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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梅尔-斯蒂芬妮·梅尔:斯蒂芬妮·梅尔-人物经历,斯蒂芬妮·梅尔-创作特点

发布时间:2017-11-12 所属栏目:摩纳哥公主斯蒂芬妮

一 : 斯蒂芬妮·梅尔:斯蒂芬妮·梅尔-人物经历,斯蒂芬妮·梅尔-创作特点

斯蒂芬妮·梅尔生于美国哈特福,双亲为斯蒂芬与坎蒂·摩根(Stephen and Candy Morgan),成长于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有五个兄弟姊妹。因为某天深夜的奇怪梦境,将斯蒂芬妮·梅尔的人生航向带入了全新的写作之旅。她的文字充满着爱恨情仇的张力,但又优雅精致。她的传记《暮光之城:背色——斯蒂芬妮·梅尔》中文简体版由重庆出版集团推出,讲述梅尔如何从一名家庭主妇成长为世界超级明星作家的故事。

斯蒂芬妮·赖斯_斯蒂芬妮·梅尔 -人物经历


斯蒂芬妮·梅尔

斯蒂芬妮·梅尔 ( Stephenie Meyer)1973年生于美国康涅狄格州哈特福(Hartford,C

(www.61k.com]onnecticut)。双亲为斯蒂芬与坎蒂·摩根(Stephen and Candy Morgan)。成长于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Phoenix, Arizona)。姊妹:塞斯(Seth)、艾蜜丽(Emily)、雅各(Jacob)、保罗(Paul)及海蒂(Heidi)。她就读于斯科茨代尔的恰帕罗高级中学(Chaparral High School),是个各方面皆优的学生。毕业时获得美国高中毕业生的最高荣誉“美国优秀学生奖学金”(National Merit Scholarship)。后进入普若佛的杨百翰大学(Brigham Young University), 并在1997年获得英国文学文学士学位。当她在亚历桑纳州长大时,认识了丈夫克里斯强,昵称“潘乔”,并于1994年结婚,当时两人都是21岁。育有三名子女:盖比(Gabe)、塞斯(Seth)及艾里(Eli)。迈耶是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教徒之一。


斯蒂芬妮·梅尔

她本是一位有3个孩子的全职主妇,没有丝毫的写作经验。2003年的一天,她做了1个改变她命运的梦:一位少女和1个英俊迷人的男子坐在阳光明媚的草地上谈情说爱。这个梦最终成了她第一部小说《暮色》中的1个章节。

《暮色》出版后,梅尔又写了《新月》、《月食》、《破晓》,被称为“暮光之城”系列。该系列以贝拉和爱德华一对苦命鸳鸯的情感纠葛为主线,融合了,吸血鬼传说、狼人故事、校园生活、恐怖悬念、喜剧冒险等各种吸引眼球的元素,而凄美动人的爱情则是全书“最强烈的情绪”。用作者自己的偶像作家奥森·斯考特·卡德的话说:“爱情只是书中的一小部分,但却是人生的指引者。”

斯蒂芬妮·梅尔在她年轻的事业生涯里已取得了非凡的成就,随着新作的不断推出,她将进1步确立其出版界一流畅销书作家的地位。2008年5月,斯蒂芬妮·梅尔被《时代》周刊评为全球百名最具影响力人物之一。

谈到未来的写作计划,梅尔表示,还有很多创作的灵感等待她去挖掘。她说:“我可能写一部关于美人鱼的书,因为那是我少女时代最感兴趣的东西。”

2010年11月15日,在中国最赚钱的外国作家富豪榜出炉,本榜单是2000年至今外国作家在中国大陆地区的版税总收入 ,斯蒂芬妮·梅尔以1200万元的年版税收入排名第五。

斯蒂芬妮·赖斯_斯蒂芬妮·梅尔 -创作特点


斯蒂芬妮·梅尔

科班出身的作者有着深厚的英国语言文学功底,在她汪洋恣肆的笔下

,《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生离与死别、《傲慢与偏见》式的优雅与讥讽、《呼啸山庄》式的纠结与冲突以极为平易的方式呈现在读者面前,而隐藏在爱情面纱之下的那份挥之不去的悲剧色彩又一如古希腊戏剧般的古朴与苍凉,所有这些成就了“暮光之城”的传奇。


暮光之城暮色封面

“暮光之城”系列或许只是1个高中生爱情故事,但加上了超自然力量的背景,一切都变得荡气回肠。它将一直留存于我们的记忆中,宛若青春的美好。美国《时代》周刊这样评价“暮光之城”系列:“充满着爱恨情仇的张力,但又优雅精致如简·奥斯汀,达到了浪漫小说的1种极致。”就像她笔下的男女主人公一样,梅尔已经超越人们的想象,成为1种另类的文学现象。在不少书评家的眼里,跌宕起伏、亦真亦幻的奇幻故事、细腻真挚的情感描写、悱恻动人的爱情主题等都是“暮光之城”系列吸引眼球的资本,即便是有关吸血鬼和狼人题材的部分,也主要宣扬的不是暴力和血腥,而是其崇尚

优雅而洁净的道德准则,它们为恋爱约会提供了1种别样的情景,即绯闻女孩(Gossip Girls美国热播的青春偶像剧)变成了乖乖女。曾有记者问梅尔如何解释“暮光之城”系列的火速快销,她认为,这是因为每个女孩都能在女主人公伊莎贝拉·斯旺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她不是什么英雄,也不识那些名牌,不酷,就是一般人。而其它文学作品中女主人公往往非同一般。贝拉是个好女孩,就是我所想象的十几岁少女的模样。”她并认为“‘暮光之城’系列之所以被定位为青春小说,是因为十七八岁是人生一段非常让人注目的时光,足够作出影响一生的决定,并且也足够坠入爱河,但同时又年轻得不能独立思考事情和作出决定,这也给了我的小说非常大的空间。”

斯蒂芬妮·赖斯_斯蒂芬妮·梅尔 -个人作品

作品年表


暮光之城暮色封面

Twilight series·暮光之城系列

1. Twilight 《暮色》 (2005) 斯蒂芬妮梅尔

2. New Moon 《新月》(2006)

3. Eclipse 《月食》(2007)

4. Breaking Dawn 《破晓》(2008)

5.The Short Second Life of Bree Tanner 《布里·坦娜短暂的第二生命》

(月食番外)(2010)

其他作品

Prom Nights from Hell 《来自地狱的毕业晚会·短篇故事》 (部分, 2007)

The Host 《宿主》 (2008)

The Twilight Saga: The Official Guide 《暮光之城传说:官方导览书》(2009)

斯蒂芬妮·赖斯_斯蒂芬妮·梅尔 -获得荣誉


《暮光之城》

《暮光之城》一推出就迅速获得许多殊荣,包括: 斯蒂芬妮梅尔

纽约时报 主编精选

出版者周刊 “年度最佳好书”

亚马逊网站 “最近十年来最佳好书”

青少年杂志 “畅销书”排行榜

美国图书馆协会“10大青少年优良读物”及“10大最佳丛书”

翻译成3七种语言

2008年新作《宿主》也获得好评, 并且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停留了26周

2010年11月15日,在中国最赚钱的外国作家富豪榜出炉,本榜单是2000年至今外国作家在中国大陆地区的版税总收入 ,斯蒂芬妮·梅尔以1200万元的年版税收入排名第五。

斯蒂芬妮·赖斯_斯蒂芬妮·梅尔 -人物作品

作品年表

Twilightseries·暮光之城系列

1.Twilight《暮色》(2005)

斯蒂芬妮·梅尔:斯蒂芬妮·梅尔-人物经历,斯蒂芬妮·梅尔-创作特点_斯蒂芬妮·赖斯
斯蒂芬妮梅尔

2.NewMoon《新月》(2006)

3.Eclipse《月食》(2007)

4.BreakingDawn《破晓》(2008)

5.《宿主》是斯蒂芬妮·梅尔继“暮光之城”之后创作的另一套小说“宿主系列”第一部,第二部《灵魂》及第三部《猎人》也已完成故事大纲。作者说,创作《宿主》的想法完全来自她旅行途中一刹那的灵光闪现。当时她正驱车行驶在凤凰城到盐湖城的路上,路的两边全是世界上最沉闷的沙漠。为了不让自己发疯,其中1个办法就是给自己讲故事:1个人的身体被外星物种所控制,外星物种竟然通过这个人的行动爱上了她的男朋友。很快,她开始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故事梗概,而当她可以使用电脑之际就马上充实故事情节,直到完成为止。

其他作品

PromNightsfromHell《来自地狱的毕业晚会·短篇故事》(部分,2007)

TheHost《宿主》(2008)TheTwilightSaga:TheOfficialGuide《暮光之城传说:官方导览书》(2009)

斯蒂芬妮·赖斯_斯蒂芬妮·梅尔 -写作故事

梅尔童年时期痴迷于世界名着,大学时曾主修英国文学。她本是一位有三个孩子的全职主妇,没有丝毫的写作经验。一天晚上,梅尔做了1个改变她命运的梦:一位凡人少女和1个英俊迷人的吸血鬼男孩坐在阳光明媚的草地上谈情说爱。梦醒后,梅尔被梦中情节感动不已,又不好意思叫醒丈夫分享,便拿笔写下梦中的故事。这个梦最终成了她第一部小说《暮色》中的1个章节,也将梅尔猛然推进了1个之前只可能存在于想象中的世界。

《暮光之城:暮色——斯蒂芬妮·梅尔》作者马克·夏皮罗曾经做过25年的娱乐版自由记者,撰写过许多名人的传记,包括J.K.罗琳。书中深入探讨了《暮光之城》系列如何从梦境最终变为现实,梅尔在秘密写作《暮光之城》系列时所承受的压力,以及在将小说改变为剧本登上银幕的过程中,又经历了怎样的重重困难。

抱着孩子敲字


《宿主》

当梅尔有过那个激发创作灵感的梦境之后,她就像受到电击一样,每天睡得很少,一只手把孩子抱在膝上,一只手打字。那时候,她需要照顾三个5岁以下的孩子。三个月后,梅尔顺利完成了《暮色》。“我清晰记得我成为作家时的那一天,那种感觉真酷!”梅尔说。

直到现在,梅尔仍在房子中央的1个开放式办公区域写作。她对拥有1个属于自己的工作间不感兴趣。梅尔称:我不能关起门来写作。即使当孩子们都熟睡时,我也要确保自己在需要之际可以听到他们在干什么。如果我处于一切事情的中心位置,我会感觉好得多,并且我即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暮色》出版后,梅尔又写了《新月》、《月食》、《破晓》。曾有记者问梅尔如何解释《暮光之城》系列作品的火速热销,梅尔认为:这是因为每个女孩都能在女主人公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她不是什么英雄,也不认识那些名牌,不酷,就是一般人。而其他文学作品中女主人公往往非同一般。她是位好女孩,就是我所想象的十几岁少女的模样。

梅尔认为《暮光之城》系列作品之所以被定位为青春小说,是因为十七八岁是人生中一段非常让人注目的时光,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拥有人生中最坏的创伤,也会拥有人生中最愉快的记忆。那是1个迷人的年纪:足够像成人一样思考,足够做出影响一生的决定,并且也足够坠入爱河,但同时又年轻得不能独立思考事情,这也给自己创作小说足够大的空间。

钟爱纯真情感


斯蒂芬妮·梅尔

梅尔生长的世界充满了脉脉温情。她出生在美国1个摩门教家庭,宗教本身并非她创造那个幻想世界场景的决定性因素,然而她的宗教,再加上那种已成为她的标准样板、充满爱意、保守的自我认知,却在很大程度上成为她文学创作的原动力。在传记作者看来,梅尔作品的根基,是做1个好女孩,有着高尚的价值观和能够做出最好的自由选择的能力。对她来说,重要的是真实地面对自己,或者说做最真的自己。“梅尔把我们带回到1个更简单、更浪漫、更纯真的年代,那是1个每个人都用心灵去感悟世界的年代。”作者称。

在作者看来,梅尔为传奇爱情故事创造了1个截然不同、超自然、令人兴奋、令人心悸的场景。然而归根结底,那还是传奇爱情故事,讲述的仍然是最初看到彼此时那一刻的情感和心跳。梅尔描写的,就是年轻人追求爱情时那种纯真的情感。

梅尔都还在构思其他小说,包括1个名为《夏季别墅》的鬼故事、一本与时光旅行有关的小说,以及关于美人鱼的故事。“还有很多创作的灵感等待我去挖掘。我可能写一部关于美人鱼的书,因为那是我少女时代最感兴趣的东西。”梅尔透露。

二 : 暮光之城·Ⅱ·新月全文阅读 作者:斯蒂芬妮·梅尔

暮光之城·Ⅱ·新月全文阅读 作者:斯蒂芬妮·梅尔 《暮光之城·Ⅱ·新月》由www.61k.com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暮光之城·Ⅱ·新月全文阅读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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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暮光之城·Ⅱ·新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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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斯蒂芬妮·梅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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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2800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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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风之骑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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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作坊制作 www.61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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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派对

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地确定我是在做梦。

我之所以如此确信的理由是:第一,我正站在一束明亮的阳光下——那种令人目眩的,明净的太阳从未照耀在我的新家乡——华盛顿州的福克斯镇上,这里常年笼罩在如烟似雾的绵绵细雨之中;第二,我正注视着玛丽祖母,奶奶至今去世已经有六年多了,因此,这一确凿的证据足以证明我是在做梦。

奶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她的脸庞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她的皮肤柔软而松弛,形成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小的细纹,轻轻地依附在骨骼上;她像一棵干瘪的杏树,只不过她头上还顶着一团蓬松浓密的白发,像云朵一样盘旋在她的周围,漂浮在空中。我们的嘴唇——她的嘴巴干瘪,嘴角布满褶皱——就在同一时间向两边咧开,露出同样惊讶的半个笑容。显而易见,她也没料到会见到我。

我正准备问她问题;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奶奶——她在我的梦里做什么?她过去六年过得怎么样?爷爷还好吗?无论他们在哪里,他们找到彼此了吗?——但是,她在我开口的时候也张开了嘴巴,所以我停了下来,让她先说。奶奶也停顿了一下,接着,我们俩都感到有些笨拙,笑了起来。

“是贝拉吗?”

不过不是奶奶在叫我,我们俩都转过身来看着加入到我们两个人的小团聚中的那个人。我没必要看就知道是谁;不管在哪里我都能认出这个声音——它是那么熟悉,无论是在我清醒的时候,还是在睡梦中,……我敢打赌,就算我死了,我都能感应到它的存在。这个声音是我宁愿穿越火海都要寻找到的,——或者,不那么夸张地说,它是我宁愿每天跋涉在寒冷无尽的雨中都要寻找到的。

这个人当然是爱德华。尽管我看到他的时候总会兴奋不已——有意或无意地——即使我几乎肯定我正在做梦,当爱德华穿过耀眼的阳光向我们走来的时候,我仍然感到惊慌失措。我惊慌失措是因为奶奶不知道我和一个吸血鬼相爱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那么,一束束光辉灿烂的光柱散落成千万颗彩虹般的光珠,洒落到爱德华的皮肤上,使他看起来像是由水晶或钻石做成的一样,我该如何解释这一事实呢?那么,奶奶,您可能已经注意到我的男朋友闪闪发光。只不过他在阳光下就会这样。别担心……他正在做什么?他住在福克斯这个世界上最阴雨绵绵的地方的全部原因就是他能够在白天外出,同时又不会暴露他的家族秘密。然而,爱德华现在正优雅地向我款款走来——他天使般的脸庞上挂着最美丽的微笑——仿佛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就在那一刻,我希望我没有被排除在他神秘的天赋之外;而我原先也一直很庆幸他唯独不能看透我的心思,但是现在我希望他也能听清我的想法,这样的话他就能听见我脑海里尖声喊出的警告。

我大惊失色地朝身后瞥了一眼奶奶,但一切都太迟了。奶奶正好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盯着我,她的双眼和我的一样充满警觉。

爱德华——仍然带着如此美丽的微笑,我的心仿佛要从胸口膨胀迸裂出来一样——他伸出手臂抱住我的肩膀,转过身来面向祖母。

奶奶的表情令我惊讶不已。她看起来毫不恐惧,相反,她怯懦地盯着我,仿佛在等待责备一样。而且她站立的姿势也很奇怪——一只手臂笨拙地抬了起来,向外伸出去,接着环绕着空气弯曲起来,就像她的胳臂环抱着某个我看不见的人——某个隐形的人一样……正大画面逐渐变大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围绕着我祖母的巨大的镀金镜框。我根本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于是我抬起那只没有搂着爱德华的腰的手臂,伸出手想要触摸她。奶奶一模一样地模仿着我的动作,简直就像从镜子里反射出来的一样。但是就在我们的手指头应该相遇的地方,我却只感觉到冷冰冰的玻璃……仿佛遭到狠狠的打击一样,我感到头晕眼花,梦突然变成了梦魇。

那根本不是奶奶。

那是我。镜子里的我。我——年老色衰,满脸皱纹,神情枯槁。

爱德华站在我的身边,镜子中也没有他的映像,他如此可爱,永远保持着十七岁的模样,这一切令人如此痛苦不堪。

他把冰冷完美的嘴唇贴近我消瘦的脸颊。

“生日快乐。”他呢喃道。

我突然一惊,猛地醒了过来——眼睑突然睁得大大的——大口地喘着气。又是一个多云的早晨,一缕缕熟悉的昏暗的灰色光线取代了梦中令人眩目的阳光。

只不过是个梦而已,我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个梦。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闹钟冷不防地响了起来,我又吓了一跳。闹钟钟面角落里的小日历显示今天是九月十三日,尽管不过是个梦而已,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至少预示着什么。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就要正式地步入十八岁了。

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在整整一个完美的夏天里——我曾度过的最快乐的夏天,那是任何地方的任何人曾经度过的最快乐的夏天,当然,那也是奥林匹克半岛历史上最多雨的夏天——这个令人沮丧的日子却秘密地潜伏着,等待着迸发出来。而现在它突然袭来,其打击比我恐惧的情况还要糟糕。我能感受到这一点——我变老了。虽然每天我都在变老,但是这是不一样的,这种感觉更糟糕,而且是可以用数字计算的。我十八岁了。

而爱德华永远都不会变老。

我刷牙的时候看见镜子中的脸庞并没有改变,这着实令人惊讶不已。我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试图在象牙般的皮肤上寻找即将到来的皱纹的蛛丝马迹。不过,我脸上唯一的褶皱是额头上的,虽然我知道,如果我能够让自己放松一下的话,它们就会消失不见。但我做不到。我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在焦虑的深褐色眼睛上方形成一道直线,呈现出忧虑的表情。

这不过是个梦而已,我再次提醒自己。只不过是个梦……但也是我曾做过的最糟糕的噩梦。我没吃早餐,就急匆匆地想尽可能快地跑出家门,但我没能完全避开爸爸,因此不得不花几分钟时间假装高兴。看到他给我的那些我要他不要买的礼物,我认真地努力露出兴 奋的表情,但是每次当我不得不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就要开始哭泣一样。

在开车到学校去的路上,我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奶奶的幻景——尽管我不会把它当成自己——但是却很难把它从脑海中驱逐出去。除了绝望我毫无感觉,直到当我把车 开到福克斯高中后面熟悉的停车场,发现爱德华仿佛一尊美神大理石雕像——那位被遗忘了的异教神——一动不动地靠在他的抛过光的银色沃尔沃轿车上。我的梦没有公正地对待他,他比梦境中更加迷人。爱德华每天都会等我,就像往常一样,他现在正在那儿等我呢。

绝望暂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奇迹。即使在我与他交往半年之后,我仍然不敢相信我配得上如此这般的幸运。

他的妹妹爱丽丝站在他身边,也在等我。

当然,爱德华和爱丽丝并没有血缘关系(在福克斯流传着这样的故事,卡伦家族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由卡莱尔·卡伦医生和他的妻子埃斯梅领养回来的,他们两个人太年轻了,不可能有十几岁大的孩子),但是他们的脸庞蒙着一层如出一辙的苍白与朦胧,双眸也闪烁着同样奇异的金色光芒,淤青般的阴影笼罩着深深的眼窝。爱丽丝的脸庞像爱德华的一样,美丽得令人惊叹。在知悉内情的人心中——就像我这样的知情人一样——他们的相似之处正是他们真实身份的标记。

一看到爱丽丝在那里等我——她黄褐色的眼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中握着一个银色包装的小方盒——一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我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我告诉过她我什么也不要无论是什么,我的生日不需要礼物,甚至不需要别人的注意。显而易见,此刻他们完全无视我的愿望。

我“砰”的一声关上了我的雪佛兰53型卡车的门——一阵灰尘轻轻地飘落到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我向他们等我的地方缓步走去。爱丽丝蹦蹦跳跳地向我跑来,她的脸庞在长长的直发下熠熠生辉,像小精灵一样。

“生日快乐,贝拉!”

“嘘!”我一边示意让她小点儿声音,一边看了看停车场周围,想确定没有人听见她说的话。我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就是因为这次黑色事件而进行任何形式的庆祝活动。她根本无视我的示意。爱德华还在原地等待,我们朝他走过去的时候,爱丽丝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想现在还是晚些时候打开礼物?”

“不要礼物!”我咕哝着抗议道。

她终于好像弄明白了我脑子里在想什么似的,说道:“好吧……那晚些时候再打开看吧。你喜欢你妈妈送给你的剪贴簿吗?还有查理送给你的照相机,你喜欢吗?”

我叹了口气。她当然会知道我会得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爱德华并不是他们家族唯一有特异功能的人。我的父母他们一旦决定要给我买什么,爱丽丝就能“看见”他们正在计划的事情。

“是啊,它们棒极了!”

“我认为那个主意不错。你只有一次当高年级学生的机会。不妨把你的经历存档起来。”

“你当过多少次高年级学生了?”

“那不一样。”

此时我们来到爱德华等我们的地方,他伸出手来牵住我的手。我急不可待地握住他的手,暂时遗忘了忧郁的情绪。他的皮肤和平常一样,光滑,结实,也很冰冷。他轻轻地掐了一下我的手指头,我望向他那明亮的黄褐色双眸,心脏一阵紧缩,那种心头一紧的感觉决不是那么轻柔。爱德华听见我不平伏的心跳之后又微笑了起来。

他抬起那只闲着手,用冰冷的指尖轻轻地在我的嘴唇周围滑动,并温柔地说:“那么,和我们讨论的一样,你不允许我祝你生日快乐,是这样吗?”

“是的,就是这样。”我从来都没办法模仿他的遣词造句,那么完美,那么流畅,那么正式。那是只有一个世纪以前的人们才学得会的措辞。

“只是确定一下,”他用手理了理凌乱的金发,说道,“你可能改变主意了。大多数人好像喜欢像生日、礼物这样的事情。”爱丽丝大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清脆而动听,就像风铃在风中发出阵阵响声一样,“你当然喜欢的,今天每个人都应该对你友好,让着你,宠着你,贝拉。难不成还会发生什么最糟糕的事情吗?”她反问道。

“变老啊。”我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我的声音并不像我想要的那么坚定。

站在我身边的爱德华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十八岁并不老呀,”爱丽丝说,“难道女人们不是直到要过二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才会感到难过吗?”

“可我比爱德华老一些啊。”我喃喃自语道。

爱德华叹了叹气。

“就技术层面上而言,”她说道,语调还是那么轻松,“不过大了一岁而已。”

而我觉得……如果我对我想要的未来有把握的话,如果我将与爱德华、爱丽丝还有卡伦家族的人永远在一起的话(最好不要变成一个满脸皱纹、身材娇小的老妇人)……那么不论是大一两岁,还是小一两岁,我都不会如此介怀。但是爱德华完全反对任何让我发生改变的计划。任何让我与他一样的未来——而那样也会让我永生。

那是死路一条,他是这样说的。

老实说,我无法真正地理解爱德华的意思。什么让死亡如此了不起?做吸血鬼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至少卡伦家族的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可怕。

“你几点钟到我们家?”爱丽丝继续问道,她改变了话题。看她的表情,她想要做的事就是我一直希望逃避的。

“我并没想过要来你们家呢。”

“哦,公平些,贝拉!”她抱怨道,“你不是真的打算那样扫我们的兴吧?”

“我以为我的生日应该是按照我想要的方式来过的。”

“放学后我会在查理家接她过来。”爱德华告诉她,他根本无视我的话。

“我得打工。”我抗议道。

“实际上,你不用去的,”爱丽丝得意地对我说,“我已经跟61阅读查到了一个医学网页。我在搜索栏里键入了“单核细胞增多症”字样。

我对“单核细胞增多症”唯一的了解就是这种病症是通过接吻传染的,杰克当然不是这种情况。我快速浏览了症状--他确实发烧了,但是怎么没有其它症状呢?没有喉咙疼,没有极度疲劳,没有头痛,至少在他回家之前还没有表现出这些症状,况且他自己还说他“非常健康”。难道这种病来得这么快?网上的文章好像说最初症状应该是喉咙疼。

我盯着电脑屏幕,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什么我会如此……如此怀疑,好像我不相信比利的话?比利为什么要对哈里撒谎呢?

也许是我在犯傻。我只是太担心了,更坦诚地说,我是因为见不着雅各布而担心--这让我感到不安。

我略读了文章的其它部分,寻找更多信息。当我看到文中提到单核细胞增多症会持续一个多月的时候,我又停了下来。

一个月?我张大了嘴巴。

但是比利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地“谢绝访客”。当然不能。杰克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地待在床上,不跟任何人交谈。

比利到底在担心什么呢?文章说患者最好不要进行剧烈运动,但是没说不让人去探病,这种病的传染性又不强。

我决定在我采取行动之前给比利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已经够长了。

这个星期太漫长了。到了星期三,我确信自己熬不到星期六。

我决定给比利和雅各布一个星期时间的那一刻,我还不相信雅各布能遵守比利的规定。每天从学校回到家,我都会跑到电话前查听留言,但每次都一无所获。

时间期限还没过,我就给他打了三次电话,但一样没人接听。

我在家里待得太久了,也太孤单了。没有雅各布,没有激动人心的时刻,没有分散注意力的消遣,我那些被强压下去的念头又开始悄悄滋生。梦境变得晦涩可怕、毫无止境,只有恐怖的空寂--一半时间在森林里,一半时间在空空如野的荆棘丛中,而那间白色房子已不复存在。有时候,山姆·乌利在森林里看着我。我不理会他--他的存在并不能带给我丝毫慰藉,我还是觉得自己孤零零的。每天夜里,我都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我胸膛的伤口比从前恶化。我以为我已经痊愈,但每天我都会蜷缩着身子,紧紧抱住双肩,吃力地喘着气。

我实在没法一个人应付这些。

一天早上醒来时--当然,是惊叫着醒来--我感到格外的愉快,因为我记得这一天是星期六。今天,我可以给雅各布打电话。如果还是没人接听,我就去一趟拉普西。不管怎么样,今天比过去的寂寞的一周强多了。

我拨通了电话,不抱什么希望地等待着。电话响了两声后传来比利的声音,我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喂?”

“噢,嘿,电话线修好了!嗨,比利,我是贝拉。我想问问雅各布怎么样了。能去探望他吗?我想顺路--”

“抱歉,贝拉,”比利打断我的话,我猜他正在看电视,因为他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在家。”

“哦,”我顿了一下,“那他好多了?”

“是的,”比利犹豫了半天才开口,“结果根本不是单核细胞增多症,是其它病毒。”

“哦。那……他在哪呢?”

“他载几个朋友去天使港了。我想他们会连看两场电影,今天一天都不会在家。”

“好吧,这下我就放心了,我一直都很担心他,真高兴他已经能够外出了。”我说道,声音里透漏了我的口是心非。

雅各布康复了,却没给我打电话。他和朋友们一起外出,而我坐在家里,对他的想念越来越强烈。我感到孤独、焦虑、无聊……伤心……现在又增添了一份凄凉感,因为我发现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他并没有和我相同的感受。

“还有其它事情吗?”比利礼貌地问。

“没有了。”

“好吧,我会告诉他你打过电话来,”比利保证道,“再见,贝拉。”

“再见。”我回了一句,可是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握着电话站了好久。

正如我所担心的一样,雅各布肯定是改变主意了。他接受了我的建议,不再把时间浪费在不能回报他的感情的人身上。我能感觉到自己此时已是面无血色。

“怎么了?”查理从楼上下来,问道。

“没什么,”我放下电话,对他撒了谎,“比利说雅各布好多了。他患的不是单核细胞增多症。太好了。”

“他要来这里吗?还是你要去他那里?”查理漫不经心地问道,打开冰箱找吃的东西。

“他不来,我也不去。”我回答道,“他和一些朋友出去了。”

查理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他警觉地抬起头看着我,手里握着一包奶酪片。

“现在吃午饭太早了吧?”我尽量轻声地问道,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是吃午饭,我要带些吃的到河边……”

“哦,要去钓鱼吗?”

“是的,哈里打电话过来……今天正好没下雨。”他一边说话,一边给食物打包。突然,他又抬起头看着我,好像意识到什么事情。“对了,既然杰克不能来,你想让我在家陪你吗?”

“不必了,爸爸,”我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天气好的时候,鱼儿更容易上钩。”

他盯着我,明显有些犹豫不决。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他害怕留我一个人在家,我又会变得“抑郁”。

“真的,爸爸,我会给杰西卡打电话,”我又对他撒了个谎,我宁可一个人待着,也不愿他整天在家监视我。“我们要准备微积分考试,我需要她辅导辅导我。”这是实话,但我必须自己应付过去。

“这是个好主意。你和雅各布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其他的朋友会以为你把他们给忘了。”

我笑着点点头,好像我很在意其他朋友的看法。

查理正准备转过身去,突然又掉过头来,面带愁容地对我说:“嘿,你要么就在家,要么就在杰西卡家,对吗?”

“当然了。还能去哪呢?”

“哦,我只想告诉你别去森林里,我以前也对你说过。”

我想了半天才弄懂他是什么意思。

“森林里又有熊了?”

查理皱起眉头,点点头。“有个游人不见了--护林员早上发现了他的帐篷,但没找到他本人。他们还发现了一些动物足印……当然,熊也有可能是在游人失踪以后出现的,它一定是闻到了帐篷里的食物……不管怎样,他们正在安装捕获装置。”

“哦。”我茫然地说,其实并没怎么听他的警告。我更关心的是我和雅各布现在的状况,而不是被熊吞食掉的可能性。

好在查理是在赶时间,他没来得及等我给杰西卡打电话,我就不必自说自话一番。我没精打采地把课本搬到餐桌上,然后一本本装进书包;我装得书太多了,他如果不是正赶着赴约,一定会起疑心。

我装作很忙的样子,可是看着他开车离去后,我才发现这一天其实相当空闲。我盯着厨房里的电话看了一会儿,立马决定不能待在家里。我想了想可供选择的去处。

我不会给杰西卡打电话。我根本就不想去她那儿。

我可以开车去拉普西,去取我的摩托车--这个点子很不错,但是有一个小问题:如果我又受伤的话,谁送我去急诊室呢?

或者……我的小卡车里有地图和指南针,而且我确信自己对路线足够熟悉,一定不会迷路。也许今天我可以将远足的计划提前完成一部分,剩下的等到雅各布想见我的时候再说。我不去想他什么时候才会想见我,也许他永远都不想见我了。

想起查理临走前的话,我感到一阵内疚,但很快便忘记了。反正今天我不会再待在家里。

几分钟后,我已经行驶在熟悉的泥土小路上,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我摇下车窗,提高车速,让风吹着我的脸庞。天气多云却相当干燥--正是驾着福克斯出游的好天气。

我在准备工作上花的时间要比雅各布长。在老地方停好车后,我足足用了一刻钟来研究指南针的指向和地图上的记号。确信自己对地形已经了如指掌,我才向森林中出发。

森林里到处都是小动物,它们都出来享受这短暂的干燥天气。小鸟在头顶唧唧喳喳,昆虫在耳旁嘤嘤嗡嗡,田鼠在脚边悉悉嗦嗦,尽管如此,我仍觉得今天的森林格外恐怖,这让我联想到最近做的噩梦。我知道这是因为雅各布不在身边,我想念他无忧无虑的口哨声,我想念另一双脚踏在潮湿的土地上的声音。

越往森林深处走去,这种恐怖的感觉就越强烈。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不是因为我没了力气,而是胸膛的裂口在作怪。我用手臂紧贴在身体两侧,努力不去想体内的疼痛。我几乎想打道回府,但又不甘心半途而废。

我吃力地向前走着,均匀的脚步声逐渐平息了我的愁思和疼痛,呼吸也舒坦多了。我很高兴自己没有放弃。看得出来,我在丛林徒步方面的长进不少,比起以前行走得更快了。

我并不知道走了多远,我原以为会走四公里左右,但中途并没留意自己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突然间我好像失去了方向,我穿过由两棵藤枫树搭成的拱门--推开齐胸高的蕨草--竟然到达了那片草地。

我一眼就能确定,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没有哪一个草地能比这里更匀美。这是一片完美的圆形草地,似乎有人刻意创造了这个无缺的圆,他们拔除了树木却没有在随风起伏的草丛中留下任何空缺。我听见东面的泉水在静静流淌。

没有阳光的照射,这草地并不是那么引人入胜,但它依旧美丽、安宁。在这个季节里没有野花开放,满地厚厚的草丛在微风的轻抚下摇摆起来,就像湖面上泛起的涟漪。

就是这个地方……但是它已经不再拥有我要找寻的一切。

失落感几乎在发现草地的那一刻就漫布全身,我身子一沉,跪在草地边上,喘着粗气。

还有什么意义往下走呢?这里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回忆。只要能忍住回忆带来的痛楚,我随时都将这里发生的往事召回--而此时此刻,痛楚正侵蚀着我,让我失去知觉。他不在,这草地就毫无意义。虽然我不确定自己究竟想在这里感受到什么,但是这草地了无生气、空无一物,与别处无甚区别,甚至与我的噩梦雷同。我感到一阵眩晕。

还好我是一个人来的,我暗自庆幸着。如果我是和雅各布一起发现了这片草地……那么,我就无法掩盖我正坠入其中的深渊。怎样才能向他解释我被摔得支离破碎的样子?如何才能向他说明蜷缩成球的身子是为了减缓裂口的伤痛?还好没有人目睹这一切。

同样,我也没有必要向人解释为什么要匆匆离开草地。雅各布一定会以为,我花费了这么多精力来寻找这片草地,肯定想在这里多待上一小会儿。但是,我已经使出全力立起蜷缩的身子准备离开。这片空旷的草地带给我无法承受的痛苦--就算是爬,我也要赶快离开。

幸好我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我自我安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强忍疼痛直起了身子。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北面的树丛中冒出来,站在离我大概三十步远的地方。

我顿时百感交集。一开始觉得吃惊,在这个远离人烟的地方,根本没料到会碰上其他人。接着,我注视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看到那僵硬的躯干和苍白的皮肤,强烈的希望开始穿透我心。我强抑住激动,继续打量着黑发遮掩下的脸庞。那并不是我渴望见到的脸庞,我的心里又涌上一股苦水,随之而来的是恐惧。这不是我朝思暮想的人,但我清楚地看到,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也并非迷路的旅行者。

最后,我终于恍然大悟。

“劳伦特!”我惊喜地叫出来。

这一反应简直失去理智。也许我的情绪应该停留在恐惧的阶段。

我们初次见面时,劳伦特是詹姆斯血族的一员。他没有参加后来的追捕--追捕的猎物正是我--原因是他感到害怕,因为我被一个更强大的血族保护着。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情况可能大不相同--他当时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当作美食下咽。当然,现在的他一定改变了不少,因为他后来去了阿拉斯加,和一些文明的血族居住在一起,这些血族由于道德原因从不吸食人血,比如……我没法让自己去回想这些血族的名字。

没错,恐惧才应该是此刻最正常的反应,但我感到的只有无法抑制的快乐。草地又恢复了以往的神奇,比我预料中更加令人难以理解,但它始终是个神奇的地方。这才是我要找寻的一切,它向我证明了,无论距离我多么遥远--在我生活的这个世界上--他仍然存在着。

劳伦特简直和以前一模一样。也许只有人类才会在一年的时间里有很大变化吧。但是,他总有点不对劲的地方……我也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

“贝拉?”他问道,看上去似乎比我更惊讶。

“你记得我。”我笑了。因为一个吸血鬼能记住我的名字而喜出望外,真是荒唐。

他也笑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他慢慢地向我走过来,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就住在这附近。我还以为你去了阿拉斯加。”

他在距离我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把头转到一边。他有一张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脸庞,从他的脸上似乎能体会到永恒的感觉。我端详着他的面容,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在他面前,我没有什么可隐藏的--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

“是的,”他赞同道,“我确实去过阿拉斯加。我还是没想到……卡伦家的房子空荡荡的,我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哦。”我咬着嘴唇,一提到这个名字就好像往我的伤口上撒了把盐。过了好久我才镇静下来。劳伦特好奇地看着我。

“他们的确走了。”我告诉他。

“嗯,”他嘟哝着,“他们竟然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这不是变成他们的宠物了吗?”他丝毫没有故意冒犯的意思。

我苦笑着:“大概是吧。”

“嗯。”他说道,又一次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我终于意识到他为什么和以前一模一样--简直丝毫不差。自从卡莱尔告诉我劳伦特和坦尼娅一家住在一起后,我偶尔想起他时,总会想象他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和卡伦--想到这个名字又让我浑身颤抖--的眼睛一样。所有善良的吸血鬼都拥有金色的眼睛。

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他那双警觉的深红色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们还经常回来吗?”他问道,还像刚才那样轻松自然,但他的身体渐渐向我靠近。

“别说实话。”一个动听的温柔的声音从我的记忆深处向我低语。

听到他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我不应该如此吃惊,我现在所面临的处境难道不是最危险的吗?骑摩托车跟这个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按照他教我的去做。

“有时候回来。”我试图让我的声音听上去轻柔、放松。“对我来说,时间间隔显得长一些。你知道他们总是到处游荡……”我开始胡言乱语,好不容易才闭上了嘴。

“嗯,”他又说,“他们的房子闻起来好像很久没住人了……”

“你必须装得像点,贝拉。”那个声音催促道。

我努力照做。“我会告诉卡莱尔你路过这里。他一定会因为没见到你而感到失望。”我假装停顿了一下。“但是,也许我不会告诉……爱德华,我想--”我几乎没法说出这个名字,一提到他我的表情变得怪异,将我的谎言暴露无遗“--他的脾气不太好……你肯定还记得。他还在为詹姆斯的事耿耿于怀。”我转了转眼珠,随意地挥挥手,就好像说的都是些陈年往事,但是我的声音显得很不正常,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是吗?”劳伦特愉快地……怀疑地问道。

我用简短的回答掩饰内心的惊恐。“嗯。”

劳伦特不经意地朝一边挪了一步,警觉地盯着草地。我发现他离我更近了一步,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变得低沉而愤怒。

“德纳利那里怎么样?听卡莱尔说你和坦尼娅住在一起?”我提高了声音。

他沉默了片刻。“我非常喜欢坦尼娅,”他想了想,“更喜欢她的姐妹艾瑞娜……我以前从来没在一个地方待这么长时间,那里的优越和新鲜让我着迷。只是,对我们的要求太苛刻了……他们能遵守如此之久,真是让我吃惊。”他不怀好意地冲我笑了笑。“有时候,我会打破这些约束。”

我再也坚持不住了,开始向后挪动脚步。但是,当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捕捉到我的举动时,我吓得停下了脚步。

“噢,”我胆怯地说道,“贾斯帕和你的想法一样。”

“别动。”那个声音轻声地说。我尽量按他说的去做。但却是如此困难;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简直无法抑制。

“是吗?”劳伦特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们是因为这个理由才离开的吗?”

“不是,”我如实地说,“贾斯帕在这里时很遵守规则。”

“是的,”劳伦特赞成道,“我也一样。”

他又朝我靠近了一步,这一次的动作非常明显。

“维多利亚找到你了吗?”我紧张得几乎没法呼吸,想方设法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是我最先想到的一个问题,但一说出口我就后悔莫及。维多利亚--和詹姆斯一道寻找我,后来不见了踪影--并不是我在这个特殊时刻应该想到的人。

但是这个问题果然令他止住步子。

“是的,”他停下脚步,“实际上,我到这里来倒帮了她一个大忙。”他扮了个鬼脸,“她可能会不高兴。”

“为什么?”我迫切地问,希望他继续说下去。他将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树丛中,我抓住这个机会,偷偷地向后挪了一步。

他又看着我,笑了起来--这表情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黑发天使。

“因为我会杀了你。”他用轻柔而颤动的声音说道。

我摇晃着向后退了一步。脑子里的声音发狂似的咆哮着,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她想亲手杀了你,”他兴冲冲地说,“她想除掉你,贝拉。”

“我?”我尖声叫道。

他摇了摇头,轻声笑着说:“我理解,我一开始也不太相信。但是,詹姆斯是她的爱人,而你的爱德华杀死了他。”

即使是死到临头了,我一听到他的名字还是感到心如刀割。

劳伦特没有察觉到我的反应。“她认为杀你比杀爱德华本人更合适--公平交易,以牙还牙。她让我来打探一下情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你了。也许她的计划有漏洞--很明显,这并不是她所预期的报复。爱德华让你只身一人待在这里,显然你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

我的胸口又感到一阵剧痛。

劳伦特稍稍朝我移动,我向后退了一步。

他皱了皱眉头。“但她还是会很生气的。”

“那为什么不再等等她呢?”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他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脸。“你现在遇到我真不是时候,贝拉。我到这里来并不是执行维多利亚的命令--我是来觅食的。我饿极了,而你闻上去……简直令人垂涎欲滴。”

劳伦特满意地看着我,就好像他的话是对我的赞美。

“吓吓他。”那个美好的幻影命令道,他的声音因为焦虑变得不一样。

“他会知道是你杀了我,”我顺从他的意思,“你逃不掉的。”

“不可能。”劳伦特咧嘴而笑。他环视着这一小片空地的四周。“一场雨就能把所有的气味冲洗掉。没有人能找到你的尸体--你会像其他人一样失踪。如果爱德华想调查整件事的话,他也没理由怀疑我。我对你没有任何偏见,贝拉,这是真的。我只是太饿了。”

“求求他。”我的幻影乞求着。

“求你了。”我屏住呼吸。

劳伦特摇摇头,面色温和。“换个角度想想吧,贝拉。找到你的人是我,你已经很幸运了。”

“是吗?”我随便应付了一句,摇晃着又向后退了一步。

劳伦特跟了过来,体态轻盈而优雅。

“是的,”他向我保证,“我的动作很快,你不会感到任何痛苦,我保证。哦,事后我会对维多利亚撒个谎,安抚一下她。如果你知道她的报复计划的话,贝拉……”他慢慢地摇摇头,似乎还带着一丝厌恶的神情。“我发誓你会感谢我的。”

我惊恐万分地盯着他。

一阵微风穿过我的发丝吹向他那边,他嗅了嗅。“垂涎欲滴。”他重复了一句,使劲地吸了口气。

我紧张得向后退缩,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爱德华愤怒的咆哮声在我的脑中回响。我再也忍不住了,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爱德华,爱德华,爱德华。我快要死了,现在就让我毫无顾忌地想念他吧。爱德华,我爱你。

我眯缝着眼睛,发现劳伦特屏住了呼吸,突然将头转向了左边。我始终看着他,不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尽管他并不需要任何东西来分散我的注意力或者玩什么把戏来控制我。当我发现他在慢慢地后退时,我简直不敢相信。

“难以置信。”他说,他说得很慢,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不得不向四周望去,双眼扫视着草地,寻找使我的生命又多延续了片刻的插曲。一开始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又看了看劳伦特。他正迅速地后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树丛。

这时,我也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从宁静的树丛中缓缓地移动出来,径直朝着吸血鬼走去。真是个庞然大物--同一匹马差不多高,但是比马要壮实的多。它张开大嘴,露出一排如利刃般的门牙。令人发怵的咆哮声穿过门牙,响彻整片草地,好似雷声阵阵。

是一头熊。但它根本就不是熊。这个巨大的黑家伙一定和最近的失踪事件有关。从远处看,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头熊。还有其它什么动物能这么庞大、结实呢?

我真希望自己是从远处看着它,但事实上,它就在离我仅有十英尺远的草地上缓慢地移动着。

“别动。”爱德华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绞尽脑汁地想着它到底是种什么动物。从它移动的样子来看,应该属于犬科动物。我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答案让我感到恐怖。我从没意识到,狼尽然能长得如此巨大。

它又发出一声咆哮,我吓得浑身发抖。

劳伦特已经退到了树丛边。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劳伦特为什么会害怕呢?虽然这匹狼看上去的确很吓人,但它毕竟只是动物。吸血鬼怎么会害怕动物呢?劳伦特确实害怕了。他的眼睛和我的一样充满恐惧,瞪得大大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解释我的疑问。突然间,巨狼的身后又跟出了两匹狼,它们尾随在巨狼的两侧,静静地走上草地。其中一匹是深灰色的,另一匹是棕色的,它们都不如第一匹巨狼高大。深灰色的那匹离我非常近,它死死地盯住劳伦特。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有两匹狼出现了。它们像南飞的大雁一样,排成了一个V字。刚从树丛中出来的一匹红棕色的狼离我最近,我几乎一伸手就能摸到它。

我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向后跳了一步--这也许是我有史以来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我愣在那里,等着这群狼转向我这边,显然,我是更加容易到手的猎物。一时间,我很希望劳伦特能抓住机会,趁势铲除狼群--这对他来说应该易如反掌。我想,与其被一群狼分食,倒不如死在劳伦特手下。

听到我的喘息声后,离我最近的那一匹红棕色的狼微微地转过头来。

它的眼睛颜色很深,接近黑色。它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那双眼睛十分有神,简直不像是野兽的眼睛。

当它看着我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雅各布--又一次感到万幸。至少我是一个人来到这个野兽出没的魔幻草地,至少雅各布不会死,至少他不会因我而死。

领头的巨狼又发出一声低嚎,红棕色的狼迅速地扭过头去,再次盯住劳伦特。

劳伦特瞪着这群狼,震惊和恐惧暴露无遗。我能理解他的震惊,但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转过身钻进树丛。

他逃跑了。

狼群疾跑追了上去,一下子就穿过草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和脚步声令我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它们匿迹于树丛中,巨大的声响也随之消失。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的腿一软倒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子,禁不住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必须马上离开。狼群会追到劳伦特吗?它们会回来找我吗?或者劳伦特是不是已经把它们都解决了?他会是那个回来找我的人吗?

但是我完全不能动弹;我的胳膊和腿不停地颤抖,我不知道如何才能站立起来。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害怕、恐惧或者疑惑之中,我完全不能理解所看到的一切。

吸血鬼见到狼是不会逃跑的。它们牙齿再锋利也没法对付吸血鬼那花岗岩般的皮肤。

狼群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才对。尽管它们体形庞大、无所畏惧,但它们去追劳伦特一点也不合理,他那硬邦邦、冰冰凉的皮肤闻上去根本就不是什么珍馐佳肴。那么,它们为什么放弃活生生的柔弱的我,而去追逐劳伦特呢?

我实在弄不明白。

一阵凉风吹过草地,草儿随风摇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草地上移动。

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尽管风不大,我还是被吹得站不稳脚。我踉跄着转过身,在惊惶中一头冲进了树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简直是痛苦的煎熬。我花了来时三倍的时间才穿过树丛。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留意自己正去向何处,只顾着回想刚刚逃离的那个地方。当我意识到必须使用指南针的时候,我已经深陷陌生而险恶的深山老林。我的双手抖得厉害,我只好把指南针放在泥地上寻找方位。每过几分钟,我都会停下来,放下指南针,检查我行进的方向是否是西北方,听见--当我停下慌张的脚步时--树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耳语。

一只松鸦的鸣叫声吓了我一跳,我跌入一片厚厚的云杉丛中,擦破了手臂,头发缠在了树枝上。有只松树突然蹿了出来,我吓得尖叫起来,声音大得连我自己的耳朵都受不了。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我回到了空荡荡的道路上,停车的位置还要向北走大概一公里。我已经是精疲力竭,一路步履蹒跚,终于找到了我的车。我爬进车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使劲按下车栓,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汽车的引擎声让人恢复了神智,我努力控制住眼泪,以最快的速度朝大路开去。

回到家时,我清醒了许多,但还是心绪烦乱。查理的车停在车道上--我没意识到时候不早了,天色已经暗下来。

我砰地一下关上大门,随即将门反锁。“贝拉?”查理叫道。

“是我。”我的声音颤动。

“你去哪里了?”他从厨房出来,一脸不满,对我大声地嚷道。

我想了想。他也许给斯坦利家打过电话了,我最好实话实说。

“我去徒步旅行了。”我承认道。

他的目光变得十分严厉。“为什么不去杰西卡那里?”

“我今天不想看微积分。”

查理将手臂在胸前交叉。“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森林。”

“是的,我明白。放心吧,我不会去了。”我浑身哆嗦起来。

查理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我。我想起了在树丛中的遭遇;我现在的样子一定肮脏不堪。

“怎么了?”查理追问道。

这一次,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至少透露一部分实情。此刻,我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假装享受过了一天美好的森林时光。

“我看到熊了。”我努力说得镇定些,但是声音尖锐而颤抖。“但又不是熊--是一种狼。一共有五匹。黑色的那匹最大,还有灰色的,红棕色的……”

查理瞪圆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恐慌。他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双肩。

“你还好吧?”

我无力地点点头。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它们并没有注意到我。它们离开后,我跑出森林,摔了好多跤。”

他松开我的双肩,把我搂在怀里。过了好久,他一句话也没说。

“狼。”他喃喃自语道。

“什么?”

“护林员说那些足迹不像是熊留下的--但是狼的脚印不可能那么大……”

“那些狼奇大无比。”

“你刚才说你看到了几只?”

“五只。”

查理摇摇头,忧虑地皱起眉。他最后用没商量的口气说道:“以后再也不许徒步旅行了。”

“没问题。”我满口答应。

查理打电话给警局报告了我看到的一切。我捏造了看到狼群的具体地点--声称我当时是在通向北面的一条小道上。我不想让父亲知道我走了多远,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任何人在劳伦特可能搜寻我的地方出现。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感到不舒服。

“你饿了吗?”他挂了电话,问我。

尽管我一天没吃东西,已经饥肠辘辘,我还是摇了摇头。

“只是有点累。”我告诉他,然后朝楼梯走去。

“嘿,”查理说道,他突然又变得疑虑重重。“你不是说雅各布今天外出了吗?”

“这是比利说的。”我向他解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这个问题。

他观察着我的表情,似乎对我的反应比较满意。

“嗯。”

“怎么了?”我问道。他提问的时候仿佛是在暗示说我早上对他撒谎了,而且不是和杰西卡一起学习这件事。

“是这样的。我去接哈里的时候,看见雅各布和一帮朋友站在商店门口。我向他挥手打招呼,但是他……好吧,也许他没看见我。我想他是在和朋友们争执什么。他看上去怪怪的,好像有些心烦意乱。而且……跟以前不同。就像你看着这个孩子在长大!每次见到他,他都更加成熟。”

“比利说杰克和朋友们去天使港看电影了。他们也许是在那儿等其他人。”

“哦。”查理点点头,朝厨房走去。

我站在客厅里,想象着雅各布和朋友争执的样子。也许他正在质问恩布里关于山姆的事情,也许这正是他今天没找我的原因--如果这意味着他能从恩布里那里问出个究竟,我很高兴他没来找我。

回房间之前我又检查了一遍门锁。真是可笑的行为。对于我所见到的庞然大物来说,这把区区小锁又算的了什么呢?我还以为它们没有大拇指就拧不开门把。如果劳伦特来了……或者……维多利亚。

我躺在床上,浑身使劲地颤抖,根本没有睡意。我蜷缩成一团,想着自己所面临的可怕事情。我什么也不能做。没有任何预防措施,没有任何藏身之地,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的上忙。

情况也许比我预计的更糟,因为所有这些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查理身上,想到这里,我的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我的父亲就睡在隔壁,距离我这个危险人物如此之近。不管我在不在家,我的气味都会把他们引到这里。

我颤抖得更厉害了,连牙齿也开始打颤。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幻想着不可能的情形:我想象狼群在树丛中捕获了劳伦特,然后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将这个死不了的吸血鬼碎撕万段。尽管这个景象荒唐之极,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象。如果狼群抓到了他,他就没法告诉维多利亚我一个人在这里。如果他不去找维多利亚,她一定以为卡伦一家还在保护着我。如果狼群能抓到他……我的那些善良的吸血鬼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另一类吸血鬼同样能消失的话,该是多么称心的事啊。

我紧紧闭上双眼,等待着梦境的到来--甚至期盼着噩梦的开始。合上眼后我还能看到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庞正冲着我微笑,比起他来,我宁可做噩梦。

在我的想象中,维多利亚的眼睛是黑色而明亮的,充满饥渴且满怀期待,她的牙齿闪着银光,嘴唇蜷起在牙齿之上,红色的头发像一团烈火,乱糟糟地蓬松在粗蛮的脸颊两旁。劳伦特的话在我耳边回荡。如果你知道她的报复计划的话……我用手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阴错阳差,雅各布带有情绪的回答使爱德华误以为贝拉已死,万念俱灰地想去吸血鬼圣城沃特拉故意破坏,以求一死,贝拉与爱德华的妹妹爱丽丝二人得知此消息后,迅速追到了沃特拉城。究竟故事的结局是否重蹈莎士比亚的悲剧覆辙,还是我们的“朱丽叶”能够解救要自杀的“罗密欧”,并一起闯出吸血鬼圣城呢?……第11章:信徒

每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安然度过了一夜就觉得欣喜。一阵短暂的欣喜过后心跳开始加速,掌心冒出冷汗,我赶紧身去看查理,确定他也安然无恙后我才能按下心来。

我看得出来他很担心----我一听到任何响声都会惊跳起来,脸色总是会无缘无故变得苍白。从他偶尔的询问中,我知道他是在责怪雅各布太久没有出现。

恐惧打消了我心里所有的念想,我几乎没有意识到一个星期又过去了,而雅各布还是没有给我打电话。当我的生活恢复正常----如果我的生活还算是正常的生活的话----这件事让我感到伤心。

我非常想念他。

在经历恐惧和惊吓之前,我已经忍受不了一个人独处。而现在,我比从前更想念他轻松愉快的笑声和打动人心的笑脸,想念他那间简单却安全、宁静的车库,想念他温暖的手掌握住我冰冷的双手。

星期一,我期待他打个电话过来。如果他与恩布里一切进展顺利的话,他是不是希望告诉我一声呢?我宁可相信他是为了朋友的事情忙碌操心,而不是有意疏远我。

星期二,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没有人应答。难道电话线路又出故障了?或者比利申请了来电显示?

星期三,我每隔半小时就往他家打一个电话,直到晚上11点后才作罢,我急于听到雅各布温情脉脉的声音。

星期四,我呆坐在门口的小卡车里----按下车栓----手里握着车钥匙,整整坐了一个小时。我艰难地作着思想斗争,想要说服自己开车去一趟拉普西,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劳伦特现在肯定回到维多利亚那里了。如果我去拉普西,我也许会把他们也引过去。如果杰克(雅各布?)看到我被他们捉住怎么办?尽管看不到雅各布让我伤心不已,但是他离我越远就会越安全,这样想想,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可惜我没办法保证查理的安全。夜晚是他们最有可能来寻找我的时刻,但是我要如何向查理解释才能让他离开屋子呢?如果我告诉他实情,他肯定会把我关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如果这样做能确保他的安全的话,我可以忍受,甚至欣然接受,但是维多利亚还是会先到家里来找我的。如果她在这里找到我,也许所有问题就此解决,她会在杀了我以后满足的离开。

所以,我不能逃走。即使我可以逃,又能逃到哪里呢?去蕾妮那儿吗?一想到把死亡的阴影带到母亲安定、快乐的世界,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我永远都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忧虑似乎吞噬着我的胃,也许不久我就会患上胃穿孔。晚上,查理又帮了我一个忙。他给哈里打了个电话,询问布莱克一家是否搬出小镇了。哈里说比利星期三晚上还参加了会议,根本没有提离开的事情。查理让我不要自寻烦恼----雅各布如果有时间,一定会打电话过来的。

星期五下午,在开学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当时一点也没留意熟悉的路况,只是麻木地听着汽车的引擎声,以此驱散所有的愁绪。突然间,我下意识地领悟到一个道理,好像它在我心里酝酿已久,直到现在才被我察觉。我埋怨自己没有早一些认识到这一点。当然,我最近的确心事重重----伺机报复的吸血鬼、巨型怪异的狼群,还有胸口的伤痛----但是,当我把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一切都是那么显而易见,而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雅各布回避我。查理说他变得怪怪的,看上去心烦意乱……比利模棱两可、毫无意义的回答。天啊,我知道雅各布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是因为山姆·乌利,就连我的噩梦都曾暗示过这件事,是山姆·乌利改变了雅各布。发生在其他男孩儿身上的情形蔓延来来,如今正在影响我的朋友,他一定是卷入了山姆的小帮派。

他根本就没有放弃我,我激动地想着。

我在家门口停下车,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我衡量着各种举措的利弊。

如果我去雅各布家,就有可能把维多利亚或者劳伦特带到那里。

如果我不去,山姆会让他深陷那个令人发指的强制性小帮派而不能自拔。再不采取任何行动的话,他可能变的无可救药。

过去的一个星期里,还没有任何吸血鬼来找我。如果他们真的想取我的性命,绝不会等一个星期这么长的时间,所以我应该不必担心,更何况我认为他们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对比之下,失去雅各布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吸血鬼跟踪我到拉普西的可能性。

冒险行驶在偏僻的森林小道上是值得的,这一次并不是去无谓地打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一场营救行动。我要去和雅各布谈谈----万不得已的话,我会挟持他。我看过公共广播社的一档节目,讲的是如何解救被洗脑者,我必须采取一些措施来拯救他。

我决定先给查理打个电话,也许应该通知警方拉普西发生的事情。我冲进屋里,一刻也不想耽搁自己的计划。

查理接了电话。

“斯旺警长。〃

“爸爸,是我,贝拉〃

“出了什么事?”

这次我并没有责怪他总是假设我会出事的态度,我的说话声在颤抖。

“我很担心雅各布。”

“为什么?”他问道,并没有想到我会谈论这个话题。

“我觉得……我觉得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雅各布曾告诉我,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身上发生了奇怪的事。现在他也和他们一样奇怪,我有些害怕。”

“是什么样的事情呢?”他显出了职业警方的查案时的语气。这样也好,起码他是在认真对待我所说的话。

“一开始,他受了惊吓;接着,他开始回避我;现在……我担心他加入了那个怪异的帮派,山姆的帮派,山姆。乌利的帮派。”

“山姆。乌利?”查理吃惊的重复了一遍。

“是的”查理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我想你是弄错了,贝尔。山姆。乌利是个好孩子。对了,他现在应该是个男子汉了,一个听话的儿子,你应该听比利谈起过他。他和其他的年轻人相处的不错。他是……”查理突然停下来,我猜他打算提及我在树丛走丢的那个晚上。我立即插上话。

“爸爸,并不是这样的,雅各布害怕他。”

“你对比利说过这件事吗?”他尝试着安慰我。一提到山姆,我就没办法让他警惕起来。

“比利和这件事无关。”

“好吧,贝拉,我确信一切正常,雅各布还是个孩子,也许他只是想多花点时间和朋友们在一起。我相信他一切正常,毕竟,他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

“这事和我无关。”我坚持道,但我已经在这场口水战中败下阵来。

“我认为你不必担心,让比利照顾雅各布吧。”

“查理……”我显得焦躁不安。

“贝尔,我手头有一大堆棘手的事情。又有两个游人在湖边失踪,”他焦虑的说道,“狼群造成的问题越来越难处理了。”

我一下子被他说的话吸引住了——确切地说,是被怔住了。狼群的对手是劳伦特,它们没理由能免于一死……“你确定是狼群造成的失踪吗?”我问道。

“恐怕是的,亲爱的。有一些……”他犹豫一下,“又有一些脚印,还有……这次还有血迹。”

“噢!”这样看来,劳伦特和狼群并没有交手,他只是比它们跑得更快些。但是,为什么呢?我在草地上目睹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难以理解。

“我得走了。别担心杰克,贝拉,我相信他没事。”

“好吧。”我简单地回答一切,思绪又转回到眼前最急迫的事情上来,“再见。”我挂上电话。

我盯着电话看了许久,无论如何我也要解决好这件事,我拨通了雅各布家的电话。

响了两声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比利的声音。

“你好。”

“嘿,比利,”我强忍住对他大吼的冲动,尽可能友好地问道,“能让雅各布听电话吗?”

“杰克不在。”

真是出乎意料:“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和朋友们出去了。”比利小心翼翼地说道。

“哦,是吗?是我认识的朋友吗?”有奎尔吗?”我知道自己问这话是别有用心。

“没有。”比利慢慢的说,“他今天没和奎尔在一起。”

我最好不要提到山姆。

“有恩布里吗?”我问道。

比利似乎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对,他和恩布里在一起。”

知道恩布里同他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

“好吧,他回来了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当然,没问题。”电话断了。

“再见,比利。”我对着挂断的电话自言自语道。

我开车去拉普西,决定等待雅各布的出现。我会在他家门口等上一夜,即使逃课我也要等着他。总有一天他会回家,等他回来了,我要和他说个明白。我一心想着雅各布的事情,原以为危险重重的路途似乎变得特别短。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森林就消失在视野之中,很快我就能看到专属地上那一排排房屋。

一个戴着棒球帽的高个子男孩儿在马路左边走着。

我一时激动得几乎无法呼吸,幸运之神终于眷顾我了,让我这么容易就撞见了雅各布。但是,这个男孩儿比他更魁梧,帽下的头发也比他短。尽管只看到了背影,我确定这个人是奎尔,他比我上次见到他时更高大了。这些奎鲁特男孩儿怎么长的这么快?难道他们吃了什么成长激素?

我在他身边停下车,他听到汽车声后抬起了头。

奎尔的表情不仅让我吃惊,更让我害怕。他面色阴郁,垂头丧气,眉头紧锁。

“噢,嘿,贝拉。”他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奎尔……你还好吗?”

他犹豫地看着我:“还好。”

“我能在你一程吗?”我提议道。

“当然。”他绕到车门前,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去哪里?”

“我家在北边,超市后面。”他告诉我。

“你今天见到雅各布了吗?”他的话音刚落,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充满期待地看着奎尔,等着他的回答。他望着车窗外,过了很久才说道:“从远处看到他了。”

“从远处?”我重复着。

“我想跟着他们——他和恩布里在一起。”他的声音很小,差不多被引擎的声音盖住。我朝他靠得更近一些,“我知道他们看到我了,但是他们转身钻进树林里。我想一定还有其他人——山姆那帮人一定都在那里。”我从树林里转悠了一个小时,大声地呼唤他们。你碰到我的时候,我刚从树林里出来。”看来真是山姆改变了他。“我咬牙切齿,连话都说不清楚。

奎尔盯着我:”你也知道这件事?”

我点点头:“杰克告诉过我……以前告诉过我。”

“以前。”奎尔叹了口气。

“雅各布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和其他男孩儿一样糟?”

“在这之前——他是不是避开所有人?是不是心烦意乱?”

他的声音低沉而粗哑:“也许有一天是这个样子,不像其他人一样经历了很长时间,然后山姆找到了他。”

“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呢?是毒品吗?还是其他什么?”

“我想雅各布和恩布里不会碰那玩意儿……可我又能知道什么呢?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为什么大人们一点都不着急呢?”他摇摇头,眼神中闪现一丝恐惧,“雅各布不想成为这个……帮派的一份子,我真搞不懂是什么改变了他。”他盯着我,惊恐万分地说:“我不想成为下一个。”

我看出了他的恐慌,这是我第二次听到有人称它为帮派,不禁一阵哆嗦:“你的父母帮得上忙吗?”

他沮丧地说:“我的祖父和雅各布的父亲都是议会成员。在我祖父眼里,山姆。乌利是这一带最值得骄傲的人物。”

我们对视良久,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我的车几乎是在爬行。我们到了拉普西,镇上唯一的一家商店就在不远处。

“我就在这里下车,”奎尔说道,“我家就在那边。”他指了指商店后面一座小小的木头房子。我在路边停了下来,他跳下车。

“我去等雅各布。”我坚定地对他说道“祝你好运。”他关上车门,慢吞吞地朝前面走去。他耸拉着脑袋,肩膀无力地垂下来。

我调转车头,朝专属地开去。一路上,奎尔的愁容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如此惧怕成为下一个目标,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雅各布家门口停住车,摇下车窗。天气很闷,一点风也没有。我把脚搁在仪盘表上,开始等待。

一个黑影突然在眼前晃了晃——我转过头看见比利正站在窗户边满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朝他挥挥手,不自然地笑了笑,仍待在车里没有出去。

他皱了皱眉头,拉下了窗帘。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但我得做点事情打发时间。我从背包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废纸,心不在焉地在上面乱画起来。

我刚画完一串菱形的图案,突然听见有人叩响车门。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以为是比利。

“你在这干嘛,贝拉?”传来雅各布粗鲁的声音。

我惊愕的盯着他。

雅各布在这几个星期里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头发——柔顺的头发全部剪掉了,一层短短的平头就像是盖在头上的深色缎子。脸上的线条僵硬、紧绷……看上去老了很多。他的颈和肩也有些不同,似乎比以前壮实了许多。他双手抓着窗框,手掌厚实宽大,筋腱和血管在深褐色的皮肤下清晰可见,但是,外表上的改变还不算明显。

让人感到陌生的是他的表情。那张开朗、友善的笑脸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前温和的眼神变成了充满怨恨的仇视,令我无所适从。眼前的雅各布完全是一个阴郁的人,我的世界里的唯一一束阳光如今也被阴霾取代。

“雅各布?”我低声说道。

他瞪着我,目光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愠怒。

我意识到他身边还有四个人,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高高的个头、深色的皮肤,黑发就像雅各布一样剃得短短的。他们就像是同胞兄弟——我甚至看不出哪一个是恩布里,眼光中的敌意使他们更加相似。

只有一个人的眼光与众不同。他们中最年长的山姆站在最后面,他看上去平静而自信。我按耐住内心的愤怒,我真想上前揍他一拳,不,我想变得残暴凶狠,没有人敢与我对抗,这样,我就能镇住山姆·乌利。

我想变成吸血鬼。

我简直被怒火烧坏了脑袋。这是一个绝对不能许下的愿望——即使是为了报复,为了打倒敌人——因为实现这个愿望是痛苦的,他意味着我的未来将永远暗无天日,而这是我无法承受的代价。我努力使自己从愤怒的情绪中摆脱出来,胸口的上微微作痛。

“你想干嘛?”我轻声说道。我试图集中注意力,但是脑海里不断闪现噩梦中的情景。

“说吧。”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目光变得恶毒。我从没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人,特别是在看我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强烈的疼痛——是身体上的疼,使头脑中的刺痛。

“单独谈!”我坚持道,语气十分强硬。

他朝身后看了看,我知道他在看谁,所有人都转过身看着山姆。

山姆点了点头,仍然是一幅泰然自若的样子。他用一种我完全陌生的语言简单地说了几句——我只知道他说的既不是法语也不是西班牙语可能是奎鲁特语。他转过身走进雅各布家,另外三个人也跟了进去。我猜他们是保罗、杰瑞德和恩布里。

“说吧。”其他人走开后,雅各布似乎平和了一些。他的面色更加镇定,但却更加无助,他似乎再也不会露出那种嘴角上扬的笑脸。

我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痛苦地盯着我。

我也盯着他看,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他脸上难受的表情让我不知如何应对,我心头一阵酸楚,觉得喉咙有点儿哽。

“我们走走吧。”趁着自己还能说话,我向他建议道。

他没有任何反应,表情也没有任何改变。

我从车里出来,感觉房间的窗户后有几双眼睛正注视着我。我朝向北边的树丛走去,在湿草和泥地上踩出咯吱的脚步声。这是路上唯一的声响,我怀疑他没有跟上来。当我向四周望去时,发现他就在我身边,只不过他的脚步很轻,让人察觉不到。

走在树丛边的感觉很好,因为山姆不可能监视我们。我一边走,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应该说的话,但还是无话可说。我心中的怒火又被点燃了,我气雅各布竟然加入了帮派……我气比利竟然对此不闻不问……我气山姆竟然能够如此心安理得地站在那里……雅各布突然加快了脚步,他大步走到我的前面,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惊讶于他行动的迅速敏捷。雅各布身材魁梧,他以往的动作差不多和我一样迟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雅各布没给我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我们把话说清楚吧。”他的声音僵硬、沙哑。

我等他往下说,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突然失去了耐性,“也不是我曾经想的那样——我以前简直是大错特错。”

“那么,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他盯着我,沉思良久,眼中的愤怒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不能告诉你。”他终于说道。

我咬紧牙,龇过牙缝说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曾经是朋友。”他有意强调了过去时。

“你现在根本不需要朋友,”我酸酸地说,“你有山姆就够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崇拜他吗?”

“我以前不了解他。”

“如今你找到光明了,感谢上帝。”

“我以前的想法不对。山姆没有错,他在尽最大的努力帮助我。”他的声音变得尖刻。他不在看着我,而是越过我的头顶怒气冲冲地盯着我的身后。

“他真的是在帮你吗?”我怀疑地问道。

但是雅各布根本不理会我,他深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双手不停颤抖。

“雅各布,”我低声说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也许我能帮帮你。”

“没人能帮我。”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痛苦。

“他对你做了什么?”我问道,眼里噙着泪水。我像从前一样张开双臂走上前,想要拥抱他。

他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双手拦住我。“别理我。”他压低嗓门说道。

“担心山姆发现吗?我几乎说不清话,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用手臂擦掉脸上的泪水,交叉双臂搁在胸前。”不要责怪山姆。”他条件反射一般脱口而出,他举起手想去抓头发,但长发已经不复存在,他无奈地放下双手。

“那我应该怪谁呢?”我反驳道。他突然笑了笑,这笑容是那么的阴冷、陌生。

“你不想知道答案。”

“谁说我不想知道!”我大声嚷道,“我想知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你疯了。”他也嚷了起来。

“你竟然说我疯了——我不是那个被洗脑的人!告诉我,如果不怪罪你的宝贝山姆,究竟应该怪谁?”

“你这是自讨没趣,”他粗鲁地对我喊道,冷酷的眼神充满怨恨,“如果你真想怪罪某个人的话,为什么不去指责那些你深爱的肮脏、腐臭的吸血鬼?”

我张大嘴巴,呼呼的喘气声听得格外清楚。我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话像利刃般插入我的身体。这是我熟悉的疼痛,胸口的裂缝似乎生长开来,将我的整个身体一分为二,但是肉体上的痛楚无法抑制烦乱的心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脸上除了愤怒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的嘴巴仍然张得大大的。

“我说过你不想知道。”他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谁。”我低语道。

他扬起一边的眉毛,根本不相信我的话:“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你想让我说出名字,是吗?我可不想伤害你。”

“我不明白你在说谁。”我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卡伦一家。”他慢慢地说道,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一边说一边观察我的脸色,“我看出来了——我说出他们的名字时你的反应,我从你的眼睛里全部看出来了。”

我拼命地摇头否认,同时也让自己理清思绪。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这跟山姆的帮派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帮派里的成员都是憎恶吸血鬼的人?可是,福克斯已经没有吸血鬼存在了,组织这样一个帮派又有什么意义呢?如今,卡伦一家也消失了,再也不回到这里,为什么雅各布会在这个时候相信他们的存在呢?

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你竟然相信比利说的那些无聊的迷信话。”我假装嘲笑他。

“有些事情他比我更清楚。”

“认真想想,雅各布。”

他挑衅般盯着我。

“不管是不是迷信,”我接着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责怪卡伦……”——提到这个名字,我一阵颤抖——“一家,他们半年前就离开了。你怎么能把山姆的责任推卸到他们身上呢?”

“山姆什么也没做,贝拉。我也知道他们离开了,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没办法结束。”“什么开始了?什么没办法结束?你到底怪他们什么呢?”

他突然直勾勾地看着我,眼里燃烧着一团怒火。“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时,一个警告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惊诧不已。是爱德华,在我丝毫没有恐惧感的时候,他竟然又出现了。

“静下心来,贝拉,不要逼他。”爱德华劝告我。自从爱德华这个名字有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就再也无法将他埋葬在心底深处。现在,这个名字不会让我感到伤心——至少在能听到他声音的宝贵时刻,我不会感到伤心。

雅各布怒火中烧,身子气得不停抖动。

我不清楚爱德华的声音为什么会在这时出现。雅各布确定非常生气,但他只是雅各布而已,他不会带给我任何危险。

“给他点时间让他平静下来。”爱德华的声音坚持道。

我疑惑不解地摇摇头:“你太荒唐了。”这话是对他们两个人说的。

“好吧,”雅各布回了一句,又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和你争论,争下去也毫无意义,伤害已经无法弥补了。”

“什么伤害?”

即使我冲着他大喊大叫,他也丝毫没有动摇。

“我们回去吧,没什么可说了。”

我喊道:“还有好多话要说!你根本什么都还没说!”

他从我身边擦过,迅速地朝屋子走去。

“我今天碰见奎尔了。”我在他身边大声叫道。

他止住步子,但是没有转过头来。

“你还记得你的朋友奎尔吗?告诉你吧,他现在很害怕。”

雅各布转过身对着我,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奎尔?”是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他也很担心你,他被你吓坏了。”

雅各布绝望的眼神又游离到我身后。

我又刺激他道:“他担心他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雅各布抓住身旁的一棵树支撑自己,红棕色的脸庞变得铁青。“他不会成为下一个,”雅各布自言自语道,“他不可能是下一个。一切结束了,这件事不可能仍在继续。为什么?为什么?”他举起拳头捶着树。那棵树并不算高大,只比雅各布高出几英尺,但没想到,在他的重捶之下,树干竟然折断,发出一声巨响,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雅各布自己也惊讶地盯着树干断裂的位置,脸上的惊讶很快化为了恐惧。

“我得回去了。”他转过身快速地向回走,我不得不跑着跟上他。

“回到山姆那儿!”

“可以这么说吧。”他的脸侧向一旁,声音含混不清。

我跟着他到了停车的地方。“等等!”他进屋前我叫住了他。

他转过来面对我,我看到他的双手又在颤抖。

“回去吧,贝拉,我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一阵莫名的疼痛有遍及全身,泪水随之涌出眼眶。“你是要……和我分手吗?”“分手”显然不恰当,但事实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表达方式。毕竟,杰克和我的关系胜于校园的恋人,是一种比恋情更强烈的感情。他苦笑着说道:“不是,如果我要同你分手,我会说‘让我们继续做朋友’,可是我现在连这句话都说不上来。”

“雅各布……为什么?山姆不让你交其他朋友吗?求求你,杰克。你发过誓,我需要你!”之前空虚而迷茫的生活——在雅各布注入些许理性的生活——又回来了,强烈的孤独感令我窒息。

“对不起,贝拉。”雅各布故意用那种本不属于他的冰冷语气说道。

我不相信这是雅各布的本意,他愤怒的目光中似乎还有其他的含义,但是我不能理解他想要传达的信息。

也许这一切与山姆无关,也许这一切与卡伦一家无关,也许他只是想以此为借口逃避我、逃避我们之间的窘境。也许我应该放手,这是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我应该放手,这才是正确的决定。

但是,我听见自己轻柔的声音。

“对不起,我以前不能……也许我现在能改变对你的感受,雅各布。”我绝望极了,这句真心话听上去就像是想方设法捏造出来的谎言,“也许……我能改变,”我低声说道,“也许,如果你再给我点时间……请不要放弃我,杰克,我会受不了。”

他的脸色一瞬间由愤怒转变为痛苦,仍在颤抖的一只手向我伸过来。

“不,别这样想,贝拉。不要责怪你自己,不要以为这是你的错。这次全是我的错,我发誓,更你无关。”

“不是你,是我,”我说道,“是我的错。”

“说真的,贝拉。我不再……”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愈发的嘶哑,眼神痛苦不堪,“我不再配做你的朋友或者其他什么人。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我不是好人。”

“什么?”我惊恐地盯着他,“你说什么?你比我强多了,杰克。你很好!谁说你不是好人?山姆说的吗?这是恶毒的谎话,雅各布!别让他就这样说服你!”我突然间又嚷了起来。

雅各布是我脸色恢复了起初的僵硬:“不需要别人这样说,我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

“你是我的朋友,这才是你!杰克——不要走!”

他渐渐退后“对不起,贝拉。”他又一次道歉,这次,声音变得断续而含糊。他转过身,迅速地跑进屋。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眼前这所小小的房子,这么小的一所房子竟然能容纳四个身材魁梧的男孩儿和两个比他们更加高大的男人。屋子里没什么动静,没有人撩起窗帘,没有说话声,没有脚步声,就好像是一间空房子。

天空开始下起毛毛细雨,雨滴像针一样叮着我的肌肤,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房子。雅各布会出来的,他必须出来。

雨越下越猛,风越刮越凶。雨滴似乎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西面飘过来,风中夹杂着海水的咸味。我的头发拍打着脸庞,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和睫毛黏在一起,遮挡住我的视野。我等待着。

终于,门开了,我欣喜地走上前。

比利滑着轮椅出来了,就他一个人而已。

“查理打来电话,贝拉,我告诉他你在回家的路上。”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他用同情来表示一切就此打住。我什么也没说,机械地转过身,钻进了车里。我之前没有关车窗,座椅已经被雨水浸得透湿。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浑身湿透。

不算太糟!不算太糟!!我安慰自己。的确,事情还不算太糟,至少不是世界末日,只不过是结束了原本就很短暂的宁静生活,仅此而已。

不算太糟,我承认,但是,也已经够糟了!!

我原以为杰克能治愈我胸口的漏洞——至少能填补这个空缺,不让它继续伤害我,我错了。

他在我的胸前又凿开了一个洞,现在的我已经千疮百孔,就像是一片瑞士干酪,总有一天我会粉身碎骨。

查理在门廊上等我,一看见我的车,他就奔上前来。

“比利打来电话,他说你和杰克吵架了——说你非常伤心。”他边说边给我打开车门。

他瞧了瞧我,脸上立刻路出震惊的表情。我真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诧异。我能感觉到脸上的茫然和冰凉,一定是这种表情让他会想到什么。

“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低声说道。

查理搂着我的肩膀,将我从车里扶出来,他也没问我怎么会弄得像只落汤鸡。

“发生了什么事?”一进屋他就问道。他拉下沙发靠背上的一条毛毯盖在我的肩上,我发现自己还在打着冷战。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山姆·乌利说雅各布不能做朋友。”

查理疑惑地看着我:“谁告诉你的?”

“雅各布。”虽然他没有亲口对我这么说,但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查理紧皱着眉头:“你真觉得山姆有问题?”

“真的。但是雅各布不肯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听见衣服上的水滴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我去换件衣服。”

查理若有所思。“好吧。”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我冷得要命,决定先洗个澡,但是热水似乎也不能让我感到暖和。我仍然浑身冰冷,干脆关掉水不洗了。四周安静下来,我听见查理在楼下说话,我裹着浴巾悄悄地走出浴室。

我听出查理很生气:“我才不会相信呢,根本就不可能。”

四周又安静下来,我意识到他是在打电话,一分钟过去了。

“不要把责任推到贝拉身上!”查理突然叫道,我吓了一跳。再次说话时,他尽量压低嗓门,担心让我听到。“一直以来。贝拉都清楚地表示他和雅各布只是朋友……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早说?不,比利,我认为她是对的……因为我了解我的女儿,如果他说雅各布之前受到惊吓……”他的话被中途打断,过了一会而,他又控制不住嚷了起来。

“你说我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意思!”他停了下来,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接着,他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你想让他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别做梦了。她刚刚熬过了所有的痛苦,我知道雅各布帮了不少忙。如果雅各布和山姆搞出了什么名堂让他又回到从前的样子,我绝对饶不了雅各布。你是我的朋友,比利。但是这件事伤害了我的家人。”

他又停下来听比利说话。

“你听清楚——那帮小子做任何事我都会知道。我们会盯着他们,这一点你不用怀疑。”他不再是查理,而是斯旺警长。

“好吧,就这样,再见。”他狠狠地挂上电话。

我踮起脚尖快速地穿过走廊回到房间,查理在厨房里气呼呼地自言自语。

比利肯定会责怪我,是我误导了雅各布,令他越陷越深,终于忍无可忍。

但我觉得有些奇怪。以前我也这样担心过,但是,即使雅各布说了很多绝情的话,我仍不相信这是真的。这件事远非单恋这么简单,而且比利也没有必要出面说是雅各布一厢情愿。我敢肯定,他们是在保守什么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不管怎样,查理现在站在我这一边。

我穿上睡衣爬到床上。生活是如此阴沉黑暗,那个洞——如今应该是两个洞——正隐隐作痛,怎么会不疼呢?我回忆着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不是那些深深刺痛我的过去,而是不久前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爱德华的声音——我的脑子就像录音机一样反复播放着他的声音知道我渐渐入睡,泪水仍止不住地滑落脸颊。

晚上我做了一个不同以往的梦。天下着雨,雅各布在我身边不声不响地走着,而我的脚步声却咯吱咯吱作响。他不是我的那个雅各布,这个雅各布有着陌生的模样,面露愁容。动作格外优雅、敏捷,他轻盈平稳的步态令我联想到另一个人。渐渐的,他的容貌开始改变,深褐色的皮肤褪了色,脸上毫无生气、苍白如骨;眼睛是金色的,一会儿又变成了血红色,一会儿又恢复成金色;头发缠绕在一起,在微风的吹拂下变成了青铜色。他的脸蛋十分俊俏,让我怦然心动。我朝他伸出手,他却向后退了一步,抬起了双手像盾牌一样挡住我。然后,爱德华就消失了。

当我在一片漆黑中醒来时,眼角充满泪水。我不清楚自己是梦醒哭泣还是哭到梦醒,我盯着黑糊糊的天花板,此刻已经是深夜时分——我半梦半醒、昏昏欲睡。我疲惫地闭上眼睛,祈求一个无梦的夜晚。

就在这时,我听见一阵声响,刚才一定是这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梦境。我房间的窗户被尖锐的东西刮出了刺耳的响声,就像是手指甲在玻璃上划过的摩擦声。

第12章:闯入者

尽管此刻我已经精疲力竭、头脑昏沉,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我仍然惊恐万分地睁开了双眼。

窗户上又一次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笨拙地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窗户走去。我眨了眨含泪的双眼,让视线变得更加清晰。一个高大的黑影在玻璃窗外摇晃,它朝我这边倾斜过来,好像要破窗而入。我吓得往后一个踉跄,几乎要尖叫出来。

维多利亚。

她来找我了。

我死定了。

查理不能死!!

我强忍住堵在喉咙口的尖叫。我必须保持安静,不管发生什么,不能把查理卷进这个危险地带……黑影发出熟悉的嘶哑的声音。

“贝拉!”它叫道,“诶哟!见鬼,开开窗!诶哟!”

我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快速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玻璃窗,窗外微弱的光亮足以让我看清楚黑影的模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喘着粗气说。

雅各布趴在前院栽种的云杉上,树枝被他压得倒向房子这边,他在树顶上来回摆荡——她的双腿悬在离地二十多英尺的半空中——离我不过三英尺。纤细的树枝摩擦着房子的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来履行”——他气喘吁吁地说着,在树顶上不断调整着姿势——“我的诺言。”

我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突然间确信自己是在做梦。

“你什么时候承诺过要从树上掉下来摔死?”

他哼了一声,样子非常严肃,不停地摆动着双腿保持平衡。“让开。”他命令道。

“什麽?”

他前后摆动着双腿,为自己增加冲力,我终于明白他想干什么了。

“不,杰克!”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闪到一旁,他憋足了劲朝着敞开的窗户跳过来。

我几乎又要叫出声来,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摔死——或者看着他撞到墙壁上受伤。出乎意料得失,他敏捷地跳进了我的房间,脚掌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我们同时朝房间望去,屏住呼吸,看看查理会不会被这噪音吵醒。一阵沉寂过后,我们隐约听到查理的鼾声。

雅各布咧嘴一笑,他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身手。他的笑容不是我所熟悉和喜爱的——这是一张不同的笑脸,在这张属于山姆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以往的真诚。

我受够了。

我整晚以泪洗面,因为这个男孩儿而辗转难眠。他冷酷地拒绝了我,在我的旧伤口上无情地撒了把盐。他留给我的噩梦挥散不去。就像是伤口引发的感染——就像遭人侵犯后赶到的羞辱。而现在,他在我的房间看着我傻笑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更糟糕的是,尽管他闯入是的动静很大,动作笨拙,还是让我想起了爱德华,他也曾在深夜时分穿过窗户来到我的房间。回忆又一次狠狠地刺痛了我尚未痊愈的伤口。

想到这些,再加上沉沉的倦意,我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出去!”我愤愤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怨恨和不满。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吃惊的表情。

“不,他坚持道,”我是来道歉的。”

“我不接受!”

我拼命把他往窗户外推——反正这是梦境,他不会真正受伤,但是,我的努力是徒劳的,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我放下双手,退到远离他的位置。

吹进房间的凉风让我打了个冷战,而他连衬衫都没穿。我的手碰到他的胸膛时的感觉很不舒服,他的皮肤像在燃烧一样发烫,就跟我最后一次触摸他前额时的感觉相同,难道他还没退烧?

他看上去不像生病的样子,身体壮实得很。他朝我弯下身子,几乎挡住了整扇窗户,对我暴怒的反应他一言不发。

突然间,我再也撑不住了——好像所有不眠之夜的疲乏都在这一刻朝我袭来。我觉得天昏地暗,整个人就快要崩溃倒地。我左右摇摆了两下,挣扎地睁开了双眼。

“贝拉?”雅各布焦急地喊着我。他抓着我的胳膊肘,扶我回到床上。我刚到床边腿就软了,一头倒在软绵绵的床垫上。

“嘿,你没事吧?”雅各布问道,担心地皱起眉头。

我抬头望着他,脸上还挂着泪水:“我怎么可能没事呢,雅各布?”

他倔强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对,”他赞同道,然后深吸一口气,“我问了句废话。好吧……我——我对不起你,贝拉。”他的道歉是真心的,这点毫无疑问,尽管他的脸上仍带着些许怒色。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想听你道歉,杰克。”

:我知道,“他低声说道,”但是我不能原谅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简直太伤人了,对不起。“我疲倦地摇摇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我知道,我想对你解释……“他突然停了下来,张着嘴巴,好像有东西止住了他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他又深吸一口气。”但是,我不能解释,“他气愤地说道,”我也希望自己能解释。”

我把头埋入手掌心,说话声变得模糊不清:“为什么?”

他沉默不语。我扭过头——实在没力气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表情让我感到惊讶。他半眯着眼睛,咬紧牙关,眉头紧锁。

“怎么了?”我问道。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我这才发现他一直都凝神屏息。“我不能说。”他心灰意冷地说道。

“说什么?”

他不理会我的问题:“贝拉,难道你就没有不能说的秘密吗?”

他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某种暗示,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卡伦一家,但愿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心虚。

难道那你就没有瞒着查理、瞒着你母亲的事情?“他追问道,”实质是不愿对我提及的事情?

我睁大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我知道他把沉默当作认同。

“我现在也有相同的……处境,你能理解吗?”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在寻求最切当的字句来表达,“有时候,诚实反倒会坏事。有时候,你保守的也许不是你一个人的秘密。”

我没法同他争辩,因为他说的完全正确——我隐瞒的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我必须守住它,而他似乎已经对我这个秘密了如指掌。

我始终不明白这跟他、山姆还有比利有什么关系。既然卡伦一家已经无影无踪了,他们又何必在意这件事呢?

“如果你来是为了让我猜谜,而不是澄清问题,雅各布,我认为你根本没必要来这里。”

“对不起,”他轻声说,“实在是叫人难受。”

我们在黑暗的房间里对视许久,两个人都心灰意冷。

“最要命的是,”他突然说道,“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一切,我曾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你!”

“你说什么?”

他猛吸一口气,然后朝我靠过来,脸上又重燃起希望。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说话声迅速、急切。他正对着我的脸,我能感受到他的呼气就和他的皮肤一样火热。

“我想到一个办法就绝所有问题——因为你什么都知道,贝拉!虽然我不能对你说,但你自己可以猜到!!这样我也能摆脱困境!”

“你想让我猜?猜什么呢?”

“我的秘密!!你能猜到——你知道答案!”

我眨了眨眼,让头脑保持清醒。我太困了,根本想不通他说的话。

他注意到我一脸茫然,努力振作起来。“等待,也许我能帮帮你。”他说道。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声。

“帮我?”我硬撑着睁大眼睛,拼命抵抗着睡意。

“对,”他喘着粗气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些线索。”

他用那双厚实、温暖的双手捧起我的脸,直视着我的眼睛,压低嗓音就好像暗示我他的话里有的话。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在拉普西的海滩上?”

“当然记得。”

“跟我说说。”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集中精神:“你问了一些关于我的小卡车的问题……”

他点点头,鼓励我往下说。

“我们谈论你的‘兔子’车……”

“接着说。”

“我们在海滩边散步……”我的脸蛋在他的手掌下越来越热,几乎和他滚烫的皮肤一样热,但他一点不在意。我回忆当初邀请他同我一道散步,还为了从他那里获取更多的信息,笨拙地同他调情,结果相当成功。

他又点点头,焦急地等待下文。

我的声音几乎轻得听不见:“你给我讲了恐怖故事……《奎鲁特传奇》。”

他闭上双眼,然后睁开。“对。”他紧迫而激动地说道,好像正等着做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接着,他放慢语速,让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还记得我说了些什么吗?”

即使身处黑暗中,他也一定能察觉到我脸色的变化。我怎么可能忘记他的话呢?当时,雅各布无意中说出了我正想要知道的事情——爱德华是吸血鬼。

他会意地看着我。“使劲想想。”他说道。

“是的,我记得。”我喘喘气。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问道:你还记得所有的故事……“他问不下去了,嘴巴张的大大的,好像嗓子眼儿被堵住。

“所有的故事?”我问道。

他默默地点点头。

我在脑海里快速地搜寻。对我来说,只有那一个故事很重要。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讲了好几个故事,但是我记不清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更何况我现在精疲力竭、一头雾水。我摇了摇头。

雅各布叹了口气,从床上跳起来。他用拳头抵着前额,急促地喘息着。“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他对自己低语道。

“杰克?杰克,我现在累极了,没精力去回想这些,也许早上……”

他调整呼吸使自己镇静下来,点了点头:“也许你会回想起来。我理解你为什么只记得那一个故事。”他的语气充满讽刺和挖苦,他又在我身边坐下,“你介意我提一个问题吗?”他问道,还是用那种讥讽的口气,“我一直都想知道。”

“关于什么的问题?”我小心的问道。

“关于我告诉你的那个吸血鬼的故事。”

我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不置可否,他还是提出了问题。

“你之前确实不知道吗?”他问我。声音变得沙哑,“我说了以后你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吗?”

他怎么知道这些事?!他为什么会相信这些事?为什么现在才信?!

我咬紧牙齿,狠狠地盯着他,没打算回答他,他也看出了我的反应。

“明白我所指的诚实是什么了吧?”他低声说道,声音变得更加沙哑,“我的状况也一样,甚至更糟,你想象不到我被约束得多么紧……”

我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不喜欢他说道约束是紧闭双眼痛苦的模样。不只是不喜欢——是憎恶,我憎恶一切让他感到痛苦的东西,强烈地憎恶。

山姆的脸出现在我脑海中。

我所做所为都是自愿的,是因为爱而守住卡伦一家的秘密,心甘情愿,发自内心。

而雅各布却不一样。

“有没有办法解脱出来?”我轻声问道,摸着他扎手的短发。

他紧闭双眼,手开始颤抖。“没有,我一辈子都被约束,终身监禁,”他苦笑着说道,“也许更久。”

“不,杰克,”我痛苦地说道,“我们逃走吧?只有你和我,我们离开这里、离开山姆吧?”

“这不是逃脱能解决的问题,贝拉,”他低声说,“如果可以,我也愿意跟你一起逃走。”他的肩膀开始颤抖,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好了,我得走了。”

“为什么?”

“你看上去随时都会昏倒,你得睡觉——我需要你养精蓄锐。你会回想起一切的,你必须想起来。”

“还有其他原因吗?”

他皱起眉头。“我是溜出来的——我不应该来见你,他们一定会猜想我在哪里。”他咬了咬嘴唇,“我想我应该回去告诉他们一声。”

“你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对他们说。”我不满地说道。

“我还是会说的。”

一腔怒火在我身体里燃烧:“我恨他们!”

雅各布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我:“别这样,贝拉,别恨他们。这并不是山姆或者他们中任何人的错。我对你说过——是我的错。实际上,山姆这个人……好极了。杰瑞德和保罗他也很好,尽管保罗有一点……还有恩布里,他永远都是我的朋友。什么都没有改变——这是唯一不变的事实。我后悔以前误解了山姆……”

山姆好极了?我怀疑地盯着他,但没有问他理由。

“那你为什么不应该来见我?”我问道。

“因为不安全。”他压低嗓门,眼睛看着地上。

他的话吓得我浑身一颤。

他连那件事也知道了吗?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件事,但他的话是对的——现在正值深夜,是吸血鬼觅食的最佳时刻。雅各布不应该在我的房间里,他们有可能来这里找我,不能让其他人受到牵连。

“如果我认为非常……非常危险,”他轻声说,“我不会来。可是,贝拉,”他看着我,“我对你承诺过。我不知道履行诺言这么艰难,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食言。”

他看出了我脸上的疑惑。“那天看完电影,”他提醒我,“我问你保证永远不会伤害你……但是我今天确实伤害到你了,对吗?”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杰克。没关系。”

“谢谢你,贝拉,”他握住我的手,“我会尽我所能守护你,就像我承诺的那样。”他忽然朝我咧嘴一笑。这张笑脸不属于曾经的他,也不属于现在的他,而是两者奇怪的结合,“你最好能自己解开谜团,贝拉。努力地想想吧。”

我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会尽力的。”

“我会想办法来看你,”他叹了口气,“他们肯定会劝我不要来。”

“别听他们的。”

“我尽力。”他摇摇头,似乎在怀疑自己能否成功,“你一知道答案就来告诉我。”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双手抖动一下,“如果你……你还愿意见我的话。”

“我为什么不愿意见你?”

他的神色变得僵硬而冷酷,百分之百是那张属于山姆的脸。“噢,我知道原因,”他的声音变得粗暴,“好了,我必须离开。你能为我做件事吗?”

我点点头,他的转变让我有些害怕。

“如果你不愿意见我——至少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知道你的答案是否正确。”

“我不会……”

他抬起一只手打断了我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他朝着窗户走去。

“别傻了,杰克,”我抱怨道,“你会摔断腿的。从大门出去,查理不会发现你的。”

“我不会受伤。”他说道,但还是转身朝房门走去。

他在我身边停下脚步,转过来盯着我,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就好像有利刃正刺入他的身体。他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抓住他的手,他突然使劲拉住我——力气特别大——把我拉下床,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挤碎。

“没法——呼吸!”我气喘吁吁地说。

他立刻松开手,一只手扶在我的腰上防止我摔倒。他推着我回到床上,这一次动作更温柔一些。

“好好睡吧,贝尔。你要动脑筋想想,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到的。我需要你的理解,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失去你,贝尔。”

他一步跨到房门边轻轻地打开门,然后消失在门口。我竖起耳朵听他下楼梯时的咯吱声,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躺在床上,觉得头昏脑涨,一切都是那么混乱,那么伤脑筋。我闭上眼睛,想理出一个头绪,但是很快就被睡意吞噬,失去了方向。

这并不是我所渴望的安宁的无梦的睡眠——当然不是。我又一次来到森林里,像从前一样开始漫步。

不久我就意识到这并非往常的梦境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找寻什么,我只是习惯地散着步,就像一般人在森林里漫步一样。事实上,这片森林也不是从前的那一个,气味和光线都有所改变,闻上去不是树丛中湿土的味道,而是海洋的咸腥味。我看不到天空,但是,一定是艳阳高照——头顶的树叶都是亮闪闪的碧绿色。

这是拉普西周围的森林——就在海滩附近,我敢确定。我想,如果找到海滩,我就能看到太阳,于是,我加快步伐,向着远处隐约的海浪声走去。

这时,雅各布出现了,他拉着我的手,把我拉回到森林中最黑暗的地方。

“雅各布,怎么回事?”我问道。他的脸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男孩,长发还像从前一样柔顺,在颈背处扎成一个马尾。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拉着我。而我不停的反抗,我不想去黑暗的地方。

“快跑,贝拉,你必须跑!”他惊恐地对我耳语道。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强烈地冲击着我,几乎要把我唤醒。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我以前来过这个地方,在另外一个梦境。那是一百多万年前的生活,与现在完全不同。我和雅各布在海滩散步的那一天夜里,我做了这个梦,也正是在那一天,我知道爱德华是吸血鬼。一定是刚才在雅各布的要求下回忆海滩散步的情景,把这个埋藏在我记忆深处的梦境有挖掘出来。

我清楚接下来会发什么。海滩上的一道光亮朝我照射过来,不久,爱德华会穿过树林,他的皮肤发出微光,黑色的眼睛透着杀气。他会微笑着向我打招呼,他的脸庞就像天使一样美丽,牙齿尖锐锋利……但是,事情并不是按照我的想象发生。

雅各布甩开我的手,发出痛苦的尖叫。他浑身剧烈地抽搐着,倒在了我的脚边。

“雅各布!”我惊叫着,但是他消失不见了。

在我脚边的是一匹巨大的红棕色的狼,黑色的眼睛机警灵敏。

梦境完全超出了预计,就像脱轨的列车。

这并不是我曾梦到的狼。这匹红棕色的巨狼正是一个星期前我在草地上看到的离我不到半尺远的那匹。它体型庞大、相貌怪异,比起熊来更加威猛。

它直勾勾地盯着我,敏锐的眼睛似乎想向我传达重要信息。这双深棕色的眼睛我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雅各布·布莱克的。

我尖声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这一回我倒希望查理进来看看。我的叫声与平常不同,我把头埋在枕头下,想压抑住尖叫触发的歇斯底里。我用枕头紧紧地压住脸,似乎这样就能消除我刚刚恍然明白的事实。

但是查理没有进来,我终于能控制住嗓子眼冒出来的刺耳声音。

我全都想起来了——雅各布那天在海滩边对我说的字字句句,不单是吸血鬼的那部分,还有‘冷血家族’,特别是他最开始说的那段传说。似乎有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试图把它吞咽下去,但是它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又试图把它吐出来。

“狼人。”我喘着粗气说。

是的,就是这个词令我窒息。

整个世界似地轴消失般天翻地覆。

这是怎样一个世界啊?一个小不起眼的城镇里流传着古老的传说、居住着神秘的怪兽,这样的世界真的存在吗?这是否意味着所有难以置信的神话故事实际上都确凿无疑?到底有没有正常、健全的东西?或者说,一切都只是魔幻的故事?

我用手拼命拽着快要爆炸的脑袋。

头脑中一个冷静的声音轻声地问:这又有什么大不了?我不是很早以前就接受力吸血鬼的存在吗?——那时候一点惊惶的反应都没有。

但是,我想冲这个声音还击。对于一个人来说,一辈子有一次传说故事的亲身经历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而且,我从一开始就完全明白爱德华·卡伦是不同寻常的,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惊人之事——因为他显然是异族。

而雅各布?雅各布?就是雅各布,不是别的什么,雅各布,我的朋友?雅各布,唯一和我心灵相通的人……可是他根本不是人。

我又一次强压住尖叫的冲动。

这一回的事情说明什么呢?

我知道上一回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不然,我的生活里怎么会出现恐怖电影里的人物?不然,在他们神秘离开的时候,我怎么会悲凄欲绝、久久不能痊愈?

我在脑海中将往事扭转、交替、重置,把上一回和这一回区分开来。

没有什么帮派。自始自终都没有什么小团体,没有什么帮派。不过,事实更恐怖,他们是一群!!

一群过目难忘、身材壮实、颜色不一的狼人,他们在爱德华的草地上与我擦肩而过……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看钟——时间还太早,但我顾不上这么多。我现在必须去拉普西,我必须去见雅各布,他会证明我还清醒。

我随手抓起几件衣服穿上,不去理会搭配起来是否合适,三步并两步地跨下楼梯。从走廊奔向大门的时候,我差点跟查理撞了个满怀。

“你去哪儿?”他问道,我们两人都被对方吓了一跳,“知道现在几点钟吗?”

“知道,但我必须去见雅各布。”

“我认为山姆的事……”

“不重要了,我必须马上跟他谈谈。”

“太早了。”看到我一意孤行,他皱了皱眉头,“不吃早饭吗?”

“不饿。”这两个字脱口而出。他在门口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想从他身边闪过去,然后迅速的离开,但我知道事后必须跟他解释半天。

“我很快就回来,好吗?”

查理皱着眉:“是直接去雅各布家,对吗?不去别的地方?”

“当然,我能去哪儿?”我急匆匆地回答他。

“我不知道,”他说道,“只是……又发生了失踪案——和狼群有关。这一次离温泉边的度假村特别近——而且有一个证人,受害者失踪的时候离马路只有十几码远。几分钟后,他的妻子在找寻他的途中看到了一匹巨大的灰狼,他立刻报了警。”

我的心猛地一沉,好像坐在飞驰而下的云霄飞车上:“是狼袭击了他吗?”

“找不到他——只有一点血迹,”查理苦恼地说,“护林员已经全副武装,还有一些有枪支的猎人,他们自愿加入到搜捕之中——抓到狼可以获得丰厚的奖金。森林里会有一场混战,我非常担心。”他摇了摇头,“人们兴奋的时候最容易发生事故了……”

他们会朝狼群射击?“我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还有什么办法?怎么了?他问道,警觉的眼睛观察着我的脸色。我感到虚弱无力,脸色一定比平常苍白许多,“你不会是要给我讲环境保护的大道理吧。”

我没法回答。如果不是他正看着我,我早就昏倒在地了,这样,我就会彻底忘记失踪的游人、带血的脚印这档子事情……我就不会把它同我不久前意识到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亲爱的,别吓着自己。好好地待在镇里或者大马路上——别去其他地方——好吗?”

“好的。”我虚弱地回答道。

“我得走了。”

我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的腰间别着一把枪,脚上穿着长靴。

“你不会去追捕那群狼,对吧,爸爸?”

“我得帮忙,贝尔,有人失踪了。”

我又提高了声音,这一次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不!不,别去,太危险了!”

“这是我的工作,孩子。别这么悲观——我会没事的。”他转过身打开大门,“你不走吗?”

我犹豫不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怎样才能把他留下呢?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想不出任何法子。

“贝尔?”

“也许现在去拉普西还太早了。”我低声说。

“我同意。”他说道,然后关上大门,走了出去,外面正在下雨。

他刚消失在视线之外,我就倒坐在地上,把头放在两个膝盖中间。

我应该去追查理吗?我怎么对他解释呢雅各布怎么办?雅各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应该去警告他。如果他真是——我身子一抖,逼着自己想出这个词——狼人(我知道他的确是,我能感觉到),他们会朝他开枪!我必须告诉他和他的朋友们,如果他们这群巨狼总在附近出没,人们会想方设法杀死他们,我必须告诉他们住手。他们必须住手!查理如今也在森林里,他们会在意他吗?我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失踪的都是陌生人。这是否意味着什么?或者仅是偶然?

我得相信至少雅各布会在意的。

无论如何,我必须去警告他。

但是……我真的必须去吗?

雅各布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他不也是只怪兽吗?一只名副其实的怪兽,一只凶恶的怪兽。如果他和他的朋友是……是凶手,我有必要去警告他吗?如果是他们无情地杀害无辜的游人呢?如果他们真像恐怖电影里的怪兽一样凶残,保护他们岂不是大错特错?喔无可避免地将雅各布和他的朋友们同卡伦一家比较。一想到后者,胸口的伤口又隐隐作痛,我只好用手臂挡在胸前。

我对狼人知之甚少,只是通过电影有所了解——他们体型巨大、毛发浓密、半人半兽——仅此而已。因此,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觅食,是因为饥饿、干渴,还是仅仅为了满足杀生的欲望。没弄清这个问题,就很难对他们的行为定罪。

但不管怎样,卡伦一家对善的追求所付出的代价要比他们大得多。我想到了埃斯梅——想起她那善良、美丽的脸庞,我的泪水不禁掉了下来——她慈祥、温柔,但是当我流血的时候,她总是捏住鼻子,不得不弃我而去,狼人所要忍受的痛苦不可能超过这个。我想到了卡莱尔,几百年来,他一直努力告诫自己无视血液的存在,这样,他才能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难以忍受了。

狼人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

而现在,我又应该如何抉择呢?

第13章:凶手

我开车前往拉普西,路旁是茂密的森林。我摇摇头,暗自思考,如果不是雅各布,把该多好啊。

我仍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我还有理由去见见他。

我不能饶恕雅各布和他的朋友的所作所为。现在我终于明白他昨晚说的话——也许再也不想见他——我可以像他说的那样打个电话,但那是胆小鬼的行为。至少,我欠他一次面对面的交谈,我要当面对他说我不会对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我不可能和杀人凶手交朋友、放任他们胡作非为、让杀人案无休止地发生……不然,我同残忍的怪兽又有什么两样?

但是,我不可能不去警告他,我要尽我所能地保护他。

我在布莱克家门口停住车,紧紧地抿着双唇。我最好的朋友是狼人,这已经让人无法接受,难道他就不能做个善良的狼人吗?

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灯光,但我不在乎把他们从睡梦中唤醒,我怒气冲冲地用拳头捶打着大门,声音在屋子里回响。

“进来。”一分钟后我听到比利的喊声,里面亮起一盏灯。

我转动门把,门没锁。比利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倚靠在厨房的门口,肩上搭着一条浴巾,他看到进来的人是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但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漠然。

“早上好,贝拉,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嘿,比利,我要和杰克谈谈——他在哪儿?”

“恩……我不知道。”他显然在撒谎。

“你知道查理今天早上去干吗了吗?”我为他的遮遮掩掩感到恼怒。

“我怎么知道?”

“他和镇上一半的男人都到森林里去了,带着枪,去抓那群巨狼。”

比利的脸上闪过短暂的讶异。

比利撅着嘴,过了好久才说:“我想他还在睡觉。”他朝狭窄的走廊点点头,“最近今天他都很晚才回来,这孩子需要休息——也许你不应该叫醒他。”

“轮到我打扰他休息了。”我嘟囔道,怒冲冲地朝走廊走去,比利叹了口气。

雅各布的卧室是个狭小的储藏室,是一码长的走廊上唯一的房间。我没敲门,狠狠地将门推开,房门撞到墙上发出呯的响声。

雅各布还穿着昨晚那套黑色的运动服——斜躺在双人床上。这张床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床边和墙壁之间留着一点空隙。尽管他是斜躺着,但床还是不够长,他的头和脚都撑到了床外……他睡得正熟,张着嘴巴,微微地打鼾,根本没听到房门撞击墙壁的声响。

他的脸在沉睡中显得特别平静,愤怒时显出来的皱纹没有了。我从没注意到他的眼睛下有黑眼圈。虽然他身材高大魁梧,但现在看上去很年幼、很疲倦,我的心一下子软下来。我退了出来,轻轻地关上身后的房门。

比利好奇而警惕地盯着我走回到客厅。

“我还是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

比利点点头,我们注视着前方,我很想质问他在整件事中承担的责任,他对儿子的变化有什么想法呢?但是,我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站在山姆那边,对于杀人犯他一定也不以为然,我无法想象他如何能够坦然面对这件事。

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是他也没有吱声。

“好吧,”我打破了沉默,“我到海滩去待一会儿。如果他醒了,告诉他我在等他,好吗?”

“当然,当然。”比利满口答应。

我对他的回答表示怀疑。管他呢,如果他不告诉雅各布,我就再来一趟这里。

我把车开到第一海滩,停在空无一人的泥地上。天还是灰蒙蒙的——阴天天亮前的阴郁——我关了车灯,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四周的黑暗,在杂草丛生的荒地上寻找道路。海滩边很冷,海风一阵阵刮过来,我把手塞进外套口袋,所幸的是雨已经停了。

我沿着海滩向北面的海堤走去。我望不见圣詹姆斯和其他岛屿,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海上的波浪。我小心翼翼地穿过岩石,生怕被浮木绊倒。

终于到了,我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寻找这个地方。在不远处的昏暗之中,它朦胧可见:一棵高大、灰白的浮木深深插入岩石地中,朝向大海的树根纠结在一起,好像无数脆弱的触角。我不确定这就是雅各布和我第一次交谈的地方——从那次谈话以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错综复杂——但是,大概就是在这附近。我在我曾经坐过的地方坐下,望着若隐若现的大海。

回想起雅各布的模样——熟睡时无辜、柔弱的模样——我的憎恶和愤怒全都烟消云散了。我不能像比利一样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但我也不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雅各布身上。爱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你在乎一个人,就没有办法理性地对待他的所作所为。不管雅各布有没有杀人,他始终都是我的朋友,我自己也不清楚应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他安然沉睡的样子,我就有一股要保护他的强烈冲动,我就完全失去理性。

不管理性与否,我完全沉浸在对他的回忆之中,也许想着他那张安宁的脸庞,就能想出庇护他的法子。天这时渐渐亮起来。

“嗨,贝拉。”

灰暗中传来雅各布的声音,我吓了一跳。他的声音温柔,甚至带有一丝羞怯,但他靠进时没发出一点声响,着实吓坏了我。借着日出前的光亮,我看见了他的轮廓——高达壮实。

“杰克?”

他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紧张地交替着双脚站立。

“比利告诉我你去过家里——没花你多长时间,对吗?我就知道你会猜出来的。”

“是的,我记起来了。”我轻声说道。

我们沉默了许久,尽管四周很暗,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我觉得他似乎在仔细观察着我的脸色。我感到浑身不自在,针刺般的难受。他一定是看清楚了我的表情,因为他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变得尖酸。

“你可以打个电话过来。”他粗鲁地说道。

我点点头:“我知道。”

雅各布朝我走过来。我竖起耳朵听他的动静,在海浪声下,只微微听见他轻触岩石地的脚步声。而刚才我走过的时候,岩石地就像响板一样嘎嗒作响。

“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他问道,没有停下怒冲冲的脚步。

“我想,面对面地谈谈会更好。”

他哼了一声:“好得多。”

“雅各布,我得警告你……”

“关于护林员还有那些狩猎人?不用担心,我们已经知道了。”

“不用担心?”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杰克,他们有枪!他们设了陷阱,还提供了奖金,还……”

“我们能照顾好自己,”他愤愤地说,仍朝我走着,“他们什么也抓不到,他们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不久,他们自己也会失踪。”

“杰克!”我叫道。

“怎么了,这只是事实。”

强烈的憎恶又涌上心头,我冷冷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想?你认识这些人,查理也在其中!”一想到这一点,我的胃里就一阵不舒服。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我们还能做什么?”他反问道。

太阳出来了,我们头顶的云彩被染成了粉色的彩带。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失落,似乎遭人背叛。

“你能不能……不要做……狼人?”我低声地试探道。

我抬起一只手,“我别无选择!”他说道,“既然你担心人们失踪,我不做狼人就能解决问题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怒视着我。眯着眼睛,大声吼道:“你知道是什么让我愤怒到恨不得破口大骂吗?”

我被他充满敌意的样子怔住了。他似乎在等我的答案,我摇了摇头。

“你真是个伪君子,贝拉——你坐在那里,被我吓倒!这样公平吗?”他的手抖得厉害。

“伪君子?!我被怪兽吓倒,这也算伪君子?”

“啊!”他痛苦地呻吟着,颤抖的双拳使劲按住太阳穴,眼睛紧紧地闭着,“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吧!”

“什么?”

他朝我走了两步,俯下身子,恶狠狠地盯着我。“好吧,抱歉,我不是那种适合你的怪物,贝拉。我没有吸血鬼那么伟大,对吗?”

我跳了起来,同样愤怒地盯着他。“对,你没有他们伟大!”我嚷道,“不是因为你是什么,笨蛋,而是因为你做了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咆哮着,气得浑身发抖。

爱德华的声音这时侯突然出现,我惊讶不已,“千万小心,贝拉,”他温柔地提醒我,“不要逼迫他,你得让他冷静下来。”

即使是他的话,在今天也同样让人费解。

但我还是照他说的话做了,我会为了这个声音做任何事情。

“雅各布,”我恳求道,语气温柔、平和,“真的非得杀人吗,雅各布?就没有别的什么方法?我是说,如果吸血鬼可以不杀人而活下来,你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他突然直起身子,我的话仿佛电击令他一震。他扬起眉毛,眼睛瞪得圆圆的。

“杀人?”他问道。

“你认为我们在谈什么呢?”

他不再颤抖,用解脱之后满怀希望的眼神看着我:“我以为,我们在谈你对狼人的憎恶。”

“不,杰克,不。不是因为你是一匹……狼。这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向他承诺,这句话完全发自肺腑。我的确不在乎他会变成一匹巨狼——他仍然是雅各布。“如果你可以不再伤人……这是让我心烦的事。他们都是无辜的人,杰克,像查理这样的人,我也无法忍受他们抓捕你……”

“仅仅是因为这样?真的吗?”他打断了我的话,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你只是因为我是杀人凶手而害怕?仅此而已?”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

他笑出声来。

“雅各布·布莱克,这件事并不可笑!!”

“当然,当然。”他赞同道,还是咯咯笑着。

他朝前跨了一大步,把我紧紧地揽入怀中。

“你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我会变成一匹巨狼?”他在我耳边问道,声音中充满欣喜。

“不介意,”我喘着粗气说,“呼吸——困难——杰克!!”

他松开胳膊,握住了我的双手:“我不是凶手,贝拉。”

我盯着他的脸,看得出他说的是实话,我立刻松了一口气。

“真的吗?”我问道。

“真的。”他严肃地回答。

我张开双臂搂住了他。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骑摩托车的那一天——他比那时更加高大,我觉得自己此刻比当时更像个小孩子。

他像从前一样轻抚我的头发。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叫你伪君子。”他抱歉地说。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叫你杀人犯。”

他笑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推开他,盯着他的脸,焦急地皱着眉头,“那山姆呢?还有其他人?”

他摇了摇头,如释重负般笑着:“当然不是,记得我们怎么称呼自己吗?”

往事历历在目——我正在回忆。

“没错。”

“但是我不明白,森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失踪的游人,还有血迹?”

他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焦虑:“我们在尽力完成我们的使命,贝拉。我们设法保护他们,但是每次都迟了一步。”

“为什么要保护他们?难道森林里真的有熊吗?”

“贝拉,亲爱的,我们对抗的目标只有一个——我们唯一的敌人,这是我们存在于世界上的原因——因为他们也存在。”

“劳伦特,”我轻声说,“他还在这里。”

雅各布眨了眨眼,把头歪向一边:“谁是劳伦特?”

我理了理纷乱的头绪,回答道:“你知道的——你在草地上见过他,你当时在场……”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你当时在场,保护我不被他伤害……”

“哦,是那个黑头发的吸血鬼吗?”他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凶恶,“那是他的名字?”

我浑身一抖。“你不害怕吗?”我低语道,“他很可能要你的命!杰克,你不知当时有多危险……“他又笑着打断我的话:“贝拉,一个吸血鬼势单力薄,根本不是我们这么一大群狼人的对手。一切易如反掌,我们都还没体会到其中的乐趣呢!”

“什么事情易如反掌?”

“杀死了那个想要杀死你的吸血鬼。我认为这算不上是杀人案,”他马上补充道,“吸血鬼压根不是人。”

我简直说不出话:“你……杀了……劳伦特?”

他点点头、“对啊,其实是集体努力的结果。”他更正道。

“劳伦特死了?”我自言自语道。

他变了脸色:“你不会是为了他的死伤心吧?他当时想杀了你——他确实想杀你,贝拉,我们对此确信无疑才会袭击他。你知道的,对吗?”

“我知道。不是,我不是伤心——我是……”我实在站不住了,向后退了一步,小腿碰到了浮木,一下子倒坐在上面,“劳伦特死了,他再也不会来找我。”

“你疯了吗?难道他也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我抬起头盯着他,感到一阵眩晕,但内心充满了被解救后的欣喜,我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眼睛渐渐湿润,“不是,杰克,我太……太高兴了。我以为他会找到我——每天夜里我都担心他会来找我,我只希望他放过查理。我真的很害怕,雅各布……但是,怎么可能?他是个吸血鬼!你们怎么可能杀死他?他那么强壮,那么坚硬,像顽石一样……”

他在我身边坐下,结实的手臂温柔地搂着我:“这是我们的使命,贝尔,我们也很强壮。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的恐惧,其实你没必要感到害怕。”

“那段时间我找不到你。”我陷入沉思中。

“哦,是的。”

“等等,杰克——我以为你知道我的害怕。昨天晚上,你说在我的房间不安全。我以为你知道吸血鬼有可能来找我,难道你指的不是这件事?”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埋下脑袋:“不是,不是这件事。”

他充满愧疚地看着我:“不安全的那个人不是指我,而是指你。”

“什么意思?”

他眼睛望着地上,脚踢着旁边的岩石:“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是有许多原因的,贝拉。我不应该告诉你我们的秘密,这是其一。另外,我和你在一起对你来说非常危险。如果我太生气……太烦乱……也许会伤害到你。”

我仔细地想着他的话:“你生气的时候……我朝你大吼大叫的时候……你的身子在发抖……”

“是的,”他又低下头,“我当时真是太傻了,我应该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之前我还发誓,无论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不能生气,可是……一想到我会失去你……一想到你不能接受我是……我就心烦意乱。”

“如果你太生气……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轻声地问道。

“我会变成一匹狼。”他也轻声地回答道。

“你们不是在月圆的时候才会变成狼吗?”

他转了转眼珠。“好莱坞的电影不太现实。”他叹了口气,神情严肃,“你不用这么紧张,贝尔,我们将会处理好一切。我们会特别留意查理还有其他人——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相信我。”

有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我早该察觉——但是我一直想象着雅各布和他的朋友们同劳伦特进行殊死搏斗的情景,一点也没有留意——直到听到他的话里的将来时,我才如梦初醒。

我们将会处理好一切!!

这一切都还没有完结。

“劳伦特死了。”我喘着粗气,全身冰凉。

“贝拉?”雅各布紧张地问道,轻抚我苍白的脸颊。

“如果劳伦特一个星期前……死了……那么现在行凶的一定另有其人。”

雅各布点点头,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是一对。我们以为他的伴侣会来报仇——传说中说,如果有人杀死了他们的伴侣,他们会非常生气——但是她躲躲闪闪,不找我们寻仇。要是我们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事情会变得容易得多。她不露痕迹,总是在边缘地带活动,似乎在伺机突破我们的防守,进入某个地方——但是进入哪里呢?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山姆认为她企图调虎离山,把我们分开,她就有机可乘……”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仿佛来自一条深远的隧道,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楚,额头上冒出粒粒汗珠,好像又染上了肠胃感冒一样难受。没错,就像染上了肠胃感冒。

我迅速地转过身,靠在树干上,发出声声呻吟。身体不断的抽搐。我因为惊吓过度而感到一阵恶心,尽管胃里空无一物却仍想要呕吐。

维多利亚在这里。她在寻找我,她在森林里杀害无辜的人们,查理也在森林里……我感到头晕目眩。

雅各布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我就快倒在旁边的岩石上。我的脸颊感觉到他的温暖的鼻息。“贝拉!怎么了?”

“维多利亚。”我喘着粗气,强忍住身体的抽搐和胃部的痉挛。

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爱德华的声音开始愤怒的咆哮。

我的身体逐渐下沉,雅各布支撑着我。他拉着我坐到他腿上,将我耸拉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他尽力让我保持平衡,不再左摇右晃,又伸手抚开我脸颊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谁?”雅各布问道,“能听见我说话吗?贝拉?贝拉?”

“她不是劳伦特的伴侣,”我靠在他的肩膀无力地说道,“他们只是老朋友……”

“想喝水吗?去看医生吧?告诉我应该做些什么。”他惶恐地问道。

“我没有生病——我只是害怕。”我轻声地向他解释。害怕这个词似乎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感受。

雅各布轻柔地拍拍我的后背:“害怕维多利亚吗?”

我点点头,身子一抖。

“维多利亚是不是一个红头发的女人?”

我又是一阵颤抖,呜咽地说:“是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他的伴侣?”

“劳伦特告诉我詹姆斯是她的爱人。”我解释道,那只带着伤疤的手不自觉的抖动一下。他用厚实的手掌稳稳的捧着我的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双眼:“他还对你说过什么,贝拉?这太重要了。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低语道,“她想要我。”

他突然睁大眼睛,然后又眯缝着眼问道:“为什么?”

“爱德华杀死了詹姆斯。”我轻声说,雅各布紧紧地抓着我,我根本不用去捂住胸前的伤口——他强而有力的支撑就是我的止痛剂,“她确实……非常生气。但是劳伦特说,她觉得杀我比杀爱德华更公平。这叫以牙还牙,爱人换爱人。她不知道——至今都不知道——我们……我们……”我哽咽地说,“我们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关系了,至少对于爱德华来说已经不是了。”

雅各布听得入神,脸上露出不同的表情:“就是这样一回事吗?卡伦一家是因为这个理由而离开的吗?”

“毕竟我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我解释道,虚弱地耸耸肩。

似乎有一阵低嚎——那是一种类似于人类咆哮时发出的声音——在雅各布的胸膛里回荡:“那个白痴吸血鬼真是太愚蠢了……”

“不,”我伤心地说道,“不,别这样说。”

雅各布犹豫片刻,点点头。

“这件事太重要了,”他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这正是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们必须马上通知其他人。”

他站了起来,搀扶我站稳。他用双手搂着我的腰,保证我不会倒下。

“我没事。”我撒了谎。

他腾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走吧。”

他扶着我向小卡车走去。

“我们去哪啊?”我问道。

“我还不确定,”他说道,“我会召集一个会议。嘿,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他让我靠在小卡车边上,松开了我的手。

“你去哪里?”

“我很快就回来。:他承诺道,然后转过身,快速地穿过停车场,接着穿过马路,窜进了路边的森林。他在树丛中轻快地穿梭,像只鹿一样敏捷、迅速。

“雅各布!”我扯着嗓子喊道,但他已经无影无踪。

这个时侯单独待在这种地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雅各布刚刚消失在视线之处,我就感到呼吸加速。我吃力地爬进车里,使劲按下车栓,但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维多利亚一直在找我。她没找到只不过是因为我运气好——运气好再加上五个年轻狼人的保护,我喘着粗气。不管雅各布怎么安慰我,一想到他靠近维多利亚就让我毛骨悚然,不管雅各布在愤怒时会变身成什么样子,我满脑都是维多利亚可怖的形象,野蛮的脸,似火的发,杀人不眨眼,无人能匹敌……但是,雅各布说,劳伦特死了。这是真的吗?爱德华——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曾告诉我杀死吸血鬼是件很难办到的事,只有另外一个吸血鬼才有这个能力,可杰克却说狼人生来就是为完成这个使命……他说他们会特别留意查理——应该相信狼人能保证我父亲的安全,但是,我怎么可能相信呢?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安全!特别是雅各布,如果他介入维多利亚和查理之间……介入维多利亚和我之间。

我又感到一阵恶心。

车窗上突然响起急促的敲打声,我吓得尖叫起来——是雅各布,他回来了。我松了口气,用颤抖的手指打开车门。

“你吓坏了,是吗?”他边问边钻进车里。

我点点头。

“别怕。我们会照看好你——还有查理,我发誓。”

“让你发现维多利亚比让她发现我更恐怖。”我轻声说。

他笑了起来:“你应该对我们充满信心,别太小瞧我们。”

我摇了摇头,凶狠残暴的吸血鬼我见得太多了。

“你刚才去哪里了?”我问道。

他撅起嘴,什么也不说。

“怎么了,难道是个秘密?”

他皱着眉头:“不是,但是听上去有些不同寻常,我不想吓着你。”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不同寻常的事情。”我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雅各布轻松地冲我咧嘴一笑:“我想你也应该习以为常了。好吧,告诉你,我们这些狼人变成狼以后,可以……听见对方。”

我疑惑地皱了皱眉。

“不是指听见对方的声音,”他继续说,“而且……内心的想法——彼此都能听见——不管我们相隔多远。当我们追踪敌人时,这一点确实帮了不少忙,但在其他时候,它却带来了不少麻烦。有时候真叫人难堪——连一点秘密都藏不住。不同寻常,是吗?”

“昨天晚上,你说,虽然你不愿意告诉他们你见过我,但不得不向他们坦白。你当时就是指得这回事,对吗?”

“你真聪明。”

“谢谢。”

“你竟然能够接受这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我以为说出来会让你害怕。”

“不会……其实,你不是我所遇见的第一个有这种特异功能的人,所以我并不觉得奇怪。”

“真的吗?等待,你说的不会是那些视血如命的家伙吧?”

“我希望你不要这样称呼他们。”

他笑了笑:“好吧,卡伦一家,可以吧?”

“不是……只是爱德华而已。”我假装自然地抬起一只胳膊挡在胸前。

雅各布看上去有些吃惊——面露愠色:“我以为这些只不过是传说而已,我听说有些吸血鬼拥有……特异功能,但我以前以为这些只不过是传说,并非事实。”

“如今还有什么传说不是事实呢?”我不太高兴地问他。

他皱了皱眉:“也许没有了吧。好了,我们去以前骑摩托车的地方和山姆还有其他人碰头。”

我发动了小卡车,朝大路上开去。

“你刚才是不是变成一匹狼。为了和山姆说话?”我好奇地问道。雅各布点点头,显得有点尴尬:“我只简短地说了几句——我试着不去想你,这样他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山姆不会让我带你一起去。”

“他阻止不了我。”我始终没有摆脱坏蛋山姆的印象,一听到他的名字,我还是会感到深恶痛绝。

“但是,他可以阻止我,”雅各布犹豫地说道,“还记得昨晚我说话时的吞吞吐吐吗?还记得我多想实话实说却欲言又止吗?”

“记得,你看上去就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

他苦笑了一下:“形容得真贴切。山姆告诉我任何事都不能对你说,他是……群狼之首,是老大。当他告诉我们要做什么事情,或者不能做什么事情——如果他决意已定,那么,我们就必须照做。”

“真奇怪。”我咕哝道。

“非常奇怪,”他赞同道,“这就是狼群的习性。”

“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

“是啊,还有很多类似的规矩——狼群的习性,我仍在学习。我无法想象山姆是如何独自度过难关的。即使有一群狼人陪在我身边,我都无法忍受其中的痛苦。”

“山姆是独自一人?”

“对,”雅各布压低声音,“第一次……变身的时候,我觉得这是我所经历的最……恐怖。最可怕的事情——简直超乎我的想象,但我不是孤单一个人——我脑子里有很多声音,它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应该怎么做。正是这样,我才不至于惊慌失措。但是山姆……”

他摇了摇头,“没有人帮山姆。”

我脑海中对山姆的一贯印象渐渐转变。听着雅各布如此诉说,很难不动恻隐之心。我不断提醒自己,没有理由再继续憎恶山姆。

“我和你一起去,他们不会生气吗?”我问道。

他扮了个鬼脸:“也许会。”

“也许我不应该……”

“不,没关系,”他向我保证,“你知道许多能够帮助我们的事情,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一无所知。你像是一个……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间谍或者什么,你曾经深入敌人内部。”

我紧锁眉头。难道这就是雅各布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帮助他们战胜敌人的内部消息?我不是间谍,我从没有刻意搜集过他们想要的信息,但是,他的话还是让我感到自己像个叛徒。

可我希望他能消灭维多利亚,不是嘛?

不是。

我确实希望维多利亚被消灭掉,最好是在她折磨我至死之前,或者撞上查理之前,或者杀害其他无辜者之前被消灭掉,但我不希望雅各布去追踪她、消灭她,我不希望雅各布靠她太近。

“比如吸血鬼也会心灵感应这类事,”他继续说着,没有发现我正在陷入沉思,“这就是我们想要知道的信息。那些传说竟然是事实,真让人沮丧,我们面临的问题更加棘手了。嘿,你认为维多利亚也有特异功能吗?”

“我不这么认为,”我想了想,叹了口气,“如果有的话,他应该会提起。”

“他?哦,你是说爱德华——哎呀,对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欢说起或者听到他的名字。”

我轻轻地揉了揉肚子,尽量不去想胸前的阵痛:“不太喜欢。”

“对不起。”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雅各布?有时候,我觉得你似乎也能读着我的心思。”

“不,我只是比较留心而已。”

我们到了雅各布第一次教我骑摩托车的泥路上。

“停在这里?”我问道。

“可以,可以。”我开到路边,关掉发动机。

“你还是非常不开心,对吗?”他低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茫然地盯着阴郁的森林。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现在的生活比从前更好?”

我慢慢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呼了出来:“没有。”

“因为他不是最适合……”

“求你了,雅各布,”我打断了他。轻声地请求道,“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个?我受不了。”

“好吧,”他深吸了口气,“抱歉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别自责了。能够找人诉说苦恼、分担心事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我的情况不同。”

他点点头:“的确如此,向你保守秘密的那两个星期实在不好过。找不到任何人倾诉,就像在地狱里受煎熬一样。”

“确实是煎熬。”我赞同道。

雅各布猛吸一口气:“他们来了,我们走吧。”

“你确定吗?”他推开车门时我问道,“也许我不应该来这里。”

“他们会接受的,”他说道,接着咧嘴一笑,“你是不是害怕这群巨狼?”

“哈哈。”我笑了笑。我从车里下来,快速地绕过车头,紧挨在雅各布身边站着。在草地上见到的巨型怪兽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我的双手同之前雅各布的手一样颤抖不停,不同的是,我是因为恐惧而不是愤怒。

杰克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捏着:“我们走吧。”

第14章:家庭

我缩在雅各布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森林,等待其他狼人出现。

当他们从树丛中大步走出来的时候,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巨狼的形象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而眼前只是四个身材高大,上身赤裸的男孩儿。

我又一次联想的四胞胎兄弟。他们步伐整齐地走出森林,站在路的另一边。清一色的红棕色皮肤下是一块块结实的肌肉,黑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辙。

他们行动时小心翼翼,一看到躲在雅各布身后的我,他们一下子全都变的怒气冲冲。

山姆仍是他们中最魁梧的一个,尽管雅各布就快要和他差不多了。山姆其实不算是男孩儿,他看上去更成熟——倒不是指他脸上刻有岁月的痕迹,而是他的神色中带有几分稳重和镇静。

“你都做了什么,雅各布?”他质问道。

其中一个人我没认出是谁——杰瑞德或者保罗——从山姆身边冒出来,没等雅各布开口解释就嚷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守规矩,雅各布?”他喊道,抬起双臂举到空中,“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她比一切都重要——比整个部族都重要吗?

比那些无辜的死者更重要吗?”

“她能帮助我们。”雅各布平静地说。

“帮助我们!”愤慨的男孩儿叫道,他的臂膀有些颤抖,“噢,太对了!我相信吸血鬼的情人宁死都要帮助我们!”

“不许你这样说他!”雅各布被他的话激怒,也大声叫了起来。

那男孩儿像被电击中了一样,从肩膀顺着脊柱浑身抖动。

“保罗!放松!”山姆命令道。

保罗不停地摇着头,不是反抗山姆的命令,而是在努力使自己集中精神。

“天哪,保罗,”另一个男孩儿——好像是杰瑞德——嘟哝道,“管好你自己。”

保罗朝杰瑞德扭过头去,愤怒地咬着嘴唇,接着,他又把视线转回到我这边。雅各布向前走了一步,挡在我身前。

战争终于爆发了。

“好啊,你护着她!!”保罗狂吼道,身子跟着一颤,像痉挛一样抽搐着。他仰着头,对着天空一声长啸。

“保罗!”山姆和雅各布同时叫道。

保罗像是要扑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动,快要着地的时候,传来响亮的爆裂声,他变身了。银灰色的软毛从他的身上冒出来,他的体形一下子比刚才增大了五倍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蹲伏着的形状,似乎正准备一跃而起。

他的牙齿外面长出了狼的嘴鼻,又一声长啸从宽大的胸膛里咆哮而出,那双黑色的杀气腾腾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就在这时,雅各布向道路另一边的怪兽狂奔过去。

“雅各布!”我尖叫出来。

雅各布浑身颤抖,他迅速地朝前跃起,头朝下俯冲过去。

又传来了一声刺耳的爆裂,雅各布也变身了。他的皮肤一寸寸裂开——黑色和白色的衣服碎片散落在空中。他的转变太快了,似乎我眨眨眼就会错过这一切。前一秒钟他还是奔跑着的雅各布,现在却变成了一匹巨大的红棕色的狼——我实在搞不清雅各布的身体里怎么可能容下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他和那匹蹲伏着的灰狼相互对峙。

雅各布正面迎击另一个狼人的进攻,他们凶狠的嚎叫似雷鸣一样在森林里回荡。

黑色和白色的碎片——雅各布的撑破的衣服——飘落在他变身时的那块地上。

“雅各布!“我又尖声叫着。

“站在那儿别动,贝拉。”山姆命令道。在两只狼的搏斗下,我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们互相咬扯,锋利的牙齿直冲对方的颈项咬去。雅各布变成的那只狼似乎占了上风——他比起另一只狼来更高大,看上去也更壮实。他不断用肩胛猛撞那只灰狼,想把对手撞进森林里。

“带她去艾米丽那儿。”山姆朝另两个男孩儿叫道,他们正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搏斗。雅各布成功地将灰狼推进森林,他们消失在树丛之中,但愤怒的咆哮声依然清晰。山姆踢掉脚上的鞋,跟着他们跑了进去。奔入树林的那一刻,他从头到脚都在颤抖。

咆哮和咬扯的声音逐渐远去,突然,所有杂声戛然而止,路上又恢复了平静。

一个男孩儿笑了起来。

我回过头盯着他——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下都不敢眨。

他好像是因为我脸上的表情发笑。“瞧瞧,这可不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好戏。”他傻笑着。他的脸有些熟悉——比其他人更瘦削……恩布里·卡勒。

“我能,”另一个男孩儿杰瑞德说道,“每天都能看到。”

“哦,保罗可不是每天都会发脾气,”恩布里笑着表示反对,“也许隔三差五吧。”

杰瑞德从地上捡起一块白色的东西,递到恩布里面前,那东西从他手上软塌塌地悬吊下来。

“完全撑破了,”杰瑞德说,“比利说过他再也买不起新鞋——看来雅各布从此要光着脚了。”

“这里还幸存一只,”恩布里说道,捡起一只白色帆布运动鞋,“杰克可以单脚跳着走路。”他边笑边补充道。

杰瑞德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碎布:“拿上山姆的鞋,好吗?剩下的这些都扔进垃圾箱。”

恩布里抓起鞋子,一路小跑进了森林,山姆刚才就是在那一带消失的。过了一会儿,他跑了出来,手臂上搭着一条运动61阅读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暮光之城·Ⅱ·新月全文阅读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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