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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元店性工作者-“十元店”性工作者的自白:罚款比拘留更可怕

发布时间:2018-01-04 所属栏目:重生古代农村种田文

一 : “十元店”性工作者的自白:罚款比拘留更可怕


我是吴献芳,今年48岁,在一间骑楼改造的小旅社里和三四个同住,这里被当地人称作“十元店”。

有人把性工作者归为四档:最贵的如夜总会“天上人间”,然后一档是宾馆和洗浴中心的“叮当公主”,其次是按摩店、休闲店和发廊,收费过百;再次就是站街女,约六十元而十元店,几乎是低到尘埃里,属于性产业中的“大排档”

我住的这间黑魆魆的地下室,更像个潮湿的洞穴唯一的光源是床头的电灯泡,拖着长长的电线吊在头顶一个揉皱的红色塑料袋裹住灯泡,散发出一片红色的柔光这种光线下的女人皮肤最好,看上去没有皱纹

我们住的旅社在一条细长的巷子里,背朝繁华的商业街,但一进门就见不到光了,并且有一股柴禾熏过的气味楼共三层,每层9个单间,每间房比乒乓球台稍微大些,木板隔开,透风的地方,靠玻璃加色情海报遮挡我的房间里,单人席梦思床占去了房间一半面积我就整天在床上躺着或坐着,等客人来客人往往是本地老头子,或者中年的外地农民工,偶尔会有用的起驳籁侍特的每次价格10元到30元不等

进入这行并不难,毋须身份证,也毋须押金,只用15元,开一个房间即可营业有姿色的,再赶上好运气,一天能流水线似的接十几个客人,每月挣两千来块不是问题总体看来这里生意不错,旅店把地下室利用起来,楼顶也搭了简易的房子

一天最热闹的时候是打热水这里每层楼只有一个厕所,热水也是限时供应每天两次:上午八九点,两点开放完毕后,这里的会锁上水龙头

四处都黏糊黏糊的,墙,地下,床上

这里的为了保证客源大多数不用安全套,何况这玩意还可能成为卖淫嫖娼的证据我有时用,有时不用,有没有病能看得出来的,外表干净的应该没病,衣服破的旧的一定要防范妇检的价格三十块,我从来没有做过,那是冒三次被抓的风险,接三个客人才能挣到的当身体感觉异样的时候,我就坐车到乡下打一种叫“消炎针”的吊瓶,二十多块钱,说是青霉素,消肿以后就可以继续开工了

五六年过去,每天从早上8点到晚上9点半,除了逢事回家,我全年无休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疲沓了,干这档子事,跟下地种田一样

做这行之前,苦活累活我也没少干我出生在贵州一个偏远山坳里,方圆只有9户人家女娃子没书读,至今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后来结婚生子,我老公又赌又嫖还打人,我拖着两个儿子就走了,没离婚,反正结婚证也没领过

在异地他乡,我喂过猪,还上过工地,把石灰浆从一楼扛到四楼,每个月挣百来块,怎么都喂不饱两个儿子的口就这么扛到了三十来岁直到有一天,一个老乡来找我,神神秘秘地让我跟她走,说能挣大钱于是,我被带到广西这个风尘仆仆的小县城里,直到被扔进小旅社,我才明白是干什来了

开始我是不肯的,闷房间里呆了一个星期,也不跟人说话这时来了一个乡镇干部,肯出60块的“高价”,天天来第三天,我从了

我不识字怕被偷,攒的钱都托老乡存到卡上,寄回家里们里流行“找个有钱人”,所谓有钱,就是那些每个月肯为自己花上几百块的老头子事实上,除去吃饭和房租,十元店性工作者一个月也挣不来几百块房租也涨了,每间13块、15块

即便一天24小时都用上,也总会有一种无时不在的风险让我们转眼间一无所有——扫黄

常规检查时还好,听说在公安局里有人,有事就会通个气,总能及时叫我们躲起来,,等警察撤退后再开张但最怕有坏人‘点水’,就是别人设套搜集了证据,赶紧打电话点对点举报,警察一来,人赃并获,跑也跑不掉得罪客人、生意太好,都可能惹来这些麻烦带进局子里,第一次拘留15天,第二次劳教一年并通报家人,要么就罚款3000元

3000元,意味着必须接300个客人,才能还清罚款兔年年底的一天,一个就出事了本来她买了当天六点回家的火车票,洗完头准备回家,突然来了个客人,她想着顺便接一个,结果中招了三天后她出来,据说罚了3000元,她收拾东西回老家,没再露过面罚款远比拘留要可怕

有人咬破手指往内裤上抹,有人索性把命都豁出去了,撞墙要寻死有时能奏效,一个叫王菊花,她被捉拿在场,瞅准空,一脚踩在三楼栏杆上,警察放了她一马她特别害怕读大学的儿子知道这些事她儿子以为她在糖果厂打工

我也被抓过两回,我怕儿子打不通电话,会担心,所以每次被抓就赶紧交钱赎身,头一回600块,第二次3000元,,就当是两个月的活都白干了我曾想不干了,但大儿子家没钱盖房子,二儿子眼瞅着21岁了,没钱找不上媳妇,想着想着,我又决定回来

现在竞争愈发激烈,要会勾肩搭背,嘴巴甜我年纪大了,也不会说话,就搬到矿井一样的地下室去了时运更不济的是,一次我跟一位老乡起了口角,她捡块砖砸断了我右手中指医药费花了3000块再三沟通,她还一分钱也不肯赔打官司还需要一大笔钱,就算了

我在地下室里干巴巴地等着生意,下水道的恶臭不断涌上来门口时不时有老头子经过,探头来看看货色

尽管右手永远地残废了,尽管说不清哪天就会被抓走,但我马上就会离开了,8月份媳妇家的母猪要下崽,我就要回去喂猪,这次再不回来了

二 : 十元店性工作者:来自农村视接客为种田

十元店性工作者 十元店性工作者:来自农村视接客为种田

在刚刚过去的“两会”中,全国人大代表、黑龙江夙生律师事务所主任迟夙生已经连续第九年建议卖淫合法化,仍未被通过。[www.61k.com]可想而知,并非国家没有注意到“她们”,并非不关注“民生”。而是通过提供、增加更多的就业渠道与就业机会,加大法治宣传,坚持思想教育,最终的目的是想让这群“失足女”,自食其力,改邪归正。

吴献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很勤快,“营业时间”从早上8点持续到晚上9点半,除了逢事回家,全年无休。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疲沓了,干这档子事,“跟下地种田一样”。“接150个客人,才能还清罚款”。值得可怜吗?若从市场经济学的理论上来分析。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供给。那怕是在这“十元店”里,也正是有着“利益”诱惑,所以她们才会有继续存在的可能。

在旧社会,妓女多是被逼无奈的。可如今社会“遍地是金”,如果再说是生活所迫,那就是简直天方夜谭了。正大光明的找份工作不好吗?捡破烂的老太太都能维系生际,难道非要走上这一条路吗?

认为自己“走投无路”,面临被处罚、疾病、暴力、歧视的风险。十无店里的“性工作者”被这个几乎零门槛的“工种”接纳了她们,无需学历、技术、年龄限制,只要是个女人就成。这究竟是谁的悲哀?是她们自己,是她们的家庭,还是社会?

在2010年11月28日,公安部会同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卫生部、全国妇联下发通知,要求各地做好教育、挽救失足妇女工作。要求保护卖淫妇女人身权和健康权、名誉权、隐私权,不得歧视、辱骂、殴打,不得采取游街示众、公开曝光等侮辱人格尊严方式羞辱妇女,要严格做好信息保密工作。

对卖淫妇女视违法程度,区别情形予以处罚,对被强迫卖淫的受害妇女,迅速解救,一律不得进行处罚,并启动对受害人刑事救助机制。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副局长徐沪介绍,公安联合妇联、卫生、人力资源、民政等部门一起帮助失足妇女,使她们能正常回归社会。

有人说“存在即合理”。也许对吧!这一现象是我们社会当前发展中,必然存在的。关注她们,也正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

在十元店,“流氓燕”为四个人提供了免费的性服务。其中一个老人五十多岁,听说不要钱,他问为什么?“流氓燕”说:我是北京派来的。这个社会有许多的不平等……性,居然也不平等。受访者图

“在中国许多隐蔽而又随处可见的角落里,性交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低成本在规模运作。严厉的刑罚和运动式打击,并没有让“十元店”消失,疾病、暴力犯罪等问题,在阴暗的角落里滋长……”

地下室里黑魆魆的,没有窗户,更像个潮湿的洞穴。唯一的光源是床头的电灯泡,拖着长长的电线吊在头顶。

吴献芳用一个揉皱的红色塑料袋裹住灯泡,粗糙的光线于是变成一片红色柔光。据说这种光线下的女人皮肤最好,看上去没有皱纹。

吴献芳48岁了,体型发胖,背面看直发乌黑,没人看得出是白头发染的。单人席梦思床占去了房间一半面积。她整天在床上躺着或坐着,等客人来。

这栋旧时骑楼改造的小旅社里,住着三四十个吴献芳的“姐妹”,年龄最大的有62岁了。年过四旬的农村母亲,构成了这群性工作者的主体。

当地人把这样的地方称作“十元店”。客人往往是本地老头子,或者中年的外地农民工。

每次的交易价10元到30元不等,微薄收入之下,这些贫困性工作者同样面临被处罚、疾病、暴力、歧视的风险。

“有病没病看得出来的”

吴献芳所在的县城,人口逾百万,涉及性服务的洗浴城有三四家,休闲按摩房四五十家,旅社15家左右。

有业界人士把性工作者归为四档:最贵的如夜总会“天上人间”;宾馆和洗浴中心的“叮当公主”次之;第三是按摩店、休闲店和发廊,收费过百;第四如站街女,约六十元。而十元店,几乎是低到尘埃(微博)里,属于性产业中的“大排档”。

吴献芳所在的旅社入口在一条细长的巷子里,背朝繁华的商业街。一进门就见不到光了,有一股柴禾熏过的气味。楼共三层,每层9个单间,每间房比乒乓台稍微大些,木板隔开,透风的地方,靠玻璃加色情海报遮挡。

毋须身份证,也毋须押金,只用15元,女人开一个房间即可营业。有姿色的,再赶上好运气,一天能流水线似的接十几个客人,每月挣两千来块不是问题。也有一整天开不了张的。总体看来这里生意不错,老板把地下室也利用起来,楼顶也搭了简易的房子。

姐妹们达成的共识是:来的客都是一群长期压抑的人,外出务工的,没老婆的,憋久了才来,平均5分钟完事。

2012年4月14日,中午,一个白背心的老头子摸着阁楼的扶手上楼了,背后还破了两个小洞,头顶是“地中海”,背过手慢慢踱着步子,看到门开着的,就一间一间屋子来回打量,他似乎相中了一个躺在床上吹风扇的大妈,开始讨价还价,“多少钱?”“没病吧?”

忽然老板一嗓子,“打水了!”

正在犯困的姐妹拎着大号塑料桶集体“出洞”了,楼道里吵吵嚷嚷。这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这里每层楼只有一个厕所,热水也是限时供应。每天两次:上午八九点,下午两点。

开放完毕后,老板把水龙头锁上。

四处都黏糊黏糊的,墙,地下,床上。

吴献芳打好水回到房间,用一层硬塑料纸封在桶口,这样可以温吞吞地用大半天。好些姐妹不怎么收拾,头发乱糟糟的,吴献芳算爱干净的了,屋子里有条有理,她舍不得花钱买洗液,清洁工作也就指望这桶水兑点盐巴——盐装在一个可口可乐冰露的空瓶子里,放在房间里潮湿的墙角,旁边还有一个装药酒的娃哈哈饮料瓶,她一胃痛就拎起来喝两口。一个黑坛子装米,说是“怕被老鼠咬”。她在地下室里自己煮饭,烧的是老板从隔壁垃圾场捡来的木头块,空气不流通,一生火就咳得不行。

为了保证客源,这里的女人大多数不使用安全套——何况这玩意还可能成为卖淫嫖娼的证据。吴献芳有时用,有时不用,用她的话说,“有病没病看得出来的”,她这套朴素的检测标准是:外表干净的应该没病,衣服破的旧的一定要防范。

吴献芳从来没有做过妇科检查。妇检的价格三十块,那是她冒三次被抓的风险,接三个客人才能挣到的。身体异样的时候,她坐车到乡下打一种叫“消炎针”的吊瓶,二十多块钱,说是青霉素,消肿以后立即开工。

“天塌了,也要把孩子带大”

五六年过去,吴献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很勤快,“营业时间”从早上8点持续到晚上9点半,除了逢事回家,全年无休。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疲沓了,干这档子事,“跟下地种田一样”。

做这行之前,苦活累活吴献芳没少干。她出生在贵州一个偏远山坳里,方圆只有9户人家。女娃子没书读,她至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后来她结婚生子,老公又赌又嫖还打人,她被男人伤透了,拖着两个儿子走了——没离婚,反正结婚证也没领过。

在异地他乡,她喂过猪,进过编织袋厂,还上工地,把石灰浆从一楼扛到四楼,每个月挣百来块,怎么都喂不饱两个儿子的口。难捱的时候她想过:实在活不下去就投江,带儿子一起死。

就这么扛到了三十来岁。有一天,一个女性老乡来找吴献芳,神神秘秘地对她说:“跟我走,保你挣大钱。”于是,吴献芳被带到广西这个风尘仆仆的小县城里。直到被扔进小旅社,她才明白是干这个来了。

开始吴献芳说什么也不肯,也不跟人说话,闷房间里呆了一个星期。找不到工作,又心疼住宿费和车费。这时来了一个乡镇干部,肯为她出60块的“高价”,天天来,单守着她。第三天,吴献芳从了。

认为自己“走投无路”,几乎是这一群女人共同的烙印:

209房的“桂圆”不怎么抬眼,也不肯和陌生人多说话。有人说她老公死了,也有人说她老公又赌又嫖。女儿跟着她住县城,念小学四年级,从小就自己做家务。女儿越乖,桂圆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王菊花有三个小孩,她老公是游医,医死了人要坐十年牢,老公在监狱里叮嘱:“天塌了,也要把孩子带大”;

袁丽蓉快六十了,生意也寡淡,总是哭丧着脸。她老公跟别人好上了,不离婚,还把她往死里打,左眼至今落着疤,有家不敢回。

这是一群来自农村的传统而贫困的女人,对她们,命运如一杆闷棍:家庭暴力、死老公、坐牢……家庭压力排山倒海而来:小孩子上学要钱,农村盖房子要钱,家里人生病住院也要钱。

没有学历、技术、年龄限制,这个几乎零门槛的“工种”接纳了她们。

吴献芳不识字,怕被偷,隔三差五,攒的钱都托老乡存到卡上,寄回家里。儿子是她最大的盼头。这些年,大儿子当了司机,倒插门嫁到了天津农村。二儿子最教人操心,有一阵天天要钱,后来才知道他“滚传销头去了”。

她白天照常上班,得空就在电话里对着二儿子哭,愁得整夜睡不着觉,总有个烂盆子在脑袋里敲,时间一长就拼命掉头发,直到秃头。为了不吓到客人,她又花了80多块钱买药吃。不曾想,吃了药长出来的全是白头发,从那之后,她开始把头发染得乌黑。

“接150个客人,才能还清罚款”

姐妹们里流行“找个有钱人”,所谓有钱,就是那些每个月肯为自己花上几百块的老头子。事实上,除去吃饭和房租,十元店的性工作者一个月也挣不来几百块。房租也涨了,每间13块、15块。

即便一天24小时都用上,也总会有一种无时不在的风险,让她们转眼间一无所有——扫黄。

常规检查时还好,听说老板在公安局里有人,有事就会通个气。山雨欲来时,老板总能及时叫姐妹们躲起来,关灯闭门暂停营业,等警察撤退后再开张。

“最怕有坏人‘点水’。”吴献芳说。所谓点水,就是别人设套搜集了证据,赶紧打电话点对点举报,警察一来,人赃并获,跑也跑不掉。得罪客人、生意太好,这些都可能惹来麻烦。

带进局子里,第一次拘留15天,第二次劳教一年并通报家人,要么就罚款3000元。3000元,这对十元店的性工作者意味着——她必须接150个客人,才能还清罚款。

兔年年底的一天,一个三十多岁的“姐妹”就出事了。本来她买了当天下午六点回家的火车票,下午洗完头准备回家,突然来了个客人,她想着顺便接一个,结果中招了。三天后她出来了,据说罚了3000元,她收拾东西回老家,没再露过面。

几乎每个人都出过事。对这些不富裕的性工作者们来说,罚款远比拘留要可怕。

有人咬破手指往内裤上抹,有人索性把命都豁出去了,撞墙要寻死。有时能奏效——一次,王菊花被捉拿在场,瞅准空一脚踩在三楼栏杆上,警察放了她一马。她特别害怕读大学的儿子知道这些事。她总是对他说:妈妈在糖果厂打工,好多糖果,吃啊吃啊就长肥了。

吴献芳也被抓过两回,她性子讷胆子小,赶紧交钱赎身,头一回600块,第二次3000元,“怕儿子打不通电话,要担心”,就当是两个月的活都白干了。她曾想不干了,灰头土脸回家了。

谁也说不准,在某个缺钱的时刻,轮回又开始了。2011年,吴献芳又有了新的焦虑:大儿子家没钱盖房子,总归怕亲家瞧不起;二儿子脱离传销,当了司机,但眼瞅着21岁了,没钱找不上媳妇可咋办?她想着想着,又决定回来开工。

这时竞争愈发激烈了,要会勾肩搭背,嘴巴甜点也是本事。吴献芳说自己太本分,年纪大了,也不会说话,就搬到矿井一样的地下室去了。

时运更不济的是,她跟一位老乡起了口角,别人心一横,捡块砖砸断了她右手中指。医药费花了3000块。老板再三沟通,老乡一分钱也不肯赔。吴献芳陷入又一个纠结:算了吧,又是两个月白干了;报复吧,打官司还得花钱,如果警察反倒把自己抓了怎么办?

2012年4月,这些天农忙插秧,来的人也少了。袁丽蓉在为她即将结婚的儿子绣十字绣,王菊花找到新的靠山,《爱情买卖》的手机铃声总响起来,催她晚上出去喝茶,一些姐妹在天井里晒太阳。

吴献芳在地下室里干巴巴地等着生意。虽然搬了砖头把下水道堵住,恶臭还是涌上来。门口时不时有老头子经过,探头来看看货色。

尽管右手永远地残废了,尽管说不清哪天就会被抓走,这时候,吴献芳脸上挂满了笑,对南方周末记者说,8月份媳妇家的母猪要下崽,她就要回去喂猪,再不回来了。

(为保护当事人,隐去事发地点,文中姓名为化名)

三 : 十元店性工作者调查:农妇视接客为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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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元店,“流氓燕”为四个人提供了免费的性服务。[www.61k.com)其中一个老人五十多岁,听说不要钱,他问为什么?“流氓燕”说:我是北京派来的。这个社会有许多的不平等……性,居然也不平等。 (受访者/图)

“在中国许多隐蔽而又随处可见的角落里,性交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低成本在规模运作。严厉的刑罚和运动式打击,并没有让“十元店”消失,疾病、暴力犯罪等问题,在阴暗的角落里滋长……”

地下室里黑魆魆的,没有窗户,更像个潮湿的洞穴。唯一的光源是床头的电灯泡,拖着长长的电线吊在头顶。

吴献芳用一个揉皱的红色塑料袋裹住灯泡,粗糙的光线于是变成一片红色柔光。据说这种光线下的女人皮肤最好,看上去没有皱纹。

吴献芳48岁了,体型发胖,背面看直发乌黑,没人看得出是白头发染的。单人席梦思床占去了房间一半面积。她整天在床上躺着或坐着,等客人来。

这栋旧时骑楼改造的小旅社里,住着三四十个吴献芳的“姐妹”,年龄最大的有62岁了。年过四旬的农村母亲,构成了这群性工作者的主体。

当地人把这样的地方称作“十元店”。客人往往是本地老头子,或者中年的外地农民工。

每次的交易价10元到30元不等,微薄收入之下,这些贫困性工作者同样面临被处罚、疾病、暴力、歧视的风险。

“有病没病看得出来的”

吴献芳所在的县城,人口逾百万,涉及性服务的洗浴城有三四家,休闲按摩房四五十家,旅社15家左右。

有业界人士把性工作者归为四档:最贵的如夜总会“天上人间”;宾馆和洗浴中心的“叮当公主”次之;第三是按摩店、休闲店和发廊,收费过百;第四如站街女,约六十元。而十元店,几乎是低到尘埃里,属于性产业中的“大排档”。

吴献芳所在的旅社入口在一条细长的巷子里,背朝繁华的商业街。一进门就见不到光了,有一股柴禾熏过的气味。楼共三层,每层9个单间,每间房比乒乓台稍微大些,木板隔开,透风的地方,靠玻璃加色情海报遮挡。

毋须身份证,也毋须押金,只用15元,女人开一个房间即可营业。有姿色的,再赶上好运气,一天能流水线似的接十几个客人,每月挣两千来块不是问题。也有一整天开不了张的。总体看来这里生意不错,老板把地下室也利用起来,楼顶也搭了简易的房子。

姐妹们达成的共识是:来的客都是一群长期压抑的人,外出务工的,没老婆的,憋久了才来,平均5分钟完事。

2012年4月14日,中午,一个白背心的老头子摸着阁楼的扶手上楼了,背后还破了两个小洞,头顶是“地中海”,背过手慢慢踱着步子,看到门开着的,就一间一间屋子来回打量,他似乎相中了一个躺在床上吹风扇的大妈,开始讨价还价,“多少钱?”“没病吧?”

忽然老板一嗓子,“打水了!”

正在犯困的姐妹拎着大号塑料桶集体“出洞”了,楼道里吵吵嚷嚷。这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这里每层楼只有一个厕所,热水也是限时供应。每天两次:上午八九点,下午两点。

开放完毕后,老板把水龙头锁上。

四处都黏糊黏糊的,墙,地下,床上。

吴献芳打好水回到房间,用一层硬塑料纸封在桶口,这样可以温吞吞地用大半天。好些姐妹不怎么收拾,头发乱糟糟的,吴献芳算爱干净的了,屋子里有条有理,她舍不得花钱买洗液,清洁工作也就指望这桶水兑点盐巴——盐装在一个可口可乐冰露的空瓶子里,放在房间里潮湿的墙角,旁边还有一个装药酒的娃哈哈饮料瓶,她一胃痛就拎起来喝两口。一个黑坛子装米,说是“怕被老鼠咬”。她在地下室里自己煮饭,烧的是老板从隔壁垃圾场捡来的木头块,空气不流通,一生火就咳得不行。

为了保证客源,这里的女人大多数不使用安全套——何况这玩意还可能成为卖淫嫖娼的证据。吴献芳有时用,有时不用,用她的话说,“有病没病看得出来的”,她这套朴素的检测标准是:外表干净的应该没病,衣服破的旧的一定要防范。

吴献芳从来没有做过妇科检查。妇检的价格三十块,那是她冒三次被抓的风险,接三个客人才能挣到的。身体异样的时候,她坐车到乡下打一种叫“消炎针”的吊瓶,二十多块钱,说是青霉素,消肿以后立即开工。

“天塌了,也要把孩子带大”

五六年过去,吴献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很勤快,“营业时间”从早上8点持续到晚上9点半,除了逢事回家,全年无休。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疲沓了,干这档子事,“跟下地种田一样”。

做这行之前,苦活累活吴献芳没少干。她出生在贵州一个偏远山坳里,方圆只有9户人家。女娃子没书读,她至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后来她结婚生子,老公又赌又嫖还打人,她被男人伤透了,拖着两个儿子走了——没离婚,反正结婚证也没领过。

在异地他乡,她喂过猪,进过编织袋厂,还上工地,把石灰浆从一楼扛到四楼,每个月挣百来块,怎么都喂不饱两个儿子的口。难捱的时候她想过:实在活不下去就投江,带儿子一起死。

就这么扛到了三十来岁。有一天,一个女性老乡来找吴献芳,神神秘秘地对她说:“跟我走,保你挣大钱。”于是,吴献芳被带到广西这个风尘仆仆的小县城里。直到被扔进小旅社,她才明白是干这个来了。

开始吴献芳说什么也不肯,也不跟人说话,闷房间里呆了一个星期。找不到工作,又心疼住宿费和车费。这时来了一个乡镇干部,肯为她出60块的“高价”,天天来,单守着她。第三天,吴献芳从了。

认为自己“走投无路”,几乎是这一群女人共同的烙印:

209房的“桂圆”不怎么抬眼,也不肯和陌生人多说话。有人说她老公死了,也有人说她老公又赌又嫖。女儿跟着她住县城,念小学四年级,从小就自己做家务。女儿越乖,桂圆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王菊花有三个小孩,她老公是游医,医死了人要坐十年牢,老公在监狱里叮嘱:“天塌了,也要把孩子带大”;

袁丽蓉快六十了,生意也寡淡,总是哭丧着脸。她老公跟别人好上了,不离婚,还把她往死里打,左眼至今落着疤,有家不敢回。

这是一群来自农村的传统而贫困的女人,对她们,命运如一杆闷棍:家庭暴力、死老公、坐牢……家庭压力排山倒海而来:小孩子上学要钱,农村盖房子要钱,家里人生病住院也要钱。

没有学历、技术、年龄限制,这个几乎零门槛的“工种”接纳了她们。

吴献芳不识字,怕被偷,隔三差五,攒的钱都托老乡存到卡上,寄回家里。儿子是她最大的盼头。这些年,大儿子当了司机,倒插门嫁到了天津农村。二儿子最教人操心,有一阵天天要钱,后来才知道他“滚传销头去了”。

她白天照常上班,得空就在电话里对着二儿子哭,愁得整夜睡不着觉,总有个烂盆子在脑袋里敲,时间一长就拼命掉头发,直到秃头。为了不吓到客人,她又花了80多块钱买药吃。不曾想,吃了药长出来的全是白头发,从那之后,她开始把头发染得乌黑。

“接150个客人,才能还清罚款”

姐妹们里流行“找个有钱人”,所谓有钱,就是那些每个月肯为自己花上几百块的老头子。事实上,除去吃饭和房租,十元店的性工作者一个月也挣不来几百块。房租也涨了,每间13块、15块。

即便一天24小时都用上,也总会有一种无时不在的风险,让她们转眼间一无所有——扫黄。

常规检查时还好,听说老板在公安局里有人,有事就会通个气。山雨欲来时,老板总能及时叫姐妹们躲起来,关灯闭门暂停营业,等警察撤退后再开张。

“最怕有坏人‘点水’。”吴献芳说。所谓点水,就是别人设套搜集了证据,赶紧打电话点对点举报,警察一来,人赃并获,跑也跑不掉。得罪客人、生意太好,这些都可能惹来麻烦。

带进局子里,第一次拘留15天,第二次劳教一年并通报家人,要么就罚款3000元。3000元,这对十元店的性工作者意味着——她必须接150个客人,才能还清罚款。

兔年年底的一天,一个三十多岁的“姐妹”就出事了。本来她买了当天下午六点回家的火车票,下午洗完头准备回家,突然来了个客人,她想着顺便接一个,结果中招了。三天后她出来了,据说罚了3000元,她收拾东西回老家,没再露过面。

几乎每个人都出过事。对这些不富裕的性工作者们来说,罚款远比拘留要可怕。

有人咬破手指往内裤上抹,有人索性把命都豁出去了,撞墙要寻死。有时能奏效——一次,王菊花被捉拿在场,瞅准空一脚踩在三楼栏杆上,警察放了她一马。她特别害怕读大学的儿子知道这些事。她总是对他说:妈妈在糖果厂打工,好多糖果,吃啊吃啊就长肥了。

吴献芳也被抓过两回,她性子讷胆子小,赶紧交钱赎身,头一回600块,第二次3000元,“怕儿子打不通电话,要担心”,就当是两个月的活都白干了。她曾想不干了,灰头土脸回家了。

谁也说不准,在某个缺钱的时刻,轮回又开始了。2011年,吴献芳又有了新的焦虑:大儿子家没钱盖房子,总归怕亲家瞧不起;二儿子脱离传销,当了司机,但眼瞅着21岁了,没钱找不上媳妇可咋办?她想着想着,又决定回来开工。

这时竞争愈发激烈了,要会勾肩搭背,嘴巴甜点也是本事。吴献芳说自己太本分,年纪大了,也不会说话,就搬到矿井一样的地下室去了。

时运更不济的是,她跟一位老乡起了口角,别人心一横,捡块砖砸断了她右手中指。医药费花了3000块。老板再三沟通,老乡一分钱也不肯赔。吴献芳陷入又一个纠结:算了吧,又是两个月白干了;报复吧,打官司还得花钱,如果警察反倒把自己抓了怎么办?

2012年4月,这些天农忙插秧,来的人也少了。袁丽蓉在为她即将结婚的儿子绣十字绣,王菊花找到新的靠山,《爱情买卖》的手机铃声总响起来,催她晚上出去喝茶,一些姐妹在天井里晒太阳。

吴献芳在地下室里干巴巴地等着生意。虽然搬了砖头把下水道堵住,恶臭还是涌上来。门口时不时有老头子经过,探头来看看货色。

尽管右手永远地残废了,尽管说不清哪天就会被抓走,这时候,吴献芳脸上挂满了笑,对南方周末记者说,8月份媳妇家的母猪要下崽,她就要回去喂猪,再不回来了。

“流氓燕”:性工作者站出来

"编者按:""中国正以越来越开放和宽容的态度,面对性交易这一人类古老的社会问题。将“卖淫女”改称“失足妇女”,强调文明执法,保护其人身、健康、名誉、隐私等基本权利,都是对过往打击政策中法治缺失的补救。"

"“流氓燕”在明处,“十元店”在暗处。把暗处的问题置于明处,让性工作者发出声音,积极参与,不失为严刑峻法之外,柔和而积极有效的干预手段。防艾成效即为例证。"

退居桂南某小县城9个月,叶海燕的一举一动,仍备受关注。2012年初,她卧底“十元店”,免费为农民工提供性服务,全程微博转播。现在的“叶海燕老师”,还是当年“流氓燕”的做派。

叶海燕说,这是为了让他们免于被警察拘捕。2011年7月,她不得不离开家乡武汉,当地警察特地派人帮她收拾行李,一直送到了火车站。

一同被遣散的还有她成立于2006年的“中国民间女权工作室”。最初,定位与众多NGO无异:干预艾滋病和关爱性工作者健康。2009年,叶海燕主张性工作者作为公民的各项基本权利更应该得到保障。

自此,她的理念开始与国际同行接轨,路却骤然变窄,直至到西南一隅。

骨子里,叶海燕反对卖淫——它表现了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与欺侮。但她认为,消灭卖淫,道德说教没用,也不能靠政治运动来实现,更不能靠剥夺妇女的卖淫权来进行。“它应该通过提高妇女的政治经济地位来实现。”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广西玉林某县城一条小巷子里,2011年8月突然冒出一个“浮萍健康服务工作室”,铺面不过五六平方米, LOGO上的口号却喊得嘹亮:我们倡议,免除对底层性工作者的经济处罚。

十几年后重返这座桂南县城,性工作的公益活动很难开展——当地鲜有人知道“志愿者”为何物。叶海燕拿着募捐的安全套去小旅社发放,旅社老板有的以为搞传销的来了,有的以为她是老鸨来挖小姐,赶紧让“姐妹们”藏得无影无踪。

倒是工作室对面的发廊里,一个叫“小笼包”的小姐主动送上门了。她穿着深V的紧身小短裙和7厘米的高跟鞋,欢快地跑来:老板娘你是干什么的?不久后,这位湖南籍的发廊小姐发展为工作室得力的志愿者。

她身上有叶海燕需要的“绝对的平等”,撩着头发深入色情场所的腹地,骄傲地迎着男人的目光,为每一个“姐姐”从容发放安全套。

“小笼包”在县城呆了12年,大大小小的“红灯区”摸得门清。2012年1月的一天,她指着“十元店”对叶海燕说:这里的小姐好可怜的,做一次十块,都不怎么戴套。叶海燕又起了潜伏的心。她决定:为农民工提供免费性服务。而且,微博直播。她有15万粉丝。

网友问:她疯了吗?律师热议:网上招嫖直播,扰乱了社会治安。

那时叶海燕正窝在县城“十元店”的小房间里,桌上放着湿巾、安全套和杯子。等客人的空当,她拿着手机刷微博:“这些姐妹与顾客一次性交的价格在10元至20元之间,属于低价交易,年关难过。希望警察按照中国法律的要求,酌情,从轻处罚。”

她算过,一个姐妹被抓一次罚3000元,等于至少需要交易150次。

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卖淫、嫖娼者,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千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现实中,累犯者还可能被劳教一年。

叶海燕所关注的是,这种选择性执法背后,“扫黄”给她们带来的伤害:罚款会导致底层性工作者更贫困、隐私得不到任何保护甚至有人为了躲避警察跳楼丧失生命……

她的设想中,不免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意味:“如果我因为卖淫被抓,我应该伏法。我没有罚款交给他们,我选择拘留。十五天的时间,正好可以了解一下,姐妹们进拘留所之后的生活。”

最终叶海燕没有被抓,只是微博账号又被封了。经此一役,她和周边的小姐们打成了一片,别人叫她“燕哥”。

“有人替小姐说话就好”

曾经,叶海燕对性工作者也不待见。她生在湖北一个闭塞破落的小山村,从小心气就大:她立志要做个有钱人,回家办工厂,让全村人都富起来。

桂南的这座小城,对叶海燕有着特殊的意义。1990年代,她离开家乡,在这里开了一家正规的按摩店,有时隔壁发廊女过来一起打麻将,人一走,店里姑娘们就把凳子擦了又擦,生怕染上什么。

后来她去玉林一家酒店当大堂经理,手下管着一拨服务生和小姐。垂直的工作关系,也无所谓嫌恶。她发现小姐们总不开心,常常喝醉了大哭。

2003年,离婚后的叶海燕寄宿一群“小姐”家。近距离的接触,真正折磨了她的神经:小燕子未婚同居后产下一个女婴,男方逃之夭夭;小红是四川的,打工挣了一万来块,被女友一伙灌了迷魂药,骗光了钱财还被强暴了;一天,小红被打了,叶海燕看到小红捂住肚子,满嘴是血倒在大厅里。

突然间,这名网络写手觉得自己有了责任。她以一个好打抱不平的姿态,朴素地想要“拯救姐妹们脱离苦海”。

那天起,天涯论坛里,“流氓燕”开始跟每一个羞辱“妓女”的网民对骂,直到被天涯网管封了ID,一脚踢出论坛。

2005年,失去了论坛阵地的叶海燕想要办一个网站。简单的木制家具,一台旧打印机,一台二手电脑,一部电话机,一个人,叶海燕的“中国民间女权网”就这么办起来了。

起初设置的议题都跟女权有关,关注八类弱势女人:离异妇女、未婚妈妈、小姐……“我是一个离异女人,是一个单身的母亲,曾经遭遇过家庭暴力与性骚扰。”这是她当时的理由,中国女性站起来,独立并自强。

凭借网络红人的影响力,女权网的论坛吸引了一大拨网民,包括“网络瑶瑶”。这个ID的头像是胸口上纹一只蝴蝶,她自称是小姐,迅速发表了若干言论,如“我是一个小姐,你愿意娶我吗?”

叶海燕并不在意瑶瑶是不是小姐,甚至不在乎“她”是男是女,她认为:有人替小姐说话就好。

这时网站内部的女权版主们迅速分化:一派认为,我们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和妓女一个网站;另一派是孤独的流氓燕,她力挺瑶瑶,就是要给小姐一个发声的阵地。她对各种刺耳的批评声脱敏了,“反正别人骂啊骂的就习惯了”。

最终站长流氓燕“独裁”了,她索性把网站改成“红尘网”,标榜“中国第一个关注妓女的网站”,“给红尘女留个未来!”

不出几日,叶海燕便遭遇了一连串打击:商家不再愿意免费为她提供网站空间,认为对公司形象有影响;民政局认为她没有挂靠单位,不给她的公益机构注册;老朋友也在吹耳边风,不赞成她搞这档子“脏活”;最后,辛苦搭起来的“红尘网”,在网络黑客孜孜不倦的攻击之下,彻底沦陷了。

忽然兵败如山倒,叶海燕变得躁狂又抑郁,想要放弃。

直到2006年5月底的一天,她接到电话说:黄瑶瑶被客人杀死了,被剪刀刺伤了全身。

“性工作也是工作”

小姐客人的故事天天有,头一回,叶海燕感到暴力伤害和死亡如此切近。

她开始思考一些问题:凭什么她们的生存环境如此恶劣,社会对她们的歧视和暴力难道是理所当然的吗?法律对她们公平吗?……

“性工作者的问题根源在于社会对她们的歧视和暴力。”叶海燕说。

在健康关爱和艾滋病干预之外,她决心在“小姐维权”的问题上,一条路走到黑。

叶海燕的“疯狂和极端”自那时伊始。没有资金,自己写稿子挣钱维持运转。那阵她狼狈得不行,天天吃方便面,连衣服都是小她9岁的男友从家里偷出来给她穿。每天她和男友轮流网上值班,删色情图片和政论。志愿者都走光了,她还天天在网上跟人吵架,“觉得工作室特了不起”。

真正“看不见硝烟,却也惊天动地”的思想转变,是在2007年6月,她与台湾日日春和香港紫藤等两岸三地NGO碰了头。被问起对性工作者的看法,叶海燕说:我尊重每一个姐妹的选择,可我自己不会做妓女。

紫藤的资深NGO人严月莲问她: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妓女?

叶:因为妓女的工作很危险,而且会影响自己今后的爱情与婚姻。

严:哪一种工作不是有利有弊?真正的原因是你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妓女这个职业。

叶海燕懵了。一直以来,她举着“拯救姐妹们脱离苦海”的大旗,“性工作权”这类命题,从未想过。

从那以后,她的性工作者维权路越走越高亢。她在武汉闹市区征集签名,倡议每年8月3日为“性工作者节”,发起终止对性工作者暴力的“红雨伞运动”……

资金紧张似乎是叶海燕永恒的话题,往往只有民间零敲碎打的个人捐款。机构捐款往往要求她的主要诉求。叶海燕表示,要用发声的自由换取资金,她不干。

2008年,叶海燕获得中盖项目艾滋病计划的支持。项目计划书里,她写道:女权工作室将用7年的时间,建立一个覆盖全武汉性工作者的防艾网络。不久,她以一个NGO人的身份,赤裸裸地发布了一个悚动的消息——她本人也性交易了。

她进了一个QQ群,接了第一个客。接下来一个月陆续有了五六个客人,进账1500元左右。她想更好地理解这个边缘人群,但同样重要的是,这个单亲妈妈要养活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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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人豁出去了:“性工作也是工作,性工作者作为公民的各种基本权利更应该得到保障”。

“志在民间的思想动员”

卧底“十元店”后,叶海燕为冬天的姐妹们送去了募捐来的安全套和毛毯。她还大胆设想,给55岁以上的贫困性工作者发放养老保险,每个月30到50块,可她穷得连自己和念小学五年级的女儿都养不活。

但进色情场所发几个套子、为个别性工作者做几次妇科检查,远非叶海燕的终极目标。她心气十足,“志在民间的思想动员”。

她几乎在所有门户网站注册了博客和微博,有事没事就码字刷屏,阐述她的理念。时不时会有一些NGO组织请她讲座,她便倒出一箩筐设想。她甚至还有自己的一整套“战略目标”——但看起来似乎遥不可及。

中国内地全面禁止性交易。叶海燕认为,从目前来看,免除对贫困性工作者的经济处罚,或是最可能争取的目标。台湾地区过去规定“罚娼不罚嫖”,2011年11月被废止,理由是违反“宪法”平等原则。

2010年夏天,当不戴面具的叶海燕出现在亚太性工作者会议现场时,印度、泰国几国的国际友人都吃了一惊:素闻中国大陆禁娼已久,而她胆敢直面媒体说,我是一个性工作者。

2011年,联合国人口基金主办的第二届艾滋病预防与性工作国际研讨会上,叶海燕作为性工作者代表,受邀登台演讲。会议地点在北京,中国的首都。

叶海燕留意到,近年来,中国对性工作者的社会政策环境有一些松动。全国人大代表迟夙生多次提案,主张性工作者非罪化。2010年12月,公安部官员公开建议,将“卖淫女”改称“失足妇女”。多部门还下发通知,要求保护卖淫妇女人身权和健康权、名誉权、隐私权。

长路漫漫,始终得关注当下。在这个三轮车像甲虫一样爬满大街小巷的县城里,她蹲守在那间月租300元、小得几乎挪不开身子的工作室里,继续她的“妓权运动”。工作经费紧张时,她甚至狂热地想,要不先去洗浴中心做一两个月,挣一两万回来,维持工作室一年的运作?

不过,每当看到“扫黄”的字眼,她还是不由得心惊肉跳。

本文标题:十元店性工作者-“十元店”性工作者的自白:罚款比拘留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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