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之后,偶然重读你我的信件,为何我忧戚满怀,有种潸然泪下之感?这些信件有如情书,在那个年华,又有一种美好、温暖与忧伤。你的最后一封,要我写一篇《那些温暖》,我没能完成你布置给我的“作业”,也没有回复你,至于当时因何缘由,我已无从知晓了,但终究是我的过错——那些轻浮与虚伪。光阴荏苒,时过境迁,今日我重新写这篇文字,写一些你我的回忆,虽然我觉得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但我希望留住那些美好、温暖,以及忧伤。我错固不可免,在余生悔恨中,我不能再虚掷光阴、一技无成,我要以你的文字来激励自己。世事变幻不定,当时的心境与如今大不相同,但不变的,是我的多愁善感。
你的天赋、才华,以及一颗敏锐的心,加之孜孜不倦,你终获成功。你开成了一朵美丽的花,诗歌的芬芳入我梦,而我连一滴露珠也不是,不能伴你左右。作为诗人的你,也曾有过忧郁与悲伤。你曾说,请原谅我,我有时对于命运的失落。那时你的诗歌也是忧郁的。究竟我不能读懂你,正如你也看不清我。我是天上漂泊的云,看似自由舒卷,却捉摸不定、无所依存。你写了太多的诗歌。我阅读你太多的诗篇。我试图在文字中读懂你,探索你的内心与灵魂。你劝我,多读书,可以读海子,读你。而我总是一时兴起,不能持之以恒,直至后来的荒芜。你送我一本《惠特曼诗选》,里面有你的签名,字迹并不隽秀,但看着觉得温暖。我把书本从福建带到甘肃,又从甘肃到新疆,还有几本自己买的文学书,一并在后来遗失了。正因是你送我的书籍,我不能珍藏,终有遗憾。你说,不要随便丢弃一本书,你会听到那些文字在某个夜里哭泣。那年夏天,我在雄浑苍茫的西北,踽踽独行;你在诗意绵柔的江南,在有沙滩的海边,在遥远的天际,你有着与夏不符合的心情,你的悲鸣与哭泣,你诗歌中流露出与死亡有关的文字,以及你做了一次长长的旅行,在旅行中感受自己内心的孤独——我却什么也不能给你。但你说,你还爱着这个世界;后来,你坚持写诗,已经停不下来了,希望与美,你都有。
我要写的“那些温暖”,为何尽是淡淡的忧愁与哀怨?我的心怎能平静呢,在信件里,你忧伤的诗歌,我多么相信是为我而写的。虽然你那时的诗初出端倪,不是写得最好,但却是最让我伤怀的。请原谅我,在此引用你写的其中三首,或关乎情感。“若然一世”,“假若不是这样”,连同“她的呼吸”,但你我注定的因缘已前生命定。
若然一世
默默地 泪水一行又一行
我伸手 要的只是暖
但请别 请别给我黑暗
或许再没有什么值得遗憾
那个死于昨晚的孩子
对于光明不再觉得温暖
阳光还是一样灿烂
可若然一世了 却还是心慌
也许整个我藏在罗浮宫里锈迹斑斑
那些任性与冷漠 读不懂与猜不透
全由你嘲讽与堕落
但请别 请别将我呼喊
你的一声声 是我俗世的难
而我要的只是温暖
或许再给我一片海蓝
葬我于风与浪
葬我兮 葬我兮
而这个死于昨晚的孩子
没有人遗忘
没有人知道 她死于黑暗与暖
假若不是这样
原谅这些日子里
我独自的忧伤
已经是七月 或许很快是秋天
原谅我 在我最年轻的时候
原谅我如此深沉地爱你
爱你——
原谅我 假若不是这样
年华易逝 我有一颗心的忧伤
或许我还可以爱你
可以爱你
可以给你笑
给你哭泣
给你一个春天 和一个花园
给你一座有窗的暖房
为着你 你却离开了我
离开我——
假若不是这样
不是你已离去
已经是萌芽的季节
我们却为何开始枯萎
为了俗世和你爱的自由
原谅你 你不能如此深沉地爱我
爱我——
只是于你我 命运依旧那么虚伪
日复一日的
你有沧桑 我有憔悴
一夜迷心的烟与微醺的酒
把谁眉心的愁与锁
磨砺成永远无法逃离的过与错
是谁错过 是我
是我——
假若不是这样
你有梦 我有谜
隔着一个夜晚
我们拥抱 又隔成最遥远的距离
但我还可以这样地依你 念你
一遍一遍地念着爱情
爱情——
假若不是这样
我可以植一藤的绿萝
在你朝南的窗口
那自由 那绿色的梦
但由你 由你一切都是梦了
都是梦——
我们的虚伪 我们的
隔着最陌生又最熟悉的抚摸
可什么会是冷的
什么会是冷的
都是冷的
冷的——
假若不是这样
你还握着我的手
我还在你的怀里享有一个梦
可什么会是暖的
什么会是暖的
都是暖的
暖的——
如我之皇父 我之兄 我之夫
终于所有角色都是累赘了
我是你一个畏惧的所有吗
世界还如此美丽
如此美丽的 是你删除的记忆
删除的 是我
都是我——
但一切不是这样
那些需要时间繁衍的梦
一个黎明 便由你扼杀了
多年以后 我仍记得一个夜晚
记得无数个白昼
无数的你 一张冷漠的脸嘲讽我
嘲讽我——
但一切不是这样
你说过的爱情
是永不开花 永不结果的绿萝
你朝南的窗口
都是你的冷漠
是谁的冷漠 谁的冷漠扼杀我
扼杀我——
但一切不是这样
你依旧无所顾虑 我无所依
一个七月的漫长羸弱了我的身体
我不呼吸
呼吸都是心口的病痛
我不呼吸
不呼吸——
但一切不是这样
你葬我于彼此的沉默
你葬我于七月的暖色
葬我兮 归去来之后
有谁还来望我
望我——
假若不是这样
为何沉默是最后的言说
为何四面而立的墙
无形 却永远无可穿透
放下你 放下我
你不再懂 我在阳光下
却依旧渴望你来爱我
爱我——
她的呼吸
她的呼吸是月光下的草地
清净的露水在做梦的眸子里
她不信仰太阳,但更爱月光
像一匹黄昏草地上的马,到夜里只剩下露水和呼吸
九月的苦艾酒她睡前喝了三杯
第一杯和爱人有关,第二杯是自己
第三杯她从来不提起
她在月光里躺下,抚摸了自己和草地
露水长有马的身体,晨曦里,连同草地也不发一语
她说安静,呼吸就在云里,马和露水也在那里
云的下面,她的脸庞是水,是草地上谈论太阳的露水
月潮漫漫,风将她的身体托举
她拉着露水和月光向草地跑去
第三杯苦艾酒就在云里,一朵白色的花
天空的新娘就在那里,在大地的月光里
她长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像露水一样
只要她一呼吸,月光就飞到草地
她躺在那里,大地的新娘在梦里
多次读你的诗,我按捺住自己的泪水。你常在深夜沉思,静听夜籁,任由月光泛滥。你把黑夜当成白昼,浓郁的咖啡使你清醒,独守一盏孤灯,你与自己的内心对话,你从不惧怕孤独,文字在替你倾诉。在夜空下,你丰富的思想,不安的灵魂,缠绕的心事,用你的睿智与才思捕捉感动心灵的文字。平均每天写作三首,是你长久的坚持。我天真的以为你写诗是信手拈来。你的词汇太过丰富,每首诗都有意境,都能找到一两句新颖的话语。但你说,写诗更是一种疼痛,一直写着,是不是有太多的疼痛需要倾诉。你以惊人的毅力,短短几年写出几千首诗歌,我折服、惊叹,读过你的也不够冰山一角 。你足以让我去读一辈子。你的创作永不枯竭,正如文学从来不缺乏生命与创造力。你的诗歌入选中国年度最佳诗歌,各著名报刊都有你文字的影子,足见你诗歌的深度了。我真诚地祝贺你,你终于出了一本属于自己的诗集——你人生的第一本书。你的成就有目共睹,在诗歌方面,我知之甚少,偶尔也写一两首不成文的,但缺乏意境,力不从心。每次读你的诗歌,我常能汲取营养,获得感动与力量,甚至有时来自心灵碰撞的火花。你诗歌文字的凝练、优美、给人遐思,值得推敲与回味,我望尘莫及。读你的文字常使我温暖,但也令我忧伤。
那时你说,乔治在和艾弗列分开时,叮嘱艾弗列给她写信,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这个镜头总浮现在我脑海里,可我竟至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们究竟不是乔治与艾弗列,但我们确乎写了很多信。四十封,如今重读,足以让我花很长的时间,感动一整天了。呵,回想那时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设若我们可以不停的写下去,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如今写这些文字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大胆的写出来。曾经的书信,也许你已忘记了,或许我也从来不值得让你留恋,我也只不过是个过客,一抹飘过的云,转瞬即逝,在你生命中早已没了踪影。
多年以后,我回到江南,那美丽的容颜已无从认识了。江南,吹面不含杨柳风,有着比米酒还稠的水。我在江南找不着方向了,在迷津曲径中踟蹰,多想回到年少轻狂时的我啊。北风消磨了我的意志,我日渐沧桑。曾经的壮志豪情,都付之东流。我们也已不复从前了。
我们认识在最美好的年华,在苦涩的青春,谈论生活,议论诗歌,叙述日常所见所闻,分享快乐与忧伤。记得那年初冬,甘南州飘着鹅毛的雪,福州市下着冷冷的雨,你的来信,化成一首诗:
立冬后的第二天,读你的信
主题上写着立冬,写给阿慢
我找不到一个恰如的心情
读出立冬这两个沉沉的墨迹
你说下雪了,我想象每一朵雪
都是上帝流放远方的天鹅
我的天空上泪涌如泉,是在为自己
还是为我的天鹅哭泣
我总以为等待会带来梦境,但雨还下着
你说雪也开始下了
立冬后的第二天,我无心给你回信
只跟你说,我的城市里
雨也还下着……
可以植一藤的绿箩,在你朝南的窗口,但,年华易逝,你有一颗心的忧伤;你说过的爱情,是永不开花,永不结果的绿箩;自由,绿色的梦,都是梦了;一切便由冷漠与嘲讽扼杀了。
你说,我会是那一辈子的挚友。你也说,你依旧是我生命里想到时,会觉得温暖的一个人。我们认识很久了,好像时间走了一个世纪。时间无法轮回,世间没有绝对的永恒,那些对与错,乐与悲,想来已无足轻重了,如过眼云烟,过去了,也就无法回头。但为何,看着信件我有种想哭的感觉。
我莫名的惆怅,也许再也无法写出情感的话语。世事无常,人生是非,世间冷暖,如此,我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孤独少年了。
你有一颗纯洁的心,淡泊、不急功近利。诗歌是你的另外一双眼睛,将大千世界看遍。多年以后,你我形同陌路,你不变的初心,走着人生的上坡路。你有一颗闲散的心,喜欢庸庸懒懒的日子,把生活过得不紧不慢。看过你微笑,那笑的涟漪带着酒窝,带着甜蜜;但我没有见过你一筹不展或发怒的表情,也许你永不发怒,偶尔的心伤也是暂时的。或许你哭过,因一阵风而莫名的哭泣。披发的你,温柔忸怩的性格,宛如撑着油纸伞的江南女孩。你的倩影已经定格在七八年前,萦绕在我的心间,我不知是否还能辨别得清如今的你。岁月无情,年华逝去,变的是我,是我。我迷失在江南的烟雨中,犹如一只孤独的布谷鸟,在一根电线杆上淋着冷春的雨,有些瑟瑟发抖。
你的文笔应该继续创造。一句简单的话语,足以鼓舞我,给我满满的信心与勇气。这几个月来,我坚持每天阅读,常写文字,已渐渐养成习惯,我不能再停下来了。停下意味着失去、毁灭。以往我害怕孤独,害怕不知如何去打发多余的时间,如今恰恰相反。我把生活过得更像生活。如果是有暖阳的周末,我会去爬山。我更喜欢一个人,在峰之巅读一首诗歌,在路途让心去聆听鸟语,因兴趣盎然而心情明朗。这一切,因我经历了人生的劫难,在苦痛后,渴望找回自己。在苦难的日子去耕耘文学,忘却尘世的痛。悔过自新,我期许进步,让精神升华,那个我看不清的自己正在改变,黑暗已然过去,黎明正在走来。你是否会因为我的改变而微笑,还是早已无动于衷了呢?
在万千际遇中,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雨水中哭泣的女孩,还会因秋天落叶的离去而忧伤吗?你说,要用你孤清的声音,为我朗诵优美的诗行。可否记得,在一个桃花盛开的三月,我牵你的手,给你一个深情的拥抱,我们爬于鼓山,在树林里,看蔚蓝色的天空。短暂的时光,你给了我长久的幸福。
读你我之信件,我忧戚满怀,而想起你却让我觉得温暖。想说的话很多,为何我的文字早已枯竭,再难叙述。
冬天就要过去,或许已是春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或永不相见。你为人妻,我有家室,各自的生活,以幸福为念。
挚友、温暖,记住这两个词就已心满意足了,它是冬日里的暖阳,疲惫时的热水。你还养着朝南的绿萝,我也种着几盆喜爱的花草。倘若有一个花园,有无数的花草,那花有名贵的,有不起眼的,每日给它们浇水,修修剪剪,在春天桃花朵朵,夏有荷,秋有菊,冬有梅,想来很有趣。儿时种的孤挺花,朵朵是美丽的笑靥;一棵开花的树,落英缤纷。是梦,是美,一切仿若是昨日,我醒在今朝,以我一篇不成文的诗作为结尾(不是结束,也非开始):
闲暇时,我常一个人静静地爬山
长满苔藓的石阶上
一阵微风吹拂后
无数的黄叶从秋的枝头挣脱
一棵很高很古老的常青的相思树
我亲切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我的心在聆听林间云雀紧声慢声的呢喃
我在观察枝干长满细小果实的水同木
在凤山之巅
我读了一首你忧伤的诗歌
一杯热腾腾的铁观音的香气
是你那诗歌的美丽芬芳
我经常品茶
我每日读诗
你的心
不再向我渴求清水
多年以后
千言万语已经耗尽
我默默
再见的
是你我的书信
是你忧伤的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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