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宝元
“造化弄人,好人缘悭啊!”,当妻子告诉我,宝元的小儿子大学毕业后,也成家立业有了儿子时,欣慰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感慨。
在人生岁月长河里,有些相遇是不需要相约的,跟宝元的认识便是如此。
多年前初夏的一天,在家前面的弄堂口,不知在什么时候多了一顶广告的遮阳伞,下面连着一个铁皮柜。后来,在左邻右舍嘴里才知道 ,原来弄堂里新搬来了一位住户,就住在我家斜对门。
这个六口之家,刚从农村搬到镇上,男主人没找工作,摆了个修自行车摊,同时也兼作白铁匠,弄堂口的那伞和那个铁皮柜,既是他的全部家当也是他的作坊。
他的铁皮柜上永远放着二件东西:一只玻璃茶瓶、一个小收音机。在叮叮当当敲打声里,我们渐渐相熟了。
他姓沈,大名宝元。(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家中的两位老人,不是他的父母亲,是岳父母。他的妻子也不是岳父母的亲生的,二老无子嗣,从亲戚家过继领养的,而他,便是招婿入赘,来顶门立户。
宝元不善言谈,甚至有点木讷,黑瘦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即使别人说到有趣的事儿,也只会憨憨地微笑。他做活很实诚,极少与人讨价还价的。自从有了他这摊后,弄堂的人们便多了个去处,闲遐时会坐在他的伞下抽颗烟聊聊家常。车坏了,往他那一丢,自会帮你修好。要是碰上门锁坏了,三二下就能搞定,因为他本来就会开门锁配钥匙。遇到哪家搬个东西移个大件,不用说他自会搭把手帮个忙。有时外出了,我们就把钥匙交他,让他帮着收收衣服什么的,
他老婆有病,长年病休在家,两个儿子一个上初一,一个在上小学。他岳父在另一条街上也摆个小摊,敲敲白铁配配钥匙。岳母便家操持家务,照顾孩子。一家人的生活就靠两个小摊维持着,日子过得蛮紧吧。
好在两个孩子学习挺争气的,年年都是三好生。学校在组织社会捐助时,总有他俩的名额。我的儿子比那哥俩稍大一些,于是,在中学做老师的妻子常常把孩子大半新的衣服,接济给他们。
随着两个孩子一天天地长大,老婆的病情也越来越重,生活的重担把宝元腰压得更弯了。收音机在报道着关注民生的新闻,而他却常常望着街上来去匆匆的人流发呆。似乎在他胸腔中某个不知道的地方,滚进了一颗石头,并在不断地滚动碾压着,使他觉得虚乏喘不过气来。
每次新学期开学之日,便是他们夫妇俩愁肠百结之时,常常要出去借钱、凑钱。为此也曾打算把小儿子给他人领养,只是小儿子得知后,哭着跪在他们面前说:我不要买新书包了,对面老师家给的衣服我穿得挺好的,我一定听话,你们不要送掉我……。毕竟是亲生骨肉,终不忍心啊!
我曾去看过一场拍卖会,一幅字画、一个物件,动辄几十万、上百万元。期间一幅名家的画,以一百五十万起拍,经过多轮竟拍,最终以五百六十万落锤。在这过程中,竞拍加价的牌子此起彼落互相追逐。他们每一次的报价,似乎仅仅是一个数字的大小而已。货币价值在这里一次次地被缩小、被贬值。每一次落锤,让我联想起弄堂口那敲打白铁的声响。
命运多舛,一切由命半点不由人。直到有一天,他老婆那一口气终没能转过来,丢下这个家便黯然而去。不久,大儿子也考上了大学,之后,他越来越沉默了。而此时,随着电瓶车的迅猛发展,自行车修理已几乎没有生意。有时他只能去帮人家装装空调、打打另工。对他而言,这个世界好像有着无数山洞,一个出口连着一个入口,重迭相接。他对我说:孩子上大学后,压力更大了,两个老人也快做不动了,还有一个小的也上高中了,我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安慰说:会有明天的。他回了我一句:不知道我的明天在哪里。
目睹了他们一家生存之痛,我无言以对,也无可奈何。现状已使他失去了看到希望的信心,在那顶伞的阴影里,他是显得那么的无助和可怜,任何宽慰的言语,都抚慰不了现实的衰伤。
在小说《最后一片树叶》里,讲述了一位生命垂危的青年人,从房间的窗户看着一株长青藤的树叶,在秋风中片片吹落。她就数着萧萧落叶,身体也每况愈下,她说:当树叶全部掉落时,我的生命也就要结束了。一位老画家得悉后,用彩笔画了一片叶脉青绿,叶面微枯的树叶挂在了窗口的枝头上,任凭风雨,终不凋零。于是奇迹出现了。
命运没有假设。我知道,面对宝元他们一家,我不是那位老画家,不能给他们带来奇迹。只能暗暗地为他鼓劲:咬牙挺拄了,宝元!
不久,由于市镇建设的需要,我家拆迁搬走了,街面全部翻建成三层楼的商业用房。原先的弄堂口,也变成了一个通道,宝元和他的修车摊也不见了。听老邻居说是搬家了,也有说回到了乡下,此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那年年初,我刚上班不多一会,妻子打来电话说:宝元死了!喝农药自尽的。原来昨天晚上在他家乡下的老屋里,吃过晚饭后他把两个孩子支走后,便喝下半瓶农药。
收起电话,我呆坐很久,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知道他命运中有太多的悲伤,活得太苦太累,却不知道命运之手早已在他心田布下了悲剧的种子,让他在毫无希望的夜晚,静静地把生命抛向了虚无。生命本不该就这样修短随化,可他在无数次挣扎抗争中,认命了。他的命运是什么 ?是他发出“明天何在”时那句沉痛的叩问;是他觉得走投无路时的一声长叹!
生活犹如剥洋葱,总有一瓣会让人流泪的。惟愿他的悲剧不是句号,而是问号。
生活的脚步依然匆匆前行。当我每每经过这弄堂口时,总要扭头看一眼,明知他已经不在了,但在我眼里却还能看到那顶伞和那个铁皮柜;还有那只茶瓶和小收音机……。
2014.6.5
二 : 元宝
稍小一点时,比较流行的竞技游戏是“打元宝”。元宝并非金钱,而是由纸张组合而成的几何体。也许是因为在当时的我们看来很值钱,所以尊称为元宝吧!竞争规则是:用课本或其它纸张叠成元宝,各拿数个一人先将其元宝放在地上,另一人用手举起自己的元宝向对方元宝狠狠的砸去,如果地上的元宝由正变反或者由反变成正,就成了砸元宝的人的了也就是所谓的赢了。然后输的人再下一元宝,如此循环直到一方输光回家撕下自己刚发的新书去叠。
此游戏有诸多游戏用语:“扇”是借助元宝打下去的风将另一元宝打翻;“背”是硬生生的贴在另一元宝上使其打翻;“撇”是斜着向一元宝砸去…当你感觉元宝此时的位置不易打翻时,你还可以使用“高飞”的特权让对方举起元宝向天空飞去落地再砸。但是有时嫌麻烦或者避免双方“高飞”的频率过多,在开战之前都讲好不来高飞的。打元宝讲究的是技巧,而非一身的蛮劲.这些大致就是规则了!
记得自己当时乐此不疲的进行此种竞计,每天放学回家,常常顾不得吃饭,拿出十来个自封的“常胜将军”和“得意门生”,飞快的赶往打元宝的指定地点~家南边空白场地。因为那里空旷、平坦,这保证了游戏的公平性.先拿出自己的“常脞将军”,卖力的砸,直至将对方赢光.当然有时也会输,这时会从口袋里拿出“得意门生”,继续奋战.很多时侯自己都是满载而归.凭少借自己的不懈努力,不出半年,己经积攒了好几抽屉.每天满头大汉回到家时,不可避免要遭父母一顿臭骂:“把这些力气用学习上你早考第一啦!”、“怪不得长不高啦,力都往那使啦!”每当这时,姥姥都会为我解围:“小孩子嘛,玩玩是正常的!”于是爸妈不再说什么了!
有一天,我回家照例去拿元宝准备上战场,发现自己储存的几抽屉的其中之一被“洗劫一空”,桌子下面还有一面旧一面新的纸张。我大怒:“谁把我元宝偷走啦?”这时姥姥进屋来,从衣服布袋里拿出来两元三角给我:“那,这是你的劳动成果!”我惊呆了,原来姥姥把一抽屉的元宝剖尸然后叠成纸张卖给了收破烂的,一抽屉就卖了两快多,这在我几岁时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我不禁眼馋起来,随即又赶紧跳选出了自己的常胜将军和得意门生,对姥姥说:“您把我剩下的都卖了吧,卖的钱我给你买好吃的!”姥姥乐呵呵的抚摸了一下我的头。
本文标题:元宝-宝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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