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民以食为天之系列:木耳
前几天,与老家过来的几个朋友喝酒。他们说,在镇上种植木耳的台湾老板回去了。我问什么原因?他们说,今年给台湾人核准的各种税费涨幅太高了。他一算利润,种木耳不光不赚钱,还要倒贴钱,一气之下就回台湾了。
其实,尽管我远在深圳,台湾人种植的木耳我倒是吃得很多。每次老家有亲友过来深圳,都会给我捎来一袋。由于种植木耳的原材料,都是他从深山中收购过来的原生杂木。所以他的木耳比超市的木耳要好吃得多,软,脆,香。
小时候,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养有生猪。菜园的地边上,我们都种了一种构树。构树的叶子很宽大,如果把叶子撕开,里面会分泌出一种白色的乳汁,是养猪的好饲料。成年的构树上,总是生长着很多黑色的木耳或者白色的银耳。(备注:白色的木耳我们称之为银耳。)不过,在晴朗的白天,那些木耳都被阳光晒得枯枯的,外形很小,不容易被发现。但是,只要一连下到两天雨,这些构树上的木耳就会疯长。等到雨后初晴,我们提着竹篮,去菜园里转上一遍,回来就是半篮子木耳和银耳了。回到家里,老妈看到桌子上洗得干干净净的木耳,就会摸了摸我们的小脑袋。打开柜子,取出半斤腊肉,用心地做上一大锅子腊肉炖木耳。这个时候,就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没有人工种植木耳这个概念。如果家里来了客人,构树上的木耳不够吃了。我们就会上山,进山林里寻找树龄较大的油桐树或者木子树。这两种树的根部也是经常生长木耳的。找上十多棵树龄在五十多岁以上的大树,回家的时候,手中就是满满的一篮子木耳。
结婚后,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人工种植木耳的介绍。说是从山中砍来很多灌木,全部截断成一米成一段,晾干后,用工具钻孔,在孔里放入木耳菌种,垫棒,立架,洒水,翻动。木耳就源源不断地生长出来了。看完了,我随手就把报纸丢在了一边,不以为然。在我们大山深处,想吃木耳还用这么麻烦吗?
那时候,我和妻天天在山中种地,砍柴。如果看到一些半腐烂的树根或者树干,我们都会杠回家,随手丢弃在屋后的阴沟里。除了六月天大旱的时候,洒洒水以外,平时都不大打理它。但是,每间隔两三天,我们翻转那些树根树干,往往就能够摘下来半脸盆木耳。(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书上说,木耳指的就是木耳属的食用菌,子实体胶质,成圆盘形,耳形不规则状,直径三到十二厘米。新鲜时软,干后成角质。它的别名很多,因生长于腐木之上,其形似人的耳朵,故名木耳;又似蛾蝶玉立,又名木蛾;因它的味道有如鸡肉鲜美,故亦名树鸡、木机(古南楚人谓鸡为机)。重瓣的木耳在树上互相镶嵌,宛如片片浮云,又有云耳之称。
小时候在老家,常听老人们说,木耳养血养颜。家里女人产后血亏,男人是一定要到山中采来木耳炖骨头汤给女人吃的。渐渐长大了,查资料,说木耳化石。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在我们寨子里,由于野生木耳多,这么多年来,还真没听说过有谁得过什么结石之类的病症。至于说,木耳防癌抗癌,能增强肌体免疫能力。这些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不过,不管木耳有什么特殊的功能和作用,现在,我都是不敢多吃了。在当今这个利益至上的时代,食品安全让人恐惧,而且防不胜防。什么人造木耳,什么毒木耳,被媒体曝光的事例实在太多了,而没有曝光的应当更多。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吃下去的木耳,是不是真正的木耳,有没有毒。多吃了,你的身体不一定更好。少吃了,却一定减少了得病的途径。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回到过去,回到大山深处,跟以前一样,简单地生活。只是,为人父母,为人子女,总是想让家人过得舒服,开心一点,总是想给他们创造一个好一点的生活环境。可惜,在深圳累死累活这么多年,所得的收入一直都没能赶不上物价的飞涨。看来,回家,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罢了。
二 : 民以食为天之系列:松菌
上午,偶然在一篇关于日本美食的文字里,发现日本人把松菌称之为“菌中之王”,“蘑菇之王”。原因有三:一是一九四五年,日本广岛遭到原子弹袭击后,所有能存活的植物就只有松菌了。二是全世界其他的蘑菇,菌类都已经人工繁殖成功了,只有松菌有严格的土壤,气候,周边植物的要求,不能人工移植或者繁殖。三是松菌风味独特,口感滑润。富有弹性,食后余香满口,鲜香别具一格,胜过其他所有的菌类蘑菇。
想不到在老家随处可见的松菌,在国外还有这样的美誉。这让我大吃一惊,忙找度娘查询了一些相关的信息。
一是松菌繁殖所必须的三个最基本的土壤条件,即美人松、大理香花、沙壤土。我想了一下,美人松,我们那里没有,但是却有大片大片密集的野生松林。大理香花,我们那里没有。但是我们生长松菌的松林里一定生长有茂盛的茅草。至于沙壤土,我家屋后就是。但是,我想了一下,也不全对。离我家两千多米的湖南湖北交接的界山华尓山,就是黄土土质。但是,我们却经常去那座山上采摘松菌。
二是松菌的保鲜期。度娘说,如果是夜间采摘了松菌,回家就用冰袋保鲜,可以保存三天。这个我没试过。以前在老家,从山中采摘回来的松菌,我们都是洗干净后立马就下锅烹煮。如果一次采摘过多,吃不完,就送给左邻右舍,或者干脆卖给镇上的餐馆,不会存放在家里。因为采摘回来的松菌,三个小时后,就会由褐黄色或者白色,变成黑色。十二个小时后,开始腐烂,菌体上沾满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蚂蚁。
三是松菌的市场价格。由于松菌不能人工种植,野生松菌产量又低,不能长期保存。而且产松菌的地方,一般山高林密,交通不便。松菌的市场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据《舌尖上的中国》介绍,在大城市的高档餐厅里,一份碳烤松菌标价竟然高达一千六百元。在深圳,我没有吃过松菌,也不知道深圳的高档餐厅里到底有没有松菌,就更不知道深圳的碳烤松菌是不是也是这么高的价格。
在老家,松菌一般生长在密度较大的幼生松林里,也就是那些还没有长大成材的小松林里。而且,松林里还必须长有茂盛的茅草,土壤湿润,最好还有厚厚的苔藓。至于采摘松菌,就必须是雨后了。如果下了三到五天雨,更好。雨后初晴,和三五个朋友相约上山。如果运气好,碰到一块野生动物没有发现过的松菌,你会高兴得尖叫了起来。鲜嫩的松菌,如童话里黄色的小雨伞,密密麻麻,星星点点。摘一朵在手里,柔柔的,嫩嫩滑滑,弹性极好,像小女孩的手。如果不小心,把松菌弄折了,断裂的地方,立刻就会分泌出浓浓的,白色的乳汁出来。大家惊喜地大叫了几声后,就各自弯下腰来,比赛般地捡了起来,一会儿就是满满的一大箩筐。(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一般来说,在晴天,松菌都是停止生长的,即使天天从那片松林里经过,我们也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只有在雨天,松菌才会立马冒出地面,疯长。而长出来的松菌,如果在雨后的第一天没有被采摘,也就基本上浪费了。大部分被山上的野生动物糟蹋了。少部分没有被糟蹋的松菌,菌体上爬满蚂蚁,很快也就腐烂掉了。
小时候,在山中放羊。每次雨后,我都是必须要带上竹篮的。有好几次,只顾着寻找松菌,忘记了放羊这件头等大事。晚上回家,竹篮里是满满的一篮松菌,羊群却还没有吃饱。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喝着香醇到骨子里去了的松菌汤。喝着,喝着,就把老爹的打骂给忘记了。下次在山上放羊,看到松菌,又会两眼放光,饿狼般地扑了过去。
结婚后,由于欠有债务,地里的那点庄稼根本就不够我们生活。我和妻就经常下河捞鱼,上山寻找木耳和蘑菇来改善生活。其中,松菌就是我们的最爱了。由于受气候的影响,松菌也不是一年四季都生长。一般来说,我们屋前屋后的山上,只有四五月份和九十月份才有松菌。其他的几个月,我们就去前面提到的界山华尓山上寻找了。
华尓山由于海拔高,地势险峻,每个地段,每个山坡山坳的气温,气候各不相同。比如有一年的正月,其他的山上,都是大雪皑皑,我却在一个背风的山坳里看到了大团大团的映山红开得正旺,一簇簇,一团团红艳艳的花朵。一般来说,在三四月份,在华尓山山脚下就可以采摘到松菌。到了五六月份,就要去山腰才能找得到了。到了七八月,就只有上到华尓山顶才有松菌了。然后,再随着气温的变化,松菌生长的地段又往山下慢慢地移动。
有时候,我和妻采摘到较多的松菌,也卖给镇上的餐馆。刚开始,是一块钱一斤。后来,涨到了两块,三块。我们来深圳的那一年,涨到了五块。听说现在的收购价格是四十块钱一斤了。
来深圳的这十多年里,我就很少吃到松菌了。每次回家,要么是过春节,山上被大雪覆盖着,根本就没可能有松菌。要么就是回来处理事情,又要急急忙忙往回赶,在老家一次也没吃过松菌。还好,在老家的县城里,我吃过两次松菌。一次是住在县城的远房表妹,要我把她的弟弟带到深圳来工作。她和妹夫请我去了一家小餐馆,点的菜中有两样特别对我胃口,一个是野生蛇羹,一个是腊肉炖松菌。
再一次就是去年十月,大舅子得了孙子,打电话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一趟。在老家的石门开门网站上,我发了一个帖子:“请问,在石门县城的哪一家餐馆有野生的松菌?”贴上去没几个小时,老朋友山古老就打电话过来了,说:“只要你回石门,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你吃到老家的腊肉炖松菌。”
回家的那天,由于钓yu&岛事件,到处都是游&xing示&wei的队伍。山古老、大道自然、连长连连等一些朋友从中午十二点一直等到了晚上六点,我才赶到。吃饭的时候,大道自然笑着说:“今天的这锅子腊肉炖松菌,来得太不容易了。我郑重地宣布,除了从深圳赶回来的客人,其他的人都不能伸筷子。”喝酒的时候,我才知道,山古老在得知我要回家的消息后,提前三天就去老北界买来了几斤松菌,冻在冰箱里了。在我回家的前一天,却发现被开餐馆的老婆给卖了。他急了,到处打电话打听哪里还能找到松菌。最后,他开着车,花高价,从壶瓶山保护区那边才找到一斤松菌。其实,如此来之不易的松菌,才是美味中的最美味。
三 : 民以食为天之系列:地鳖虫
文/深圳,子在川上曰
父亲三岁的时候,爷爷被他的两个堂兄合谋暗杀了。七岁的时候,奶奶也病死了。父亲成了孤儿,家产被亲戚们霸占瓜分,只得流浪在外。当他成年后学了一手好手艺,再次回到老家,老家已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他只得用这么多年来做手艺人攒下来的钱,找生产大队买下了政府没收地主家的三间木板房。我们三兄弟就先后出生在那栋木板房里。
从我记事开始,就经常看到一些摔伤,扭伤了的人,提着酒葫芦,一瘸一拐地来到我家。他们跟妈妈打过招呼后,蹲在木柱头旁边,用手中的细竹枝,在木柱头下的石墩子下面的缝隙里扒拉着。扒着扒着就拨出来了一个黑褐色的甲壳虫。他们高兴地拿在手中,嘴对着甲虫吹了几口气,吹掉一些灰尘后,就仰着脖子,长大嘴巴,把张牙舞爪的甲虫直接丢进了喉咙。然后,提起酒葫芦,狠狠地灌上一大口酒。喉结上下蠕动了一阵,咳嗽了几声后,脸上的潮红渐渐去了,脸色恢复了正常。我站在旁边,仿佛看到那个活蹦乱跳的甲虫,在他的喉咙里拼命地往上爬着,就喉咙痒痒的,特别难受。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我,笑了一下,又蹲下来找第二个甲壳虫。
我问妈妈:“那些人找的是什么虫呀?很好吃吗?”
“是地鳖虫,不好吃。但是吃了能治病,能治摔伤,扭伤。”妈妈告诉我,“你以后走路要小心哟,如果不小心摔伤了,也要吃这种地鳖虫的。”
这让我很害怕,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摔伤了,或者跟村里的小伙伴们打架碰伤了,我都不敢告诉妈妈,害怕她逼着我吃那种黑乎乎的地鳖虫。(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大队的代销店开始收购地鳖虫了。帮公社医院收购的,一分钱一个。当时,我最喜欢看的黑白小儿书,一本也才四到七分钱。这对我来说,太有诱惑力了。放学回家后,我就找来了哥哥用完了的空墨水瓶,洗干净后,放在一边备用。然后像那些人一样,拿着细竹片,蹲在地上,一个石墩子一个石墩子的去找地鳖虫。
一会儿,就真的让我拨出来了一个。我一手把它抓了起来,它在手心里使劲地攒动着,我的小手根本就抓不住它,很快又掉在了地上。我再次用力逮住了它,放进了墨水瓶里。这时,我才满心高兴地打量着它,扁平卵形,前端较窄,后端较宽,背部紫褐色。前胸背板盖住头部;腹背板九节,呈覆瓦状排列。腹面红棕色,头部较小,有丝状触角,胸部有六条腿,腿上有细毛和刺,腹部有横环节。我又找了一会儿,又找出来了五个。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墨水瓶子,往代销店跑去。
代销店的老伯给我钱的时候,我问,医院里的人治病,也是吃活的?也要喝酒?
老伯说:“不是。先用开水把地鳖虫烫死,然后用铁锅炕干后,医生才会使用。治病的时候,医生会把地鳖虫混在其他药材里面,加水熬成药汁,让病人喝这种药汁。”
不过,我用地鳖虫换小儿书的伟大事业,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被迫终止了。父亲把木板房拆掉了,修建了三间两层的大瓦房,地面用石灰、黄土、煤灰做成的三合泥修整了。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发现地鳖虫了。
我曾经查阅过资料,药用地鳖虫有三种:中华地鳖(中药名苏土元)、冀地鳖(中药名大土元)、东方后片蠊(中药名金边大土元)。具破血逐瘀、续筋接骨的功效。用于闭经、产后瘀阻、症瘕等症。亦可用于骨折损伤、瘀滞疼痛、腰部扭伤等病症。
关于地鳖虫能治病的发现,在我们老家是这样传说的:
有一个男人在火塘边烤地瓜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地鳖虫,就恶作剧地用刀砍成了两截。第二天,他发现被砍成了两半的地鳖虫,竟然又合成了一个,连伤口的痕迹几乎都看不出来了。后来没多久,他的儿子在山上砍柴,大腿摔断了。由于没有钱请医生,他就想起了伤口复原能力特强的地鳖虫。于是,就找来了很多地鳖虫,逼着儿子用烧酒囫囵吞下。奇迹很快就发生了,半个月后,儿子的腿骨竟然自动接上了,淤血也全部散开了。不到一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了。
这件事情传开了之后,大家以后发生了什么摔伤扭伤的情况,就都去找地鳖虫生吞活吃了。
不过,我在老家酿酒泡制药酒的时候,也曾经泡过地鳖虫药酒。不过,那个时候,我们老家的经济情况已经逐渐变好了。大家有什么摔伤扭伤,都不再找地鳖虫吃了,而是去药店买来云南白药喷剂,一喷,第二天就不多疼痛了。所以,不好卖。后来,我就彻底放弃了。
现在,作为中药材使用的地鳖虫都不是野生地鳖虫,都是人工繁养场用米糠、麦麸等材料人工养殖出来的。这种地鳖虫繁养速度快,繁养周期短。不过,我估计,药效也是要大打折扣的了。
四 : 民以食为天之系列:虎骨酒
文/深圳,子在川上曰
老人们说,一九五八年前,老虎、野猪和豹子等猛兽经常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寨子的周围,小孩或者妇女上山砍柴挖药材,被老虎咬死,叼走的事情时有发生。那时,我们土家人还保留有最后的血性,身上随时随地都带有猎枪和腰刀,时刻准备着同猛兽狭路相逢。当然,猛兽跟我们的祖先搏斗了好几千年,也不惧怕我们这些又黑又瘦的土家汉子。其实,后来真正对猛兽造成灭顶之灾的,也不是我们这些土家汉子,而是一九五八年,毛主席发起的全民大炼钢铁的运动。
那时,老家的几大煤矿还沉睡在地底下,没有被发现。所以,当时要大炼钢铁,就只能用木柴了。好在老家山大,树多。每天,吃完饭,成千上万的土家汉子就扛着锯子和斧头,上山砍树烧炉子炼钢。由于缺少技术和必要的设备,山上的树差不多快要砍光了,钢板却是一块也没有炼出来,炼出来的全是小山一样堆积在那里的报废生铁板。
树没了,老虎、黑熊、豹子等猛兽也就没有了藏身之处,只得远走他乡。 从六岁开始,我在老家的山上放了六年羊,也只看到过一些野猪和豺狗,从没有看到过虎豹等其他猛兽。
读初一的那年春节,我去外婆家里拜年,那天,雪下得很大。晚上,我留宿在外婆家里。半夜醒来,发现跟我睡一床的大舅不见了。我敲了敲板壁,告诉板壁那边的外婆,说大舅不见了。外婆说:大舅赶山去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中午我们就有香獐肉吃了。(香獐,鹿科,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麝。)
第二天,吃过早饭,雪停了,太阳出来了。我坐在火塘边烤火,忽然听到了对面的山上传来了喧哗声和断断续续的枪声,以及猎狗兴奋的狂叫声。我连忙踩着厚厚的积雪,爬上了屋旁边的山凹。阳光反射在积雪上,有点刺眼。我用手遮住前额,看到十多个汉子,三十多条猎狗正追赶着猎物。猎物从对面山顶上往山下跑,跑下山沟后又往我们这座山上奔来。我努力地睁大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是一头老虎。我吓得脸色苍白,转身就跑。这时,又有十多条汉子,十多条猎狗迎面赶了过来。大舅也在其中。看到了我,他喊道:“别怕,老虎已经吓破胆了,只顾逃命,没有时间发疯伤人了。”(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大舅他们带着猎狗迎面堵了过去,猎狗在前面跑,大舅他们在后面放枪。由于山坳两边都是悬崖,老虎的来路和去路都被堵死了。老虎停了下来,四下里打望了一下,猛地蹿上了旁边的大松树。那棵松树需要两个大人手拉手才能合围,很粗,也很高。老虎接近两百斤重的庞大身子竟然像一只野猫似的敏捷,一会儿,就爬到了树顶。树下,四十多条猎狗,不停地朝着树顶狂叫着。二十多条猎枪,冒着青烟,对着树梢不间断地发射着铅子。
晚上,我终于第一次吃到了老虎肉。至于老虎肉到底是什么味道?这么多年了,却是不记得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有一点点腥骚味,再就是很香很香。我当时的心情好兴奋好激动,夹菜的手都有一点颤抖。大舅也很高兴,给我倒了大约有一两多白酒。说吃老虎肉的时候,一定要喝点白酒,这样,才能去掉腥臊味。我问大舅,老虎怎么也能上树?可书上怎么就没有写老虎会上树呢?大舅说:猫是老虎的舅舅,老虎的一身本领都是猫教的,猫能上树,老虎肯定就能上树呀!
三个多月后,大舅背了一坛酒到我家,对我妈说:“姐,你不是有风湿病和关节炎吗?去年我打了一只香獐,手里还有一点麝香。年初,我们又打了一头老虎,我把虎骨也留了下来。这几个月来,我挖了一些何首乌,采了威灵仙、甘草、当归等草药,给你泡了一坛虎骨酒。以后呀,你每天喝一两,保证百病消除。”老妈喝完了这一坛虎骨酒后,真的就有十多年没有再犯风湿病和关节炎了。
几年后,离老家大约三十多公里的壶瓶山原始森林,被联合国划为了世界人与文化自然遗产保护区,不再允许附近的山民进山打猎了。后来,又陆续宣布了老虎、娃娃鱼、狗熊、豹子等几十种野生动物受国家保护。大舅他们自制的那些射程远,威力大的双管猎枪都被收缴了。允许他们办了持枪证之后持有的猎枪,射程近,杀伤力小,只能打打锦鸡和野兔。一直到我离开老家,再也没有能够亲眼见到老虎了。倒是老家的那些亲戚,经常碰到保护区的工作人员下来调查,问有没有看见从保护区内跑出来的那些受保护的动物?
这几年,封山育林效果显著。老家人说,猛兽又多起来了。一群群的野猪,几十上百头,呼啸而来,一个晚上,可以毁掉上百亩玉米,消失了几十年的竹梆子声又响起来了,山上的很多村民都开始往山下搬家。(竹梆:用粗大的楠竹做成。当狗熊、野猪等猛兽在地里糟蹋玉米和高粱等粮食作物的时候,山民们就使劲地敲打竹梆,那种“空空空”的声音就把它们吓跑了。)
去年回家,大舅特意进山打了两只锦鸡。晚上,我们一起喝酒。我谈起了少年时候,看到他们猎杀的那头大老虎。同桌的远房嫂子说,上半年的时候,她去黄豆地里除杂草,还看见过一只半大的老虎从地里经过,吓得她一个月都不敢往那边走。大舅说:“看见了也没用,现在又不准我们捕杀,老虎的命比我们的命还金贵呢。”他摸了摸自己的膝关节,叹息道:“如果还能搞到真正地虎骨,泡点虎骨酒,我的这条老寒腿就不会一到晚上,就疼得睡不着了。”
我说:“大舅,其实你配给老妈的那坛虎骨酒,还不算是真正的虎骨酒。你那个虎骨酒里面,只放了十多种野生草药。我在网上查过,真正的虎骨酒,里面可足足放了两百多种中草药呢。”
“现在不是不准捕猎老虎了吗?怎么还有人泡制虎骨酒?”大舅问道。
我笑着说:“我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一个动物园里有二十多头老虎。后来,园方宣称,这些老虎们陆陆续续都病死了。其实,这都是幌子,真正的原因是很多官员都看中了老虎的那几根硬骨头,都想尝尝老虎肉,喝点养生治病的虎骨酒。被这些人惦记上了,这些老虎不是病死也得病死了。”
五 : ›民以食为天系列随笔之香椿
老家菜园里的香椿树是我三岁那年,老爹从亲戚家移植过来的。当时一共栽下了九株,可惜那年夏天,大旱了二十多天,干死了七株,最后就只剩下了坟地边上的两株了。香椿长得很快,一年能窜出一两尺高。第三年的清明,老妈就提着竹篮,去摘了半篮子香椿芽,用开水焯烫后,做了两个菜。一个是香椿炒鸡蛋,一个是油花辣子拌香椿,特别香,特别脆,吃得我们兄弟三个眉开眼笑,开心极了。
第五年,香椿就长到了三米多高。从这一年开始,每年的清明,老爹都会搬来长梯,用绳子绑在香椿树上,然后爬上树,用砍刀砍掉所有的枝桠,砍掉一截树梢。老妈带着我和哥哥,在树下摘老爹丢下来的枝桠上那些嫩嫩的椿芽,一会儿就是满满一背篓了。回家的路上,我问,为什么把那些枝桠都砍了?多可惜呀?老爹不吭声。老妈说:“砍掉那些枝桠,椿树才长得直。砍掉一截树梢,椿树才长得粗。”我又问:“长那么直长那么粗干嘛呀?”老妈摸着我的头说:“等你长到跟大哥一样大,去县城里读书,我们好用香椿木给你做一个书箱,存放的衣物和书本就不会有臭虫和蟑螂了。等你长大了,成了家,还可以给你做一个大衣橱。”我听了,蹦蹦跳跳,特别高兴。
我们背回去的椿芽,洗净后,老妈先用 开水焯烫, 然后用泡菜坛子存放了起来。老妈说,这样才保鲜,长时间存放不腐烂。后来,那几坛子椿芽,我们断断续续,吃了两个多月。
去年回家,那两株香椿树已经有十多米高了,三尺多粗,笔直笔直的,枝繁叶茂。只是可惜,这些年来,没有人打理,周围长满了荆棘、灌木和杂草。我想走近去抱着它俩拍张照片,都没能如愿。
香椿分为紫香椿和绿香椿两大类,紫香椿一般树冠比较开阔,树皮灰褐色,芽孢紫褐色,初出幼芽紫红色,有光泽,香味浓,纤维少,含油脂较多;绿香椿,树冠直立,树皮青色或绿褐色,香味稍淡,含油脂较少。我家的香椿属于紫香椿。
老家的山中,长有一种土漆树,无论是树叶还是树形,都跟香椿树很相似。在我们土家族,人死后了之后,都是用棺木土葬的。而防止棺木腐烂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棺木的表层上涂抹一层土漆。这种土漆就来自于土漆树。先在土漆树的树身上,用砍刀深深的割出几道伤口,过几天,伤口上会分泌出一种粘液,把这种粘液用刀割了下来,就是土漆了。不过,这种土漆我们称为生漆,一般人是不能接触或者触摸的,必须用铁锅煎煮调制成熟漆后才能使用,否则会长疮,皮肤腐烂,甚至死亡。(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毛主席号召知识分子们上山下乡。有一部分知识分子就上山到了我们村子,老家人用香椿煎土鸡蛋款待了他们。他们吃得特别香,就问这道菜是用什么做的?老家人就带着他们去认识了香椿树,并让他们亲手摘下了一些椿芽。
后来,没几天,他们在山上劳动的时候,看到了土漆树,欣喜若狂,摘下了很多的土漆树芽,回家煎鸡蛋吃。结果,那几个吃了土漆树芽炒鸡蛋的知识分子,浑身上下长满了漆疮,差一点死掉了。县城医院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后来,还是寨子里的土郎中大傻瓜,用草药把他们治好了的。
我曾经百度过香椿。度娘说,香椿苦、涩、平,入肝、胃、肾经。具有清热解毒、健胃理气、润肤明目、杀虫、涩血止痢、止崩的功效;主治疮疡、脱发、目赤、肺热咳嗽等病症;还可用于久泻久痢、痔便血、崩漏带下、治疮癣、疥癞等病症。
在我们老家,则认为香椿是一种发物,发家,发人,发病。家里有两株香椿树,一家人春季的蔬菜就有保障了。女人不孕不育,或者女人生小孩了后没有奶水,吃了香椿,立马见效。但是,却不让病人吃香椿,说吃了会让病情加剧加重。其实,医学家的研究表明,香椿对于肿瘤等一些癌症患者都有特殊的疗效,能够抑制癌细胞的扩散。
这些年来,由于政府一刀切的城市化运动,山上的人搬到山下来了,山下的人迁到城里去了。山里的人越来越少,有的村子除了几个孤寡老人,已经完全看不到年轻人和小孩了,更不用说那些香椿树了,很快,就将从我们或者我们下代的记忆中彻底消失,就像那些久未见面,或者先我而去的同学,亲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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