。
“采访的是谁?”桑无焉问。
聂熙笑笑,“暂时保密。等晚上播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桑无焉瞅了瞅神秘的聂熙,难得见她这么开心,可见不是一般人物。
不过,桑无焉倒是没有上心。
为了针对就业面试问题,从大三开始学校就开了一系列的就业指导课程。这学期系里请文学院的老师来上其中的“交际与口才”。下午正好两节。没想到到了学校,又看到黑板上写老师临时有事,改到晚上。
这老师虽然从来不点名,但讲课却极有意思,所以旷课的人不多。
老师讲到说:“从你们心理学方面来分析的话,人在人际交往中说话的时候会面临三大恐惧:陌生恐惧、高位恐惧和群体恐惧。这种恐惧的程度因人而异,因经历而异,但都是无法避免的。你们就业面试、考研面试、公务员面试全是集这三大恐惧为一体所以才会成为那么多人的巨大障碍。”
有同学在下面问:“老师,你面对我们的时候有群体恐惧么?”
老师笑了笑:“有。比如现在你突然站起来提问,我虽然面目改色但是心里还是吓了一跳,就怕你提些什么下不来台的问题。”
下课以后,桑无焉回到家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晚上会播聂熙的那个神秘访谈。
结果打开收音机,就听见聂熙说:“今天,真诚地感谢一今先生在百忙之中还能够抽空来到我们节目。”
“不谢。”
回答聂熙的是个男人的声音,略微低沉,带着好听的磁性。
是一今?!
桑无焉瞪大眼睛看了看程茵。
“居然是一今?”桑无焉问程茵
“恩。”程茵说。
“不过,好像节目已经结束了。”程茵补充。
“……”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关于一今的直接信息。虽然只是淡淡的两个字,从那个才华横溢的男人的口中说出来,又带着种奇妙的色彩。
他说:不谢。
如此没有前后的短短一句话让人不禁有了些遐想。这样的男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内敛是张扬……似乎都无法定论。
桑无焉看着收音机,许久之后带着种奇怪的心情枕着那声音入眠。
第二天下午,她没有课,本来也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所以 101路车上的人更加稀少地可怜。桑无焉上了车,找到后排靠窗的地方坐下。
101路是A城的一条观光公交线,从市区到景区,在城市的各个著名景点迂回盘旋,本地人不常坐。一来是很绕道,二来又比普通公交贵一些。
可是,要是闲来无事,桑无焉时常会花三块钱坐在车上,绕着这个城市转悠大半天。大多数时候乘客都少,稀稀拉拉的,她就喜欢一个人听着音乐呆呆地望外面想心事,这是内向的桑无焉。她从小在陌生人面前胆小内心,直到成年以后上了大学高年级,自己的性格才慢慢地开始活跃起来。
就在这趟车上,桑无焉偶然听到昨天聂熙采访一今那个节目的重播。
此刻窗外正下着纷纷的细雨,初秋的雨有些缠绵,整个城市空气在雨水的清洗下也变得清新起来。
车里人不多,车上的广播里她又一次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
这一次,听得很清楚。
成熟的男音,低缓深沉,还夹杂着些冷淡。聂熙每问一个问题,他都会沉吟一下,回答的很简单。话极少。
“为什么您会想到走上铺词这个道路,小时候有写诗的梦想么?”聂熙问。
“无心插柳柳成茵,以前没有想过。”他回答。
“一今先生,面对您这么广泛的歌迷群体,你为什么要刻意地回避公众呢?”聂熙问。
“保持私人生活空间。”
“只是因为这个?”
“那还有什么?”他反问。
“你在这个圈子这么成功,却听说你还有其他职业,或者说作词只是你的副业?”
“是的。”
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没有迟疑。两个字的简洁,给人一种恃才自傲的感觉,而坐在最末一排的桑无焉,却轻轻了笑了起来,也许他是想谦虚一下,当时聂熙一口气就问了两个问题,于是他懒得再多费唇舌就一并肯定了。
然后便插了一些广告。
或者……
过了一会桑无焉望向窗外,又想。
或者,他原本就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
“一今先生,您留的艺名有什么含义么?一朝一夕,所以寓意一今?还是为了纪念什么事情?什么人?”
“没有,单纯的笔画少。”他淡淡说。
桑无焉有点佩服聂熙了,和这样个性的人一起搭档都能把节目有条不紊的主持下去,若是自己肯定会冷场。
“数月前,有个女歌迷在网络上冒充您,您当时为什么不出来辟谣呢?”
“脑袋长在别人脖子上,他们怎么想,我无所谓。”
“您写的很多歌感动过不少女性歌迷,比如《天明微蓝》《利比亚贝壳》,里面有您自己的故事吗?”
“没有,我……”
这是整个节目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却被公车到站的站名给掩盖过去了,然后上了不少人,收音机也随即被司机关掉。
他的声音便从她的上空悠悠消失。
桑无焉心里升起点点失落。
2——2
桑无焉复习考研的同时,也在忙着自己的毕业论文。
于是,到了期中的时候,每个人都分配了实习任务。李露露一组人被调到A城市郊的高度戒备监狱做心理矫治。
“什么叫高度戒备监狱?”桑无焉好奇地问。
“就是里面全是十五年以上的重刑犯。”李露露云淡风轻地回答。
桑无焉立刻瞪眼:“都是杀人犯?”
“不一定,”李露露微微一笑:“也有绑架的,贩毒的,走私的,□妇女的。”
“……”
“幸好你这些娇娇女没去,不然要被惊吓到。”
的确,桑无焉那个组最轻松被分到社区的一所残疾人学校。学校有些特殊,要他们开春再正式过去。
那一天,桑无焉去交实习表,从办公室走到操场,正好是孩子们的第二节课时间。
桑无焉从一楼的一间小教室经过的时候,她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然后桑无焉从窗户那里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色衬衫站在讲台旁边,很闲散的样子。
孩子们在写作业,他埋着头,不发一言地静静
“苏老师!”一个扎着羊角辩的女孩儿在另一处喊。
原来他姓苏,桑无焉轻轻一笑,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看着他们。
他的盲杖并没有用在教室里,他脚步缓缓地走到了女孩儿那边,看起来对这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
男人弯下腰说了几句,随即蹲在一张小书桌前继续耐心地和女孩儿交流。他的声音和电梯里听到的感觉完全不同,柔软又轻盈,甚至让人觉得他似乎在微笑。
终于等到下课,等他出来的时候,一直在窗外偷窥的桑无焉踌躇了几秒钟以后,便学着像那些孩子一样也喊了声:“苏老师。”
他敏感地转过身来,瞳孔没有焦距,目光穿过落在桑无焉,似乎是落在很远的地方。他问:“我们认识?”
一面之缘而已,并没有期待他会记得。
“好像也不认识。”桑无焉并不失望。
他闻言居然露出一副有些释然的样子,然后一手杵着盲杖,一手扶着扶手准备下楼梯。
桑无焉见状便又问:“你要去哪儿?需要帮忙吗?”话一刚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她无意施舍怜悯。
他却第二次转过身,继而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我好像见过你,在电台。”
“电梯里。”桑无焉补充。
当时她也好心的说过“需要帮忙吗?”相同的五个字。
还好他记性不错,桑无焉庆幸的想。
“我是新来的实习生叫桑无焉,苏老师呢?”
“苏念衾。”
“念情?”桑无焉颇为意外,于是重复了一次。
“不。是衾。”苏念衾纠正了一下她的发音。
她是南方人,以前就在前后鼻韵上的发音含混不清,所以在学校电台老是这个原因使得自己的节目被台长刷下去。如今,自己说准了,但是听别人说却总是搞不清楚。
苏念衾似乎感觉到她的茫然,便加了一句:“今衣,衾。”
今衣,衾?
桑无焉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语文不好,不认得什么今衣衾。但是也不好意思再次追问,免得显得没文化,只好装作明白了的样子。
晚上,桑无焉在家背单词的时候,突然想到他的名字。
她已许久没翻过中文字典,费了点功夫才在一列同音字中找到它,
今衣,衾。
她看到注解,原来是被子的意思。
“念衾?那一定是小时候家里很穷,没有被子。”程茵在一旁无趣的分析着。
“万一出生的时候名字就取好了呢?”桑无焉反驳。
“那就是他父母结婚以前很穷,中国父母嘛,都爱把希望放在孩子的名字里。”程茵继续着她的无趣。
桑无焉终于投降,不再与这泼人冷水的女人讨论此类问题。
苏念衾。
桑无焉躺在沙发上捧着字典默默地念叨着三个字,回忆起白天他和她说话的情景,不禁浅浅一笑。
男人的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但是独独在念自己名字的时候,会将原本平声的“衾”字的尾音略微上扬一些。他应该是本地人,因为A城人就会将普通话里的一声模糊成二三声。当他说其它的字,让人感觉不到口音,却是在自己的名字上似乎改不过来。
“无焉。”程茵打断她的思路。
“嗯?”
“赶紧擦擦嘴,乐得口水快流出来了。”程茵说着还像模像样地递了张纸巾给她。
“……”
作者有话要说:%>_<%对不起
偶没有弃坑,也没有准备直接出版,只是忙私事去了。如今回复更新,
有人问为毛修改的版本都要重新贴一次,对不起,偶是个没有自信心的人,只要没人提意见就没信心写下去,所以。。。。。。。。
2——3
第二个星期,桑无焉帮一个学弟交表,又去了趟那所小学。刚才教务汪主任的办公室,正巧碰到他要去上课。
“小桑,你先等会儿,我下课就来。”主任吩咐。
“哎,没事儿,您忙您的,我不急。”
汪主任前脚走,上课铃声后脚就响起来。桑无焉环视了一下这间办公室,找了沓报纸,随即便在藤椅上坐下来。
教学楼是那种老式的四层建筑。每一层楼的过道夹在两边教室的中央,所以显得走廊特别狭长,容易有回声。一般情况下,大部分教室上课的时候,都会掩着门,避免相互串音。
而汪主任的办公室正好在四楼走廊的尽头,离教室比较远,所以显得略为安静。
那厚厚一沓报纸无非是各级党报教育报之类的,没有花边没有八卦没有噱头,因此桑无焉几分钟就看了个遍,翻完之后更觉无趣。
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过了七八分钟,于是泄气地将下巴搁到办公桌上,昏昏欲睡。隐隐听得见有孩子们的读书声传过来,她趴到桌面上,闭上眼睛。
朗读的是什么呢?
好像是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忽然,有一个钢琴声□这朗朗读书声中。
桑无焉虽说是音痴但也知道这歌是《一闪一闪亮晶晶》,很简单的几个单音被人轻松地过了一次后,第二遍却成了断断续续的单音,并且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就这么一次也好,可是她居然就听见那人这么弹了三四次,而且还弹琴的人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她有些没好气地站起来,抓了抓头发,随即第N+1次看了下挂钟,离下课的时间还有那么漫长……
桑无焉走出办公室,发现钢琴声是从对面的琴房发出的,而且门是虚掩着,没有紧闭,所以才有小小的声音泄露了出来。
她怕是有孩子们在里面上课,所以走到门缝外面悄悄了探头。结果,里面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只坐着一个人。
而那个人正是最近时时刻刻都在桑无焉脑子里晃悠的身影——苏念衾。
他左手按着琴键,右手握着一支笔在一个小板上记东西。那种小板子在汪主任的办公室里也有,是盲文板。他紧蹙着眉,一边按琴键一边记着盲文。看他的模样,似乎是在备课之类的,大概正在冥思苦想着怎么教那群孩子们。但是,好像又被难倒了。
苏念衾按下两个音,下笔记了些什么,随即又去摸了摸琴键,又顿觉不对,不禁摇摇头。桑无焉见他如此折腾了好几番,于是得以明白那烦人的琴声是如何得来的了。
只见他的好脾气似乎已经消耗殆尽,写盲文的手越来越急不可耐,下手也越来越重,到后来每一笔下去几乎都是狠狠地戳到上面。
最后一次,苏念衾终于爆发,直接将钻头笔狠狠地拍到盲文板上,“啪——”地一声响。
桑无焉不禁被吓了一跳,顿时晓得这人脾气绝对是非常糟糕,一个人都能跟自己较劲儿。她立刻有些想闪人,免得被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此偷窥,被当成城门边上的那条鱼给水煮了。
但是……
她也想留在这儿。
就在此刻,苏念衾伸出左手食指在琴键上重重地滑过,从右至左,接着又是从左至右。闭着眼睛来回折腾了钢琴两三次以后,他的手指已经从原来生气时的僵硬变得柔软了,神色也稍微缓和下来。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后,双手平放在琴键上,微微一顿,随之熟练地弹出一首曲子。那曲子异常低缓,透着一丝中国风,此时被他娴熟地用钢琴奏出来又别有一番情调。
很好听的歌,要是填上恰当的词,也许更妙,桑无焉正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一阵风灌进走廊,忽地将琴室的门吹动了稍许。
门的合页有些陈旧,发出“吱呀——”一声。
桑无焉怕他发现响动,急忙拉住门,让它不再晃动。没想到,苏念衾已经听到声响,于是琴声一滞,将头转向桑无焉这边。他的脸朝着桑无焉微微一定,然后侧了侧头。
桑无焉顿时觉得懊恼,本来风吹门动是件多么寻常的事情,自己却画蛇添足了一把。她赶紧屏住呼吸,停止一切动作。其间,只能隐隐听到走廊那一头的孩子们还在念《忆江南》,除此以外就是风声——深秋的风吹过楼下枯竭的梧桐叶簌簌落地的声音,还有就是冷风呼呼地挤进过道里的声音。
须臾,苏念衾淡淡开口:“谁在那儿?”
这一句话问得桑无焉有些措手不及,便下意识地回话说:“是我。”
原本是一句被亿万个中国人使用频率最高的答案,却见苏念衾蹙了蹙眉:“你是桑……”
他略微一顿,桑无焉急忙欣喜地接嘴道:“无焉,桑无焉。”
“你在这儿干嘛?”苏念衾缓缓又问。
发现他的神色已经比方才一个人发脾气的时候明朗了许多之后,桑无焉也就挺直了腰板:“我在对面办公室听到了好听的歌,所以凑过来看看。”
“那我现在已经弹完了。”他说。
“呃?”她一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可以走了。”他说完之后,别过脸去,重新拿起笔。
桑无焉怔了一怔,面对这种直白的逐客令有些窘迫,于是在原地呆住。没想到苏念衾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头也没抬地又附加了一句:“麻烦你带上门。”
桑无焉木讷地关门,转身,走回办公室,一系列动作完成的是那么鬼使神差。直到半分钟以后,下课铃响起来,她才回过神,顿时气急:“拽什么拽!”语罢还提起脚狠狠地踹了一下跟前的藤椅泄愤。
2——4
临近圣诞节的时候,电台要做一个当年经典节目集锦的重播。桑无焉在编辑室无意中又听到了几个月前聂熙对一今的那个访谈。
她假公济私,自己带着耳机听了一遍。
“没有,单纯的笔画少。”
桑无焉听到这句,又暗自傻乐了小半会儿。
做完事情从电台的大楼走到街道上,遇见精心准备圣诞的一对对情侣。桑无焉突然就想起了魏昊和许茜。其实在她心底远远没有表面的那么蛮不在乎。
因为毕业论文时间提前,桑无焉也就提前去聋哑学校上任。她在学校,因为业务不熟,就跟着一位姓李的老师实习。
有的时候,李老师开会,或者重复上平行班的课,她就一个守办公桌里复习英文。
某个雨天,看到了又一次出现的苏念衾。
A城的冬天极少下雪,但是时常下雨,有时三四天都不见放晴。她的心情又几乎是和天气挂钩,所以老是提不起精神。就在她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看到了远处走来的苏念衾和一个年轻女子同撑一把伞。
雨还在下。他一手撑着伞,折叠的盲杖收了起来握在另一只手中。而旁边的女士,轻轻托住他撑伞的胳膊,。他借助着她的引导,缓缓地穿过操场旁的小径向教学楼走来。
办公室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位老师在伏案改作业。桑无焉看了他们一眼,装着想透气的样子,推开窗户,伸着脖子,就为看清楚雨中这一对男女的举动。俩人动作很亲密,却也没有多余,走到楼下,就什么八卦也没让桑无焉瞧到。等了一会儿,那女撑起另一把伞走向雨中,留下他一个人。
知道他马上要上来,桑无焉立刻关上窗户,走到李老师的办公桌前端正地坐好,还像模像样地找了本教育刊物拿在手里,假装正在看。教音乐的吴老师,抬起头看了桑无焉一眼,目光落到她手中的杂志上以后,变得奇怪起来。
桑无焉这才发现自己将书拿反了。于是,冲着吴老师傻傻一笑,随即急忙又换了过来。
然后,她时不时地瞄了瞄门口,再瞄一瞄手上的书。
他走得真慢,几分钟才上来,而且声音很轻。待他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两个老师先后和他打招呼:“苏老师来了啊。雨大吧?”
苏念衾点点头,杵着盲杖走到自己的桌前。他放下盲杖,而另一只手的雨伞却让他左右为难了起来。
伞还在滴水,要是就这么挂着,恐怕将地上弄脏。要是撑开,下课后人多,又会妨碍人家。他对这个办公室不是非常熟,也不知道究竟还能搁哪儿。而他明显更不愿意求助于别人。
那两个老师明显没有察觉他的情绪,但是桑无焉却注意到了。
桑无焉走过去:“苏老师,我帮你搁那边儿桶里。”
原本,他也没注意办公室里还有第四个人存在,何况这人还是上次被他呵斥过的桑无焉。
桑无焉伸手去接他手中的伞,没想到他却一点没有松手的意思。可她的话都出口了,还当着其他人的面,于是放也不是,夺也不是。
俩人僵持了三秒钟,就听见下课铃声。
看着他冷冰冰的脸,桑无焉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那两位老师多明智,估计早就知道他是一枚可以瞬间夺人性命的锃锃铁钉,干脆不招不惹。
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走廊上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眼看人流就要涌向这边。桑无焉在心中默默想:数三下,要是他还是这样,我掉头就走。
待她才默数到二,苏念衾却突然松开伞,淡淡说:“劳烦了。”
这劳烦二字,让桑无焉诧异地张了张嘴巴,呐呐地回道:“没事儿啊。”
后来她回到位子上才想起来,也许这人除了脾气坏以外还脸薄。要是别人看到他和一小姑娘争东西,确实挺丢脸的。
李老师下了课走进办公室,桑无焉急忙起身迎接。却不想,李老师对着苏念衾说:“苏老师,不好意思,下节你的盲文课我想占用会儿时间,学校刚下通知,要马上给学生讲一讲元旦放假事宜,没问题吧?”
李老师在学校里向来以和善闻名。虽然苏念衾穿了个通城,冒着雨就为来上这一节课,也没啥异议,点头说:“没问题。”
李老师得到答复,一刻也没逗留,拿起包又朝门外走去,走了一半又折回来对桑无焉说:“小桑,这儿没啥了。你要是有别的事可以先走了。”
“恩。”桑无焉说。
但是她却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学校也没课。因为实习,电台那边也请假了。如果现在回去,也是一个人守在家里,静得发慌,还不如学校热闹。
桑无焉等着上课玲响了后,又回到座位上。
苏念衾的办公桌和李老师挨在一起,面对面。故而,现在俩人正好也面对面。
桑无焉又开始趴在桌子上,发呆。而苏念衾有条不紊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盲文书,翻到有书签的那一页,开始阅读。他的双手平放在上面,从左到右有节奏地移动。
这是第四节课,刚才那两位老师已经去上课了,没有课的老师也悉数回家。办公室只剩下他俩。苏念衾没走是因为刚才李老师说要占用一会儿,并没有说是用整节课,所以万一她要是提前讲完了,他还是要继续去上课。
窗外的雨渐渐变大,打在玻璃上嘀嗒作响。
桑无焉闲来无事也从旁边的吴老师的桌子上找书看。吴老师是教语文的,只摆着本语文教参。折痕处正是刘禹锡的《乌衣巷》,桑无焉从小对诗词就有兴趣。以前,魏昊家总放唐诗三百首的朗诵磁带,结果她在隔壁都听会了还能背个滚瓜烂熟,魏昊却不会。
这首《乌衣巷》她也会,只是记不确切了,于是看着书不禁在嘴上默念出来:“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因为高中念的理科,大学读教育心理系,已经许多年没接触过这类古诗,突然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难免有些感慨,于是不禁又重复了一次。
她读诗的声音很小,几乎有些自言自语了,要是隔几步远的话根本听不见。可是,坐在她对面的苏念衾听的真切。当她又念到“乌衣巷口夕阳斜”这地方,苏念衾终于忍无可忍地说:“这字念霞。”
“啊?什么?”桑无焉迷惑。
“乌衣巷口夕阳霞。”
“明明就是夕阳斜。”桑无焉皱眉,准备将书递到他面前,让他亲眼看看,书上明明白白写的就是倾斜的“斜”字,可是动作到了半空又悄悄收回去。
“我知道是斜,但是在这句诗里应该念xia,三声。”苏念衾淡淡说。
他平时一直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如此多言纠正桑无焉,可见听她在耳边反复这么斜啊斜地念,心中无奈到了几点。
“呃?”桑无焉顿时脸上一窘,“是么?”
学艺不精,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她咬了咬嘴唇,决定扳回一局。
“我读大二的时候还去过这个叫乌衣巷的地方。”她一面说一面瞅了瞅苏念衾,发现他读盲文的动作比刚才慢了许多,也许是在听她谈话吧。于是,她在记忆里急忙搜索和乌衣巷有关的趣事。
“听导游讲了我才知道原来王羲之和王献之就是乌衣巷里的王谢之一啊。而且那个王献之风流得要死,还整了个什么摆渡的典故出来。”
苏念衾补充:“叫桃叶渡。”
不知是他今天心情特别好,还是真是对桑无焉说的东西有兴趣,苏念衾居然破天荒地用正常人的口语对她说了句话。
桑无焉呵呵一笑。
而苏念衾的手却彻底地在盲文间停了下来,抬起头,目光落在别处,不知道想什么,有些出神。过了好半会儿,他才将注意力转回书本上。
气氛又回到了沉默状态,仿佛刚才的那些对话根本就没发生。快十二点了,为了避开坐车高峰,桑无焉决定收拾东西先撤,到楼下,一看天,想了想又折回二楼办公室。
她走到窗户前的小桶前,拿起苏念衾的伞,再放到他手边:“你的伞,别忘带了,还下雨呢。”
东西是她帮他放的,要是她不送回来,他肯定找不着。
2——5
桑无焉在学校不到一个星期,就和去年刚分配来的小王老师混成了熟人。
“他不是我们这儿的老师。”小王谈起苏念衾的时候说。
“不是呀?”
“原先教盲文的郑老师生孩子休产假去了,徐老师又退休,本来学校要返聘她的,结果她得去外地带外孙,就缺老师。然后裴校长和苏老师很熟,正好让他来代课,看这样子要带半年多吧。”
“那他是干什么的?不在其他地方教书?”
“不知道。”小王摇头,“他也从来不和我们闲聊。”
“哦。”
“可是他眼睛这样,能干啥呀?”小王反问。
桑无焉耸耸肩,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中的圆珠笔,思绪飘到别处。
念小学时她个子不高,每学期排体育队形老是站第一排的最后几个。无论做广播体操还是上体育课,和她挨着站的总是黄小燕。两个小个子凑一起,倒显得精神。恰好黄小燕和她家挨得近,一直约好一起回家,所以小学后来几年几乎形影不离。
有一年,她和黄小燕每次回家时会在车站遇见一个盲哥哥。虽然双眼失明,但是一点儿也没影响他对生活的态度。因为长得很好看,加上表情很和蔼可亲,时不时会有一同等车的人前去搭讪,关心他点什么,或者帮点忙,包括黄小燕在内。
和她不同,黄小燕是标准的自来熟,和谁都能神侃。不到几天,就能很亲密地说话。
其实,桑无焉也一直很想问他:“生下来就失明的话,要是别人说蓝色或者红色,你知道是什么模样么?”生物课上学过红绿色盲的知识,她知道有类人分不出来红色和绿色,看起来是一样。
她由此一直好奇,要是全盲的人,怎么体会颜色呢。
但是桑无焉从来不敢。至始至终,桑无焉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
小时候的桑无焉个性和现在有些不一样,在家里倒是嘻嘻哈哈谁也不怕,可是一出去就蔫蔫的了。外边的叔叔阿姨或者同学老师,只要在她没有思想准备的时候突然问她点什么,她的心脏立刻飞速捣鼓,然后说话就开始结巴。
用桑妈妈的话说,就是一点儿也不大方得体,嘴巴也不甜。总之,不招人喜欢。
六年级的黄小燕已经有了自已的一套爱情哲理——喜欢的东西,就要勇敢去争取。那个时期,班上谈恋爱的不是没有,大家懵懵懂懂地,某个女生和男生下课就一起嬉闹的话,时常会传出风言风语。
桑无焉内向些,却不呆。她看得出,黄小燕对那个盲哥哥不是没有别的心思。
后来,黄小燕要回她爸爸工作的工厂里的子弟校念初中。子弟校离市区有点远,黄小燕再也不能拉着她顺道路过那个车站。只是偶尔,桑无焉还能遇见那位盲哥哥,常年不变的笑仍然挂在他的脸上。
桑无焉到了新学校以后,桑妈妈先开始还听着她时时念叨起黄小燕来,无非是他们那个组扫地,某个男生又不扫,害得她们每个人分担了很多,还不敢告诉老师。
“要是小燕在,就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桑无焉讪讪地说。
“那你去告诉老师啊。”桑妈妈说。
“我?我才不去。”
或者又是她收数学作业,某个同学没有交,她把名字报告给老师,结果害得这同学一个星期没给桑无焉好脸色看。
“要是小燕在,绝对会替我出气。”桑无焉又开始自言自语地唠叨。
但是,渐渐地,桑无焉提起黄小燕的时候越来越少。两个人学校隔得远了,当时用电话的不多,联系少了,见面也少了,那些累计了六年的情谊似乎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冲淡。到了最后,桑无焉都忘记每年没到六月就提前向妈妈要零花钱,给黄小燕准备生日礼物这件事。
直到有一天,桑无焉和妈妈一起去买鞋,在门口看到黄小燕的妈妈。黄妈妈一脸憔悴,桑无焉叫她的时候她正等红绿灯,看到桑无焉半天才回过神来笑笑。大概只觉得脸熟,却忘了桑无焉叫啥。
“李阿姨,我是桑无焉,是小燕的小学同学呀。”
“哦,一下子窜这么高了。”黄妈妈点点头,又朝桑妈妈笑了下。
父母一般都这样,总是觉得自己的孩子难带,而别人的孩子嗖地就长大了。
“小燕好么,好久不见她了。”桑无焉又问。
这不问还好,一问起来,半天不见黄妈妈回答,却先红了眼睛。
“小燕……”她别过脸去,“小燕她生病了。”话刚说完,眼泪就滚了出来。
黄小燕得的病,是脑癌。
三个星期前查出来,已经送到北京去治疗了。这次黄妈妈回来,是四处借钱的。
分手后,桑无焉走了好几米,又不禁回了回头,看到黄妈妈急匆匆地在人群中穿行,缓缓地就分不清究竟是哪个背影了。
以前,小燕就爱说:“脑仁儿疼。”
桑无焉在家无理哭闹的时候,也常听妈妈向爸爸告状说:“你女儿真是吵得我脑仁儿疼。”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个脑仁儿疼是啥滋味,她也不能完全明白脑癌究竟是啥病。
但是,十多岁的孩子却晓得,癌症就是要死人的绝症。
她回到家情绪低落极了,大人叫了好几次吃饭,都没听见。最后桑爸爸将她抱出来坐在餐桌前以后才发现桑无焉已经泪流满面了。
两个大人不禁一对视,随即一起叹气。
第二个周末,桑爸爸陪着桑无焉到了黄小燕家里,正好她奶奶在煮饭。桑无焉得到爸爸的示意以后,将手里的牛皮纸信封给了黄奶奶,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信封里有五百块钱。
当时,五百块钱对于有着老人长期瘫痪在特护病房的桑家来说,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但是,事后,每当桑无焉想起这事来,都觉得太少太少……
一年后,黄小燕结束治疗回到B城。桑无焉一个人高兴坏了,而大人们都知道,手术并不能挽回什么,癌细胞在继续扩散。
那一天的情景,桑无焉永远记得。
她放学去了黄小燕家里。黄家在闹市区的一栋临街的楼上,七楼。桑无焉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一口气跑上去,正好看到黄小燕蹲在屋子门口的蜂窝煤前煽火,炉子中午弄熄了,现在还没点燃,整个过道里都是呛人的煤烟。
黄小燕一手煽火,一手捂住鼻子,呛得眼泪直冒。
“小燕!”桑无焉叫了一声。
黄小燕闻声,回过头来,看见是桑无焉,便嘿嘿一笑。
同时,里面的一个中年男人也同时探了个头出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个婴儿。这个中年男人,桑无焉见过,是黄小燕的爸爸,至于那个婴儿,她却不认识。
“这是我妹妹,才两个月呢。”黄小燕笑笑。
桑无焉瞪大眼睛,问:“亲的?”她知道黄爸爸是厂矿的工人,超生是要丢工作的。
“当然是亲的了,难道我俩长得不像?”黄小燕说。
桑无焉在黄家吃过饭留到很晚,直到父母来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走到楼下的时候,桑妈妈突然说:“这当父母的也太过分了,孩子还没咋样呢,二胎都生出来了。”
桑爸爸瞅了瞅孩子,再向妻子使了个脸色,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可是就是这么一句话,和刚才在楼道里那张不小心沾了点煤灰,瘦得只剩下皮的笑脸,一起烙在了桑无焉的记忆里。
数月后的某一天,桑无焉在家接到了黄小燕去世的消息。
也是在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里。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偶勤快吧
3——1
转眼到了寒假,桑无焉在研究生考试结束后回到B城老家。
“你考得咋样?”桑妈妈老问这问题。
“不知道。真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我又不是阅卷老师,我怎么知道。”
“那估计肯定考得不好。”
“恩,就算是吧。”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确实考得不好,最后那一科她就压根儿没去。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觉得念书没意思,不想考研了。而且她根本没有怎么复习,专业课还好,但是英语一门就绝对过不去。
此类对话在母女俩之间重复了好几回后,终于不谈这个事情了。
过年的节目无非就是在家看电视,外出会同学,或者跟着老爸老妈走亲戚,闲下来的时候再四处逛逛街。
正月初三,她接到电话说初中同学很多都回来了,晚上出来聚聚。
“许茜也来,你俩以前不是最好么。”班长激励鼓动。
“还是算了吧。”
“快点啊,我们等你。”
同学会内容无非是吃饭然后K歌,大家聊聊往事再聊聊近况,个别甜蜜的还带着家属。
桑无焉下了公交车拐进火锅店门口的一个小超市买口香糖,出来的时候一边剥口香糖的外包装一边往朝前走。不到几步,就看到有两个人也正准备进火锅店。
这两人正是魏昊和许茜。
魏昊看到桑无焉也是一愣。
“无焉……”他说。
桑无焉定了定,准备转身就走。
“桑无焉!”许茜却大喊一声,将桑无焉叫住,随即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去,“你躲什么?”
“我不躲什么,这路不是你开的,朝前朝后都是我的事儿。”桑无焉说。
魏昊夹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办。
“你别总是一副我和魏昊对不起你的样子,”许茜说:“要知道,我们三个人之间,你才是第三者。”
看来这同学会本来就不该来。
桑无焉冷笑一下,退了几步转身就走。
她才从家里出来,才半个小时就回去的话,老妈铁定要盘问。于是,她找了家小吃店混时间。
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高峰期,加上这店生意本来就好,于是里三层外三层得水泄不通。桑无焉好不容易挤进去,叫了碗面。
店里又大声地放着收音机,正好在播这个时段的交通信息,要是几个熟人边吃边聊的话,也喊出来对方才听得见。
吃到一半,电台里放了一首歌,虽然在这吵杂的地方辩不太真切,但是她听过这曲子。确切的说就是那次苏念衾在琴房里弹的那首钢琴曲。虽然此刻换成了其他乐器,还多了歌词让人唱出来,她也记得。
印象太深刻了。
她一直佩服会乐器的人,何况是一个盲人能将钢琴摆弄得如此熟练。如果说当时只是透着点中国味儿的话,如今从电台里放出来的这个原曲简直就是一首带着强烈古典风的歌。
“刚才观众朋友们听到的呢,就是徐关崞的最新单曲《梁间燕》。”主持人说。
桑无焉饱餐了一顿之后,双手揣在羽绒服里,在音像店里逛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张CD。
店里的小妹热心地的过来询问。
“我想找徐关崞的歌。”
“这一排都是。”小妹领她看。
“不是不是,最新的那个,才出的。”
“你说《梁间燕》吧?”
“对,对,对。”桑无焉说。
“好像还没上市呢,这几天好多人来问过。”小妹笑。
“哦。”桑无焉失落。
“不过,”桑无焉正要出店,小妹在身后说:“不过,姐姐,你可以去网上搜搜。”
上网?
她是电脑白痴。
她前脚一进门,桑妈妈就问:“怎么回来这么早?”每次同学会都是不到十二点不回家。
“不好玩儿,就先走了。”
“魏昊刚才来电话找你,说要是你回来了给他电话,他来找你。”
“以后他来电话都说我不在。”
“你怎么这么对人家。”
“我怎么对他了?”桑无焉提高声线。
“这是你和大人说话的语气吗?”桑妈妈来气,“别我们一说啥你都烦,啥你都看不惯。人家来了电话找你,回个信儿是基本的做人道德,对陌生人也该这么做,别说你俩一块长大了。有些事情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人家魏昊对你算可以了……”
“妈!求你,别说了。”她嘴上说求,但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而且这和您没关系。”桑无焉补充。
桑妈妈更恼:“老桑,看看你女儿,说什么和我没关系,这都是什么话,我养她二十几年算白养,说她两句倒跟我来气。”
母女俩都是急性子。
桑爸爸从不介入其中的战争,呵呵一笑,算是了事。
就在纷争进入白热化的时候,门铃响了。
按门铃的是魏昊。
桑爸爸和魏昊他爸在一个大学教书,两家都住学校的教授楼,楼上楼下的,所以串门特别容易。
桑爸爸开的门,就像没事儿人似的直招呼魏昊进来坐。魏昊站在门口,似乎嗅到了家里的火药味儿,去留两难。
桑妈妈的脸色比变色龙换得还快,“小昊,你不是找无焉么,这不,刚回来。”
桑无焉可不吃这套,直接转身进了屋。
桑妈妈和颜悦色地说:“我和老桑正说出去超市买点东西,你们年轻人聊。”拉着桑爸爸换了衣服就出门去。
桑无焉关着门在卧室,等了半天,突然想上厕所,又不知道外面这人究竟还在不在。她贴在门上听了半天,发现外面是一点动静没有。
生理本能突破理智,她毅然地开了门,环视一圈,没人。走了几步,突然发现魏昊坐在沙发上。
他着她。
她也盯住他,然后见他慢慢走进。
“刚才茜茜说有朋友约吃饭,叫我送她去,我不知道是你们初中同学会……”
“我是第三者吗?”桑无焉突然打断他。
“你别听她说的。”
“我是第三者吗?魏昊?”桑无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3——2
魏昊没有说话。
桑无焉看到他不置可否的态度,鼻间一哼,转身摔门就走。
(2)
走的时候倒是很爽快,桑无焉完全忘记自己的生理欲望急需发泄,如今到了马路上,才开始急了。
她找了家KFC,迅速解决内急,之后开始琢磨,家里是暂时不能回去了,万一魏昊还没走,或者老妈准备继续地与她交战。
内外交困。
她只得去了另一个同学家。这同学叫文瑶,前几天还来桑家玩儿。幸好,此刻文家只有文瑶一个人在,看着文瑶在上网,桑无焉灵机一动说:“网上可以搜歌吧,你帮我查首歌。”
两个人趴在电脑前,输入《梁间燕》三个字。
搜出来的结果倒是挺多,但是桑无焉一一点进去试听,均没有一首是完整的,都只有半段。
那曲调从电脑音箱里穿出来,虽说只有半段,却丝毫没有降低它的悦耳程度。
“挺好听的。”文瑶赞叹
桑无焉叹气。确实好听,但是远不是那天苏念衾亲手弹出来的感觉。
文瑶不知所以,以为她是为没找到全曲而失落,正想安慰她,却看到歌词上的一个名字,喃喃说:“居然又是一今写的。”
桑无焉闻言也瞧了眼屏幕。
虽说只有半首歌,但是歌词却是全的,被一个网友贴在博客上。
《梁间燕》
窗外燕蹁跹,两两飞时,绿水人家间。
旧时王谢,寻常巷陌,都是故园。
梁间燕,先偷眼,
有人惆怅黄昏,
听风听雨听缠绵。
桃叶复桃叶,春风无限。
王家子弟去渡头,
有桃叶一笑,殷勤语嫣。
两乐事,感郎独采,
但渡无所苦,丝丝蜜甜。
迁延。
千百年后,有乌衣巷,有渡叶渡,有梁间燕。
风流。
纸上云烟,有诗上情,有画中意,有心中煎。
蹁跹。
年年来此,有屋上瓦,有檐下巢,新泥旧衔。
只这窗下人,独立良久,
听燕语相媚娟。
过了桃艳,又是柳凋,燕燕。
过了黄昏,又是早晨,天天。
过了早春,又是晚秋,年年。
莺莺燕燕,语语嫣嫣,
朝朝呖呖圆圆。
明明幽幽,心心念念,
勤勤殷殷绵绵。
越看下去,越觉得有些巧。这歌词写的恰好就是上回和苏念衾说的那个关于王献之的故事,恰恰也有乌衣巷和桃叶渡。
“你说谁写的?”桑无焉问。
“一今。”文瑶指了指屏幕的右上方。
桑无焉猛然直起身体,开始有一种猜想。随即,自己又将它否定掉: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了。
晚上十一点到自家楼下,看到家里的灯都熄了,才安心进屋。
她开了台灯认真地坐在书桌前,用理科生的逻辑分析能力,将苏念衾和一今的相似点一一写在纸上整理了一遍。
第一:一今接受聂熙采访的那天,她在电台遇见了苏念衾。
她点点头,在这一条后面画了个勾。
第二:就是这首歌。她上回听到苏念衾
她又点点头,再画了个勾。
第三……第三……
貌似就没有第三了……
仅仅才两点好像不太能说明问题。桑无焉咬了咬笔杆,又加了一条。
第三:一今和苏念衾都在A城居住。
不行,桑无焉摇摇头,画了叉。在A城住的人多的去了,她也是其中之一。
如今有个东西倒可以甄别苏念衾是不是一今,就是聂熙采访一今的录音,经过这么多次的接触,她应该完全能辨认苏念衾的声音。
这么一想,心境倒变得清明了。
连续几天,母女俩都没和解,老妈还是对她拉着个脸。
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她干脆不出门。免得遇见许茜和魏昊,又指着鼻子说她是第三者。
什么叫内外交困?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初七一过,许多同学都为了忙活工作的事情要回学校,桑无焉乘机也找了个借口回A城,不然在家早晚憋出病来。
刚到学校她就后悔了。今年过年比较迟,初九正好是二月十四。校园里,全是成双结对的,敢情都是找借口提前到学校来相会情人节的。
程茵倒是一直没走,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台电脑回来。桑无焉整天无所事事,索性也申请了一个QQ,将以前熟人留下来的QQ号,全部加上去,开始聊天。
她虽说对网络不熟,打字却不慢,好歹也是学过,三下两下就领会了腾讯的精髓,开始和多人畅快地聊起天来。就是吃饭,也挂着QQ,时不时瞅两眼。
“你疯魔了。”程茵说。
“不疯魔不成活。”
晚上,李老师在网上留言:“桑老师,拜托你个事儿。”
原来,盲人班有个叫苏小薇的孩子,是个孤儿,住在A城的儿童福利院里。明天恰好是她生日,去年李老师答应过她要在生日的时候送她一个带着水果的生日蛋糕,但是李老师正好回老家了。所以想请桑无焉代她去一趟。
桑无焉乐呵呵地回复:“没问题。”
她实习的任务本来就是跟着李老师,当他们班的副班主任,如今好不容易才有点任务。
桑无焉临走前豪爽地说:“我这人啥都缺,就是不缺爱心。”
程茵白了她一眼,“心眼也缺?”
她以前不知道小薇原来是这种家庭,只觉得苏念衾在课上,特别偏爱这个孩子。因为两个都姓苏,桑无焉先还怀疑是亲戚。现在想来,也许苏念衾早知道小薇的身世。
说起来,福利院一般有这种习惯,孩子随着工作的老师姓,然后一年会轮着换一次。例如,今年轮到的老师姓吴,那么今年送来的孩子都会姓吴。生日也差不多,不会单独过,除非遗弃的时候大人有心将出生日期留下。
当桑无焉提着香喷喷的蛋糕去福利院看到小薇的时候,发现人小薇和一群孩子已经吃上了。
一侧坐着的居然是苏念衾。
福利院的张阿姨在旁边笑着解释:“苏先生,早到一会儿。”
桑无焉第一次来这里,总觉得好奇,趁着孩子们的注意力在分第二个蛋糕上,和那位张阿姨聊起天。
“要是孩子小,又没有缺陷,一般在我们这里待不到多久就会被领养。”张阿姨断断续续地解释,“有些是走失的,前几天公安局送了两个孩子来,是被拐卖的,没找到父母,就暂时住我们这儿。但是大部分,都是遭父母遗弃的。”
“是因为生病?”
张阿姨点头,“天生有缺陷,或者原本想要男孩儿,生下来却是个女娃娃就扔了再生。”
“天下怎么有这种父母。”桑无焉愤慨。
“其实有的也有苦衷,没钱给孩子治病,只好扔给政府。你看那个孩子。”桑无焉随着张阿姨示意的地方看去,有个十来岁的大孩子怀里抱着一个幼儿。那幼儿瘦得丁点儿大,舔着嘴边的奶油,呵呵乐。
“一岁半的时候被扔在县政府门口,有先天性心脏病,我们送去北京做了两次手术,才救回来,花费不下五十万,你说,有多少家庭负担得起。要是当时没送来,说不定孩子早没了,家也垮了。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张阿姨感叹。
她们说话的时候,苏念衾拿着盲杖一直站在窗下,脸色灰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有找回亲身父母的么?”
“有的,但是不多。多数还是等着被领养。可是每个人都不能说没私心吧,被领养的孩子大多都是健全的,而且年纪小,不记事。像小薇这种,眼睛看不见,又十岁了,希望不大了。只希望好好学个本事,长大了能养活自己。要是不行,就留下来帮我们做做事。你看那个最大的,”张阿姨说的是刚才那个抱着幼儿的大孩子,“成绩很好,学校老师叫她考大学,只要能考上,我们都会供她读下去。”
从福利院出来,桑无焉没有想象中那种献爱心过后的充溢全身的满足感,而是有点沉重。
她和苏念衾一起离开的。她在前面回头瞄了瞄苏念衾。男人抿着薄唇,还是老样。
“你去哪儿,我送你。”桑无焉问
“不必了。”苏念衾摸索着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
“说起来,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他闭口不言,桑无焉只好自己继续。
“你不会是一今吧?”
桑无焉说完,观察了下苏念衾的表情,全然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就像没听见,理都懒得理她。
她一下子来气了,“你好歹回个话吧,就算你是你不想承认,伪装下都成。何必这样,搞得好像和我多说一句话就要得瘟疫一样。”桑无焉说话语速快,噼噼啪啪吐了一大段出来。
“你走你的路,我坐在这里总没妨碍你。但是请你不要站在我跟前,也不要总是烦我。”苏念衾微恼。
看着他生气,桑无焉突然乐了,“苏老师,你这是说哪儿跟哪儿啊,刚才我走前面你走后面,现在是你坐着我站着,纵然是椅子是你先占着,但是这路总不是你家修的,我站哪儿都行,只要我乐意。”
苏念衾隐忍地闭上眼睛,他一个大男人不想当街对着一小姑娘发作。
桑无焉要是这样退却就活回去了,她索性挨着坐下去。苏念衾察觉后朝另一头挪了挪,惹不起他躲的起。
“我送你吧。”
男人没有反应。
“你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天快黑了,要吃晚饭的。等人接你么?”
男人不说话。
“你一个人傻等不闷啊,我可以陪你说话。”
男人闭目养神,继续沉默。
“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很酷?”
桑无焉自说自话了半天,竟然他竟然一点也不表态,不禁很不服气,“喂——你倒是说话啊。”
“我好象也有不说话的权利。”苏念衾悠然地开口,然后又合上嘴再也不多说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嘎嘎~~偶为勤快的偶感到骄傲
3——3
苏念衾本来是坐在那里等她先走,然后自己再打电话叫人来接。没想到桑无焉居然就这么跟他耗上上了。
A城的冬天虽说不至于下雪,但是长期这么一动不动地呆在室外还是挺冻人。福利院离A大不远,这条街的隔壁就是A大北门的小吃街。来来往往,学生挺多。偶尔有路过的年轻异性走了老远还会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坐在这儿的苏念衾,再看看桑无焉。
情人节的傍晚,情侣多。但是他俩这个样子,就像闹别扭的恋人。
桑无焉坐在哪里,不一会儿就觉得冷。她取了手套,抬起双手,连续呵了好几团热气,使劲搓了搓,再看苏念衾。他没戴手套,捏着盲杖的手已经冻成了紫青色,依旧执拗地一动不动。桑无焉不禁皱了皱眉头,她已经毫不怀疑,他就是冻死在这儿也不会认输。
“你冷不?”她问。
苏念衾默不作声,将盲杖换了一只手。如果不注意那根盲杖,他就这么坐着的时候,不太看得出来是个盲人。他长得真是太漂亮了,微微昂着头,神情倨傲,骨子里就透着一种漠然。
桑无焉取下围巾,想在离开前将他几乎冻僵的双手裹起来,可是又怕好心当做驴肝肺,万一他不领情将围巾扔地上,再跺两脚,面子就丢大了。正在迟疑间,听见有人叫她。
“桑无焉!”
仇人狭路相逢,来者正式许茜和魏昊。许茜喊了她以后,拉着魏昊走进,还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神色看着她。
桑无焉和魏昊之间早就彻底宣告破裂,如今他们更可以有恃无恐地走在大街上。
“你们?”魏昊从没见过旁边的苏念衾。
桑无焉一仰下巴,顺势将手从苏念衾的胳膊缝中穿过去,身体依过去傍住他,故作亲密地说:“约会。”
许茜打量了一下苏念衾的穿戴和相貌略微惊讶。
桑无焉不甘示弱地笑了笑。其实,她心中在朝苏念衾默默祷告:苏老师,苏大人,苏大神,你老人家行行好,就算英雄救美了,求求你,别揭穿我就行。她怀着某种微弱的希翼,祈祷这男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一幅救人于为难的菩萨心肠。
就在三双眼睛各怀心事地瞅着苏念衾的时候,苏念衾万分绅士地拨开桑无焉的手,拉开俩人的间距,再缓缓吐出一句足以让桑无焉就地打入地狱的话。
“桑小姐,请你自重。”
说完之后,他站起来杵起手杖,沿着盲道,一个人慢慢前进。他身着一件中长的深灰色大衣,配着那修长清瘦的身材,背影都堪称完美。而此刻的桑无焉却无暇欣赏,只是恨不得将这醉人的背影立刻剁成肉泥。
待苏念衾消失在拐角处,许茜和魏昊才收回视线,再一起望向桑无焉。在桑无焉看来,这对男女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又气又恼,却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强词夺理地说:“这人……肯定是脑子冷糊涂了。”继而朝着苏念衾消失的方向落荒而逃。
他俩肯定是看她笑话了,她跑了起来,围巾捏在手中,傍晚的冷风挂着脸蛋生生地疼,吹到眼睛里,总觉得眼眶开始湿润。
她不过就是想争口气。
拐了个弯儿,看到前头的苏念衾,桑无焉气不打一处来,大喊一声:“苏念衾!”
男人置若罔闻。
“苏念衾!你给我站住!”
男人依然按照自己的速度往前走。
“你站住!”桑无焉走得比他快,一把抓住袖子。
这一系列动作,让路人开始侧目。
因为被桑无焉死拽着袖子,苏念衾不得已回过头来,漆黑的眸子没有焦距,一脸的漠然地说:“请将你的手放开。”
“我不放!”
苏念衾抬起胳膊,想迫使她松手。但是他毕竟是男人,也不敢用劲儿。
“放开可以,你先跟我回去跟他们说清楚。”
“难道我刚才说的不是实话?”他眯了眯眼睛。
“你……”桑无焉辞穷。
他俩一个言辞不善,一个满脸窘迫。如此一对年轻男女在情人节的街道上拉扯,难免让人好奇。有的人放缓了脚步,非机动车道上有个人居然下了自行车,停下来瞧他俩。
“你怎么是这种人。”
“我是哪种人?”
桑无焉瞄了瞄旁边的人,她知道苏念衾最怕什么。刚才,他敢让自己下不来台,现在一定也不让他好过。
下定决心以后,桑无焉咬紧牙关,嘴巴一憋,突然就装着一副哭腔:“你怎么是这种人。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跟家里人闹翻了,和你一起到A城来,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现在还怀了你的孩子,你怎么说走就走,要去跟那个女人约会。我今天晚饭还没吃呢,孩子和我都饿着,你咋能这么狠心还跑出去拈花惹草,找那个野女人。”
她这么一说,旁边围观的人立刻换成原来如此的表情,虽然苏念衾看不见,但是他已经完全可以听到那些支支吾吾的指责。
“你从小都和我好,现在却和别的女人一起,要是是其他人我还能忍,她恰恰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怎么能这么欺骗我。”桑无焉原本是假哭,但是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将苏念衾当成是魏昊了,真的难过起来,拉着苏念衾的袖子就蹲在地上伤心地流泪,假哭成了真哭。
旁边频频有人不忍地摇头,指责声也越来越大。
“老婆都怀上了还出去乱搞。”
“年纪轻轻的,可真看不出来。”
“男人长成这样,不花心都难。”
“……”
“……”
还有个挎着菜篮的中年大婶,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词:“禽兽!”
苏念衾的脸更黑,嘴角抽动了一下,“桑无焉,你快起来。”
“我不!”
苏念衾的脸色黑中带青,却没好发作,深吸了口气说:“你想怎么样都好,你先起来。”
这么一句话,被他一个一个字强压住怒意说出来,几乎忍成内伤。
两者相争,勇者胜。
勇者相争,智者胜。
智者相争,无赖胜……
作者有话要说: 偶一般写了以后不会再看第二遍,所以难免有许多虫子,也会有地方念不通顺,童鞋们要是细心找到虫子告诉偶。要是觉得无所谓的话,就忍一忍,待偶码完之后,会将全文顺通。(*^__^*) 嘻嘻……
3——4
苏念衾妥协的结果,就是两个人找了个就近的KFC坐下来吃饭。此刻,过了吃饭的高峰期,但是店里面热烈的氛围和苏念衾的形象完全格格不入。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有些不太适应。欢快却嘈杂的音乐,还有小孩子的嬉闹声,一并挤到他的耳朵里,不禁皱了皱眉。
“我和他打从娘胎起就认识了。”桑无焉说着狠狠地咬了一口汉堡,也不管对面的苏念衾是不是有心情听,就将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渊源娓娓道来。
苏念衾摸了摸左手表上的时间,有点无奈。
“我们一个医院出生,一个院子长大。他就比我大两个月,我还是叫他哥哥,那个时侯,许茜又哪里?可是她凭什么说我是第三者,凭什么?”桑无焉眼内起了团雾气。
“以前,她长得比我漂亮,嘴巴比我甜,明明就和我成绩一模一样,老师却喜欢她。我进学生会,她也要去。我去电台,她就进电台。说什么是好朋友,和我同进退。他和我考一个A大,许茜也报A大,其实就是瞒着我想和他谈恋爱。他俩当我是傻子,一直瞒着我。”
桑无焉一面咽着嘴里的鸡肉,一面用桌上的纸巾擦眼泪,“他喜欢她,我知道他喜欢她。他后来和我一起,不过是我逼的。”她吸了口气,继续抽抽噎噎地说:“他俩两情相悦,是以前被活活我拆散的,我也知道。可是,我就是生气,就是装着不晓得,也不准他们一起,偏要拆散他们。”
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哭得像个泪人儿,一席娇惯蛮横的话说出来,让人觉得既可恨又可爱。这事换成一般人,任谁听见都要哭笑不得。
桑无焉和魏昊的父亲在学生时代就是同学,毕业后被分配一个单位,住在一个筒子楼里。桑无焉和魏昊一起长到小学二年级。
后来魏昊因为父母离异,被判给母亲,去了异地。
小孩子忘性大。所以,有关于魏昊的种种,几乎就在桑无焉的记忆中没有埋下什么可怀念的种子。
如此一晃,就过去很多年。
桑无焉和许茜熟识,是在初二,为了加强全班的学习气氛,班主任将所有座位按照头一学期期末的成绩来拍。许茜和桑无焉一个第七一个第八,正好成了同桌。以前,桑无焉基本上和许茜这人没有交集。许茜这人个子高,皮肤白,人漂亮,个性骄傲,和桑无焉完全不是一个星球的。
俩个人同坐一张桌子,孰高孰低,一目了然。所以坐一起半个月了,桑无焉和许茜之前除了“老师叫你”、“今天数学啥作业”之类的话以外,几乎没咋交流
桑无焉的理科尚可,历史和音乐却差得离奇。特别是音乐,不说那蝌蚪似的五线谱,就算是简谱放到她面前,也要数出七个指头才能将“哆来咪发嗖啦西”理顺。
经过几次磨练,桑无焉也学乖了,提前在音乐书的乐谱上边标好“哆来咪”然后照着标注来唱。
可惜,初二秋期的音乐课期末考试,老师考的是口试,抽了签以后才发题单。桑无焉捧着乐谱,站在讲台上,腿哆嗦了几下,磨叽了半天才发了个“哆”的音,然后,再也无法继续下去。
静默了几秒钟的指尖,桑无焉的脸就被憋成大红色。“南郭先生”终于要现原形。
就在这个时候,同桌许茜突然举手说:“老师,桑无焉她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
桑无焉惊异地转过头,看到许茜悄悄地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许茜平时是所有音乐老师的爱徒,在前不久全市中小学的“一二.九”歌咏比赛上,作了学校的领唱。一般而言,在音乐老师面前,许茜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那桑无焉就下一次考。”音乐老师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这是两个人友谊的萌芽的初级阶段,那时正值黄小燕去世。许茜的出现,一下子让真空中的桑无焉又找到了可以救命的氧气。
桑无焉突然发现,原来电视上那些成绩好、长相好的□等生都爱欺负同学的事例也不是全对。
但是,许茜的形象真正在桑无焉心中鲜活起来还是从有一天放学后的下午开始。
那天,天气很冷,桑无焉刚到家,桑妈妈就叫她下楼买酱油。楼下服饰店隔壁是家租书店。因为家庭教育的关系,那时候在桑无焉幼小的人生观里,课外读书只包括两种——四大名著和外国名著。
所以班上女生拿着爱情小说看的时候,她曾经偷偷地瞄了几眼,顿时觉得羞愧难当。加之桑妈妈一直向她灌输,那些书小孩子不能看。于是乎,桑无焉一直觉得“租书店”几乎等于“禁书店”。
就当桑无焉双手揣兜里,晃晃悠悠地走过租书店的时候,她看到了许茜在里面,站在一排言情小说跟前,捧着书,看得是如痴如醉。
“许茜?”桑无焉大叫了她一声。
许茜的脸从书间抬起来,看到桑无焉的瞬间,掩饰不住尴尬。
有小小弱点的优等生,才是真实的,这是桑无焉顿悟出来的真理。从那一天开始,她才真正和许茜开始推心置腹了。
原来,许茜家境并不如她的穿着看起来那么光鲜。许妈妈是下乡知青,到了农村遇见鳏居多年还有一子的许爸爸。许妈妈一家都是知识分子,可是许爸爸家世代农民,就是一老实巴交的老粗。但是,在那种形势下两个人居然就真的那么结婚了。后来,许茜一家迁回了城里,妈妈在一家纺织厂当了工人,多年后才有了许茜。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许茜寄托着自己这辈子没能实现的愿望,许妈妈对许茜的要求几近严苛,事事都要她做到最好。如今,许妈妈下岗,许爸爸在外面摆摊儿修自行车,收入不算富足。但是她一直带许茜去学钢琴,甚至在家还买了架琴。
到了中考报志愿的时候,桑无焉终于见识了许妈妈的专制。那个时候B市中考不是统一考试,是由各个高中自主命题。考生要考哪个学校,得去那个学校考试,上线择优录取。当然,为了万无一失,家长都会大面积撒网。反正考试时间都是错开的,多点机会也没错,最多损失点报名费。
桑爸爸对女儿这一生没啥要求,就是平安幸福。上名校也好,上普通学校也好,只要有书读,出来有饭吃就行,从来不给女儿压力。桑妈妈虽然也严格,但是还能认清形势,所以桑无焉也将能报考的学校都报了名。
而许茜不同,就是七中,其他啥也不指望。
“万一砸了呢?”桑无焉问。
“我妈说,上不了七中就回老家种地,我爸那份田土还给我留着。”许茜回答。虽然,许茜说得语气很淡,但是桑无焉从她眼里第一次看到氤氲的雾气。
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比许茜幸运了很多。后面的两个月,两个人一起为了中考冲刺。暑假七中放榜时,皆大欢喜,俩人又成了同学。
开学第一天,连续三节课都是自我介绍,轮到最后一排的一个高个子男生的时候,男生缓缓站起来说:“我叫魏昊,毕业于……”
桑无焉听到魏昊两个字,顿觉得耳熟。
放学的时候,那个叫魏昊的,走到桑无焉桌子前,笑嘻嘻地说:“桑无焉,你咋不认识我了。”
桑无焉仰脸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地浏览了他两遍,才挖掘出记忆中的这个人。好像是有那么个叫魏昊的在她童年出现过。
再眨眨眼,似乎想起点什么来。
他就大她两个月,被她叫做:“小昊子哥哥。”她就爱拽着他的衣角,被牵着漫山遍野跑。
他带着她去筒子楼外面的田里抠田螺,然后洗干净,敲碎了壳撒点盐,烤着吃。等桑无焉回家后,小肚子拉了三天。
正月间,他号召大家去烤香肠,然后桑无焉将爸爸的稿子全偷去做柴火。
……
那么多的糗事涌在脑子里,一下子让桑无焉乐了起来,露出一对虎牙,嘿嘿一笑,“是你呀。”
青梅和竹马碰头了。
高中三年,桑无焉就这么带领着一男两女的纯洁友谊,然后一起考了A大。直到在拿到通知书的那天晚上,许茜约了桑无焉到学校的乒乓球台前,说:“一直有件事情瞒着你,小焉。”
“怎么了?”
“我谈恋爱了。”
“真的?”桑无焉惊喜地蹦起来,“谁啊?”
许茜嫣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我认识?”
许茜点头。
“我们班的?”桑无焉猜。
“恩。”
“王皓?李会杰?吴晓鹏?”
猜了一圈过后,许茜都是摇头。
“是谁啊?”桑无焉急了。
“是魏昊。”许茜笑。
最后,桑无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家的,只记得自己还对许茜笑了笑,说:“那不错。”然后回屋蒙在被窝里,就开始不太对劲儿。
刚开始是是憋气,后来就觉得难受,到最后她居然呜呜呜地将枕头哭湿了。
大一,她装着就不知道他俩在恋爱,仗着魏昊宠她就啥事都去当电灯泡,制定了一个以“破坏许魏”为目的的系列计划,拉着程茵入伙的时候,程茵摇头:“你有病吧,桑无焉。”
“你才有病呢。”
“你完全就是比那白雪公主的黑心后妈的心还黑的女人呐。”
“呸呸呸。程茵,你吃里扒外,别站错边儿了。”
“我不吃里也不扒外,我是后妈大人您身边忠诚的魔镜。只说实话,不说假话。”
可是,当有那么一天,魏昊终于离开许茜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桑无焉才发现,这好像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开始心虚地躲开许茜厌恶的目光,也躲魏昊。直到看见魏昊藕断丝连地和许茜在醉酒中接吻的时候,她的感觉居然是松了口气,而不是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更新
偶做读者追文也是喜欢所有的文都只有男主女主,其他人出现一律不待见,就只想看男女主谈情说爱或者他折磨她她折磨他。可是~~~当自己码字的时候才体会到,要是没有配角无法推动情节啊。~~~~~~~(>_<)~~~~
3——5
元宵的头两天,桑无焉去了台里。
过年以后,人事做了点点调整,桑无焉分去了新闻部,和一个来实习的女生一起,跟着一位姓姜的记者老师学习。
她本来以前在A大电台是做播音的,现在却突然派她到了新闻部做编辑,写东西又不是她的强项,所以心里直捣鼓。
因为她比那个实习的女生先来,所以姜老师让她带着那个女生熟悉环境和流程。
女生眼睛大大的,小名叫圆圆。
桑无焉指着右手边三个办公室,说:“这是节目编播室,电脑室,和会议室。最里面那件是节目制作室。”
圆圆急忙忙用小本记下来。
“然后姜老师说,她一会儿把栏目安排打一份给我们,让我们了解下节目流程安排。”
圆圆点头。
“你没办员工饭卡吧,中午我请你吃饭。”
圆圆继续记她这句话。
“嗨,别写了。”桑无焉笑,“你又不是采访我。”
吃午饭的时候,遇见以前音乐栏目的汪主任。
汪主任笑:“小桑啊,到新闻那边还习惯吧。”
桑无焉赔笑:“还好,谢谢汪主任关心。”
汪主任离开后,身后又来了一个做采编的吴谓。吴谓端着餐盘刚坐下,就听见桑无焉甜甜地喊了一声:“吴大哥好。”
吴谓一口汤没咽下去,差点喷出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抬头看到桑无焉笑得眯成缝的眼睛,不禁说:“你有什么事,你说吧。小桑,别这样,看着怪吓人的。”
“他们说熙姐采访一今的那节目你有张拷贝,一会儿能帮我也拷一张么?”这事,一直被她惦念着。
“嘿,就这个啊,没问题,下班给你。”吴谓说。
“谢谢,下次请你吃饭。”
过了一会儿,吴谓又说:“你不会也是那个啥的疯狂粉丝吧。”
“是啊。”桑无焉直认不讳,还不忘抗议:“什么那个啥,人家有名字!”
“你和熙姐那么熟,又以前跟着她实习,直接找她要呗。”吴谓说。
“我俩谁跟谁啊,既然你有,我何必去麻烦熙姐。”
其实,她不去找聂熙有两个原因:第一,既然一今肯破天荒地接受她的专访,她肯定是和一今站一条线的。何况上次桑无焉就对一今表现出莫大的兴趣,这一回难不成被聂熙怀疑,打草惊蛇。第二:聂熙是台里的大牌,虽然平时挺和蔼,但是总是让人觉得有点敬而远之。
从食堂出来,正要告别吴谓,一直没发音的圆圆突然说:“吴……老师,”她拿捏了半天才叫出这个比较礼貌的称呼:“也能帮我拷一张么?”原本中规中矩的一女生,说这话的时候居然在两眼放光。
“好啊,下班你俩一起来拿。”吴谓爽快答应。
离开电台的时候已经很晚,她打车回去。到了二环路口,有些堵车,车子停停走走,很磨练人的耐性。出租车师傅换了好几个台都没有什么有营养的,于是又去翻CD。
桑无焉说:“师傅,能帮我放下这碟么?”说着将手袋里装着的那张专访碟拿了出来。
师傅说:“好啊。啥音乐啊?”随即放好,按了播放。
过了片头,就是聂熙的声音。
师傅说:“我挺喜欢这主持人的,声音好,据说人也特漂亮。”
桑无焉笑笑,没有答话,她在专心地等待着另一个声音的出现。停顿了一两秒钟以后,一今开口。
听着聂熙和一今之间不太顺畅的问道,师傅又说:“姑娘,你是电台的吧,不然怎么有这个东西。你要是电台的话,肯定知道一今是什么人吧?”
桑无焉乐:“师傅,你也认识一今?”
“我家闺女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能不认识么?”
刚说到这里,道路开始畅通,车子提速。
她瞧着窗外深深地吸了口气。
仅仅只听了三两个字,她就已经确定他是谁了。
第二天是周末,桑无焉难得没有睡到日上三竿。
她从抽屉里翻出聋哑学校的通讯录,里面最底下一行有一个电话,那是她在裴校长那儿偷偷抄下来的。
她迟疑了下,按了号码半天没拨出去。
“有什么好迟疑的。约他见面,说你要封口费。”程茵说。“这种八卦,要是卖给杂志,不知道得值多少钱。现在,他给你封口费,咱们赚钱,他又能继续神秘下去。你知道这叫啥吗?”
“叫啥?”
“双赢!”程茵握拳道。
“……”
桑无焉白了她一眼。
知道他就是一今的时候,因为之前有太多的铺垫,所以那一刻没有预想中那么吃惊。但是,总觉得俩人关系有种奇怪且微妙的变化。
他是苏念衾之外还是一今,那么大的一个名人,“一今”这个名字一出现,就疏远了俩人的距离。
但是,又不完全这样。
她知道了他的秘密,从另一种感觉来说,这个秘密被放到感情上好像又有些递进。
她烦躁地揉了揉额角,一咬牙按了确定键。
“喂——”铃声响了两下,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是桑无焉。”
“有什么事?”
“你是一今?”桑无焉说。
她开门见山这么问,就是要让敌人措手不及,在慌乱中才有可趁之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以后,男人说:“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
他和上次一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真的是一今。”她喃喃地重复了一次,有些感慨,但是面对苏念衾的寡言,桑无焉开始绞尽脑汁想话题:“呃——上次,谢谢你听我发牢骚。”
“不谢。再见!”男人不由分说,结束谈话。
“喂喂喂。”桑无焉急忙制止,可惜已经来不及,就听嘟地一声,果然掐了电话。
桑无焉完全没料想到是这么以个状况。她看了下屏幕,通话时间:11秒。他就给了她十一秒。就好像是她本来准备好可以演完整部戏的台词,结果才说了两句就被导演卡了,还被撵下台。她想到到这儿,勇气一泄,人就蔫了。
这一回合证明,即便是无赖,隔着电话对人家也是鞭长莫及。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偶后面继续改
4——1
苏念衾放下手机。他原本是坐在餐厅的餐桌前,读书备课,现在却合上书,蹙了蹙眉头。
坐在对面,给他作伴的余小璐翻了一页杂志问:“谁给你打电话呢?”
“没有谁。”他淡淡说。
“还没有谁?那你跟躲瘟疫似的,这么急挂电话做什么?”余小璐笑。
苏念衾懒得和她多费口舌,右手手指微屈,指尖在书皮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
“苏念衾。”余小璐又将书翻了一页。
“恩?”他侧了侧头。
“你走神了。”余小璐笑。
他不答话,伸手去摸手边的盲文板。
“那女孩知道你是一今了?”余小璐问。刚才那通电话,桑无焉说话的声音很大,她依稀听到几个字,猜了个大概。
“恩。”
“真的,假的?”余小璐问。她知道,虽然苏念衾应得云淡风轻。但是对他来说还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之所以始终不对外公布隐私,一是碍于苏家,二是那不愿意昭告外人的眼疾。
“我去电台专访那次,遇见过她。”
“早知道是这样,我死活都不该同意熙姐的要求啊。怎么办?”
“不管她。”
“要不要我去找找她,要是她给媒体说,那会很麻烦。”
苏念衾不置可否,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说:“应该不会。”
他说应该不会,这个不会究竟是不会跟媒体公布,还是公布之后不会很麻烦,余小璐并没有把这句话搞清楚,等她想再问,瞅到苏念衾的脸色已经不耐烦地沉了下去,只好噤声。
那天,余小璐按照苏念衾的电话指示去接他。当她站在车前看着苏念衾从KFC出来的时候,简直是大跌眼镜。
因为眼睛不好,苏念衾对外界的判断很大程度是依靠声音和气味。所以,他不喜欢有浓郁气味的地方以及喧哗的人声,而这种西式快餐店恰恰集这两者大成于一身。
身边的女孩朝苏念衾告别的时候,笑嘻嘻地说:“孩子他爹,下次见。”
苏念衾额角的静脉血管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余小璐上车的时候不禁纳闷:“什么孩子他爹?”
“开车!”苏念衾的脸瞬间阴云密布。
正月十五一过,学校就开学了。苏念衾还是三年级的盲文老师,桑无焉也仍旧当李老师的副班主任。
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桑无焉开始注意起小薇。例如她的衣服干不干净,有没有破,她的鞋子保不保暖。课间操的时候,有的孩子会挤去小卖部买零食,也有的孩子从家里带了些吃的放身上。而小薇明显没有这些待遇,每到课间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默不作声。
那天在下雨,没有孩子们跑去操场上嬉闹,所以课间时都拿着小卖部的东西在教室里吃。整个教室的空气中充满了食物的味道。桑无焉站在窗外的走廊上,注视着角落里的小薇。
她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尴尬。小时候,家教很严,她每天都是吃过早饭才准出门,除了车费桑妈妈不会给任何零花钱。第二节课后,有三十分钟休息时间,很多人在这个时刻吃早饭。看着同学拿着东西吃的津津有味,而自己坐在旁边特别尴尬。并非是饿与不饿的关系,而是孩子之间很微妙的一种自尊。
桑无焉匆匆走回办公室,打开抽屉拿了手袋,下楼去小卖部。可是小卖部前,孩子们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她好歹也算半个老师,总不能和孩子们挤一块儿吧。她一迟疑,又拿着手袋回到二楼办公室。
“小桑,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李老师说。
“没,我本来下去买点东西的,学生太多了。”
“没吃早饭?”李老师一直挺关心她,“要是没吃早饭,我这儿有饼干。”说着就取抽屉里的饼干给她。
“不,不,不。”桑无焉摆手,“我不是自己想买。”
李老师笑:“以后啊,你要赶在拉下课铃之前赶紧去。”
对面的苏念衾抬起头,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到桑无焉这边。
虽然自从上次以后,苏念衾一直躲着她,尽量不和她单独相处。她也想过找什么借口接近他。但是总是被他很自然地避开。他俩也再也没有说过关于“一今”的这个话题。彼此心照不宣。
桑无焉也纳闷,他怎么就这么相信自己不去大嘴巴地广播呢。
第三节,桑无焉跟着去听李老师的课。走到三楼教室门口,李老师才发现忘记带水杯了。她最近嗓子发炎,杯子里一直泡着草药,一节课不喝声音就要哑。桑无焉说:“没事,您先去教室,我帮您拿。”
她取了杯子,发现没水,急匆匆地跑到饮水机前,接了满满一杯,一边盖盖子一边转身出门。
就在她退着回头的时候,一不留神撞到对面来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念衾。杯子里的开水,荡了一半出来,全部洒在苏念衾的身上。
幸好这是大冬天,苏念衾穿得厚,水没有立刻透进衣服。等她还没有庆幸完,就看到苏念衾的手。
桑无焉不禁吸了口凉气。
滚烫的开水,浇到他的手上,皮肤开始迅速地泛红。
“烫着了没?”她连忙将被子搁下,逮住他的手问。
“不是很严重。”他说。
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是很严重,还是因为纯粹想和桑无焉保持距离。但是,事与愿违,被烫到的皮肤不但绯红而且开始隆起。
桑无焉开始急了:“怎么不严重呢,是开水啊。”
慌乱间,她突然想到楼下花园里有芦荟,以前在家,桑妈妈就拿芦荟给她当烫伤药抹的。
“你坐着等我。”随即,撒腿就跑下楼,也顾不得下雨去花园里撕了几片芦荟的叶子,咚咚咚又跑回来。
她牵着苏念衾的手到水龙头下,冲了冲凉水,然后用芦荟叶子的断裂处轻轻地抹着他通红的手背。
“什么东西?”
“芦荟。”
食指根部似乎已经冒了一个水泡起来,芦荟划过上面的时候,他的手轻轻地颤了下。
大概是很疼吧。
男人的十指修长,隐隐看到皮肤下青色的静脉。大概由于常年弹琴的故,他的手显得不是那么非常完美,指节略粗,指尖变得有些上翘,指腹上有茧子。
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绝大部分是靠这双手,所以也许比普通人的触感要敏感。
“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桑无焉内疚地说,“你别生气。”
“是么?”他不经意地反问。
桑无焉急道:“我发誓!”
透明粘稠的芦荟汁水触到皮肤,立刻就有种清凉的感觉。窗户开着,带着湿润水气的风微微拂过,两人之间那缕淡雅的植物清香便由此散在空气里。
苏念衾浅浅地吸了口气。
原来芦荟就是这么一种气味,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改。没有很狗血,只有更狗血。。。。。嘿嘿嘿(木头憨厚一笑)
4——2
“后来呢?”程茵问。
“有人上楼来,我也不好意思还握着他的手,就拿起杯子去教室了。”
程茵嘿嘿一笑,“你居然没有顺杆爬?”
“去你的。”桑无焉踹了她一脚,“你少拿我开涮,赶紧陪我去趟超市。”
“干嘛?”
“买吃的。”
第二天一大早,桑无焉提着一袋零食去上班。到了办公室,对面苏念衾早到了。
桑无焉瞅了瞅他的手,脓疱已经戳破,还小心地上了药。
手里拿了那么多吃的,也挺不好意思,于是桑无焉将两包糖拆开,给在座的老师的办公桌上都抓了一把。走到苏念衾面前,她迟疑了下才说:“苏老师,你吃糖。”
他淡淡回绝:“我不吃甜的。”
简洁的五个字,矜持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仿佛昨天的事情就不曾发生过。
桑无焉咬了咬嘴唇,随即又笑了下:“那……我下次请你吃咸的。”
她提着东西回头去教室,没想到小薇还没到。
第二节下课,小王老师回办公室,提醒桑无焉:“小桑,你刚才不是找苏小薇么,她现在正在教室。”
桑无焉提起东西去了教室。小薇手臂上挂了个值日生的袖标,正在讲台上擦讲桌。
“小薇。”桑无焉站在门口,叫了她一声。广播里放着广播体操的音乐,加上那孩子做什么事都很专心,所以并没有听见。
她擦的很仔细,先用干帕子擦了一遍,然后又将抹布在水盆里洗得干干净净拧干拿去擦第二遍。左手先在前面探路,右手的抹布再一点一点地移动。
桑无焉笑了笑,“小薇。”
小薇转头,“桑老师?”
“我给你……”桑无焉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出现的苏念衾却拉住她手中的袋子,然后摇了摇头,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桑老师。”孩子并没有发现教室门口还有苏念衾。
“你做值日生啊?”桑无焉转移话题。
“恩。他们刚才在教室里面玩儿的时候,把扫帚扔到桌子上了。下一节又是苏老师的课,苏老师喜欢干净,所以我得赶在他来之前将这里擦好,免得弄脏他的衣服。”
桑无焉原本不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但是看着小薇那样认真严肃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
“你喜欢苏老师?”
小薇眯起眼睛笑:“苏老师很温柔呢。”
“是么?”她怎么从来没发现。桑无焉一边问,一边回头看了看苏念衾。苏念衾就像察觉了她的目光似的,微微侧过头去。
结束谈话,她随着苏念衾走到走廊的尽头。
“为什么不要我给她?”
“他们需要的并不是今天你的一包糖,或者明天谁的一盒饼干。”
“可是……”桑无焉觉得语塞,“可是,我能做的不就只能是这个么?”
“就是因为你只能做到这些,所以干脆什么不要做。”他神色并不漠然,但是这么严厉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仍旧显得异常冰冷。
桑无焉也有些来气,“明明是你自己太敏感。我只是想让她知道,虽然无父无母,但是还是有那么多人在关心她惦记她。”
“桑无焉,请你收起你的怜悯和施舍。他们要的不是这些特别的关注,而是其他的东西。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你凭什么懂!”桑无焉的这一句话,语气里不无讽刺,也带着怄气的成分。
苏念衾转过身来,稍许停顿后,缓缓说:“因为我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桑无焉闻言错愕,倏地一下抬起头,惊异地着他。他背对着走廊尽头的窗户,从桑无焉这个方向瞅去,有些逆光。
就在那么一刻,晨光中的苏念衾,看不清楚脸。桑无焉的手指微微卷起来,五个指头相互之前轻轻地摩挲了几下。昨天就是她的这只手,还触摸过他的皮肤,当时他的眉目舒缓,神色异常平和,显得是那么地真实。
而当下,那逆着光线的站得笔挺的身影却突然让人觉得有些虚无……
她不禁想触摸他的脸,手到半空却突然触电一般缩了回去。她差点就做了件唐突失礼的事情,幸亏他什么看不见。
在知道苏念衾是一今之前,苏念衾的生活来源对桑无焉来说一直是一个谜。
小王老师说苏念衾来代课,学校是给了课时费的。但是要知道,在这类学校任教,就算是事业编制内的老师,薪水也很寒碜,何况他一个每周不到六节课的代课老师。
他眼睛看不见,收入微薄,那该怎么生活?
他的穿着总是很整洁,冬天一件厚呢子大衣或者是黑色的羽绒服,有时候连续穿几天,还是很干净。没有衣服上面有明显的标记或者LOGO。
苏念衾的穿衣给人的感觉,就是桑妈妈常常教育她的那句话的鲜活样板:无论穿什么,只要干净整洁就是漂亮。
后来发现每次他回家都有一位年轻的女士开车来接他。车子是辆灰蓝色沃尔沃C30,在A城挺普通的车型。
为此,桑无焉还和程茵讨论过。
“是个富婆,然后这个苏念衾甘做小白脸。”程茵说。
桑无焉翻白眼,“你明星八卦看多了。”
不可能。她见过苏念衾摆脸色给那女的看,要是那种关系,员工能比老板还拽?
“或者是反过来的。他是老板,她是小蜜。”程茵又说。
桑无焉又摇头。
苏念衾和她虽然很熟络,但是看不出是那种亲密关系。
直到得知苏念衾就是一今的时候,真相似乎就不难看透了。桑无焉不太了解他的一首歌能卖多少钱,不过从市场反应来说,应该称得上是“价格不菲”吧。
但是千猜万猜,却猜不到苏念衾居然有着这样的身世。
桑无焉坐在回家的公交上,愣愣地望着玻璃外的街道。她回忆起过年在福利院和她聊天的那位姓张的阿姨。
张阿姨说:被遗弃的孩子,很多是女婴,也有些是生理上有缺陷的。有的是父母觉得孩子有缺陷,农村人感觉不祥,也怕遭乡亲笑话。有的是家里根本没有经济能力将这样的孩子养活,总觉得是种负担,即便是长大成人了,还是家里的负担,一辈子都是累赘。
想到这里,桑无焉心中微酸,倏地就哭了。
她默默地、安静地,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流了泪。车上的乘客有上有下,她的脸朝着窗外,没有人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还是那首歌,有童鞋问,是萨顶顶《琴伤》网速原因,有些慢。
嘎嘎~~~更新。
4——3
晚上,桑无焉躺在床上一个人做减肥操。今天是周三.周四周五,苏念衾都没有课,不会来学校。下次见到又该下个星期去了。
桑无焉停下动作,望着天花板开始发怔。
好不容易熬过四天,星期一,桑无焉到学校却得知苏念衾这几天请了假,不来上课。
桑无焉装作无意地问了问比较八卦的小王老师:“那我们班的盲文课怎么办?”
“开会时说,看苏老师的,要是耽误得久大概就只有另外请老师了。”
“什么事啊?”
“不知道。”小王耸耸肩。
桑无焉咬了咬笔杆,但愿他是不是故意在躲她。
结果,苏念衾第二天准时出现,并且面对她也毫无异常,桑无焉才知道她高估了自己对苏念衾的影响力。
A城气候很湿润,夸张地说,雨会从头年秋天一直下到第二年初春,所以桑无焉经常在包里放着一把折叠伞。
桑无焉临时接到电话要回A大填毕业信息表,没到第四节课就走了。走到门口正巧看到苏念衾在等车,他也没课了,比桑无焉早出来好几分钟,明显车子还没到。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说它大,倒又不大;说它小,但是也能淋湿衣服。苏念衾和许多男人一样,常年爱不带伞,能省就省,现在正好遇到下雨。
他站在人行道的树荫下,还是有那么一部分雨滴从叶缝中漏下来,落到他的肩上,衣服已经湿了一小片。
桑无焉走到旁边,举起伞,分了一般空间给他。
他察觉,转身。
“是我。”她说。
“没关系,雨不大。”他温婉地拒绝。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继续磨厚脸皮。
于是,两人就这么站在女贞树下,撑着伞。他不怎么爱说话,她一个人也聊不起来,索性也闭嘴,免得再惹人讨厌。
桑无焉也学着闭起眼睛。然后,她听见雨滴落到伞上叮叮咚咚的,偶尔还有车道上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
他就是这么体会生活的?她想。
还有……她突然就嗅到一阵花的香味。她睁眼一抬头,发现在女贞树的绿叶的遮掩下,它那细碎的花竟然开了。
A城路边人行道上总是种很多女贞树,大概因为气候的原因,这里的女贞比其他地方开花得早,而且花期很长。
细小的白花会开满整个街道,一到雨天,那香味夹在湿润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新。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春天已经来了。
“呀,女贞都开花了。”桑无焉感叹。
“女贞?”苏念衾问,“以前有人跟我说,这种树是冬青。”
“女贞和冬青不一样。”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她将伞交给苏念衾,仰头绕着树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一株最矮的枝桠,随即跳起摘了一片叶子。
女贞树因为这种震动,倏地一下,积累在叶子上的雨水如数掉了下来,砸到苏念衾的伞面噼噼啪啪,自然也湿了桑无焉一身。
桑无焉抹了抹,额头的雨水,走回伞下。她牵起苏念衾的右手,说:“最简单的就是叶子不一样,你摸摸。”
她指引着他的食指去摸树叶的边缘,“这个是光滑的。冬青的叶子边上是锯齿形的。”
“那天的芦荟也是锯齿形的。”
“对。”桑无焉点头,对着眼前这个好学的孩子咪咪笑。
不一会儿,来接苏念衾的那辆沃尔沃已经停在路边。
在回去的路上,余小璐瞅了苏念衾两三眼,终于忍不住问:“你一直捏着片叶子做什么?”
“没什么。”苏念衾淡淡回答,然后打开车窗松开手。
女贞树的树叶,随风飞了出去。
心理学看起来热,可惜找工作很难。
家里知道桑无焉上线无望,开始让她不找工作直接回家,复习半年继续考研。
桑妈妈说:“四年前让你去了那么远地方念书,这下毕了业无论如何你也得回来,大不了来考你爸那学校,回来请人给你复习。”
为此,李露露没少讽刺她:“老爸是教授就是不一样,还能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露露也在考研,报考的学校就是桑爸爸任教的B市M师大。那里的心理学全国闻名。
可是,要是她想回B市,上回考研就认真考了,何必还费那么多周章。
“我想留在这里,电台的工作也不错,我……”桑无焉在电话里解释。
“不行!”没等她说完,桑妈妈立马否决。
这天下午,桑无焉听了课拉着藤椅从教室出来,小薇突然勇敢地叫住她:“桑老师。”
“什么事?”桑无焉弯腰瞧她。
“明天星期六,我们院里有活动,要表演很多节目,我也会上台。院长说,可以邀请老师参加。我想问您有没有空?”她一席话说得很流利,和平时的害羞的形象不太相似,可见肯定是在心中酝酿了很久才说的。
桑无焉想想自己反正也没事,便笑嘻嘻地答应了。
“早上十点哦。”
“完全没问题。”
小薇心满意足地点头,还不忘补充:“我会在门口等你的。”
“只有我啊?李老师呢?”
“李老师的孩子病了,不能来。”
“苏老师呢?”
“没有请苏老师,我怕苏老师忙,而且院长说是请班主任,李老师是班主任,您是副班主任,但是苏老师不是。”
“其实啊,”桑无焉脑子一转,“苏老师是老师啊,而且他一点也不忙,你要是请他,他肯定乐意着呢。”
这时,一群男孩子从教室里冲出来,带来一阵风和吵闹。
“这些男生真讨厌。”小薇嘀咕。在她这个年纪,是讨厌异性的。
“可是小薇却很喜欢苏老师呢?”
“当然了,苏老师又和他们不一样。”
桑无焉想,是啊,男人和男孩的差异,连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都晓得。
“小薇不想苏老师去么?”
“想!”小薇捣头,“可是苏老师今天不来学校。”
“那多简单,我帮你打电话。”桑无焉摸手机。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刚才对我说的就挺好,对着苏老师再说一遍就成。”
电话一接通,小薇果然将那倒背如流的话说了一次。
“好,我去。”苏念衾这么说。
桑无焉暗地里合上电话奸笑,她果然是个黑心的皇后。
星期六?不就是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这个过度勉强合格~~
><
废话不多说,继续做勤劳木。
4——4
三月五号,阴有小雨。
星期六。
中国青年志愿者服务日。
雷锋叔叔纪念日。
但是,黄历上说:诸事不宜。
九点五十,桑无焉提前到福利院门口的时候,看到苏念衾已经在那儿了。今天,小薇打扮得很漂亮,眉心还点了点红心。
苏念衾蹲在地上和她说话,好像是听小薇在唱歌,他微微点头,专心致志。听到不对处,他开口纠正她。
没想到他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而且那神色居然让人觉得他很——温柔。
桑无焉抬头,看到大门口挂的标语:热烈欢迎团市委组织青年志愿者到我院慰问演出。看到这里她不禁头一晕,原来是有这么一出,难怪要找人来捧场。
他们都成群众演员了。
福利院有两栋楼,一栋是办公活动用房,一栋是宿舍食堂。中间有一块不小的空地。
现在空地已经搭起了舞台,下面摆了好几排塑料凳做观众席。第一排是贵宾席,桌子上铺了桌布,摆上茶盅,还有入席人的姓名,职务。
后面坐的是,福利院的孩子、老师,以及“社会各界关心和支持福利事业的来宾们”。先不管符不符实,院长他老人家是这么说的。
她和苏念衾坐一块儿。
“好巧。”桑无焉说。
“是吗?”苏念衾默了一下,反问。
桑无焉突然觉得好像被他看穿了一般,红了脸便垂下头去。转念又想,他又看不到她的表情,为什么要回避。
原本,不到十点,观众、演员就已经准备妥当。
但是一直到十点半,领导们才如众星拱月一般的到来,后面还跟着一批报社和电视套记者。
随即是,团市委某书记上台讲话。
“同志们,青年朋友们,孩子们,1963年的今天毛主席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
台下的记者不停地拍照,然后摄像机也在领导跟前蹲着拍特写。
然后,领导们将带来的文具,体育用具等慰问品慈祥地一一分发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代表。
面对镜头和记者,领导们捏一捏孩子的脸,然后抱起来再合影。
在这一派其乐融融的祥和气氛中,有的记者拉着孩子,做采访。
小薇刚刚摆脱记者,手里抱着一盒彩色笔,被一个同伴牵着走到后面,喊:“桑老师!苏老师!”
“我们在这儿呢。”桑无焉招手。
同伴将小薇带到他们跟前。
“哇,这么漂亮的笔呀。”桑无焉逗她。
“他们说我可以它画画。”
苏念衾摸了摸她的头。
“你们不要走了哦,我要演节目的。都练了一个月了,你们一定要留下来看。”
三个人话都还没说两句,小薇就被院长叫走。
“这是苏小薇。”院长对着媒体记者说,“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六岁,当时亲生父母带她到市三医院治疗肺炎,后来因为病情严重转为住院治疗,第二天以后,父母再也没有出现过。接着,才送到我们这儿的,已经确定被遗弃。”
院长语重心长地说,记者们摇头兴叹。
但是丝毫没有注意到怀中那个孩子失落的表情。
院长继续说:“虽然,她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失去了父爱失去了母爱。但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温泉让她又重新幸福了起来。现在,小薇在读三年级的盲人班,喏,你们看,”院子示意了下桑无焉的方向,“那就是她的班主任老师。”
所有人的镜头和目光,唰一下移到桑无焉身上。甚至有人蠢蠢欲动地想要走来采访她。
桑无焉一时不知所措,“怎么办?他们在都看我。”
“你无视就行。”苏念衾说。
“怎么无视法?”桑无焉欲哭无泪,她可不想上电视或者报纸什么的出风头。况且要是被人认出来还是个冒牌老师的话,想起来都不堪。
苏念衾严肃地说:“头朝前面,目不斜视,再回想下你折腾我的时候。”
“噗嗤——”一下,桑无焉忍不住笑了。这男人挺小心眼的,还记恨着孩子他爹的那档子事。
这么一笑,她还就真不紧张了,对着来采访那个人板着脸胡乱掰了几句,就算了事。
转头再看,记者们的焦点又集中在了小薇身上。
小薇像个小大人似的,说:“感谢所有关心我们帮助我们的人,虽然我们没有父母,但是这个社会就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每一个阿姨都像我的妈妈,每一个叔叔都像我们的爸爸。他们爱我们,所以我们一直都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准备长大了回报社会。”
桑无焉见小薇分了好几口气将这些话很流利地说出来,就像昨天她邀请自己一样。可见,是经过精心准备,而且背过很多次的。
这一席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总让桑无焉觉得不是那么很舒服。
而苏念衾的神色却是十分不悦。
过了几分钟,表演开始了。
本来全套演出都是志愿者们自编自演的。但是为了让福利院的孩子们有参与感,第一个节目是这些孩子们表演《感恩的心》手语歌。
小薇和一群胖乎乎的孩子在阿姨的带领下,走上到舞台上,固定好位置,才开始放音乐。
孩子们的歌还没唱到一半,贵宾席的领导们就悄悄起身,开车离去,一同点头哈腰离开的还有福利院的院长和副院长。
怎么就走了?桑无焉纳闷,正想张望两眼,但是电视台的摄像机正好在对观众取景,镜头扫到她这边,桑无焉急忙正襟危坐,专心致志地看舞台。
几个镜头一搞定,两个电视台的人商量了几句,和一些记者一起也相继离开。
桑无焉一傻眼,这戏才开始吧。
“怎么都走了?”桑无焉喃喃说。
苏念衾则是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
那一刻,桑无焉忽然想起两个字——作秀。
第二个节目报幕前,另一位副院长上台插话说:“刚才领导们在别的地方还有重要会议,所以先退场了。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送领导。”说完,副院长率先鼓掌。
其实,领导的车早就一骑绝尘离去,哪还听得到这掌声。
苏念衾阴着脸,丝毫没有鼓掌的意思。
桑无焉也没有。她倏地就觉得连挂在舞台背景上的那些鲜红的标语都有些刺眼。
在这一列盖过一列的热情掌声中,她想起上次讨论关于小薇的问题的时候,苏念衾的话。
是的。他们,甚至其中包括自己,都不懂这些孩子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或者说,不是不懂,而是从来没有想去弄懂过。
活动结束的时候,有几个来迟的记者,什么也没拍到,只好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找了几个志愿者和几个孤儿采访。
其中,又有小薇。
采访过程中,记者将“遗弃,孤儿,残疾”这些敏感的词,反复在孩子们面前念叨。听到这些话,有的孩子已经泰然,有的孩子还是流露出某些和年纪不相附和的哀伤。
随后,小薇又将刚才那番长长的话对着不同的采访机背了几次,更加流利。桑无焉隐约明白它让自己不舒服的原因是什么。
临走的时候,小薇依依不舍地走到门口送他们。
“时间这么早,我们安排点什么吧。”桑无焉说出今天活动的真正目的。
“没兴趣。”苏念衾说。
“苏念衾,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在,说不定人家就来采访你了。我买了两张对面游乐园的票,一起去吧,不去太可惜了。”
小薇拉了拉苏念衾的衣角:“苏老师,你答应桑老师吧。本来桑老师说带我去的,结果阿姨不同意,现在就你带她去吧。桑老师她平时对我可好了,你也对我好,那么就该对桑老师也好啊。”
桑无焉感激地看了小薇一眼,这孩子,平时没白疼她,关键时候真够意思。
桑无焉急忙附和,“我票都买了,不去是不是太浪费了。真的,真心实意地邀请你。”
“我不喜欢刺激的东西。”
“也有不刺激的呀。”
比如摩天轮。
再固执的男人在女人的面前也只能妥协。
这是程茵的语录,桑无焉小试了一下牛刀了,果然如此。
他们两坐在摩天轮里,一人一边面对面。圆形的玻璃盒子一点一点的远离地面。
这时,天空下起雨来,雨滴落在玻璃上然后一注一注往下流。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烟雾之中。
桑无焉突然想到苏念衾的一句歌。
“城市霏微,雨细清都。”很象从宋词里走出来的段子。
看不见的人也能写出这么美丽的景色,也许想象比眼见来的更浪漫些,桑无焉思忖。
苏念衾好像完全陷入了一种自我的沉思中,一直未发一言。他坐在座位上,背也挺的笔直的。他的眼睛好像能看见一样,目光落在桑无焉身后那片城市的远景中。
桑无焉细细的打量他。
大概不常在户外的关系,皮肤细腻又苍白。睫毛很长,不禁让桑无焉担心,假若他不是失明的话,睫毛会不会挡住视线。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竟然非常的漂亮,着了墨一般的深黑色。桑无焉竟然有点庆幸他的眼盲,因为自己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他的唇还是依旧抿的很紧,显得一副漠然的样子。唇很薄,唇色也很浅,好像婴儿一般的嫩红色。
忽然,她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很想吻他。
她也被自己大胆又古怪的念头吓了一跳。不过确实是机不可失,她想,也许可以模拟一下,反正没人看见。
她轻轻地伸过头去,一点一点的靠近他的脸,摒住呼吸,怕他一察觉自己的气息便露馅了。
在两人的脸蛋还有两寸距离的时候就停下来,她不能再接近了,盲人的其他知觉是很敏锐的。
她闭上眼睛沉醉了一下。不能得到他的吻,这样模拟一样也是好的,她在说服自己。
“这种事情,似乎都是男人主动的。”苏念衾突然开口说话,温暖的气息打到桑无焉的脸上,她吓的尖叫了一声,急忙跌回座位上。
一系列动作让整个车厢都摇晃了一下。
“你……”桑无焉像个被当场捉住的小偷,脸红的好似一个大番茄。“你怎么看的见。”
“桑小姐,我有说过我是个瞎子么?”
(都说了,黄历上写:诸事不宜——木头语)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又写到这儿了,这一次无论说什么这章我都不改了。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我的心~~~累啊。
~~~~(>_<)~~~~
这一章前面一半是现实版,后面一半是浪漫版。。。。
5——1
“视障也有很多种的,你和他见过这么多次都没发现他不是全盲?”程茵说。
“我怎么知道。”只是觉得他能力超强罢了,很多地方没有借助盲杖也能活动自如。
“我又不是绝对盲,三尺以内的物体移动都能够分辨。”在摩天轮的车厢里,虽然苏念衾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还是一成不变的,但是桑无焉敢打赌,他肯定很想笑。
理所当然,桑无焉属于“三尺以内移动的物体”,所以……
她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那么以前在他眼前做的很多小动作,说不定他都能发现。
程茵继续说,“他肯定是故意的,不然为什么不事先就阻止你,而是在你停下动作,以为目的达成之后才开口。”
“是啊,好奸诈!好奸诈!好——奸——诈——”桑无焉气的在屋子里振臂大呼,然后狠狠地一拳砸在巨大的咖啡猫的鼻子上,“他专门要看我出丑。”
真是超级小气的男人,她不过就是说过他是孩子他爹,居然等到最后,留了这么一手来阴她。
A城另一头的苏念衾正在他的钢琴上弹着《Croatian Rhapsody》。余小璐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敷面膜,轻轻拍了拍脸。看来这人出去了一趟以后心情不错。《Croatian Rhapsody》的节奏明朗轻快,到□的地方,手指几乎要在琴键上飞快地移动,让人有种畅快的感觉。
于是,只要苏念衾心情一好,就爱弹这只曲子。
“你出去遇见什么好事了?”余小璐敷着脸,嘴角不好活动,含糊地问。
“没什么。”他继续弹他的琴。
“居然不要我送,也不要接。”余小璐顿了顿,冒死问了句:“你该不会是去约会吧?”
苏念衾听了过后居然没发火,很平静地回答:“不是。”
这个态度就让余小璐更奇怪了,她不禁回头看了眼苏念衾的背影,“你们办公室那个小姑娘最近还烦你么?”
这回他没有答她,又将那首曲子弹了第二遍。
余小璐索然无趣,走到厨房洗水果,洗到中途,忽然听到曲子拐了两个弯。她便探了个脑袋出来,感叹说:“不是吧,苏念衾。你心里在想什么呢?开小差开成这样,调子都弹错了。”
苏念衾脸色一沉,手指一顿,琴声骤然停下。
余小璐眼见不妙,连忙道:“我什么也不说了。您继续。”
周一一大早,桑无焉出办公室去倒垃圾,迎面遇见苏念衾。
她的目光不禁滑到他的唇上,然后脸突然就红了,迅速拐个弯绕开他匆匆离开。桑无焉想,男人的这招够狠的,她从此再也不敢跨越雷池半步去烦他,难道他就不怕当时自己一失足,真的盖个印上去?
以后许多天,桑无焉就算去学校,也总是速去速回,以免见到他再生尴尬。想到才到中旬,原来教盲文的郑老师修完产假回来了。一点征兆都没有,桑无焉甚至都没看到苏念衾收拾过东西,对面办公桌就换了主人。
郑老师笑盈盈地朝桑无焉打招呼,“你就是跟着李老师实习的小桑吧。听说孩子们都挺喜欢你的。”
小王老师打岔:“郑老师,大伙儿都盼着你回来呢。”
“你家那个胖小子就满月的时候我们见过,什么时候带到学校来让我们逗逗啊?”另一位老师说。
“嗨,别提了,整天就知道哭。嗓门大得跟唱戏似的。”邓老师笑。
顿时,办公室的气氛就热闹起来,和苏念衾在此的氛围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人提到苏念衾的离开,看的出除了她,所有人都知道这事。
桑无焉也笑着寒暄了几句便离开,出门的时候不禁回头又望了那张桌子一眼,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他就这么走了,招呼都没有打。
三月底的某日,桑无焉发了一场高烧,开始她以为只是轻微的感冒,不以为意。
早上一起床发现胳膊上出现一些红疹。
到了医院,脸上脖子四肢已经发了一片,医生说是麻疹。
她从小到大身体都很健康,并未生过大病。医生说传染性很强,程茵不在,她俩本不住在学校和其他同学又不是很熟,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吃了药便昏昏沉沉的睡。
窗帘拉着,也不知道是何时,电话响了。
她擦了擦鼻涕去接,是家里的长途。
妈妈好像有灵犀一样说总觉得有什么不放心。桑无焉并不想让她担心,于是胡乱地说了几句便撑不住,急忙说有事挂了电话。
刚放下电话,她却有点想哭了。
真的好难受。
睡去后醒来,夜已经深了,身体却更加难受。她鬼使神差间按了苏念衾的号码。
本想只是听它响几下就挂,结果听筒里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喂——”他低缓而沉稳的声音从另一头通过无线电波传了过来。
一时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说话。”这个男人依旧严重缺乏耐性,语气严厉。
“桑无焉,你说话。”苏念衾突然说。
桑无焉的愕然使掉眼泪的心情都止住了,“你怎么知道。”她问。即使她用手机给他打过电话,即使他不是全盲,也不能看见屏幕上的来电呀。
这个男人,总是那么神奇。
“你有事?”一个问题三个字,结尾语音略微上扬。
听他冷凝的语气,要是桑无焉此刻搪塞,是自己不小心拨错了,肯定会引的他雷霆大怒。
“我出麻疹了,好难受。”桑无焉怯怯地说。好难受三个字刚刚出口,自己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便像败溃一样,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苏念衾沉默了稍许,缓缓问:“你住哪儿?”
“你不用来,我只是在这里没有什么熟悉的人,想说说话罢了。我会传染给你的。”
“我出过麻疹,所以不会。”他的口气稍微比刚才缓和些。
苏念衾出现在桑无焉的家门口是在半个小时以后,身旁还有那个随时为他开车引路的漂亮女孩。
她冲桑无焉笑笑,“我叫余小璐。”这是招呼也是告辞,显然她是要把苏念衾留在这儿,然后离开。她并没有问苏念衾,“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么?”
因为她知道,问了也只白问,无非引来他冷漠的回绝。
关上门,桑无焉说,“难道她是你司机?”不同姓也不是妹妹咯。
苏念衾依旧未答。
一个瞎子要来照顾一个麻疹病人,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特别是在一个瞎子所不熟悉的陌生环境里,磕磕碰碰。他才进屋几分钟就失手打碎了程茵的花瓶。
他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还是去我家吧。”
然后他给余小璐打了个电话。
“我带她回去。”
“
三 : 原来我也很爱你(二)
染火枫林,琼壶歌月,长歌倚楼。岁岁年年,花前月下,一尊芳酒。水落红莲,唯闻玉磬,但此情依旧。
第二章;勿忘我花前的友谊
秋季,勿忘我开了。勿忘我是一种花朵极小的花,多呈淡蓝色。很多人都说,勿忘我是没有香气的,其实,勿忘我很香,即使只有淡淡地香气,却是一种忧伤般的响起。和薰衣草一样,它的香气只有粉身碎骨是才闻得到淡淡地香气。这是一种很美,也很忧伤的花。勿忘我的美,是平凡的美,是伤感的美。
那是一片勿忘我花的花海。淡淡的香味弥漫在花丛中。这大概是一片被人遗忘的花海:没有什么特别浓郁的香气,有的,只有清一色的蓝色勿忘我小花,连前来光顾的昆虫都少之又少。
“皓婈,谢谢你带我来这里。不过,为什么你哥也来了……”夜雨晴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之前刚结识的好朋友、校花雪皓婈,带她来到了这片美丽的勿忘我花海。夜雨晴最喜欢的花就是勿忘我,因为勿忘我的忧伤会让她回忆起那段她不愿意向别人揭示的伤口……
勿忘我,会让她感到安慰,心情会愉快。但是,也有点扫兴,那就是夜雨晴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的冤家、雪皓婈的哥哥雪皓曦死活要跟来写生,这可能是唯一的美中不足了吧。夜雨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怎么讨厌雪皓曦,是因为上次他弄伤自己吗?可是自己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呀。还是,因为他和那个人很像?
“哥哥虽然成绩平平,但是画画水平高超,好不容易放个假,哥哥当然要跟来啦。”雪皓婈倒是笑眯眯的,好像生活中没有什么事是会不让她高兴的。夜雨晴倒是不明白了,雪皓曦的学习也算平平,这么差也称得上平平,也太夸张了吧……不过,雪皓曦的画艺确实不错,比很棒还有过之而不及。
“可是,为什么他哥们轩晔也要跟来啊。”夜雨晴简直是无语了,虽然她对轩晔没什么坏印象,但是这样,她总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皓婈,勿忘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看彼岸花、双生花什么的。”雪皓曦不耐烦了,看到一片长相庸俗的花朵,他的灵感怎么也提不起来。
“呵呵。是因为晴晴喜欢啊。反正今天晴晴高兴就好了啦。哥你画去吧。”雪皓婈其实也不懂,这连什么香气都没有的小花有什么好看的。她喜欢浪漫的樱花,高贵的黑玫瑰,唯独不喜欢这种没什么香气的勿忘我。但是,毕竟夜雨晴是她的好朋友,她也不好说什么。
唯有轩晔眼中发亮。轩晔以前是比较喜欢雪皓婈的,他们也本就是青梅竹马。但是,自从遇见夜雨晴之后,他感觉自己的眼光变了。他发现,原来自己并不喜欢雪皓婈的华丽,而是喜欢一种舒服的感觉。他发现,自己不再喜欢雪皓婈的女王范,只是喜欢文文静静的女生。
轩晔发现,夜雨晴在花海中的奔跑,就像之前雪皓婈学不会的一种极其自由、极其优雅的舞蹈。夜雨晴的脸,在勿忘我的衬托下,拥有的一种恬淡的独特气质。
夜雨晴的黑色长发显得那么幽静,天蓝色的眼眸中,只有这片勿忘我的世界。
“好了,我们回去吧。”夜雨晴奔回来,说。她的鼻尖、黑发上,都沾上了一些勿忘我的花粉。淡淡的颜色,夜雨晴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
“班长,你是不是应该清理一下。咳咳。”轩晔淡淡地说,他的脑中还想着之前在花海中奔跑的夜雨晴的样子。眼前的夜雨晴,就像是一个精灵,在他的眼中。
夜雨晴不好意思地摸摸脸上,“没关系的。这也算得上是勿忘我花海对我的馈赠。”
轩晔脸微红,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果你喜欢勿忘我的花海的话,皓婈没时间的时候我可以带你来玩。当然也可以带你到更大的花海玩。”这算是初步的暗示吗?轩晔的脸简直红到耳根,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但是他能完全肯定,自己喜欢夜雨晴,很喜欢,很喜欢,这是与雪皓婈一起从未有过的感觉。
然而,可惜的是,身为书呆子的夜雨晴没有听懂,只认为轩晔很当自己是朋友。“轩晔,谢谢。我们几个要做永远的好朋友。”谁知道她这话中的“我们”包不包括雪皓曦。
一语惊醒梦中人,夜雨晴的话将轩晔完全点醒。人家对他没那意思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轩晔那个郁闷劲啊,自己干嘛这么沉不住气呢。这也太那啥了。
轩晔和夜雨晴没有注意到,雪皓婈的眼神在一点一点地变化着。雪皓婈是一个连他哥哥都看不清的人,不高兴的时候,雪皓婈会忍着,强颜欢笑。谁也看不透她,她有这个年龄段她人没有的忍气吞声。青梅竹马轩晔对夜雨晴的暗示难道激怒了这个聪明的少女?谁也不知道,因为谁也听不见雪皓婈心中真正的声音。
“画好了。”雪皓曦的笔在最后的细节点缀过之后,大声喊道。夜雨晴接过画纸,简直面如土色,神情呆滞。多么美丽的一幅画啊,画中的女孩怀抱着一片蓝色的勿忘我,仿佛融入其中。那一片蓝色花海中的勿忘我小花,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生命力,勿忘我的雅趣被画笔画了出来。
……
骄阳在天空散下最后一抹余晖,便渐渐落下。
“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哦~”四个人,四只手,搭在了一起。夕阳下的勿忘我花海,四个人的友谊渐渐萌生。即使夜雨晴再讨厌雪皓曦,可之前当雪皓曦拿出画的画之后,厌烦感也全无。即使雪皓婈再心机重重,但此刻的那丝真心却天地可鉴。轩晔呢?他对夜雨晴这时,应该只是友谊吧。
勿忘我,勿忘我,多么美好的花语啊!就像四人将来的命运,即使再有心计,再有矛盾,再有混杂的因素,他们也会记住这一刻,这在勿忘我花海前许下的承诺。
初二:熙灵
本文标题:瞎子原来我很爱你-原来我也很爱你161阅读| 精彩专题| 最新文章| 热门文章| 苏ICP备13036349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