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蝶恋

二〇〇二年五月十日写于郑州，至二〇一六年六月三日经五次修改后定稿

忽然的一阵风吹过，有个小东西从天上掉落，正好砸在我头上，砸的我有些发疼，我有些懊恼，本想就此发作，还没等我发飙呢，可它似乎还有些不情愿，又故意拿我寻开心，悠然地从我头上慢慢地滑落下来，一直掉到我的肩头之上，才款款而停，弄得我又痒又气又没脾气。

于是，我便想一探究竟，然而，当我探过头时，我惊奇的发现，噢！天哪！我几乎是喊出声的，居然是一只小小的虫卵！乳白色中透着莹莹的绿光，煞是可爱！我只一眼就喜欢上它了。

其实，我便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却又极为平凡，极不起眼的，更不会开出朵朵艳丽花朵的铁树了。在我的周围有许许多多的兄弟姐妹，它们大都有着华丽的外表，魁梧的身材，动人的虬枝，常常招来蝴蝶和蜜蜂，引人入胜，诱使大量游客的观赏，常常引起游客们不绝于耳的赞叹声！而我其貌不扬，势不惊人，甚至还有点身材五短，经常的被人们所忽视，更是无人关心，无人问津。因为我不会开花，又常会遭到兄弟姐妹的讥讽和耻笑，对于我来说，讥讽和耻笑早已司空见惯了。至于它们的讥讽和耻笑，我是既羡慕又有些自悲，更是无可奈何，使有强烈自尊心的我，感到无比的痛苦，无比的悲哀，得以使我的心灵受到莫大的伤害，我常常感到有些无地自容，经常以泪洗面，默然吊滞。

在我的身边不远处，有一个幽静而明亮得湖，会影出许多姐妹们傲人的身形。可是，我也想看到我自己的身形到底是何等样子，当我无论怎么拼命地站直身子，甚至掂起脚尖儿，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湖中自己的身影，我很沮丧，很气馁，呆呆的站在那里，我痛恨自己，痛恨苍天为什么要这样不公，既然给予我生命和灵魂，却又不赐于我完美高大的身形，让我也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呢？我歇斯底里的嚎叫着，苍天没有回应，我捶胸顿足，泪如泉涌，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我的胸口，我感到自己很孤独，很孤独！我迫切的希望，哪怕是谁不经意间从我的身边走过，停住脚步瞅一眼，那怕一个眼神，我都很知足了，甚至满心欢喜地感激他（她），可惜，这样的机会从未降临。

今天，居然会有只虫卵降落到我肩头，我认为这是上天对于我的恩赐，我非常的兴奋，非常的激动，还有那么一点儿欣喜若狂。我知道，我要好好地把握住这个机会，让它能够永远的属于我。于是，我便轻轻地抚摸着它，欣慰地呵护着它，还时不时会心的笑出声来。我决定了便从今天起要好好的保护它，不让它受到一丁点的

伤害，我暗暗发誓，我要全力以赴地保护它，甚至是付出我的生命，我也愿意。从此，我便昂首挺胸，重拾自我，后来，我还给它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小蝶。

每天，我都会静静的守护者小蝶，将它捧在手中，白天为它挡阳光，晚上为它遮雨露，就想照顾妻子一样照顾着小蝶，不让它受到一丝的伤害。我真希望它能早点破壳而出，日日的期待，让我茫然无措，多少次的守候，让我更加坚信，小蝶！一定很美。有时，我还会情不自禁的呼唤着：小蝶！你快点儿出来吧！看看这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美丽啊！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了好久，终于在一天的清晨。突然，我被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从睡梦中给惊醒，我睁开朦胧的眼晴，睡眼惺忪的循声望去，看到有一个小东西在我的肩头上慢慢蠕动着，我顿时一怔，难道是小蝶出生了？我忙不迭的定睛细看，心头一颤，我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因为那个小东西实在是太丑了，一身毛绒绒的小刺，还尚未成熟身躯还有点湿，大过身体好几倍的头耷拉的很低，显然是刚才破壳时用力过度有些脱力，它的样子滑稽而可笑，而且令人感到恶心，痛苦和乏味，那个样子，简直和我所想象的差距出入太大了，我感到一阵眩晕，但很快我便镇定了下来，我想放弃它，只因它长得太丑，可我又不忍心，毕竟我们不知共同经历过多少个风风雨雨，使我又一次陷入了万难之中，这时我又看向它，它也睁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正悻悻的看着我，眼神中似乎有着一丝的期盼和哀求，它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我心中一阵的悸动，如果将它抛弃，它还能活的下来吗?我内心如是一次次的问着自己，心中那仅存的良知使我恢复了理智，我决定将它留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呵护它，让它能够茁壮的成长。

就这样，我照样白天给它遮风挡雨，晚上为它抵御寒露，渴了喂它招来的露水，饿了喂它吃我我的嫩芽。刚开始的时候，它不会吃食物，我知道照这样下去，不出几天，它早晚会活活的被饿死。我想了想，最后决定，用我的嫩芽去试着喂它，它不懂得去张嘴，一味的躲闪，我用叶子去逗它张嘴，朝着它的嘴来回滑动，次数多了，它慢慢地领会到我的心意，仰起头看着我，我用眼神示意它咬上一口，它眨下眼睛，像是领会，索性张开嘴巴将叶子缓缓地衔在口中，轻轻的咬了下去，我顿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让我全身不住的颤抖，我怕它发觉我的样子不肯去吃，我紧咬着牙关强忍住阵阵地剧痛，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它笑了笑，表示没有任何问题。就这样我看着它慢慢的吃着叶子，我感到一阵由衷的欣慰，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它一次次的蜕皮，预示着它在不停地成长，模样也慢慢地发生着改变，变得更加的漂亮。我发现，我现在竟有点儿离不开它了，只要一会儿看不到它，心里就开始发慌，也会忍不住的去想。小蝶总共蜕过五次皮之后，再也不肯吃喝了，反到是到处乱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看到它奇怪的行为，我不知该如何去帮助。最后，它终于爬上我肩头的一个小枝上，不在乱窜了，反到是吐起细丝，将它躯干同小枝儿一起缠绕住便不在乱动了。我又开始为它担心，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有一边观察一边等待着。然而，就在几天后的不经意间，小蝶变成了一只漂亮的蛹，看到这里，我简直高兴坏了。

在一个充满阳光的早晨，我又一次被一阵轻颤从睡梦中惊醒，朝肩头望去，那只蛹变成了空壳，而旁边有只非常美丽的蝴蝶，翅膀还湿着，蜷缩一团，在我肩头慢慢的蠕动。我惊呆了，我有过千次万次的假设，假设过小蝶会是一只漂亮的毛毛虫或是一只漂亮的飞蛾，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它竟是一只漂亮的蝴蝶，而且还是一只有着“紫虞仙子”美称的蝴蝶，非常的稀有珍贵，我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激动之余，我静下头脑时才发现，蝴蝶！高雅而美丽，只为花而舞，而我又不会开花，没有尊严，没有地位，常常被人看羞辱，常常被人看不起，小蝶它会和我在一起吗？不！它不会的！绝不会留在我身边！它为花而活！我不敢再想下去。此时的纠结，让我感到万分的不安！我无法离开它，更多的是不舍。我陷入了痛苦的万难选择之中。

有花儿的地方，才是小蝶的舞台，才是它的向往与追求，我不可以将它强行留在我的身旁，那样对它不公平，而且是一种极大的伤害，最终我决定让它尽快的离去。于是，我决定不再去理会它。

小蝶在无数次跌落、摔倒之后慢慢学会了飞舞，它围着我，不停地上下翻飞，不断欢快的舞蹈，来取悦于我，可我却熟视无睹毫不理会，小蝶生气了，问我为什么不理他，我沉默着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她哭了，哭得很伤心。我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于是，我朝着小蝶吼叫，辱骂，希望将它尽快赶走。面对着我的冷酷无情，她不停地抽噎，她的全身在不住的颤抖。最终，小蝶在我的头顶徘徊了好久，才默默的离去。

我哭了，很伤心，很悽惨。

忽有一天，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傍晚时分，小蝶浑身湿透了，跌跌撞撞的飞了回来，她冲入我的怀抱，向我不停地哀求，不住的叫唤，希望我将她留身边，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不能自私，那毁的是它的前程。我只能那样无情的对待她，在风雨中她不停的哀嚎、呻吟、挣扎、哭喊着，我有的只是无动于衷与冷漠无情。小蝶问我爱她吗？我不能回答，只是低着头，因为，我知道，只要说声我也爱它，小蝶会毫不犹豫

的留在我身边，但如果那样的话，会毁掉它的前程而害了它，我始终没有言语。临了，它说了声：我不知道你是否爱我！但是，我爱你！永远爱你！一生一世的爱你！等我抬起头时，她已经不见了，我的眼前模糊了，我对着空中高喊：小蝶！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一生一世只爱你！声音在旷野中回荡，此时的雨越下越大了。从我的肩头，我取下小蝶留下的外衣。从此，便将她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小蝶，也没有她的一点消息。

重复着每个日出日落，时间就在每个等待中匆匆的溜走。又等来了一个春天，同样还是一个有风的早晨，我还在梦中，突然有个女孩儿的惊叫声：你们瞧！铁树开花了！我忙睁开睡眼，随即朝肩上看去，那里果然有朵鲜艳的黄花，散发出沁人的香味，有几只蝴蝶在翩翩起舞。

我激动得都快要叫出声来，是呀！开花了！铁树！竟然真的开花了！

我再次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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