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过望

              垄青
此时，狂喜变成了狂奔。
冰封的河面上，得跑就跑，得溜就溜。
我要赶回家去，
既要把喜讯告诉给家里，
又要赶上明天一早去旗里的班车。
一个多小时前还在公社团委开会，
会前大家都在议论沧桑巨变后的第一次高考，
本地出人头地的人能有谁。
大家一致认为非才貌双全的公社女书记王丽莎莫属，
说这话时有人故意将目光瞄向我，
显然，我不但没在人家的预料范围内，
而且还该受＂碟子里扎猛子一一不知深浅＂之讥。
我只好低下头装做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其实我自己也那样认为，
论才学，论能力，论背景，咱哪能和人家王丽莎相比！？
只是，只是... ...唉！
知道某种结果对自己来说只是奢望，
但仍会存一线希望，哪怕是微微茫茫的一线，
谁不是这样?
会议进行中，有人指着窗外说有人找我，
我抬头向窗外一望，是邮递员王连起，我叫他叔，
他正笑着在外面招呼我，我走出会场。
他告诉我：＂你考上大学了，旗招办让你去领录取通知书。＂
＂咱们公社就你一个！＂还补充了一句。
我像突然被惊雷震蒙一样，愣怔在那里，
回过神来之后，赶紧返回会场，
掏遍衣兜，共掏出三块多钱，
往桌子一放，说了句＂我考上大学了，大家买喜糖吃吧＂，转身就走，
已是下午四点多，要从大路回家，得走五十多里，
从山路回家，虽然近了许多，又怕天黑后碰到＂山牲口＂，
最后一想：走河上吧，不仅近些，还能溜溜冰，省点力气。
天黑后，我拐过了木希嘎河＂几＂形大弯，
这是一个由南向北，再由北向南的弯儿，
也是木希嘎河从山里奔向山外必拐的弯儿啊，
心想：从此后，我的人生也要大拐弯了，哈哈！
离家不到二十里路了，我又加快了脚步，
突然听到＂嘭＂地一声巨响，
接着觉得脚下猛地一沉，
＂扑通＂，我掉进了冰窟窿。
好在冰下的河水不太深，也不太急，
扑腾了一阵儿，终于爬了出来，
惊喜和惊惧都如此突然降临，
我仿佛置身于一场荒诞戏剧中，
但这荒诞之中是不是也有人生独特的况味？
浑身水淋淋，冻得牙巴骨直打仗，
不敢停留，也不敢再走冰上，只好走河岸，
一身厚棉衣被河水一泡，陡增了十几倍的重量，
不一会儿，外面结上一层冰壳，
如同披挂着钢铁铠甲一般，乒乒乓乓地一路前奔。
到家后面对全家人惊呆的目光，
只说了一句话：＂我考上大学了！＂就瘫倒在地上。
睡梦中我变成了一只喜鹊，
在一轮朝阳喷薄而出的热腾腾的红光里飞来飞去，
喳喳地叫个不停，到处唱喜。
第二天醒来时，猛地想起还要赶班车，
家里人说：＂班车早过去了，你发了一宿高烧，
不停地念叨：＂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2019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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