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萧关(组诗)
风吹萧关(组诗)
◇ 萧关夜
黄昏即将来临,在坍塌的城墙上
我触摸到了一根断骨。我认定
这根断骨与我有关,我摆脱不了我的影子
我想在牛粪里取暖,在烈酒里舞蹈
青砖蓝瓦,变换着季节的烟岚
驿站的屋檐下,遗失的马灯
让时空模糊,让大地清晰
背阴的树林中隐藏着秦始皇的长戟
颉河里流淌着乌氏戎的血液
朔风咀嚼出时光的味道
俪人长歌远行,金佛抱石而居
陇山残月,隐去了一个游牧者的身份
很长时间,我是一个失语者
那些长在瓦楞中的蒿草,让我感动
那个遗失在萧关的秦朝女子
今夜,不知在谁的怀里哭泣
◇ 弹筝峡
陇山之木,沿泾水而去
伐檀之声,穿越大原的旷野
京城的花灯已远,西域的风沙渐近
萧关玉塞,流过行人商贾
匈奴的铁骑,昨夜刚刚离去
大汉的使节,今晨已然造访
路边的残砖碎瓦,多像
一个破碎的王朝,有时候
历史和自然就是那么巧合
生存和毁灭,繁华与荒芜
总是在一根草里记起,又在
另一根草里遗忘
更多的时间,我幻想
与那位身着丝绸的汉朝公主相遇
在弹筝峡,演绎一段
山水清音的绝唱。我要控制好
内心的流水与火焰,让云朵
忍住激动的泪水,不要在风中轻易滑落
◇ 瓦亭驿
一座城,虚幻了两千年的时光
三万里河山,正在逼近
向北,大漠自有孤烟直
向西,长河应有落日圆
今夜,梦回不筑长城的唐朝
怀揣美酒,与吐蕃对饮
我们像分散多年的亲戚,说起原州
说起泾州,说起我的兄弟姐妹,眼泪
在篝火中凝固成虚构的“盟约”
黑夜的风,在柔弱的马灯里
找不到突围的出口,清水河畔
我和不死的杨柳相依;河西走廊
我与远去的鼓角对视,长歌短笛
篡改了水门关外的春风
◇ 小南川
萧关以南,风景秀丽的小南川
隐藏着一个恒久的秘密
我不想把一位英雄与一个屠城者联系在一起
我情愿相信,他是天之骄子
从格尔沁草原飞出的雄鹰,燃烧着烈焰
一辆征服的战车,直达黄河
贺兰山,在殷红的云朵中颤栗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只草原的雄鹰,陨落在六盘山
西夏国在黄河的落日里画上黯然的句号
抚摸记忆,在错失的目光里
我想复活一个朝代的隐秘
把春天还给西夏,让悠扬的牧歌
在六盘山腹地响起,把安宁和幸福还给你
不说伟大,也不说辉煌,更不说忧伤
◇ 和尚铺
天苍苍野茫茫,风凄凄秋草黄
一群身背褡裢的行人,在萧关古道上
越走越远,大西北的柔肠
在六盘山下的一个小村庄,今夜寸断
我的王家兄弟,在和尚铺的一个小客栈
与五朵梅相遇。两个头脑发热的人
在一曲凄楚苍凉的花儿里拨动心弦
“走咧走咧哟——越远了
眼泪花儿飘满了
哎嗨哎嗨哟——眼泪的花儿心淹了
走咧走咧哟——越远了
褡裢的锅盔轻哈了
哎嗨哎嗨哟——心里的惆怅重哈了”
悲怆、哀怨的歌声
优美的旋律和宛似天籁般的声音
久久在王洛宾耳畔激荡
多么迷人而富有野性的歌
瞬间,眼泪花儿把王洛宾的心淹了
从此,我的王家兄弟
在大西北的丝绸之路上,一走就是几十年
在六盘山“花儿”里采摘着芬芳
在纯朴的民歌中吸取着生命的营养
遥远的地方,成了他音乐的天堂
◇ 风吹萧关
从来没有停息的风,在弹筝峡
反复和我相遇,满山的树木
绿了三千年不死,低伏的草
在延绵的山梁上,向时间致敬
风是无意的,吹拂了三千年
干旱和朔风磨砺下的历史音符已然远去
萧关,告别了古老的农耕
用葱郁的树木,培育起绿色家园
萧关,远离了北方的游牧
用牛羊,喂养着村庄的炊烟
三千年羽化出一粒种子
一粒,在泥土里孕育
在陶罐里长大的种子,此刻
在西海固的绿色中扶摇直上
我的萧关越来越像一位故人了
像一片我不认识的山河
◇ 故乡的物证
这是一个微雨的黄昏
似乎一切都很朦胧却又很清晰
那一条蜿蜒延伸的小路
那几棵羞羞答答的杏树
那一座露出蓝瓦的老屋
那一扇半开半掩的红色大门
还有对面山上色彩斑斓的树林
一切都在细雨中显得那么安详
炊烟还没升起就在雨中融化了
路上没有行人,只有我独自站在村口
感受被雨和夜幕渐渐笼罩的世界
在没有月光的夜晚,我的内心
却拥有一份清澈的孤独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回到故乡
在盛大的时光里,那些流逝的风景
如同抹不去的记忆
成为故乡最后的物证
在雨中越洗越亮
◇ 瓦亭泉
内心有大海却波澜不惊
一面从不说话的镜子,穿透
岁月的河流,在春天的阳光里
涤荡村庄的容颜
只是,自从有了自来水之后
就很少有人到老水泉来担水了
只有村子里的几个“死老汉”
还在用泉水,熬罐罐茶喝
◇ 老乡绅
就在昨天,当我得知
被人们称为“万事通”的张大人去世了
我知道,我们村的“照壁”倒了
打我记事起,他就是村子里的“大总管”
他给像我一样的后生和妙龄的女子
主持过婚礼,也给去世的老人操办过丧葬
更调解过无数家长里短的纠纷
现在,他去世了
从此,这个叫瓦亭的村子
缺少了一个,手握乡风的人
2018.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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