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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路军新四军抗战档案-新四军抗战秘档全公开全文阅读 作者:王苏红

发布时间:2018-03-14 所属栏目:抗战八路军编制

一 : 新四军抗战秘档全公开全文阅读 作者:王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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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敌后战场备忘录:新四军抗战秘档全公开(全本) 作者:王苏红


我们就是到鬼子的占领区去(1)
高桥村的李万全老汉至今记得,1938年6月3日的夜晚星星满天。半夜他起来撒尿,恍惚看到窗外有人影晃动,舔破窗纸一看,屋檐下坐满了兵。他一把拉起过门不久的妻子,从锅底摸了把草灰抹在她脸上。妻子抖得床像船晃,他背靠着床,手攥着砍刀。一个时辰过去了,外面没有动静。这是什么兵?!高桥村靠着宣芜铁路,过兵不断。去年先是从上海、南京败退下来的国民党兵,一车车一队队,洪水一般,他家的车和牛被拉走了。紧接就来了日本兵,又是一车车一队队,他13岁的妹妹从柴堆里被搜出来,遭奸污后被扔进水井里。这以后又是土匪、国民党散兵拉起的各种名目的队伍,打的是抗日的旗,祸害苦了老百姓……
妻子推了他一把,外面响起脚步声,一袋烟的工夫,又静了下来。他趴在窗洞再看,屋檐下空空的,柴垛上空空的。妻子壮壮胆也趴在窗上看,确实什么人也没有。天亮了,李万全走出去,街上站着和他一样满脸困惑的乡亲。没祸害一个人,没烧一间屋,没少一头牲口,连柴草也没有少一根。惊疑使他们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夜里过兵了?!”互问着,其实是自问。他们的眼直愣愣地瞪着屋墙和街墙,只有那上面留着过兵的痕迹。
那是用白石灰写的大标语:
“打倒日本鬼子!”
“不做亡国奴!”
“中华民族万岁!”
……
每一条标语的落款上都醒目地写着──新四军。
村民们几乎都不识字,凡是穿一色衣服扛着枪的,在他们看都是兵。饱受兵患的中国百姓给中国文库留下了“好男不当兵”的民谚。
但是,这个兵过而鸡犬不惊的夜晚让李万全记了半个多世纪。
这支叫新四军的队伍夜半离开高桥村,衔枚疾走,日军的封锁线──宣芜铁路,越来越靠近了。夜风不动声色地吹着,田野在寂寥中低沉地骚动。星光显得凌乱而辽阔。队伍不时传来口令:“一个跟紧一个,不要掉队!”“不要作声,过封锁线了!”
铁路靠近了。一束强烈的白光倏地刺破了黑暗,像个巨大的扇子,铺在大地上,一点点扫了过来。队伍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神奇震慑了,掀起一阵骚乱。
“莫停留!这是敌人的探照灯。”
他们的司令员对他们说。
司令员镇静地站在铁路上,身后是警卫员和那匹大白马。
战士们一跃而起。活泼的,嘴里念叨着:“探照灯,探照灯。”这新鲜玩艺使他们大开其心。调皮的,还要俯下身,借着这雪亮的光摸一摸闪光的铁轨,它们笔直地伸展着,直向天边,好看得很呢。
“快跟上!”
司令员催促着。这是个中等身材的人,双手卡腰,两腿大叉,一口浓浓的四川话。
晨曦初露,队伍已经安全通过封锁线,迈进了江南大门。
哦,江南!这被骚人墨客千古吟颂的人间画境。曾几何时,她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堤上游人逐画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绿杨楼外出秋千”,“闲梦江南梅熟早,夜船吹笛雨潇潇”,“昨夜江南春雨足,桃花瘦了鳜鱼肥”,“百分桃花千分柳,冶红妖翠画江南”……
依旧是江南,依旧是春光。
泥泞的小路,交错的河汊,灰蒙蒙的晨霭里隐现着败落村庄的断壁残垣,未燃尽的屋梁枯树冒着一缕一缕的黑烟。村落与村落之间的田园荒芜了,肥沃的土地上疯长着浓密的蒿草。幽蓝色的磷火不时从蒿草丛里闪出,那是正在腐烂的尸体上发出的。寥漠的原野时而划过一两声冷枪,“叭──嘎!”冷枪的间隔中,知更鸟慌乱地从这支队伍的头顶飞过,一声声地叫着……书包网 www.61k.com

我们就是到鬼子的占领区去(2)
美国现代著名记者兼政治评论家西奥多·怀特那时在中国,他惊诧地把目光投向正朝着江南开进的新四军,称此举是“忘我的冒险,不可思议的奇迹”。
战后五十年,日本的学者和早稻田大学的教授,揭谜一般,开设了“新四军”专题研究。他们对这支军队的关注和兴趣源于太大太多的不可思议。这也正是当时国民、“国军”的疑惑。
1938年年初,当新四军从大后方乘火车向敌后靠近的时候,在兰溪车站正和从前线撤退下来的大批国民党伤兵相遇。时值大雨倾盆,伤兵们吵嚷着,哀叹着,用最粗鲁的语言咒骂着世上的一切。新四军战地服务团的男女立即列队雨中,为伤兵慰问演出。春雨潇潇,歌声悲壮,“你们正为我们老百姓,……受了极名誉的伤。……帝国主义……是这样的疯狂,……要把中国当一个屠场!……我们要争生存,否则就要灭亡,我们要争做自由的人,否则就要变成牛羊。……我们拼着最后一滴血守住我们的家乡!”这是田汉作词,聂耳作曲的《慰劳伤兵歌》,有唱、有白,激昂悲慷。刚刚走下火线的伤兵被这滚烫的歌声激荡得热泪纵横,躺着的坐了起来,坐着的站了起来。雨越下越大,歌声越来越高昂,《大刀进行曲》、《义勇军进行曲》,当唱到“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时,热血沸腾了的伤兵们加入了合唱,掌声经久不息。一个伤了右臂的兵,缓缓举起左臂向雨中的演唱者敬礼。
“我们在前线打了这么久的仗,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款待!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我们是新四军。”
“啊!新四军。你们怎么还往东开?那边已经被鬼子占领啦……”
“我们就是到鬼子的占领区去!”
“是这样?!”
一位受伤的军官带着虎口余生的惧悸和同情说:“你们这个部队作为一支政治宣传队是好的,到战场打仗,恐怕只有且听下回分解了。”
一个胡子兵极有兴趣地又问:“我当了十几年兵,从来没有听说有个新四军,你们是啥队伍?”
伤兵们也都很新奇的样子打量这些兵。他们身穿灰色的军服,戴着“青天白日”帽徽,但臂章与众不同:印有蓝色的手执冲锋枪的战士,还有“抗敌”二字。
新四军这个名字,当时对于整个中国是陌生的,中国的朋友和敌人对它同样是陌生的。这个名字会使中国人联想起北伐时期叶挺将军的国民革命第4军,又联想到十年内战时期毛泽东的“红4军”。如今这个新四军的军长便是当年北伐名将叶挺,但是这个“无党派”人士统帅的却是共产党的军队。中国的事就像中国的方块字,臃繁复杂,认识它,弄明白其中之奥妙,都是对人类智慧的挑战。因此那些二战时期到中国来的外国人,虽然对中国的贫穷、落后、不讲卫生嗤之以鼻,离开的时候却丢下了格言式的幽默:“愚昧的中国人是最聪明的人种。”
新四军是国共合作的产儿。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发,民族危亡即在旦夕。大敌当前,摈弃前嫌,国民党和共产党终于面对面坐了下来。可谓是“度尽劫波兄弟在”了。兄弟本是同根生,但同室操戈十数年,内心的芥蒂终难拂除,几乎每一项协议的达成都伴随着面红耳赤的争执,冗长的辩解,隐而不宣的心机。
作为*中央的全权代表,周恩来面对的是国民党的最高首脑与各路诸侯,这个舞台和这个角色如同一砧冷峻的磨刀石,使他那含金量极高的智慧和举重若轻的城府,以及令人无法拒绝的人格力量,在无情的摩擦中大放其彩。当“八路军”的各项协定经过若干次舌战得到确认之后,另一支抗日力量又提交在谈判桌上。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我们就是到鬼子的占领区去(3)
那是红军长征时留在湘、赣、闽、浙、鄂、豫、皖、粤八省的红军游击队,是曾经让蒋介石烦恼头疼的“乱匪”。西安事变之后,蒋介石先后调集40个正规师、60个保安团,对这八省游击队实行残酷的“搜剿”、“追剿”、“清剿”,直到国共双方在谈判桌上坐下来,蒋介石仍不罢手,“漳浦事件”、“泉州事件”接连发生。周恩来和*中央代表提出将这八省游击队集中,成立一个军,用于抗日。陈诚报告了总裁,总裁说:“可以。但军长必须是我们的人,由我们委任。并且,必须离开南方,开到抗日前线去!”借日寇之刀,拔喉中鱼鲠,蒋介石虽然高深,周恩来也决非等闲之人。他提出:既是抗日队伍,开赴前线无可非议,但是军长一定是共产党人,并且,队伍须隶属八路军建制。国民党的代表表示:这支军队不能隶属八路军,但军长人选可考虑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人。
又是若干次的谈判、交涉,确定部队隶属国民党第三战区,军长的确立则完全出于戏剧性的巧合。由于周恩来在上海的一家旅社邂逅阔别十载、刚刚从澳门回上海的叶挺,能让国共双方认可接受的新四军军长一职便非他莫属了。于是,一个几乎无望解决的难题,一个铁鞋踏破无觅处的军长人选,便得来全不费功夫了。这位北伐名将在参与领导南昌起义和广州起义之后心灰意冷,流亡海外。卢沟桥事变爆发后,慨然回国,此时的他既不是国民党人又不是共产党人。
新四军就这样诞生了。它的名字意味深长。
1938年初,遍布南方八省的游击队陆续来到国民党第三战区驻地──皖南歙县岩寺。这里不是前线,除了街上多了走来走去穿黄军装的人,和其他村子没什么不同。这些红军游击队经过三年苦战,枪支破破烂烂,子弹一人仅有几发。他们在岩寺集中整训,等待第三战区的点验,补充武器与装备。
但是,这一切迟迟无人过问。而向敌后开发的命令一道紧跟一道。与此同时,第三战区司令官顾祝同不但划定了新四军开赴的区域,而且在这些区域四围急急忙忙派遣和任命了许多牵制武装。
江南,似高明猎人精心设计的陷阱,又似虎与狼同时窥视的墓场。
1938年2月,毛泽东从西北高原致电新四军:
积极深入敌后,在广大农村广泛开展游击战争,独立自主创建抗日根据地。
不能再等,也不能有任何犹豫,沦陷半年的江南在流血,日本军队在那里追杀中国百姓如同“追兔子一样,只要看见还会动的人,就开枪射击”。
4月28日,粟裕率领300余人的抗日先遣队出发了。
5月4日,毛泽东再次致电新四军:
在敌后进行游击战争虽有困难,但比在敌前同友军一道并受其指挥反会要好些,方便些。敌情方面虽较严重,但只要有广大群众,活动地区充分,注意指挥的机动灵活,也会能够克服这种困难,这是河北及山东方面的游击战争已经证明了的。在侦察部队出去若干天之后,主力就可准备跟行,在广德、苏州、镇江、南京、芜湖五区之间广大地区创造根据地,发动民众的抗日斗争,组织民众武装,发展新的游击队,是完全有希望的。在茅山根据地大体建立起来之后,还应准备分兵一部进入苏州、镇江、吴淞三角地区去,再分一部渡江进入江北地区。在一定条件下,平原也是能发展游击战争的。条件与内战时候很大不同。当然,无论何时,应有谨慎的态度,具体的作战行动,应在具体情况许可之下,这是不能忽视的……
以上请加以考虑。
5月下旬,新四军1支队向江南开进。6月3日进入江南。
统领支队的,就是后来为中国人所熟知的陈毅。
陈毅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以“江南陈毅”自报家门。当然,此时的江南人民还不熟悉陈毅,陈毅对江南的了解也只是在诗词歌赋的绝唱中。此人一生爱诗、爱棋、爱书,性情奔放旷达,情感浓烈透明,有倚马可待之才。戎马倥偬中他曾有大量脍炙人口的诗文,但眼前的江南再不是“近湖渔舍皆悬网,白蒲人家尽种莲”的江南了。
陈毅紧凝着双眉,率部疾行。
行至中午,南漪湖浩浩渺渺横在面前。湖岸柳垂菱败,弃舟自斜,蕃芜的芦苇随风摇曳,不时飞出一两只水鸶,几声啼鸣反衬出无边无尽的寥漠与戚幽。不知是南漪湖使陈毅联想起汩罗江,还是端阳节使陈毅想起战国时期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也许是山河破碎的悲愤使陈毅与屈原产生了共鸣,他面湖戚然地吟起屈原的《怀沙》之赋:
“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兮窈窈,孔静幽墨。冤结纡轸兮,离愍之长鞠;抚情效志兮,俯诎以自抑……”
《怀沙》是屈原绝世之作,这位爱国诗人悲愤已极,诗毕便抱石投汩罗江而死。
陈毅也曾留下断头诗,那是1936年冬,梅山被困,他伤病交加,20余日不得脱险,死亡和敌情威胁着他,他卧于青石,仰天而吟道: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陈毅吟罢《怀沙》,将一碗雄黄酒洒于湖中,又自饮一碗,登上了木船。水波涟滟,云影幻变,陈毅发古之幽思,感今之重任,悲壮恢宏随着腹中的雄黄酒渐渐升腾而起。天性旷达的他,加上诗人的浪漫,口中吟道:
……
江东风物未曾谙,梦寐吴天廿载前;
此日一帆凭顾盼,重山重水是江南。
芦苇丛中任我行,星星渔火水中明;
步哨呼觉征人起,欣然夜半到高淳。
湖泊、河汊、田间小埂、水湾细桥……
陈毅率领队伍避开日军岗楼林立的村镇和公路,将一道道封锁线甩在身后。


想借您门口的军旗用一用(1)
6月8日,陈毅率部来到了溧水县剧新桥。
雨淅淅沥沥,时停时下,一座茅草房里,陈毅和粟裕见了面。
彼此没有客套话,粟裕坐下就摆先遣队在江南了解的情况。五个小时过去了,还在说。喜怒不形于色的粟裕站起、坐下,坐下、站起……
这一个月来他在日寇的炮楼下出没,对主要城镇和交通要道做了详细侦察,每到一处,山水茫苍,阅尽衰亡,只要登高一望,便可看到遍地火光。据点周围、公路两旁烧为平地,一些昔日繁华的江南名镇,已成死城,百姓们扶老携幼逃亡于途,络绎不绝。各种“帮会”、“大刀会”应运而生,国民党一些散兵游勇与土匪结合,成立了五花八门的游击队,匪中有兵,兵中有匪,“游吃”、“游劫”。老百姓白天怕日寇,天黑怕打劫,一声“鬼子来了!”“土匪来了”,哪怕是一两个鬼子,几个土匪,都是举家携口,漫野奔跑。整个江南像捣碎巢室的蜂窝,人民茫然四顾,在需要政府保护他们的时候,国民党大大小小的政权全瘫痪了……
陈毅来回踱着步子,烟一支接着一支。
“我们来晚了。毛主席二月份就指示我们到江南来。”陈毅又续上一支烟。
“江南百姓被兵害苦了,见背枪的就跑。我们在墙上写抗日标语,他们苦苦哀求,怕日军烧房子,说:‘不要在我们这个地方打仗,要打到远处去!’”
陈毅坐下,刚要开口,看到汗珠从粟裕的帽檐下滚出,在满是污尘的脸上冲出一道道水印。
作为先遣队的率领者,粟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1934年7月,粟裕受命担负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的任务,从瑞金出发,转战于闽中、闽东、闽北、浙西、浙皖边和皖赣边。同年11月初,先遣队与红10军合编为红军第十军团,继续担负抗日先遣队的任务,在浙皖边、皖赣边和皖南转战。历时6个多月,行程2,800多公里,进行了30多次恶战,在南方引起巨大轰动。
新四军在皖南集中后,先遣队司令员的人选又属粟裕。这时的粟裕31岁,为新四军2支队的副司令员。陈毅受军部委托在各支队挑选精兵强将组建先遣队,出发那天又长途相送。陈毅握着粟裕的手:“粟司令员,我们新四军东进抗日的序幕,由你来拉开喽!”
先遣队300余人在日、伪、匪等各种势力的空隙里活动,其险恶自不必说,一进江南的大门就险些遇难。那天他们在南陵城东一片空房子住下,天未亮日军3架飞机来轰炸。老乡以为他们全被炸掉了,急急跑来抢救。到了东门一看,既不见伤亡,也没有部队的影子。第三天这支部队又出现了,老乡关心地询问,他们说那天半夜粟司令就下令部队移防了。“为什么?你们司令怎么知道来飞机?”老乡们惊奇不解,队员们只是抿着嘴儿笑。原来队员们也这样问过粟司令,粟裕说:“我们那天进城是下午,大白天,汉奸可能把我们驻防的情报送给敌人。况且这里离南京和芜湖的机场又很近,所以不得不防。”队员们对粟司令员的严谨缜密、机智果断再一次地感到诚服。老乡们惊奇之余,便到处传说江南来了能掐会算的神兵。驻在那里的东北军107师也称赞新四军先遣队指挥官高明,判断情况准确。
这是一个“刀丛扑去争山顶,血雨飘来湿战袍”的真正军人和优秀将领。毛泽东注意到了他的不同凡响,曾经认真地望着他的凹眼睛,问他是不是少数民族血统。粟裕笑着点头。湘西山区那个有着一片枫树林的农家小院,也没有想到它孕育了一个怎样的人物。

想借您门口的军旗用一用(2)
陈毅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递给粟裕,表达了他的全部情感。
粟裕说:“老百姓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是生命的保障,其次是财产的保障,再次是家园的保障。”
“这正是我们到江南来要做的事。可惜江南百姓还不接受我们。东门渡的一个老先生送我一件长衫,说:‘你这个司令当得好苦哦,队伍枪破衣衫旧。带上这件长衫,以备紧急时用。’”
粟裕笑了。
陈毅又道:“我们现在多么需要打一个胜仗啊!”
在这样一个江南,凭着一支2,000余人的队伍,其中有2/5的战士只有3颗手榴弹;1/5的战士肩上背的是原始武器──大刀;那些扛“家伙”的,也大都是笨拙的“单打一”。要打胜仗,真有些痴人说梦的味道。
陈毅打开地图,目光盯住了茅山。
粟裕指着地图上纵横交错的粗线、细线,说:“江南交通发达,铁路、公路、河道,密如蛛网,日军的增援无论从陆地、水上都极便利。”他的手指在茅山划了个圈:“这是三战区给我们指定的活动区域,它的西面是朱永祥,南面是程式正,都是三战区新任命的游击司令,摆在那里牵制我们。北面和南面是日军严密控制的地方,有的村镇已经是无人区了。”
“狼虎之地啊!”陈毅抬起头,沉吟了片刻,“这些游击队里,有没有抗日热情高的?”
粟裕一一讲述了樊玉琳、吴甲寅、许维新、梅光迪、管文蔚等人的队伍,其中管文蔚的情况介绍得最为详细。最后,他把手又点在茅山:“这里有一个江南举足轻重的人物,茅麓公司经理,大资本家,拥有一支不小的武装。”
陈毅忙问:“此人叫什么?”
“纪振纲。”
正说着,门口有人喊报告。进来的是一个小战士,他向陈毅敬了礼说:“我们服务团今晚演出,想借您门口的军旗用一用。”
陈毅一挥手:“好嘛,拿去。”
粟裕微笑着问:“今晚有演出?”
陈毅说:“演出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有多少观众了。”
天公作美,晚上雨住天晴,村头高坡上布置好了舞台。胡琴一拉,汽灯一挂,动人的音乐雪亮的灯光,打破了江南沦陷半年多的沉寂。
老乡们陆陆续续来了。这是服务团的团员挨家挨户做工作的结果。
平常不修边幅的陈毅今天一身整齐的军装,腰里挂着左轮手枪,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的身材,有角有棱,虎虎生风的眉眼,操着浓浓的四川口音,走到台上。
“父老乡亲们,我陈毅代表新四军问候你们。你们这半年多过的什么日子,我们都看到了……今天晚上你们看演出,都把心放宽宽的,把屁股坐稳稳的。村外十里都有我们的战士放哨,啥子都莫要怕……我们这个队伍名字叫新四军,是共产党的队伍,你们听说过平型关大战吗?我们是和他们一样的队伍,是来打日本鬼子的。你们想想,如果咱们军民团结起来,整个江南团结起来,几个日本兵怎么敢下乡抓老母鸡?抢花姑娘……乡亲们,中国是中国人的,咱们是在自己的家乡,熟悉这里一河一桥,一沟一坎的是咱们,莫要怕那个短腿的日本鬼子,哪有主人怕强盗的道理……”
陈毅由浅及深,不快不慢,有理有论,情感诚挚,语言纯朴,讲得台下鸦雀无声。
江南农民第一次和中国军队并肩坐在一起联欢,又是在战乱之中,感情是矛盾的,表情是复杂的。
演出开始了,第一个节目是全支队司号员的军号合奏。几十个少年司号员在台上整齐排列,举起亮闪闪的铜号,铜号上飘着鲜红的绸布,让人眼新目亮。群众被这从没见过的场面激动起来,暗淡的目光亮了。接下来是表演唱、活报剧、小歌剧。观众越来越多,等到小话剧《好姑娘捉鬼子》开始,观众超过了开场时一倍多。当剧中的农家姑娘施巧计终于把鬼子捉住的时候,台下站起一片观众,喊着:“掐死他!”“杀了他!”陈毅坐在观众之中,他旁边一个大嫂边擦泪边自语:“要是真的就好了……”
这句话扎得陈毅心疼。
他坐不住了,慢慢踱回住处,嘴里喃喃着:“打一仗!一定要打一仗!”
演出结束部队就要出发,屋子里,阿虎已经在收拾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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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可以哄肚皮的东西吗?
粟裕告别陈毅,连夜赶回先遣队。
先遣队政治部主任钟期光见他回来就趴在地图上,问:“有任务?”
“江南群众不了解新四军,陈毅司令员希望尽快能和日军打一仗,让群众看到希望。”
钟期光温柔的眼睛亮了一下。这是一个沉稳的人,他等粟裕从地图上收起目光,带着某种思考说:“从句容侦察回来的同志汇报,这些天京杭国道、京镇公路,日军的车队特别多,而且很有规律,每天都有五十几辆。”
“哦?!”粟裕顿感一身疲惫挥之而去,思索片刻,站了起来:“我们去看看怎样?”
“现在?”
“马上。”
钟期光对警卫员说:“立即备马!”
这时日本内阁有关进攻武汉的计划还没有呈报天皇, 但华中日本派遣军总部已经开始筹划这场大战。江南,这个战略后方基地,首先动了起来。
粟裕到句容的当天,收到叶挺军长直拍给他的电报。粟裕看毕嘴角翘了翘,递给钟期光。钟期光被他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接过一看,原来是第三战区司令长官下的作战命令:
司令长官顾电令开:
着该军派兵一部挺进于南京镇江间破坏铁道以阻京沪之敌,务于三日内完成任务,否则严厉处分……着该员即率先遣队及一支队各部并电台一架,即从现地出发,务于三日内到达镇江、龙潭间破坏该段铁路之任务,并将战况及敌情随时具报。此令!
钟期光笑道:“严令一道啊。”
粟裕说:“倒是不谋而合。我看破路放在下蜀车站,那里守备薄弱,驻军只有二十几个。你看怎么样?”
钟期光点头:“如果……”
粟裕笑了:“我知道你想什么。如果在下蜀再打一仗,更好是不是?”
钟期光有些拿不准地:“……这江南第一仗,一举千钧啊!”
粟裕的手指下意识地,反复地敲着地图。良久,他说:“你带人继续在这个地区活动,我去向陈司令员汇报这里的情况和这个电报。”
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一面严令陈毅的1支队三日之内破路,一面指使朱永祥、程式正对1支队牵制,致使1支队向茅山开进的速度滞缓了下来。有几次和日军险些遭遇,绕了半天才脱险,弄得陈毅很是恼火。
6月12日,到了茅山附近的竹篑桥。陈毅在这里召开了东进以来的第一次干部会。
团、营干部济济一堂,陈毅劈头便给他们出了两道算术题:
日寇+汉奸=?
新四军+江南百姓=?
沉默的空气开始活跃。
陈毅说:“不错,我们的敌人有飞机,有大炮,有岗楼,还有那个挺吓人的玩艺儿探照灯。同志们不要忘了,我们脚下踩的是生育我们的土地,在这里,我为主,寇为客。以日寇几十万对我两千人马,自然弱势在我。但是新四军加上江南群众又是个什么数字?我再提个问题,你们说说,战争是什么?”
烟雾腾腾的草棚里有人发出“嗤嗤”的笑声。是啊,别的不敢吹,提着脑袋在枪弹里钻了十几年,这算个什么问题。
陈毅把一包*牌烟扔在桌子上,自己点上一支:“不错,战争是流血,是死人,但是战争又是变革,社会变革。历史上每发生一次战争,社会都经历一次大变革。民族战争是一场民族的复兴和再生。这个道理不但我们要懂,还要通过我们影响到我们的父老乡亲。我们是来抗日的又是来开荒的,种子就是我们自己。我们的战士大都是三年游击战锤炼过的,既耐寒又耐旱,是最好的种子,把他们往江南一撒,一个人能拉起一个班,一个排,甚至一个连……”
干部们听得仔细,烟卷叼在嘴上,细眯着眼大口大口吞吸着,贪婪地把烟雾和司令员的话装进肚子里。
陈毅又去摸烟,烟盒早已空空的:“格老子,你们这是打土豪分田地嘛!”
笑声中,一个个仍然抽得有滋有味。
接着,支队参谋长胡发坚划分了各团、营的活动区域;支队政治部主任刘炎又派出了几十个以社会调查、宣传群众为目的的小组,让他们“遍地开花”、“麻雀满天飞”。大势部署完毕,潇洒的陈毅不再拘盘细部,走出那烟雾弥漫、像着了火般的草棚。他舒展一下腰身,刚想到前面池塘走走,突然又想起什么,走回了他的住处。摊开纸砚,迅速地给樊玉琳、许维新写了两函。踱了一阵步子,又俯下身写道:
纪振纲先生道鉴:窃毅部进至江南,为时……
这时粟裕骑马到来。陈毅忙起身迎进,看毕电报,听罢粟裕的汇报,一拍桌子:“要的!就按你的方案办。在下蜀破路,再打一仗,给日寇报个到,也让顾长官检阅一下我们新四军!这个任务非你莫属喽,我再调两个主力连归你指挥,如何?”
粟裕接受了任务。
陈毅一身轻松,顿感腹中饥荒。四川人嘴馋,陈毅好美食,这些日子可是大大地委屈了肚皮,此时一高兴,便感到很有慰劳一下它的必要。于是对警卫员喊道:“阿虎,有什么可以哄哄肚皮的东西吗?”
竹篑桥是个不小的集镇。虽然街面上十铺九关门,但由于日军没在这里安据点,吃的还能买到。精明的小鬼不一会儿端来了两碗鸭血汤。
陈毅一看,高兴地搓着手:“格老子,这可是好东西哦!”边招呼粟裕边吃边说,“吃是门学问,世界上只有三个民族有资格谈论它,那就是中国人、法国人、意大利人,中国人更是个中翘首。就以江南为例,此地人对吃鸭子很有研究,酱鸭、卤鸭、盐水鸭,鸭血、鸭爪、鸭翅膀,各领*,美味无穷……”陈毅捧一碗鸭血汤,好似吃了个“鸭全席”。
粟裕笑了。他对这个井冈山时期就曾经是他老上级的陈毅,心里充满了感情。


一揽众山小,豪唱大江东(1)
茅山,乍一听似乎是一座林莽茂密的大山。其实是座童山,而且不高。它的名字在汉代以前为句曲山,西汉时期茅盈三兄弟在此山修练得道,一时香火鼎盛,名扬四海,于是易名茅山。山上道观林立,顶峰有“九霄万福宫”,是中国东南道教的中心,峰下有唐碑、元碣,名胜颇多。茅山东南走向,蜿蜒于句容、金坛、丹阳、溧阳、溧水,距南京、芜湖100余里。6月14日当陈毅登上此山时,慨然曰:“我们这是在日寇大本营的鼻子下面耍大刀啊!”
陈毅站在茅山上四下望去,铁路、公路、水网历历在目,大大小小的村镇星罗棋布,恰似一具活的作战沙盘展现在脚下。陈毅双手卡腰,稳稳站定,极有兴趣地在这“大沙盘”上一一细看。这时作战参谋吴肃报告,茅麓公司经理纪振纲来访。
“哦,此公来得甚好。”
陈毅下至乾元观,只见一个修长身材的中年人从轿子里走出来。此人一袭淡月色长衫,神泰气怡,缓缓走来,一派绅士风度。
陈毅迎上前去:“自报家门:我,陈毅,江南陈毅。”
如此爽捷率直,纪振纲双眉抖了一下,耳目为之一新:
“啊,久仰陈将军大名。鄙姓纪,纪振纲。”
“不必客气。纪先生,屋里请。”
陈毅和他的司令部住在茅山的乾元观内,纪振纲招呼挑夫把两担茶叶、一担纪家自储的专用于泡茶的“天水”挑进观内。陈毅也不客套,全部收下,这等练达脱俗又使纪振纲始料未及。
纪振纲不是一般的绅士和商人,早年投笔从戎,参加辛亥革命,还统领新军打过仗。虽为时都不长,政界、军界世面见得也不少。饱经世事风霜的他,解甲归里开始走实业救国救己的路。20年来,他在茅山经营茶叶、林木,规模宏大,上海、苏州、南京、杭州等江南重镇皆有茅麓公司的分公司,茅麓茶饮誉全国,远销日本和东南亚。纪振纲在江南的资望举足轻重,在茅山更是跺一脚遍地响的人物。
陈毅看重的也正是这个。江南抗日如果有这样的人率先站出,局面当大不同。自然,看重他的不只是陈毅,国民党曾委重任于他,被他婉言谢绝。他曾经对国民党充满了希望,可是国民党的*让他失望了。日本人来了,任命他金坛县县长,他称病拒任。汉奸他是不做的。大乱之年,为保庞大家产,他在国民党溃退的广东兵里挑选了300多士兵,配备了30挺轻重机枪和大批新式步枪,还有2门迫击炮。这个集军人、绅士、民族资本家于一身的纪振纲,饱经世事深谋老道。他虽对国民党、日本人远而离之,但明面上决不慢待失礼疏于应酬。对待共产党他也如此。对陈毅他是早就耳闻的,和共产党打交道,他不曾有过。接到陈毅的信他就派人四处观察新四军,以他看来,这支2,000人的弱小队伍到江南来抗日,不啻是以卵击石。但他听说陈毅到了茅山,还是很快来了,而且备了礼。
落坐,纪振纲恭敬地说:“听说共产党是反对坐轿子的,鄙人行动有所不便,今天坐了轿子来,陈司令不会怪罪我的失敬吧?”
陈毅大笑:“纪先生多虑了。说我们反对坐轿子,也不尽然,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我们伤病员不是睡担架吗?我们指挥员不是也骑马吗?要看需要。看来,纪先生已经对我们有了一些调查。”
纪振纲忙道:“新四军进江南不扰民不抓夫,好名声为民称颂,鄙人仰慕之至啊!”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一揽众山小,豪唱大江东(2)
“好嘛!我陈毅欢迎纪先生站到全民族抗日的队伍里来。”
陈毅犀锐的谈锋,一下子触到了纪振纲最敏感的神经,他声色不动地微笑着。
这时警卫员上了茶。
“纪先生,茅麓茶,借花献佛了,请。”
纪振纲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到茶上,儒雅又高深地从茅麓茶讲到北平的双窨、天津的大叶、西湖的龙井、六安的瓜片、云南的普洱、四川的沱茶……泡茶的水更是名堂繁多,而他家的“天水”是水中之最,“天水”冲茶,味品清香不俗。
陈毅认真听着,品着,见杯中茶每片均如针状,直立漂浮,良久方舒展下沉,连赞了几声“好茶”!又道:“请教纪先生,陆羽翁的《茶经》中论水曰:山水为上,江水为中,井水为下,纪先生这样推崇天水,是否源于钟伯敬的《采雨诗》?”
纪振纲的眉毛又是倏地一抖。陈毅提及陆羽的《茶经》已令他吃惊,再想不到此一介武夫竟知钟伯敬。
见纪振纲频频点头,陈毅说:“这位钟老夫子真是个勇于破格的人。‘雨连日夕,忽忽无春,采之瀹茗,色香可夺惠泉。’采雨以代泉,用心良苦啊。”
“陈将军竟然对茶道如此精深,我纪某今天真是遇到知音了!”纪振纲由衷地说。大概是兴奋的缘故,他苍白的脸泛起微微的晕光,谈吐已不再是空洞的客套,彼此的心距靠近了许多。
“纪先生听说过茶痴张大复吧,据说一日他在品茶,妻子抱怨说厨中已无米,他不得不放下吃茶的大事,去找买米的钱,顿时茶味全变。吃茶是意境,是艺术,需要安定的环境。现今国难当头,生灵涂炭,当年国父建立临时国民政府的南京已是屠场一座,日军挥刀一砍,就杀了我们30多万同胞。江南水乡在中国是富庶、繁荣、美丽的象征,现在成了地狱……茅麓茶是真正的上品茶,可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茶的销况不会好吧?”
纪振纲叹了口气:“还谈什么销况,茶园也难保住。这是我20年苦心经营,40万巨大投资啊!”
“是啊,这茶喝起来,无论是山水、泉水,还是天水,都苦涩得很。纪先生,弱肉强食,中国人岂为弱肉?!今天请纪先生来,就是想商讨救国救民的大事。”
“我纪振纲无能,也决非甘作亡国奴之辈。”纪振纲摇头叹息,“南京失守之前,国军也是作背水一战的,结果怎样呢?日军一攻城,几十万精锐部队落花流水。我是亲眼看到他们怎么从南京溃散出来的,就像决口的洪水,朝茅山漫了过来。陈将军的抗日主张和拳拳爱国之心,我敬仰之至,但在江南与寇周旋,恕我直言,非明智之举。别的且不说,茅山地区的地形、地貌就不适合打游击。一马平川,一座光秃秃的山又不高,你们是从南方的丛林大山来的,在这里……”
陈毅笑道:“纪先生既然也曾铁戈戎马,应该明白天时、地利、人和,人和为首。真心抗日的队伍必得民心,有了人民的拥护,就有了高山,有了密林。纪先生,何不做这高山一峰,林中大树一棵呢?”
陈毅的恢弘震动了纪振纲,但他决不是一个几句话就可以点燃的人。他含蓄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纪先生是不是看我们人少枪又旧啊?不瞒你说,我们的武器历来是由我们的敌人给造的。至于人嘛,不知你听说过毛泽东这个人没有,他说过一句很著名的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国、江南到处是一片干柴,一颗火种便可点起燎原大火。新四军就是火种,以纪先生的民族气节,理应和我们携手团结,互相合作,你看怎样?”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一揽众山小,豪唱大江东(3)
步步紧逼,纪振纲已经没有退路,他真诚地说:“我20年经营,40万投资,毕竟与陈将军不同啊!不过,抗日是每个中国人的本分,我纪振纲不会做汉奸,也不愿当亡国奴,有用得着我的时候,一定效力。”
陈毅对这次谈话是满意的。
临别,纪振纲请陈毅赐以墨宝。陈毅欣然挥笔,写下十个遒劲的大字:
一揽众山小,豪唱大江东。
陈毅的胸怀、气度、博学、才华和人格力量,把纪振纲深深打动了。
送别纪振纲,陈毅吩咐吴肃派人到各营了解情况,随时通报敌情。警卫员端来午饭,他扒了两口,一屁股坐在电台边上。两天过去了,一直没有和粟裕联系上,陈毅有些着急。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茅山的另一个人物来拜见陈毅。
此人叫樊玉琳,句容人,读过师范,当过国民党政府的区长。江南沦陷后,他组织了三乡联防队,有700多人。樊玉琳的社会根基主要在他的“开香堂”,收有徒弟2,000之多,日军的据点里、伪军里,都有他的徒弟。这使他坐守宝埝能耳闻六路八方,不出家门可以遥控四县十镇,有一呼百应之威。粟裕带领先遣队到宝埝时,曾向他了解过周围几县的情况,樊玉琳也从接触中了解了新四军。因此,当他和陈毅见面时,开门见山就谈到彼此关注的问题,而且越谈越投机,直到月上中天,各自才睡去。第二天一早,陈毅劈头就说:
“怎么样,你我一块打鬼子吧?”
樊玉琳被这种只有自家兄弟才有的口吻感动得气喘粗重,忙道:“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听陈司令调遣。”
陈毅很高兴,说:“既然是一家人了,我的司令部如果搬到你那里去,欢迎不欢迎啊?”宝埝樊玉琳的势力强,司令部需要比较安定的环境,同时粟裕仍无消息,陈毅想尽快向先遣队靠拢,因此看中了宝埝。
樊玉琳非常干脆:“这是陈司令看得起我,你说吧,什么时候走?现在下令,咱现在就走。”
陈毅哈哈大笑:“樊司令真是个痛快人!容我陈毅安排一下,咱们下午就起程如何?”
当日下午陈毅就到了宝埝,樊玉琳把陈毅和支队司令部安排在大地主张皓明的家里。
粟裕还是没有联系上,陈毅心急如焚,一夜数次坐起,不得安寝,果真江南的仗就这么难打吗?
他想起副军长项英的话:“你这个陈仲弘!不等三战区点验,没有武器,没有吃穿,赤手空拳,那江南去得吗?你就是喜欢大动作,好冲动……”
为新四军尽快东进江南,陈毅和项英争论激烈,几乎到了吵架的程度。他两人是三年游击战患难之交,彼此肝胆相照,不顾忌言辞,军长叶挺不知底细,忙于调停:“二人不要上肝火,有话慢说。”
平心而论,项英不是没道理,江南对日军,对蒋介石都是心腹要地。这样一个日、伪、顽刀枪密布,陷阱四伏的地方,三战区频频催促新四军开赴,又急急忙忙设置牵制力量,对新四军的武装和供给,置之不理,实情正如项英所说:“显然是将我们送到敌后听任其自生自灭,含有借刀杀人的用意。”陈毅并不是看不到这种祸心和危机,他有他的道理:“正是这样我们才等不得嘛!越等,他们设置的障碍越多,陷阱挖得越大;越晚,日军的势力控制越巩固,我们进去的危险就越大。格老子,还等啥子嘛!”
叶挺是主张尽快东进的,这位无党派军长在党内没有职务,而在共产党的军队里是党指挥枪的,一切重大问题的最后决定权在党的手里。项英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东南分局书记、中央军委新四军分会书记,自然,新四军的事由他说了算。陈毅言辞虽激,但职为1支队司令员,新四军的副书记,也奈何不得。争吵、焦虑、矛盾之中毛泽东的电报到了,这一切划上了句号。同时,新四军在江南到底能不能跟日寇较量,能不能在江南站住脚,能不能在敌后建立根据地,一系列问题严峻地摆在陈毅面前。这也就是陈毅把江南第一仗看得重如千钧的原委,他譬喻这第一仗是一挂鞭炮的头一响,这一响势关整挂鞭炮的引爆……
陈毅越想越无法入睡。月光无声地铺在他的床前,他大大地睁着双眼。这真是,抬头望明月,低头思粟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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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动一场干戈,却没有见到中国军队的踪影(1)
乳白的晨雾厚重浓稠,固体一般,凝久不散。这是江南梅雨季节常见的天气。
镇江通往南京的公路上,静谧悠闲,没有人行,没有车驰,连虫鸟的吟鸣也没有。太阳升起来了,裹在浓雾里,挣扎了许久,不明不暗地悬浮着。
没有风,路两边的蒿草却有些骚动,仔细听,还有鼾声。
“喂!是哪个睡着了?!”
“鬼子的车队到底来不来?”
“别出声,注意路上情况!”
粟裕带领3个连,在这里已经埋伏了4个小时。
三天前他们越过京杭国道封锁线,又冒雨走了两天泥路,在下蜀车站破了铁路。没等天亮便朝这里奔袭。这个地方叫韦岗,距镇江10公里,附近没有日军据点,视野开阔,坡地起伏便于埋伏,是粟裕亲自侦察选定的。
这样的袭击战,对粟裕来说是个小仗,却是陌生的仗。他手下那些“山大王”对这样的战斗更是既陌生又稀罕,谁也没有打过汽车。布置任务的时候,这个问:“打汽车该朝哪儿打?”那个问:“对鬼子喊话怎么个喊法?”树林中、草丛里,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把开车的打死了,汽车不就僵了。”“打死一个再换一个,车照样跑。”“我看应该打车胎,气车,气车,把气车的车胎打漏气了,车就跑不动了。”“傻瓜!汽车,不是气车。”“嘻!啥汽车不是气车,多洋气呢。”“汽车是靠汽油跑的车,打它装油的地方才对!”……
有个人独坐一旁,不说话,只是微笑。
他叫丘东平,是个诗人、作家。国亡在即,他加入了抗战的行列,成了战士、随军记者。丘东平深刻而捷敏,他的作品为鲁迅、郭沫若注目,是上海“左翼作家”一颗耀眼的新星。先遣队组建时,他向粟裕提出一定要参加。粟裕说:“你是一个优秀的作家,是党的财富,我不敢批准你这个请求啊。”他是执着的人,又找到陈毅。陈毅摇摇头:“我的同志哥哟,先遣队就是个实验队,硬是拿脑壳去碰枪口呢,要能跑、能饿、能打仗,还要懂得江浙话,熟悉江南地理,你是广东人,首先就不合格。”“我证明我具备最重要的条件──对日本人喊话,非我丘东平莫属。”陈毅哈哈大笑:“要的,要的,我可以投你一票。‘天子重英豪,文章靠尔曹’,你此去江南和士兵们一起战斗,定会有大作品问世。”
在挺进江南的路上,这个丘东平以诗人的浪漫走着规规矩矩的正步。但在别人看来,他在这个队列里十分滑稽:蓄着唇髭,穿着黄呢大衣,脚上是日本式皮鞋,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日本俘虏。他在日本留学多年,日语说得比他那广东官话要好。这次确实派上用场了,钟期光让丘东平当日语教员,教战士们用日语喊话。他一直等他们热热闹闹讨论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清清嗓子:“瓦达西哇哇西达瓦”地喊。“山大王”们只感到可笑,一句也学不会。丘东平板着脸,反复重复两句话:
──缴枪吧,优待你!
──缴枪吧,送你回家去!
钟期光站在队列里,一起学。大家喊着,学着,喉头发着自造的音,渐渐日语口号变成怪里怪气的歌,不是喊而是唱了。
丘东平苦笑:“中国话不是了,日本话也不是。”
钟期光鼓励他:“先教发音,别急,慢慢来。”
离“呀呀”学语的队伍不远,粟裕蹲在机要员一旁,他要向陈毅汇报情况,偏偏这时电台出了故障。为保证先遣队的任务,项英把新四军电台队长、副队长,还有一个机要员,都配备给先遣队。出发前,叶挺见机要员何风山没有随身武器,取下他的左轮手枪递给何风山,说:“任何时候,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离开首长身边。身上要经常带有火柴,放在内衣口袋里防止潮湿,以备万一发生紧急情况,用它烧掉密码。”现在他们都在忙着检查机器,曾随粟裕各处侦察的侦察参谋张致秀也急得围着电台团团转。他是跟随陈毅多年的侦察员,精明能干,组建先遣队时,陈毅把他调给了粟裕。先遣队司令部里,不少是陈毅身边得力的工作人员,测绘参谋王培臣、联络参谋夏庆丰、陈毅自己的副官,1928年参军的红军干部曹鸿胜……作为先遣队的司令员,这副担子有多重,粟裕反复掂量过。

大动一场干戈,却没有见到中国军队的踪影(2)
电台坏了一个重要部件,没有备用的零部件,修复困难很大。时间不允许再等,粟裕和钟期光商量后,一切他们自己做主了。
令人焦虑的静谧中,隐约飘来微弱的嗡嗡声。
粟裕深深的眼窝里闪出了亮光。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响了,草丛里的战士一个个支棱着耳朵。
粟裕看了看手表:8点20分。
先出现的是一辆黑色轿车,紧跟着4辆卡车,很快5辆车进入了伏击区。100米,80米,50米,粟裕高声喊道:“开火!”
侦察连的机枪手一个点射,为首的轿车司机顿时脑浆迸飞。失控的轿车一下子冲到高坡上,又退了回来,翻倒在地,起了火。后面的4辆卡车“嘎──”地紧急刹车,路两旁密集的枪弹把它们紧紧套在火网里。
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开火,车轮、车身、油箱、驾驶楼,到处打得都是洞。车上没有任何精神准备的日本兵“哇哇”地叫着往下跳,动作慢的中弹跌翻在车轮下。车在起火,人在嗥叫,一片混乱中,粟裕指挥部队冲上路面。
一个伤了右臂的军官用左臂挥舞着军刀,向冲上路面的战士扑来。这把军刀像一句催命咒语,日军中流着血的、跌翻在地的,只要有一口气的,都疯狂地向战士们扑来。他们自幼受到的教育就是崇尚武力,对日本军人来说,投降这种事是没有的。他们宁愿战死。军人手册上写着:“必须牢记,被俘一则有辱于皇军,二则连累父母家族。因此而永远无颜见人,要常把最后一粒子弹留给自己。”
枪声渐渐沉寂,肉搏战开始了。公路上、草地里、水沟中,到处是撕扭在一起的拼搏。新四军先遣队个个游击队员出身,他们所参加的战斗几乎全是以劣势对优势,他们赖以制胜的,最有力的武器就是胆量和自己的身躯,他们最不怕、最拿手的就是肉搏战。整个战场如同一个角斗场,勇夫与武士全红了眼。开始先遣队敌工人员还用那怪里怪气的日语高喊着:
──缴枪吧,优待你!
──缴枪吧,送你回家去!
渐渐,喊声没有了,喊话的人也和他的敌人扭在一起。
粟裕刚把一个赤膊的日军撂倒,他身后一个浑身是血的日军军官猛地抽出战刀,朝他后脑劈来。危急的刹那,粟裕的警卫员举枪击毙了这个日军……
战斗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落雨了。
日军30余名全部被消灭,其中有少佐土井、大尉梅村。他们是日军野战重炮兵第5旅团的,驻守镇江,原属上海派遣军。近日旅团长内山英太郎接到命令,部队正在调防,不料出此意外。一具具尸体躺在了江南的土地上,本来他们是到武汉战场去建立功勋的,不料却出师不利身先亡,伴随他们的是5辆熊熊燃烧的汽车。
先遣队打扫战场,缴获颇盛:日本国旗、日本军旗、日本钞票、日军机枪、步枪、手枪、指挥刀、望远镜、日本钢盔、大衣、军装、雨衣、皮鞋……待粟裕率领部队撤离伏击区,转移到另一个坡地的树林里,日军的援兵到了韦岗。
这意外的袭击令日军大惑不解。自占领江南以来,他们一两个士兵可以大摇大摆地到处走动,不曾有任何危险。像这样一个车队被全歼,是不可思议的。于是他们判断江南开进了中国的大部队。于是飞机出动了,坦克出动了,还出动了17卡车的官兵。大动一场干戈,却没见到中国军队的踪影。
陈毅在宝埝镇正在听有关管文蔚部队的情况汇报,吴肃“咚咚”地跑了进来。也许跑得太急了,一脸汗水,气喘吁吁,口吃地说道:“……打、打、打起来了……”

大动一场干戈,却没有见到中国军队的踪影(3)
陈毅霍地站起:“粟司令?!”
“……对……对!”
“打得怎么样?!格老子,你快快说嘛!”
“战斗结、结束,大、大胜……”
陈毅等不得吴肃说完,手上的烟卷往地下一摔:“粟司令现在的位置?”
“东圩桥。”
“备马!迎接功臣。”
东圩桥,这个无名小镇被飞扬的尘土弥漫着,方圆一二十里的百姓向它拥来。粟裕和部队被围得一层又一层,这些群众里有男女百姓、道士和尚、教书先生、算命先生、地主士绅、各路大大小小的“帮主”、“司令”……这半年多来,他们看到的是几十万中国军队的大溃退、大逃亡,面对战祸烧杀,百姓像待宰的羔羊,举目无望。韦岗一仗就像特级地震,震幅强烈地波击着各阶层的人。这种震动来得太突然、太强烈,人们被刺激得竟选择不出语言,只是紧紧地围着队伍,睁大眼睛看那些战利品。一个年轻媳妇怀里的婴儿被她下意识地紧搂着,憋得“哇哇”直叫,她没有反应,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枣红马上的粟裕看;一位乡绅大概出来得太急,手上还掂着一只茶壶。
……战士们的眼睛潮湿了。
粟裕下了马,和群众缓缓地向前移动着。
“粟司令,祝贺你们!”陈毅策马来到。
粟裕向陈毅汇报了破路、战斗的情况,说得简单、平常:“在韦岗全歼了日军30余人,炸毁5辆汽车;破路基本是成功的,只是炸药失效,全靠手工作业。”
陈毅哈哈地笑着:“我听说京镇铁路让你们搞得鬼子一辆火车出了轨,吓得派出7车鬼子掩护抢修,是不是啊?你这个粟裕啊,还险些丢了命,对不对?”
粟裕笑了:“打得很艰难。日本兵称得上真正的军人。”
陈毅点头:“好嘛,新四军在和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作战!”
闻风而来东圩桥的群众越来越多,陈毅决定把战利品就地展出。陈毅和群众一起参观展品,激情浩荡,诗兴迸发,提笔挥毫:
弯弓射日到江南,终夜喧呼敌胆寒。
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
心深似渊的粟裕,此时也腾起浪花,和陈毅诗一首:
新编新四军,先遣出江南,
韦岗斩土井,处女奏凯还。
很快,叶挺军长、项英副军长的贺电到。并转来了蒋介石的嘉奖令:
叶军长:
所属粟部,袭击韦岗,斩获颇多,殊堪嘉尚。仍希督饬,继续努力,达成任务。
中  正
新四军江南处子之战的消息不胫而走,来参观展品的人越来越多。先遣队在群众的要求下,就地召开庆功大会。杀鹅、宰鸭、摸鱼、捞虾,百姓捧上了他们所有能拿出的东西,有的是扛着他们在国民党军队溃逃时捡的枪支来的,这些枪在地下埋藏了半年多,现在他们把它刨了出来,交在他们信得过的人手里。各界人士纷纷前来祝贺。
庆功会上,粟裕介绍了韦岗战斗详情。之后,陈毅脚踩竹凳,发表讲话:
“同志们、乡亲们,今天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做啥子呢?我们在开庆功会!我们打了胜仗!这一切都在证明,日本人也是肉做的,他的子弹能打中国人,中国人的子弹也能打死东洋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第二章 引爆
***江南人从新四军身上看到希望。新四军是穿国民党军队服装的中国共产党的军队。“将为中国裳,换你征衣去。”


“将军棋艺超人,老朽佩服之至”(1)
6月下旬。
新四军第3支队在司令员谭震林率领下,已经向皖南沿江地区发展;第4支队司令员高敬亭率部开赴皖东敌后;第2支队张鼎丞司令员率部来到了江南。2支队活动的区域是溧水、高淳一带,身为2支队副司令员的粟裕,此时要归队了。先遣队的使命也到此结束。送别那天,陈毅刮了胡子,穿上韦岗缴获的一套日本军服,站在山坡上,直到粟裕的枣红马被尘埃掩盖。
韦岗之战掀起的震波还在扩展,28日,1支队2团2营又在竹子岗得手,在团参谋长王必成指挥下伏击了日军一个车队。击毁卡车8辆,击毙日军中队长大川谷太郎以下52人,俘虏了华中派遣军特务机关黎明公司经理管明弦正南,开了新四军江南作战俘虏日军的记录。此仗打得干净、利落。有目击者说,也就是吸支烟的工夫,新四军一个老虎扑食,仗就打完了。此后,2团就被群众呼为“老虎团”,王必成则变成了“王老虎”。
江南人从新四军身上看到了希望。友党、友军中一些民族正义感强的官兵开始主动和新四军联系。地方上那些“司令”们有的找上门来请求收编,许维新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个土匪,活动在磨盘山一带。此人性情粗暴,有天胆,曾经杀死过两个下乡为非作歹的鬼子兵。手下有300多人马。陈毅和政治部主任刘炎、参谋长胡发坚研究后,决定把这支队伍改编为新四军独立营,任命许维新为独立营营长。这个决定在团、营干部中反响很大。
“许维新是个什么东西,土匪!收编他,一粒老鼠屎坏了新四军整锅汤!”2团1营营长段焕竞进门就冲着陈毅喊。他是被陈毅叫来谈联系管文蔚事宜的,见面先打了一横炮。
陈毅也不理会,问道:“管文蔚的情况你都清楚了吗?派你去和他的丹阳自卫团联系有意见吗?”
“没有。管文蔚是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打过仗、坐过牢,虽然一时脱党,那是和党联系不上。丹阳被日军占领后,他抛家舍业拉起队伍抗日,这样的同志我当然愿意去和他联系。”
“说得好。段焕竞同志,如果把你派到许维新独立营呢?”
段焕竞很干脆:“不去。”
“哦?依然是个爱憎分明的段参谋长嘛!”
一句话说得段焕竞坐不住了。
这里有一段故事,发生在1937年10月。一天,湘赣边游击队驻守的九龙山口来了一个头戴法国便帽,身穿杭纺长衫,脚登锃亮皮鞋,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色太阳镜的人。游击队员立即把他押送上山,去见他们的参谋长段焕竞。来人把一封由项英具名的介绍信摆在松树做成的桌子上。信上写着:特派党代表陈毅同志来你们这里联络国共合作事宜。
两个月前,也有这么一位自称是湘鄂赣边区党委派来的联络员到了山上,此人没走多久,就来了大批国民党军队清剿游击队。而这个名叫陈毅的,报纸上明明还登过“江西省共产党首领陈毅投诚”。
段焕竞问:“你为什么一个人来?”
陈毅说:“多带人有危险。你看我这身穿戴,也是为了安全。”
“国民党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你来联络什么国共合作,什么用意?!”
“现在国内外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中日民族矛盾已经超过了阶级矛盾。党中央指示我们要国共合作,一致对外,集中力量打日本鬼子。为此,坚持南方八省的游击队,要有计划有步骤地下山去,准备开赴抗日战争新战场。”

“将军棋艺超人,老朽佩服之至”(2)
段焕竞觉得此人讲得也是有道理的,但蒋介石恨不能把共产党杀尽斩绝,怎么能和他们合作呢?再说,山下就驻扎着国民党的军队,岂能轻易下山?此人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你以为我们在山上什么事都不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叛徒!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着,你还有什么说的?哼!和国民党合作,十足叛徒腔调。”段焕竞冷冷地笑着。
陈毅也笑着:“你这个爱憎分明的参谋长哟,反动派的报纸你也信吗?”
“我看的是国民党的报纸。既然你说国民党就是反动派,还有什么合作可谈?”
“同志哥哟……”
“谁是你的同志?陈毅早就是个叛徒了!”段焕竞越说越激动,拳头重重地擂着桌子,“老实交代!你是干什么来的?”
“我陈毅代表党来的,为国共合作来的!为抗日救国来的!”
“共产党只讲阶级斗争,没有阶级合作;共产党只有‘苏维埃救中国’的口号,从来没听过抗日救国。”
“参谋长同志啊,现在日本大举进攻中国,亡国在即,民族矛盾压倒了一切。我们主要的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抗日高于一切。我们就是要联合一切抗日的力量,组成广泛的民族统一战线,救国、救民、保家卫国……我讲的这些是党中央的政策和决定。你们在艰苦恶劣的环境下坚持游击战,而且坚定不移,我非常敬佩。骂我叛徒,我也不见怪。出于朴素的阶级感情,一下子难以接受民族统一战线,我可以理解。但你必须明白中国现在的形势,思想要跟着转弯,不然你就要偏离党的政策和立场了。”
“好家伙!陈毅的嘴还满硬呐。我偏离党的政策和立场?嗬嗬嗬!”段焕竞先是一阵大笑,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我没时间听你胡说八道!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陈毅勃然大怒:“你要怎么样?!”
“对叛徒只有一个字:杀!”
“杀我陈毅,你是要犯大错误的!”
段焕竞见陈毅至此既不改口,又毫无畏缩之状,本来就不踏实的心里,鼓敲得更响。
“把他押到甘子山去,让谭司令亲自处置他!”
陈毅一到甘子山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四天四夜的舌战,脑袋上挨了谭司令那竹根长烟管数次击敲,直到谭司令派的交通员从吉安新四军留守处证实了陈毅的身份,陈毅才变阶下囚为座上宾。段焕竞再次见到陈毅的时候,已经是新四军1支队2团1营的营长。一看到司令员陈毅朝他走来,他头一低想溜。陈毅扯着大嗓门,喊道:“段焕竞,你给我站住!格老子,九龙山上又审又骂,凶得很呢,现在你跑啥子啊!”段焕竞脖子、脸、耳朵全都通红:“……陈司令员,我觉悟低……”“对头。低就提高嘛。红军在井冈山开‘七大’的时候,我认识问题的水平低,把毛主席、朱老总批了一番。实践证明是我错了,错了就改嘛,我就去向毛主席道歉,去了三次。你可好,头一面连个‘对不起’硬是也不肯说一句。”
段焕竞笑了。陈毅的坦荡深深感动了他。他是个率直坚毅而感情挚诚的人,如今对陈毅是心扉广敞,一腔赤诚,偶尔还敢小放肆一下。
此时陈毅见气哼哼的段焕竞一下子蔫了,便笑道:“我还等着气球爆炸呢,怎么不响啊?营长同志,你的旧病看来没得除根啊。我们新四军靠什么在江南站住脚呢?一是打胜仗;二是好的群众纪律;三是广泛的统一战线。我们就是来江南带头抗战的,只要是愿意抗战的,我们都欢迎。像许维新这样的‘游击司令’江南多如牛毛,茅山周围不下三五百个,再往东看,京沪沿线也有三五百个。他们多则几百人,少则几十人,都是可以联合的力量。那个许维新名声是不大好,但是在‘恐日病’盛行的现在,他敢杀死鬼子,和日本人较量,表现出在敌人凌辱面前还未完全泯灭的天良。这样的人我们不该联合他吗?阶级斗争是革命,民族斗争也是革命。抗日不是仅仅消灭敌人和占领地盘,我们要在抗日的血火里振奋民族的精神,冶炼民族的人格……”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将军棋艺超人,老朽佩服之至”(3)
就是这个许维新,两年后在战斗中壮烈牺牲。独立营的大部分官兵,也都转变成真正的新四军战士。
“陈司令,我去许维新的独立营。下命令吧,什么时候出发?”段焕竞说。
“哈哈哈!哪个让你去嘛。还是去你的丹阳自卫总团,赶紧和管文蔚接上头,大闹新丰车站的戏,正等着你去唱呢。”
段焕竞嘿嘿地咧着大嘴:“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
新丰车站是京沪铁路上日军一个大据点,陈毅亲自部署作战方案,一一详细交代段焕竞,嘱咐他7月1日动手。
送走了段焕竞,陈毅忙中偷闲,摆上棋盘和房东张明皓对弈。
棋和诗伴随了陈毅一生。五岁他就和小伙伴下“裤裆棋”,六七岁的时候,便开始下象棋。其父陈昌礼棋艺颇高,不时在左右“指点江山”,并有理论高谈:象棋的招数千变万化,双方执子如同挂帅出征,高瞻远瞩,胸襟坦荡,善于调兵遣将,就会取胜;目光短浅,胸襟狭窄,不善用兵,就会成为光杆司令。陈毅瞪着大眼悉心聆听,终生不忘父亲的教诲。
陈毅和张明皓正“杀”得不可开交,吴肃笑嘻嘻来了。
“陈司令员,茅麓公司经理纪振纲派人送来了一批药品,表示对新四军的慰问。还有一封信。”
“哦?拿来我看。”陈毅展信看毕,笑道,“纪先生客气得很啊,称新四军是‘王者之师’,担当不起哟。”
张明皓在一旁道:“陈司令过谦了。宝埝镇上大家见面,都神秘地伸出四个指头,称新四军‘四将军’、‘岳家军’呢。”
陈毅摆着手,对吴肃说:“有来无往非礼也。我写封回信给纪先生,你送到他府上,就说我改日登门拜访。”
吴肃走后,陈毅也向户外走去。
将近7月的江南,野外的风已经有些灼人。陈毅信步走着,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新丰车站的作战方案。那里是日军用了半年时间营造的据点,啃起来,是会扎嘴的啊。
不觉之中,来到河边,柳树上的蝉鸣惊醒了陈毅。他抬头一看,一个老者坐于树下,面前摆着黄木棋盘。
陈毅走上前去,很礼貌地问道:“老先生雅兴,在等谁呢?”
老者既不起身,也不抬头,拱一拱手道:“正是将军你啊。”
陈毅好奇怪,仔细打量这老者。老先生鹤发枯面,眉长寸许,双目微闭。陈毅又问道:“老先生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呢?”
“将军喜爱散步,这里是必来的地方。”
“哦!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老者指指棋盘:“下棋。”
陈毅身后的警卫员“嗤嗤”地笑。陈毅却二话没说,朝老者一拱手:“请。”恭敬地在老者对面坐下。
一看棋盘,陈毅有些不悦。空空的棋盘上老者的“将”早已目空一切地摆上了。陈毅身子晃了晃,鼻子哼了一声。在他的棋史上,还不曾遇到过如此骄横的对手。老者仿佛没看见,又一拱手:“请。”
棋局一开,陈毅便领教了老者精湛的棋术造诣。棋逢对手,对方又如此目中无人,陈毅情绪亢奋,拿出了看家招数,几个回合,全胜在握,下到最后一步,陈毅一声:“将!”伸过手去,却拿不动那“将”。原来,“将”子是钉在棋盘上的。老者不动声色,取出一柄小刀就撬。
陈毅道:“老先生慢来,再杀一局如何?”
“请。”
如此这般连杀三局,局局陈毅得胜。老者把“将”子撬了起来,挥手扔入河中。陈毅拱手道:“老先生包涵,陈毅有所不恭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将军棋艺超人,老朽佩服之至”(4)
“将军棋艺超人,老朽佩服之至。”说毕,棋盘也不收,起身便离去了。
阿虎说:“真是怪人!”
陈毅愣了会儿神,慨然道:“江南是个有灵气的地方啊!”
7月1日晚。新丰车站。
天气闷热,蛙声大作。段焕竞带领1团1营已经将车站团团围住。那是一座三层大楼,墙厚一尺半,子弹打不透。段焕竞手上拿着一张侦察员绘制的大楼内部草图,已把兵力部署妥当,突击队在淡淡的星光下正无声地向大楼靠近……
新丰车站位于镇江、丹阳之间,驻扎着日军第15师团松野联队的一个中队和伪军100余人。段焕竞和管文蔚见面后,得到情报,这个中队7月2日将随15师团开赴武汉前线,连日来吃喝宰杀,忙于转防,夜间敞门而卧,岗哨也不派。段焕竞布置管文蔚率自卫团,在7月1日上半夜切断新丰车站与外界的所有电话线。同时破坏铁路、公路,把新丰车站彻底孤立起来。一切进展顺利,段焕竞拿起电话向陈毅作了汇报。宝埝这边,陈毅一直守在电话机旁,以防不测,随时调整部署。
突击队悄无声息摸到了大楼围墙下。四周没有一个岗哨,窗门大开,滚滚的暑气里,鼾声畅沥。突击队长张强生一个手势,队员们甩掉脚上的鞋子,猫一样蹿进大楼。
日军看上去很惬意,就像躺在自己家的榻榻米上,几乎个个*,四脚八叉,浑然大睡。张强生一手抓起一杆“三八式”长枪就往外走。预定计划是偷袭,先将所有枪支缴下,再打他个措手不及。队员们个个轻捷利落,转眼间将十几杆长短枪运到楼外。张强生正高兴,一声刺耳的警铃悚然打破了漫漫寂静,在夜空中骤响。山里走出来的这些“土包子”只知道脚轻手轻,不懂得楼里到处有暗道机关,一个队员的枪管触动了警铃开关。
酣睡中的日军惊醒了,战情骤然起了变化。
长枪、短枪、机关枪、手榴弹,顿时齐鸣。
张强生从火网里冲出来,向段焕竞报告了情况。
“强攻!”
段焕竞一面向陈毅报告,一面迅速改变作战方案,对埋伏的部队下达了命令。
日军凭借着楼上和楼下的死角,从枪眼、窗口用机关枪、手榴弹挡着冲向大楼的部队;楼里,日军堵死了一扇扇门窗,火力封锁着楼梯,困在楼里的突击队左冲右突也出不来,战斗僵持了。
段焕竞急得额上青筋突暴,汗濡的衣领也被他撕破了。
陈毅的电话来了,询问情况后,指示说:“强攻也要用巧劲,打游击你是在行的,不能死打硬拼,充分利用地形地物,用巧计取胜。”
巧计!巧计!段焕竞擂石头一般击打着他那不大的脑袋。忽然看到离他几米处一根被弹火打断的枯树枝燃起火苗,心里倏地一动,忙问张强生:“大楼的墙全是砖砌的吗?”
张强生想了想:“里面是木板夹墙。”
“好!”段焕竞顿时来了灵气,一拍腿,“火攻!”
这是段焕竞在三年游击战时经常用来对付白军的办法。
柴草、火油都准备好了。在强火力的掩护下,战士们趟出一道血路,接近了大楼。忽然间火光冲天而起,爬上楼墙、爬上了窗口、爬上了楼顶,整个大楼燃烧起来。火光中机关枪伴随着惨叫、嚎叫,更猛烈地朝楼外的部队扫射。段焕竞组织人对日军喊话,楼里的回答只有机枪的扫射声。气得段焕竞大叫:“烧!使劲烧!打!往死里打!”
三层大楼熊熊烈焰,在漫漫的夜空里像一把巨形火炬,光射十里,一派通明。
镇江、丹阳的日军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电话联系又不通。于是镇江之敌向东出援,前进数里即被管文蔚的自卫团所阻,情况不明本来不宜贸然行动,很快便退了回去;丹阳之敌守军太少,未敢妄动,只是盲目向西打枪。
这一夜方圆十几里的百姓都听到了枪声,看到了火光。一支不为人们熟悉的军队,她的名字在被一个村庄、一个村庄传颂着,谈论着。
新丰车站似*的巨人,屹立着。火光中,突击队员和日军扭打着冲出火楼。接着,又有十几个日军冲出来,个个*着身子挥舞战刀,绝望地嚎叫着。段焕竞率先向火楼冲去。张强生眼看着一个鬼子连连砍倒三个突击队员,他用手按着冒血的肚子,另一只手一把揪住这个鬼子的睾丸,狠命一拧,竟拧了下来……火光、刀光、肉搏、拳战,一个个油汗光闪的身子,一张张水汗光闪的脸……
随着一声撼天动地的轰鸣,大楼在烈火中坍倒了。80多名日本官兵化为灰烬。京沪线火车为之数日不通,公路交通中断一月有余。
7月2日,陈毅一身轻松。是日天气又好得出奇,令人心旷神怡。陈毅走出镇子,极目远望,口中吟出陶渊明的诗句:“欢言醉春酒,日暮天无云。”不知不觉中,又来到小河边。那老者依旧坐在那里,面前依旧摆着棋盘。
陈毅大惑。
他疾步来至老者面前,一拱手:“老先生,你是在等我陈毅吗?”
“正是等候将军。”
“我今天本来没打算出来散步的。”
“老朽等到明天。”
“下棋?”
“下棋。”
还是一样的棋盘。还是钉在棋盘上的“将”。
又是连杀三局。结局迥然不同。第三局陈毅几乎全军覆没。陈毅颦眉凝思,突然起身拱手:“请先生指教。”
老者亦起身,还了礼,缓缓道:“不敢指教。只是前次闻听将军要统兵打仗,老朽便以‘将’饯行。此乃助阵鼓气耳。将军果然大获全胜,老朽在此等候,连赢三局,以挫将军锐气也。岂不闻,为将之道,切忌一个‘骄’字吗?”
陈毅顿悟。待问老者尊姓大名,老者摆摆手:“村野老夫,不问也罢。将军岳飞再世,江南百姓的大幸啊!”
老者向陈毅深深鞠了一躬,回身便离去了。
陈毅俯身收起棋子、棋盘,交于阿虎:“你听懂老先生的话了吗?药石之言啊!江南,江南……”
此时,云霞满天。


这个民族太古老了,他们的心深得像口井(1)
俊六白皙的手指握着一管湖州狼毫,俯案静书。
此令:*华中派遣军第十一军在海军配合下,沿长江两岸攻占武汉,主力置于长江以南,从咸宁地区切断粤汉铁路,由南方迂回武汉;另一路攻向德安、永修相机攻占……
清秀、流畅的蝇头小字堪称书法之上品。作为一纸作战命令,既让人感到委屈了这“墨宝”,又少了命令应有的威严和力量。俊六神泰气怡也确不像是在拟书命令。他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在黄皮肤日本人里,算得上白净清秀的男子。除了那极其端庄的坐姿,很难看出这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人。
参谋秋山伊夫大佐走进报告:“第15师团师团长岩松义雄到。”
俊六仍在他的寂静里,没有反应。秋山伊夫轻轻退了出去。
自1938年2月14日俊六大将就任*华中派遣军司令官那天起,这个喧闹的司令部就静谧下来。俊六16岁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参加过日俄战争、侵朝战争。次年,又入日本陆军大学深造,1913年毕业。这位出生于东京,现年59岁的俊六和那些功勋卓著的军人相比,是黯淡了些,但他一直稳步上升,晋级加爵的速度倒也令不少人咂舌。他的直接下属,华中派遣军第11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对他的评价是“装满了稻草和糠皮的锦缎枕头”。俊六身边的人,说他是“一座北海道的冰山”。无论是“草包”也好,“冰山”也罢,自从俊六坐阵以来,司令部上上下下每时每刻都处在一种无声的恐惧之中。
俊六到任的1938年2月,南京城到处飘荡着尸臭和血腥的气味。那是松井石根大将建立的“功勋”。俊六重新布置了他的起居室和办公室,一色的中国红木桌椅,价值连城的中国古玩,就连茶具,也换上了江南宜兴的紫砂壶。与日本著名的三位“中国通”土肥原贤二大将、板垣征四郎大将、矶谷廉介大将相比,俊六对中国知道的是太少了,但他一来到中国就对江南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准确地说,是一种毫无道理的亲切感。潮湿温热的气候,沿江靠海的地势,尤其是以大米为主食的饮食习惯,使他常常望着那油亮的白米饭,以为是在日本的家里就餐。大米一向是日本的主食,在日语里,米饭和吃饭是同一个词。还有就是江南大自然的风光,不是美国那种气势雄浑的,多数是小巧玲珑,极似日本风光的气质,一眼看去亲切感油然而生。俊六的父亲痴迷中国的国画和书法。在父亲的影响下,他上中学的时候就对日中历史萌生了兴趣。他开始知道,在中国汉代的时候,日中有了小规模的接触,此后几个世纪里,日本开始大量吸收中国的文明。日本袭用了中国的书写体系、中国的伦理观念、历史观点、美学观点、文学准则,以及从中国古典文化中吸取工艺技术。这种文化借鉴一直持续到十七世纪,甚至到十九世纪初,受过教育的日本人仍感到自己是中国文化的子孙。
在日中整个历史上,日本人对中国的兴趣要比中国人对日本的兴趣浓厚得多。居住在又小又远的海岛上的日本人,对中国人来说,似乎是无足轻重的。但是,自1894年日中战争之后,日本人很快让中国人刮目相看了。这个面积不大的岛国显然比庞然的中国向前迈的步子大得多,快得多。向西方学习借鉴的敏感和能力也强得多。于是,中国的学生开始纷纷奔向日本求学。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这个民族太古老了,他们的心深得像口井(2)
俊六到南京的第三天就驱车中山陵。那个被中国人尊为“国父”的孙中山,不但是赴日留学生,还在日本流亡15年,筹划中国的革命。俊六站在孙中山的大理石塑像前,面对面眼对眼地对视了足足五分钟。这位中国已故“国父”使他想起了日本已故的明治天皇,在天皇制定的国策里,有句使他一想起就无法平静的话:“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海。”何等恢宏博大,只有立于世界之巅的巨人才有如此气魄。
在日本首相里,俊六崇拜的是田中义一。田中首相洋洋两万字的《田中奏折》忠实地体现了明治天皇的国策:“……谁欲征服*,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倘*完全被我国征服,其他如小中亚细亚及印度、南洋等异服之民族,必畏我敬我而降于我。使世界知道东亚为我国之东亚,永不敢向我侵犯,此乃明治大帝之遗策,亦是我日本帝国之存在必要之事也……”从中山陵回来,俊六被巨大的“历史感”鼓舞着,已经完全感到他是这里的主人了。他把华中派遣军所属的14个师团、另2个野战重炮旅、1个骑兵旅,撒向华中,遍布江南。
稍微有些战略头脑的人都会看重这个地区的。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城镇林立,人口辐辏,为中国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地方。而且交通便利,铁路、公路、水路四通八达,长江、运河、吴淞江、黄浦江水量丰盈,四季通航。长江流域既为中国政府的统治基地和中心,又是英国、美国、中国财团利益最集中的地方。因此,卢沟桥枪声一鸣响,东京首脑立即派出源源不断的帝国军人,从上海吴淞口登陆,兵力由千人猛增至20余万,舰艇近百艘及大量的火炮和战车,一把抓住这个政治、经济中心,狠狠击向中国政府的心脏。同时,以重兵镇守江南,“以战养战”,建立巩固的战略基地。
开战之初,日本陆军本部称:三个月解决中国问题。俊六没有那么乐观。上任之初,陆相杉山元告诫他:“重重教训中国人,让他们懂得如何尊重日本!”俊六仍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在他看来,征服中国在于征服中国的人心,他更欣赏“怀柔政策”。一天,他看到日本随军记者一篇报道:
1937年12月10日,十六师团少尉军官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在紫金山下相见,彼此手中都拿着砍缺了口的军刀。野田道:“我杀了105人,你的成绩呢?”向井答:“我杀了106人!”于是两人同时大笑:哈哈,向井先生多杀了一个!可是很不幸,就是确定不了是谁先杀到100之数的。因此,他们两人决定这次是不分胜负,重新再赌谁先杀满150名中国人!12月11日起,比赛又在进行中。
报道文章还配发了两人手执军刀的合影,旁边标着:“百人斩竞争之两将校”字样。
俊六上任后宣布了一项命令,并以此作为对外的宣传口径:“皇军对*抵抗者,必取极端之手段;对民众及弃其敌意之军人,予以宽宏。”此外还规定,凡日军宣传品,各类文章、绘画、照片、图片,一律经检查获准才能刊登发表。落实和执行情况他除了听取下面的汇报,还找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了解。这是俊六惯用的手段。使他手下的人惴惴不安,时时触摸到他的“冷”和“阴”。有一天,司令部来了一个大阪《朝日新闻》的记者浅野辰治,是应俊六之召来的。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这个民族太古老了,他们的心深得像口井(3)
俊六问他对本军的感想。浅野说:
“皇军此次作战,虽占优势,但军队本质已坏,无法救治。无论上海、南京、苏州、芜湖、镇江……皇军官兵纪律之坏,无以复加。到一城镇,任意劫掠,抢了东西,还要烧房子。遇到女人,不论老幼,任意奸淫;*之后,加以残害。此种劣行,就连与我们友好的德国人,也在他们的文章中称皇军是‘*的机器’……如此下去,实在是我帝国一个最大的隐患……”
俊六认为,此种种劣迹,皆源于性饥渴。男人身边如果没有女人,就会像山羊一样好斗。他向日本大本营列举了发生在*战场的种种令人担忧的事例,请求大本营速派数量大大的随军*来解帝国官兵的燃眉之渴。在随后的几个月里,来自日本、朝鲜的“慰安妇”源源不断地到了中国战场,到了华中、江南。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参战国有随军*的国家,只有日本。
使江南成为皇军在*的巩固后方,是俊六的第一步目标,然而这第一步就举步维艰。首先是兵力不足。而且随着战线的拉长,兵力不足的矛盾越来越突出。6月18日,日本大本营向陆海军下达了准备武汉作战的命令,要求华中派遣军在长江及淮河正面逐次向前推进。这样一来,后方兵力势必更加空虚。恰恰在这个时候,江南突然又冒出一支名为新四军的军队。在一个月里,这支军队把平静了半年的江南扰得火车不通,汽车不通,据点被端,车站被烧,调防的车队和官兵被袭击。卧榻之旁如此嚣张,这是俊六不能容忍的。
那双女人般的手写完了充满血腥的作战命令。俊六用苏绣手帕沾了沾额头的细汗,站了起来。
一直守候在门口的秋山伊夫见状,忙又走进:“岩松师团长等候多时。”
俊六微微颔首。
稍顷,15师团师团长岩松义雄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在日本人里可以称为巨人的人,且眼窝深陷,鼻梁高耸,如果考证其血统,也许是个混血儿。岩松致礼后笔挺地站立着向俊六报告:
“据调查,新四军不是中国农民游击队,是正规军。是穿着中国国民党军队服装的中国共产党的军队。”
绕口的话使俊六看了岩松一眼,问:“为什么共产党的军队穿着国民党军队的服装?”
岩松口讷起来:“……中国的事很复杂,一下弄明白困难。我想……是不是共产党希望皇军把仇恨记在他们的敌人的头上?”
俊六难得地笑了笑:“岩松师团长想像力很丰富啊。你听说过‘国共合作’这个词吗?中国的这两个党打了十几年仗,我们一来他们不打了,合作了。中国这个民族太古老了,他们的心深得像口井。拿破仑对中国有评价,他说:‘中国是一个沉睡的巨人,让他睡去吧!一旦醒来,他就会动摇世界。’可惜,我们帝国里,很少有人能看到这一点。岩松君,你我身为帝国指挥官,不可心浮气躁,轻率从事。记住,谁认为中国人像中国庙堂里的泥菩萨一样,一敲即碎,那他一定会陷在中国这个大泥塘里的。”
岩松“哈噫”了一声,又道:“我计划抽调18旅团石井的两个联队,共计步兵4,000余人、骑兵500余人,配以重炮10门、轻炮20门,由秣陵关、溧水、当涂、采石、江宁等地,兵分八路,水陆并进,聚歼新四军。他们初进江南,如此一击,我想是可以全部解决的。”

这个民族太古老了,他们的心深得像口井(4)
俊六沉思片刻,说:“好。我再调26架轰炸机,8辆装甲车配合。一口将这个新四军吃干净。”
“本师还有4个旅团待命,预计后天可以向武汉开拔。”
俊六捧起紫砂壶呷了口凉茶,道:“江南无论铁路、公路还是水路,既是华中开赴武汉的通道,也是帝国大本营进入中国战场的通道。这里决不许有任何骚扰和隐患!”
“哈噫!”
“注意,对于居民、村民,”俊六补充并强调,“一定推行‘怀柔’政策,加强宣传,收拢民心。对皇军归顺和有功者,奖!”
“哈噫!”
一个少佐端着一壶新茶走了进来。这少佐脚步迈动如羽毛落地,不闻声响只见身移,整个人就像飘进来的。岩松不由得朝这少佐看了一眼:修眉细目,皓齿红唇。难道……
岩松师团长连忙向俊六司令官致礼,告退。
3/ 把新四军挂到三战区,放到日寇嘴巴里去
盛夏的暴雨夹着电闪雷鸣,把天和地弥合在一起。武汉三镇在雨网中更是凌乱肮脏。进入19世纪以后,武汉被列强视为重要的商业城市,划分租界,加以建设。现代化的大厦和银行,美丽的花园别墅和高级宾馆,使这个城市看上去具有国际都会的味道。与繁华街道相邻的是又窄又脏、乱七八糟的小街,街两旁拥挤着低矮的民房和小手工场。
武汉自1937年12月起,已是战时中国的临时首都。汉口原来是五个国家的租界,到了1938年只剩下法租界。江岸上仍停泊着各国的炮舰,这是外国人为了让人感到,他们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权利。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他们防卫的对手不再是中国人。
狂风赶着雨鞭,在修竹苍松间抽打着,一阵一阵的闪电把高大幽暗的厅室照得忽明忽暗。室内,蒋介石和顾祝同对坐。偌大一个厅,除去必不可少的办公用品,没有称得上奢侈的东西。战时委员长的生活是极简朴的。
上海淞沪会战以悲壮告终,国民政府流亡武汉。徐州会战打了个台儿庄,民心方振,怎奈国力、军力不足,从长计议只好主动放弃。日军乘胜而进,这个临时首都又危在旦夕。连连的受挫,把蒋介石的坚毅打磨得更是锋利。他不是一个轻易可以打倒的人。6月5日他在汉口召开了高级军事会议,以铁的决心保卫武汉。为阻止日军的长驱直入,使武汉保卫战的准备更加从容,6月9日,蒋介石下令炸了黄河大堤。滚滚黄河水一泻千里,河南、安徽、江苏三省60多个县,89万百姓丧生,近千万灾民被黄水追赶着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使委员长痛苦的是,战争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停滞。自6月中旬,日军即开始进攻武汉的外围作战。近日来,委员长坐在这个办公室里,炮轰的声音已经隐约可闻了。
但是,委员长和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现在所谈,并非有关武汉会战的话题。委员长手上展着一张汉口出版的《大公报》,这是他关注的报纸之一。他的目光盯在一则消息上:
夜袭丹阳城摧毁禄口朱门伪政权
某机关接□□军叶军长、项副军长三日电:(一)我陈支队之一部连日将丹阳、金坛间敌新修之濯缨桥、丹阳南东马厂之东石桥、丹阳之东三桥全部破坏,镇江至溧水之公路扒平,并于一日夜袭丹阳城。敌紧闭城门顽抗,连日不敢出城,恐慌异常,宣布前发良民证无效,须重新登记。(二)我陈支队一部摧毁禄口、朱门伪政权时,该处正征集青年妇女三十余人,准备即送南京,供寇军蹂躏。当经讯明,一一护送回家。民众抗敌情绪,益加兴奋。

这个民族太古老了,他们的心深得像口井(5)
顾祝同看委员长沉默不语,说道:“校长,这几天他们又打了横溪、新塘市、东西谢。”
“你给他们发嘉奖令没有?”
“发过了。”
“很好,很好。他们打一仗,你要发一个。”
“是!”顾祝同犹豫了一下,说,“只是……”
蒋介石看了他一眼:“我把他们放在苏南,比让他们在南方闹腾好。”
把新四军放在何处,蒋介石是颇费了思量。开始,他担心放他们到敌后,会造成“天高皇帝远”的隐患,于是打算在后方选个地方控制起来。他想到了福建和江西,又顾虑那本来就是他们活动的区域,山高林密,只怕是养虎为患;他找来黄绍,希望浙江辟地为牢,给新四军以制约。黄绍摇头,所言也极有道理:“浙江是领袖的家乡,驻他共产党的军队,恐怕不宜。”蒋介石左右掂量,还是把新四军挂到三战区,放到日寇嘴巴里去。
蒋介石说:“墨三,要知道,那个地方是不好呆的。再说,他们劫车、破路,又放火,给日本人开进武汉设置障碍,不是很好嘛。”
“校长,我们不能不接受华北的教训……”
华北沦陷后,国民党部队,尤其是嫡系部队,几乎全部撤退。八路军深入敌后,很快得到发展,建立了大片根据地。正是华北的教训,使蒋介石警觉,上海、南京失守后,他特意把韩德勤的部队约10万兵马留在苏北,皖北也留下了廖磊的7万部队。听顾祝同这么一说,他感到应该在苏南再“作个眼”。这个顾墨三,和共产党打交道,确有长进。
“墨三,你和希夷(叶挺字)是黄埔同学,交情不浅,他那个新四军又挂在你三战区,该怎么办,办法由你来想,这个我是放心的。”蒋介石的眼里闪着见微知著的光,突然又道,“毛泽东和我下了这么多年棋,现在不过是换了个棋盘。那些招数,是瞒不过我的。我把新四军摆在江南的意思,他明白得很;他同意新四军去江南的用意,我也很清楚。毛泽东实在是聪明,借着我这个委员长的令箭,建立共产党的‘关中’,这个买卖实在是划算!”
顾祝同先是一愣,马上明白了这“关中”之内涵。在中国历史上,楚汉之战颇耐人寻味。汉高祖刘邦初时势单力薄,远在西楚霸王项羽之下。他与项羽大小交战百余次,几乎屡战屡败,负伤12次,最终战胜“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建立了强大的汉王朝。其中因素固然很多,但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刘邦有关中这个富饶的地方作根据地。刘邦率领兵马出征,萧何为他留守,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征战的耗损很快从关中得到补充。毛泽东就是要把江南据为他的“关中”。
顾祝同为委员长的谋深而敬畏,忙道:“校长高见。但毛泽东不是汉高祖,校长更不是西楚霸王。”
蒋介石没有作声。他面窗而立,窗外风雨肆虐。
委员长虽然高深莫测,顾祝同还是能理解一二的。剿共十年,好不容易把共产党箍在陕北弹丸之地,兵弱马瘦,仅剩3万。委员长正待“全牛搏兔”,不料华北事变,日寇大举入关。此后全国抗日的呼声压倒一切,直至“七七”事变爆发,国共两党戏剧性地变成了如今这个局面。美国人称这是国共两党的“蜜月”,只有身在“蜜月”里的人,才明白这“蜜月”的味道。
“江南有我,校长不必过虑。”
“墨三,今不比昔,国内国外眼睛多、口舌多,凡事静思,不可作茧自缚。”蒋介石深深看了顾祝同一眼,这目光一直把他送出门外。

这个民族太古老了,他们的心深得像口井(6)
顾祝同走后,蒋介石心绪仍难平静。世事纷杂,举步维艰,在这纷杂、维艰之中,蒋介石的中枢神经自始至终搭在共产党那里,他从来不曾闭过这第三只眼。
1931年,日军制造了“万宝山事件”、“中村事件”,不断往东北增兵,甚至公开在沈阳街头举行军事演习。面对挑衅和侮辱,蒋介石在《告全国*》中说:“惟攘外应先安内,去腐乃能防蠹”,“不先消灭赤匪,恢复民族之元气,则不能御侮。不先削平粤逆,完成国家之统一,则不能攘外。”1933年,日军侵入长城各口,华北、东北军民群起而敌之。正在江西剿共的蒋介石说:“须知我们革命的敌人,不是倭寇,而是江西的土匪,东三省热河失掉了,自然,在号称统一的政府之下失掉的,我们应该要负责任,不过,我们站在革命的立场说,却没有多大关系。”1935年华北事变后,民族危机加深,*中央发表《八一宣言》,号召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蒋介石仍不理会。
就在华北事变后的一天,蒋介石收到廖仲恺夫人何香凝赠送的罗裙一条,另诗一首。诗曰:
枉自称男儿,甘受敌人气。
不战送山河,万世同羞耻。
吾辈妇女们,愿往沙场死。
将为巾帼裳,换你征衣去。
此后不久,1935年12月26日,西北军中将参议续范亭,专程从兰州赶到南京,呼吁政府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蒋介石拒不接见,汪精卫斥道:“真是多事,莫名其妙!”续范亭苦于身为将军,却报国无门,遂驱车到了中山陵,拔出短剑刺向腹腔,以死感召当局抗战。怀中揣绝命诗曰:
赤膊条条任去留,丈夫于世何所求。
窃恐民气摧残尽,愿把身躯易自由。
蒋介石下令封锁消息,禁止新闻界报道此事。
更令蒋介石烦恼的是国民党的右派如张继、邹鲁、胡汉民等也一反常态,唱起高调,提出:“与其亡于日,毋宁亡于赤。”接下来是“九·一八”、“一二·九”、西安事变、卢沟桥事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蒋介石只好把“攘外”提到应有的位置上了。
在蒋介石看来,所谓国共合作只不过是覆盖在伤口上的一块绷带,他不能不警觉地时时盯着它。现在看来,陈毅、粟裕在江南十分活跃,大有为渊驱鱼之危,江南这个“眼”必作不可。
大战在即,兵力紧缺,调哪个去作这个“眼”呢?
蒋介石清瘦多了。一身夏军服,脚登马靴,腰束武装带,越发显得瘦削高挺。他枯站在那里,昂首望着满天风雨,新剃的头被闪电照得青亮。
第八章 临危决断
***大病初愈的韩德勤,脸色由灰黄变为灰紫。他一向对这个性情狂虐,*不羁的中将军长忍让三分,但李守维自恃为蒋介石心腹,狂妄之态有增无减。为这个89军军长之位,大骂韩德勤贪婪,说韩德勤军政兼职多如“兴化之蛙”。韩德勤解释,他兼军长是过渡,最多一年。李守维仍不依不饶,韩德勤为维持指挥部的安定,让李守维提前从副军长晋升为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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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飞啃上了“狼牙棒”
半塔集地处苏、皖两省五县交界地带,是连接两省五县的纽带。从战略上看,也是最便于新四军与八路军联结的地域。这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半塔集驻扎着新四军5支队的后方机关,教导大队的3个军事队,2个学生队,1个女生少年队,加上附近的1个团,1个特务营,约2,000人。此时罗炳辉率主力在西路作战。
韩德勤的趁虚而入,抵御韩部的任务首先落在了将寡、兵新、武器又差的教导大队肩上。形势的危急不言而喻。3月21日凌晨5时,韩军697团为第1梯队,698团为第2梯队,从半塔集的东南、东北、西北三面发起进攻。军事队、学生队全部投入战斗,女生、少年队和民兵抢修工事,半塔集的居民自动投入战地服务……
兴化。苏皖战区总指挥部。一张硕大的苏北作战地图,覆盖了整个墙面。
韩德勤背对地图:“新甫,从你的89军再调一个旅,怎么样?”
89军军长李守维,别号新甫。黄埔二期生,修长的身材,冷峻的长脸。此时他的眼光越过韩德勤,盯着地图。
地图上:半塔集的东北方向插着697团、698团两面小旗,兵力3,000;东南面,有13团、16团的标记,兵力2,000;西北面,是18团,兵力1,400;西南方向,是19团、20团,兵力2,000……
李守维突然哈哈大笑。
大病初愈的韩德勤,脸色由灰黄变为灰紫。他一向对这个性情狂虐,*不羁的中将军长忍让三分,但李守维自恃为蒋介石心腹,狂妄之态有增无减。为这个89军军长之位,大骂韩德勤贪婪,说韩德勤军政兼职多如“兴化之蛙”。韩德勤解释,他兼军长是过渡,最多一年。李守维仍不依不饶,韩德勤为维持指挥部的安定,让李守维提前从副军长晋升为军长。
然而欲壑难填,李守维还是不满足。韩德勤一忍再忍,大敌当前,委员长把半壁江山托付于他,他只能以大局为重。苏北的事盘根错节,派系横出,泰州的李明扬、李长江,姜堰的陈泰运,都是难剃的头。
韩德勤这场突发的大病,便血不止。请了名医诊视,说是“中焦不通,郁闷所至”,韩德勤暗自感伤。此时他按住内心腾腾窜起的火苗,语调平静地说:“新甫,你为何发笑啊?”
“为几个毛贼,搞十面埋伏,不怕闪了你的腰吗?!”
“新甫,我正因为看不到新四军的危险,委员长批评我要用大眼光看局势。现在,顾祝同、冷欣在进攻江南指挥部,汤恩伯、李品仙在进攻江北指挥部,罗炳辉西援江北指挥部,带走了主力部队,拿下半塔集这是天赐良机!”
“你可以把鸡看作羊,但也犯不着动用牛刀嘛!”
“半塔集地理位置的重要,新四军比我们更清楚。我们一旦拿下半塔集,就遮断了他们和八路军的联系。所以,只要我们一打,他们必定不惜一切代价派重兵来援。那时,我们放在半塔集四围的部队一齐出动,把新四军全歼于半塔集!”韩德勤被自己鼓舞,挥着手,“这叫作‘攻敌所必救,消灭其救者;攻敌所必退,消灭其退者’。”
李守维翘着讥讽的嘴角,似乎用了极大的耐心听着,韩德勤的话一落音,他说道:“没那么复杂,你也太抬举新四军了。即便新四军全来,又怎么样?我大叫三声,也把他们叫垮了!”
“新甫,你的盖世气魄我向来敬佩,但你我身系*半壁江山之安危,万不可轻敌啊!”
“你大权在握,即便把89军全拉到半塔集,我又能如何?你说吧。”
韩德勤点点头,把身子转向地图。
3月23日,叶飞接到江南指挥部的命令,星夜率部离开吴家桥,直奔半塔集。
一路上,穿邵伯湖,渡运河,横跨天(长)扬(州)公路,昼夜兼程急进。
四百里路,一天两夜,和遭遇的日军、忠义救国军打了两仗,抓了一个日本战俘。赶到临近半塔集的马集,正与向半塔集进攻的韩部独立6旅撞了个正着。
韩德勤的独立6旅名气很大,旅长翁达黄埔三期,少将军衔,翁旅兵员充足,武器精良,步枪一色“中正式”,轻机枪一色“捷克式”,重机枪一色“马克辛”。在国民党部队里,翁旅被称为“梅兰芳式部队”。
叶飞啃上了个“狼牙棒”。
历史造就了这个舞台,叶飞一出场就与这个“梅兰芳”联袂挂了头牌主演。


孽贼当道,国之不幸(1)
稀落的星星渐渐隐去了,雾霭慢慢升起。
通往泰州的土路上,一辆独轮车“吱吱呀呀”地滚动着。车的一边坐着惠浴宇,另一边坐着陈毅。静谧的空旷中,独轮车的吱咛声显得异常刺耳。
“老惠,给支烟。”
“不是戒了吗?”
“莫小气嘛,借一支,还一包,行不行?”
“行。这个买卖划得来。”
陈毅哈哈地笑着,点上烟,贪婪地猛抽一口,小半截烟燃掉了:“老惠,吃过河豚吧?”
“没有。”
“你这个土地爷,江都盛产河豚,号称‘扬子江第一鲜’嘛,你住在这里,居然不曾吃过。怕死鬼一个。”
惠浴宇打趣地:“如果咱们平安地从泰州回来,就冒死吃它一回,如何?”
陈毅笑了:“这个问题还真是个问题呢。我一个司令,你一个工委书记,效命疆场是我们的本分,万一吃河豚死了,悼词都没法写,划不来。哈哈哈……”
惠浴宇望着畅笑的陈毅,脑子里闪出诗句:笑行刀丛,江南一人。
天光渐强,雾霭淡去,泰州城楼如同一幅水墨画,浮现出来。
西门是泰州城的偏门,他们选中此门入城。
刚下了独轮车,迎面走来一个戴墨镜的人。惠浴宇侧目看了一眼,那人也在打量他,双方的眼里都闪出惊异之色。惠浴宇心里倏地一紧,大脑迅速地搜索这个熟悉的面孔。他回头望去,那人也在回头,并且摘去了墨镜。惠浴宇更加警觉,脑中一下子清晰起来。他在国民党中央监狱坐牢的时候,此人是狱中特务,作恶多端,惠浴宇联合狱中难友和他较量过,彼此印象深刻。
“老惠,有情况吗?”
此时已经进城,不便细说,惠浴宇含糊地答道:“一个熟人。”
李明扬、李长江并不知道陈毅来访,城里没有动静。惠浴宇因为有了进城的“狭路相逢”,担心陈毅的安危,不敢贸然造访“两李”,先找个旅店,安排了陈毅,他即去找颜秀五。
直到天黑,颜秀五才送来消息,两位李指挥在乔家花园会见陈毅。
夜色浓重,陈毅、惠浴宇穿过假山,随警卫走向大厅。
气氛的紧张、压抑,与上次大不相同。
李明扬还是不失礼的,大厅里已经摆下了一桌鱼翅宴。看来,陈毅派人送来的亲笔信,起了作用。
“广公,贸然拜访,造次了。”
“仲弘兄不避凶险专程前来,长江与我都不胜感动。”
把陈毅迎进大厅,李明扬又道:“现在是风声鹤唳,局势紧张。让仲弘兄等了一天,还请海涵。”
李长江给陈毅、惠浴宇满了酒,说道:“韩德勤发令了,说如果我们不把吴家桥的新四军赶走,总部可以直接出动武装到泰州来,帮我们解决新四军。”
陈毅笑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假途灭虢吧。”
李明扬叹了口气:“孽贼当道,国之不幸啊!”
“广公当年起兵反袁,光荣北伐,又在台儿庄战功赫赫,难道会畏于一个置民族利益而不顾,专事同胞相残的小人吗?”
李明扬苦笑:“世事艰维,我是虎落平阳不如猫啊。”
“沧海横流,云翳蔽日,方见英雄,广公不该出此颓言。”陈毅有些激奋,从全国抗日的大势说到目前国民党的*逆行,从蒋介石说到韩德勤,上下纵横,恢宏浩荡,正气逼人,“大英雄以国以民为重,历史上,多少仁人志士断头丧身以殉国,宋有文、陆、张、郑,明有史、左、顾、黄,广公以前辈之尊,功臣之躯,指挥部又设于抗倭大将岳飞当年之虎帐,多为当今有识者仰敬,难道能与倒行逆施之辈为伍,残害自己同胞?”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孽贼当道,国之不幸(2)
李明扬早已坐不稳了,借着酒力,辩白道:“自古以仁得仁,师广虽老朽,断不敢为虎作伥,畏豺帮恶,部下与贵军之隙,完全是有人从中挑拨。不瞒仲弘兄,我这里有位政治部主任,是三战区直接委任的,我之苦衷,想仲弘兄能解一二。”
“两军毗临,口舌纠纷在所难免,挺纵有些事情也考虑欠妥,极端、简单,伤了兄弟部队之间的和气,也望广公、长江兄多包涵。只要我们团结抗日的宗旨不变,打打嘴巴官司也无妨。亲兄弟也有磨牙的时候嘛。”
李长江的脸色也柔和下来,说:“陈司令是个痛快人,我李长江大小肠子都不拐弯,既然陈司令把话说白了,我也就什么都不说了。但愿大家以后都不要再干伤害对方的事。”
李明扬忙接道:“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既然我们同为国难舍躯,就是风雨同舟的兄弟,同心同德,同对国贼和倭寇。”
陈毅举起酒杯:“广公说得好,我们就为同心同德,同对国贼倭寇干杯!”
李长江的副官走进来,神色惊慌,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李长江的神色也变了。
“什么事?”李明扬放下酒杯。
李长江说:“韩德勤的参谋长来了。在客厅等候。”
“多少人?”
副官说:“一个加强连,20多支快慢机。”
李明扬一听,长长的龙眉跳了几跳。
惠浴宇马上想到进城时撞上的那个人,心脏紧缩了一下。
陈毅不紧不慢地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淡然一笑:“有啥子嘛。不要说韩德勤的参谋长,就是韩德勤来了,也算不了啥子。他和我们是老打交道了,这事你们也晓得,早在江西,他就是我们的马前败将,当过我们的俘虏!他的一个参谋长,难道还不好对付吗?”
李明扬点点头:“那是。”他站起身,理了理本来就十分整齐的头发,整整衣服,对李长江说:“你陪陈司令、惠主任,我去应付一下。”
李明扬出去之后,李长江虽然坐陪,但是神色惶惶,词不达意,催着上菜、上酒,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
陈毅心里明白,韩德勤对“两李”早有怀疑和不满,正欲抓到把柄,治他们暗通新四军之“罪”呢。从斗争策略考虑,此处不宜久留。
陈毅有滋有味地吃掉了筷子上的鱼肉,擦了擦嘴,说:“好一桌鱼翅宴啊,可惜肚子的容量有限。长江兄,感谢你和广公的盛情,天色已经不早,告辞了。有事明天再议,你看如何?”
李长江连声道:“好,好!明天再议,明天再议……”
出了乔家花园,惠浴宇说:“我们马上出城。”
陈毅反对:“干啥子嘛,天已经这么晚了。”
“情况回头向你汇报,反正旅店是不能回了,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为好!”惠浴宇为陈毅的安全悬着心,不等他同意,就对随行的侦察员老周说:“你今晚到城内地下党的同志家里住一夜,明晨转告‘两李’,就说大桥来人,挺纵驻地有敌情,要陈司令和我连夜赶回,不及告辞。”言毕即带陈毅往城门的方向走。
“你这是绑架嘛!”陈毅抗议。
“就算是吧。”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摸了几个店,买了个灯笼,怎么也点不着,还是摸黑走。
陈毅深一脚浅一脚,发着牢骚:“简直是搞夜行军!”
惠浴宇为陈毅捏着一把汗,不吭声,只是急匆匆地走。
出了南城门,又走出几里,惠浴宇把进城时的遭遇,详细说给陈毅听。陈毅嗬嗬地笑了起来。
“我紧张死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你还笑呢!”
“你看我们现在的样子,像不像抱头鼠窜?”
惠浴宇也笑了起来。
走出10多公里,陈毅渐渐跟不上惠浴宇了。惠浴宇侧过身一看,只见陈毅两条腿岔巴着,一扭一晃,简直像个孕妇。
“伤腿支持不住了?”惠浴宇关切地问。
陈毅发脾气了:“格老子,何止腿嘛,痔疮也犯喽!”
陈毅这一夜走得实在是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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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沫特莱问朱德:“共产党成功的秘诀是什么?”(1)
半塔集之战以新四军的大胜画上了句号。
老子曰:“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第二次从延安到华中,又匆匆赶到半塔集的刘少奇,在向中央报告半塔集战斗的电文中曰:“韩部溃退如此之快,主要是政治原因,师出无名,不能提出*新四军与共产党口号,官兵均不愿打,屡次叫部队冲锋亦无人来冲。围攻半塔集各敌,在受到坚强抵抗后,愈攻愈使他们丧失战斗意志……”
半塔集保卫战的胜利,打开了皖东抗日根据地的局面,新四军很快建立了天长、六合、高邮、仪征等8县抗日*政权。
在半塔集战斗中有着扭转战局殊功的叶飞部,经过休整,回到吴家桥。
半塔集战斗给26岁的叶飞以丰富的战争感受。这样的仗他从未打过,无论在闽东还是在江东,打的都是游击战,奇袭、伏击,像这样守着打,敌人四面进攻,对他是战争的新课目,也是他走向战争更广阔领域的一个转折点。只是此时的叶飞还意识不到。
回到吴家桥,叶飞即召开军政委员会全体会议,参加会议的有管文蔚、姬鹏飞、张藩、苏北地委书记韦一平、副书记惠浴宇。
叶飞讲了西援的情况,重点介绍了皖东地区的做法:即建立政权、发动群众、减租减息、发展武装……
姬鹏飞说:“这种搞法有奔头,革命发展大有可为!”
张藩很激动:“我们为什么不能那么搞呢?我们也可以像皖东那样嘛!”
管文蔚说:“民族*抗日,两者不可缺一,我们现在只是民族抗日嘛。”
“说到底,革命就是为了让人民活得像个人,让人民群众参加到革命里来,我们的革命才有胜利的可能。”惠浴宇说。
史沫特莱曾问过朱德:“共产党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朱德回答说:“我们只有一件秘密武器,就是以人民的利益为利益,一刻也不脱离人民群众。”
叶飞见大家意见统一,即决定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也像皖东那样搞起来。
韦一平这时提出一个问题:“我们一直执行的皖南路线,如果照你说的这样干,要么是皖南的路线错了,要么是你反党。”
问题提得严肃而又尖锐,会场一下子静了下来。
叶飞愣了,他不得不和盘托出本来不想公开的内情。
半塔集保卫战叶飞和挺纵亮了一个漂亮、利落的相,受到上下左右的一片赞誉。这么一个善攻能守,装备齐整的部队深为刘少奇器重。一天,刘少奇和叶飞见了面。
这是叶飞第一次见到刘少奇。
叶飞很拘谨。刘少奇笑了,没有多余的话,直截了当地说:
“我们谈两个问题:一个项英的错误,一个解决苏北。”
叶飞吃惊地望着刘少奇:项英的错误……
“项英同志在东南局不执行中央的指示,对国民党顽固派一味退让、妥协,强调新四军力量小,强调华中特殊,不敢到敌后发展抗日武装,不敢建立政权,更不敢和顽固派坚决进行反摩擦斗争。这些,已经给新四军带来很大危险。新四军军部就在顽固派的眼皮底下,没有回旋余地,不晓得哪一天会被国民党顽固派消灭掉。”刘少奇一支一支抽着烟,眼睛细眯着,使得他那很有特点的大鼻子,更加突出。
叶飞的目光聚焦在刘少奇的脸上,却是什么也没看到。这样的话题对于他来说,是过于严峻,过于重大了。
刘少奇继续说:“中央要新四军军部和主力向北发展,到江北,项英同志迟迟不动,而华中的局势,又是一天比一天紧张。蒋介石对华中是下了决心的,发生事变的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新四军现在的被动局面,如果再不及时改变,危险更大。”刘少奇把中央与东南局项英来往的电报递给叶飞。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史沫特莱问朱德:“共产党成功的秘诀是什么?”(2)
叶飞只是知道项英反对陈毅让他率部东进,其他一概不知,经刘少奇一说,再一看电报,恍然大悟。
叶飞说:“陈司令对向东、向北发展,一直是积极的。让我率领部队东进苏、常、锡,他是顶着抗令的压力的。”
“陈毅同志对项英同志的错误是有斗争的,是与项英不同的。现在对项英同志的错误在党内还不公布。争取他到江北来,执行中央路线。”刘少奇接着说到苏北,“现在解决苏北问题比较麻烦。华中的情况与华北、山东不同。抗日初期,华北的国民党军队逃跑一空,八路军是奉命挺进敌后作战,北方局放手发动群众组织抗日武装,国土是我们从敌伪手里夺回来的,蒋介石没料到我们能在敌后建立根据地发展壮大。徐州会战,还令八路军115师进入山东,帮他扯日军的后腿。他是想借日寇来消灭我们。结果,我们不但没被消灭,还建立了山东根据地。而蒋介石意识到这一点,已是哑巴吃黄连,没法叫苦,因为我们在华北、山东开辟的根据地是合法的。
“华中就不同了。蒋介石接受了教训,苏、浙、皖都留有部队。他们占着臼子不捣米,也不让别人干。韩德勤在苏北光收税不抗日,也不许新四军在苏北抗日。现在是蒋介石变聪明了,我们反而蠢了,强调新四军的特殊性,规规矩矩地受约束,不敢独立自主。当然,这个错误不光是项英个人的,他是执行王明的投降主义路线。”
刘少奇站起身:“苏北的抗日怎么办呢?”他走到地图前指点着:“中央已抽调山东八路军黄克诚纵队南下,现在已经到了陇海路边;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在皖东,4、5支队部署已经展开;江南指挥部也很快到江北。”
刘少奇讲到这里,把目光移向叶飞,凝视了片刻,说:“你的任务是在苏北大胆地发动群众,打破苏北的沉闷局面,把群众的抗日力量组织起来,建立抗日根据地,收复失地。”
叶飞犹豫了:“我这样一搞,韩德勤决不会坐视不管,他兵力是10万,而我只有两个团,恐怕……”
“打起来,你守一个星期可以吗?”
叶飞想到这次半塔集,仅不到一个团的兵力,而且还不是主力部队,不是也守了一个星期吗?
“守一个星期有把握。”
“好!”刘少奇握住叶飞的手,“就这样,你回去就放手干。韩德勤要是不许,一旦打起来,你固守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新四军和八路军的增援就可以到了。”
叶飞讲明了这些情况,不讲,中央的路线就没办法执行。
大家的认识很快统一,当下就决定成立江都县人民政府,任命惠浴宇为江都县县长。
布告大张旗鼓地贴出了,江都县人民政府成立了,减租减息,发动群众。一切正在开展中,日军1,000多人出来大“扫荡”。
管文蔚、叶飞决定大打一仗,提高苏北人民的抗日信心。
激战一天一夜,天下大雨,一直把日军打到大桥附近的一个村庄,包围了起来,又是终夜激战,歼敌大部,挺纵的伤亡也不小。苏北像这样和日军扭着大打特打,还不曾有过。“两李”的部队有来观战的,回去报告说:“鬼子死了一片一片的,尸体整整烧了一个晚上,抬伤兵的担架有100多副!”
李明扬没有作声。
受到如此重创,日军必来报复无疑。部队激战了一天一夜,需要休整。在原地休整显然是不行的,而且吴家桥地域狭窄,没有一点回旋余地。
惠浴宇对苏北熟悉,提供了一个方案:“郭村地区很好,群众基础好,地形也好,又是三角地带,是日、韩、‘两李’三家的结合点。挺纵转移到那里休整比较理想。”
管文蔚说:“郭村是不错,但需要和‘两李’打个招呼。那里从地域上说,应是他们的防区。”
惠浴宇说:“这由我来交涉。”
叶飞对着地图思索了一会儿,下了决心:“好。通知部队,立即向郭村转移!”


陈毅发了大脾气
陈毅发了大脾气。
军部到江南来,是在东南局和军分会联席会上决定了的,军部的服务团已经分批来到江南。为策应军部转移,谭震林提前到了江东,陈毅这里更是日夜忙于准备,专门成立了侦察、勘测、社会调查小分队,甚至哪里架桥,哪里准备船只,哪里宿营,哪里休息,以及电台呼号、通信联络办法等等细节,都一一地作了研究。粟裕还布置了3个团迎接、护卫军部。
可是,项英派了袁国平到江南来,带来了军部不移江南,而且还要江北的4、5支队,叶、管部队逐步南调,以加强皖南力量的指示。
“出尔反尔,不顾大局,五心不定,这是儿戏!是轻率!是犯罪!”
陈毅的“政治脾气”一发,似排山倒海。怒火冲天,怒发冲冠,怒目圆睁,目光如火鞭“呼呼”飞舞,言辞如金石,掷地有声,又似刀子,锋利无情。
口才、辩才均不在陈毅之下的袁国平沉默了。不是无道理可说,而是这个易动感情的陈毅与他们的思维方式太不相同了。革命不是做诗,在三种敌对势力的扼制下,更来不得半点浪漫。军部人员近万,机关、医院、教导队、被服厂、枪械修理厂……穿越道道封锁线到江南来有多大风险?为缓和与三战区的紧张状态,项英前不久派袁国平到上饶去与顾祝同谈判。顾祝同很强硬,不把江北的部队调回江南,便无其他可谈。何应钦给李品仙的电报直截了当地命令:“把新四军压迫于大江之南或一举歼灭之,或将其向日寇较多之地区压迫。”
如此等等,军部大动作移动,江南指挥部再向江北转移,岂不是为国民党顽固派进攻新四军制造口实?袁国平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不得已而为之,项副军长权衡再三,这是临危决断……”
“这种决断是为虎作伥,危上加危!”
“在10师包围的状态下,只能是固守原地,以待时机。”
“自己吓唬自己!军部开赴江南敌后抗日名正言顺,他奈我何?你们来,我们派出部队接,两边对开,一天一夜即可完成。可是你们就是不肯离开那个老虎窝!你们做出这样的决定,报中央了吗?”
这正是军部最痛苦,最感委屈之点。远在陕北的中央,始终难以理解皖南的苦衷!袁国平坦率地说:“中央批评了。但我们保留我们的看法。”
陈毅眼睛又瞪圆了:“中央批评了?我是东南局委员,军分会副书记,中央的指示也对我封锁吗?!”陈毅咆哮起来。“你报告东南局,我的电台要和中央直接联系!”
项英把陈毅的计划全打乱了。
陈毅既要重新安排江南的事,又对军部放心不下,一上火,痔疮又加倍向他进攻。
皖南的决策同样使中央不安。
3月29日,毛泽东给华中的电报明显表露了他的焦虑:
……在华中为新四军摩擦日益尖锐的条件下,顽方有可能利用其优势兵力向新四军军部地区进攻。因此,军部及皖南部队应预先有所准备,以免袭击。万不得已,可向苏南陈支队靠拢,再向苏北转移。
时隔4天,毛泽东又专电项英:
项英同志:
请以你对下列各项的意见电告:
一、部队被某方袭击时是否有冲出包围避免重大损失的办法?其办法以向南打游击有利,还是向东会合陈毅为有利?渡江向北是否已绝对不可能?
二、党内干部是否已有应付某方可能袭击的精神上充分准备?
三、皖南、江南地区各友军中是否有坚持抗日同情我党的高级中级进步军官与进步部队?在突然事变时是否有掩护我军或与我军一致行动的可能?我在附近友军中统一战线工作如何?
四、某方在第三战区的意向如何?顾祝同等中央军态度如何?黄绍态度如何?东南局领导下的地方党是否有保存干部、蓄积力量、应付突然事变的精神上和实际上的准备?
泽 东 三 日
入夜,陈毅在油灯下独坐。多少久远的往事像烟雾一样缠绕着他。他和项英在危难中相识,于绝望中逢生,共同经历了酸辣苦甜,生死危难的日日夜夜……
陈毅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窝渐渐湿润了……他自认为是最了解项英的,而现在茫然了。项英的固执已经到了极限,让人震惊、不可思议。
粟裕本来话就不多,这些天几乎一整天一整天地面对着地图。
“粟裕同志,看来我们要有独立‘向北发展’的精神准备了!”
粟裕看着陈毅,没有作声。
“你有啥子想法?”
“我们是不是再做一次努力?”
“你说。”
“我们和中央的直接联系已经接通了,我和罗忠毅、邓仲铭同志商量过,可以以我们四个人的名义向中央和军部致电,申报我们对江南、皖南发展的意见,力促皖南。”
陈毅点着头:“好,就这么办!”
4月21日,四人联名的电报发出:
中  央:
一、坚持江南对整个南方发展有很大的意义,我们历来同意军分会之主张。目前弱点是在兵力不足,饷不够,皖南、苏南分则力弱,合作可以开展局面。
二、苏南为解决人、枪、款良好地区。皖南则地形好,为向苏浙赣发展战略要点。但目前坚持力量不够,应先放弃皖南,集中全力发展苏南,直到海边。
三、在苏南,两年来因领导力弱未能充分发展,若皖南部队东移,三个月即可发展力量一倍至两倍,即发生事变亦可胜利击退顽固势力。
四、在集中力量充分发展苏南后,再向南可取苏浙皖边之广大根据地,皖南仍落我手……
五、苏南部队战斗兵不足三千,皖南力量较大,但亦必须集中苏皖力量才能应付我处于主动地位。开始靠近苏南,不能再迟。
……
陈、粟、罗、邓
中央的回电很快到了:
……陈毅同志对苏南的新布置是对的,望坚决执行……皖南军部以速移苏南为宜。
皖南接到中央这个电报,项英电告陈毅:不能接受。一旦顽固派进攻,就向南突围,长征闽浙。
陈毅、粟裕又一次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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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击三肱折,摩擦一丘同(1)
5月2日,陈毅满怀一腔欲说还休、欲罢不能的复杂情感,又向中央致电,再次建议把皖南主力集中江南,申明历史上多次长征损失均大,皖南部队不宜于顽军进攻时长征闽浙。
5月4日,毛泽东以*中央政治局的的名义回电:
在一切敌后地区和战争区域……我们均能够发展,均应该发展。这种发展的方针,中央曾多次给你们指出来了,所谓发展,就是不受国民党的限制,超越国民党所能允许的范围,不要别人委任,不靠上级发饷,独立自主地放手地扩大军队,坚决地建立根据地,在这种根据地上独立自主地发动群众,建立共产党领导和抗日战线的政权,向一切敌人区域发展。例如在江苏境内,应不顾顾祝同、冷欣、韩德勤等*分子的批评、限制和压迫,西起南京,东至海边,南至杭州,北至徐州,尽可能迅速地并有步骤有计划地将一切可能控制的区域控制在我们手中……过去已经失去了时机,若再失去今年的时机,将来就会更困难了……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
自1938年毛泽东对新四军的“五·四”指示,到1940年的第二个“五·四”指示,新四军由10,000人发展到60,000人,由游击队成长为攻守骁勇的正规军,刃血茹汗,冷雨凄风,金刀烈马,坚忍卓绝,在华中广大的敌后与堪称世界第一流军队抗衡,其状如黄蜂戏豹,引得世界注目。
艰维坎坷,多灾多难是毛泽东和他的军队的命运。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又常常是毛泽东的神来之笔。
毛泽东长达4,000字的“五·四”指示,奠定了新四军转折关头的基石,陈毅“向北”迈动的脚步更加坚定了。
痛苦中的项英决定东移,向江南靠拢。
粟裕的地图上又开始勾画指挥部北上的行进路线。
陈毅又指挥吴肃做迎接军部的各种准备。
5月中旬,冷欣的一个正规团向水西靠近。陈毅没予理会。月底,又一个团向水西开来。
陈毅17日、19日、27日,连电催促军部速移。
刚进6月,江北叶飞急电:“两李”围逼挺纵驻地郭村。
突然的事变,似那长江的激浪,一个追着一个。
指挥部就要过江,韩德勤虎视眈眈,如果“两李”也倒向顽固派,苏北将更加艰难。因此,郭村战斗不是打得赢打不赢的问题,而是不能打!陈毅立即电示叶飞:坚忍镇静,避免冲突。
第二天,叶飞的电报又至:“两李”嚣张,坚请回击。
“打!打!打!简直是烈马,就喜欢猛打猛冲!”陈毅火了。
粟裕说:“江南这边,冷欣3个师一步步近逼水西;江北韩德勤十几万盯着挺纵,加上江南、江北的日寇,我们是三面、四面作战。”
“善战者,制人而不制于人。我们决不听任他人摆布,坐以待毙!”陈毅从衣袋里摸出一支红辣椒,大嚼。此时烟的刺激力已不足以调动十分疲劳的神经。
陈毅嚼着、走动着。
粟裕沉默着,不干扰陈毅。
“提前行动,先解决苏北!”陈毅望着粟裕。
粟裕:“这是上策。”
军部的电报到:
……军部移动已停滞。如自加移动,因由皖南至苏南中间地区在两河之间,彼方军队已布置,须两日半行程才能通过,加以这段地区地方工作最差,很可能为彼方借词进攻。这一带作战极不利,故目前只有作待机移动。
待机!待机!陈毅拍案而起。
“五心不定,必定输个干干净净!吴肃,发电!”陈毅再不对项英抱任何幻想。陈毅疾风暴雨般,先向中央、项英、刘少奇发出电报: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游击三肱折,摩擦一丘同(2)
目前只有集中苏北攻击韩或者集中苏南打冷欣两个途径,一切应付已到穷尽之时,再不决定必致苏北苏南两方受损……在你们未指示前我决心布置移往苏北。到苏北后,皖南军部方面宜速部署。
接着给叶飞发电,指示上、中、下三策。上策:尽量避免与“两李”冲突,不能避免也要尽量拖,以待江南主力打退进攻,北渡长江,抑止战端;中策:实无法避免冲突和拖延,要打则退到吴家桥打,那里背靠长江,可以机动;下策:在郭村打,易受四面包围,态势不利,先派出代表到泰州谈判,以争取时间。
形势的突变,使得每一桩、每一件事都需要得到及时解决。虽然在此之前已经做着准备,但军部不到江南来,江南又不能丢,一切都要重新布局。新指挥部的组成、兵力的分配、大部队的行动、后勤的保障……
而这一切又必须不惊动冷欣,不被近在咫尺的国民党军队觉察,这实在是对陈、粟魄力和智慧的挑战。
陈毅修书一封,邀请冷欣副总指挥来水西“指导抗战反汪大计”。
冷欣敏感地判断,陈毅在他的重兵威逼面前,以此举表示退让了。但亲自到水西去,他还是不敢贸然。但这又是摸陈毅底细的难得之机,思索良久,派秘书长巫兰溪代表他来到水西。
陈毅一身呢制将官服,新刮的脸,新剃的头,英武潇洒,陪同这位钦差大人各处视察、讲话,所到之处满目“欢迎指导”的红绿标语,巫兰溪感到十分惬意。
入夜,陈毅又和巫兰溪抵膝而谈,巫兰溪大为感动。讲到抗日团结,陈毅情绪激动:“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个道理巫秘书长比我明白。望今后以民族为重,不要搞‘七国争雄’、‘三国争霸’。”
巫兰溪脸红了。
临别,陈毅又赠诗一首:
江南抗战地,谁为万英雄?
游击三肱折,摩擦一丘同。
继光能抗敌,秦桧自和戎。
投降缘底事,敌伪图已穷。
强梁海上来,三年战局开。
怒潮翻海岳,雄风起风埃。
*仇所快,*敌难摧。
唯君知我意,慷慨有余悲。
在这期间,粟裕和参谋长罗忠毅将转移与留守的方案均制定完毕。
巫兰溪此行对新四军挑不出什么毛病,冷欣因为秘书长亲自窥察了新四军,而把心放宽了些。随即邀请新四军战地服务团到他的驻地演出。
陈毅欣然答应,并让粟裕亲自带领服务团的男兵女兵慰问演出。张茜也走在队列里,这也是陈毅的特意安排。
这期间,陈毅纵马到各部队落实转移方案,先头部队已经开始向江北移动。
服务团回来不久,冷欣有所觉察了,即令40师、63师、33旅向水西推进。
叶飞的第三封电报又到:郭村重兵围困,决心就地迎战。
陈毅不可扼制地生气了:前几天撤出郭村还是有余地的,为什么固守不动?!与“两李”兵戎相见,一是兵力悬殊太大,挺纵有被消灭之危险;二是抗日、联李、孤韩的大计毁于一旦。这一打,苏北的局势将会随之逆转。
陈毅立即发出两份急电。
一份给江北的陶勇:立即率“苏皖支队”星夜驰援叶部郭村!
一份给叶飞:我马上过江,一切候我到时再议……
刻不容缓,陈毅要先行渡江了。
这种危机的状态下离开大部队,仅带四个随从人员渡江北上,指挥部上下都反对。
只有粟裕没有说话。
陈毅笑道:“你们都莫再说喽,不要耽误我上路,粟副司令已经批准我喽。”
粟裕无言地举起手臂,向陈毅行了郑重的军礼。
陈毅紧紧握住他的手:“这里全部交给你了。”
“陈司令,这里请你放心。”
“我们江北见!”
此时,陈毅身穿柳条布长衫,头戴白色凉帽。
陈毅没有回头。他知道,在众人之后,有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在为他送行。


“将军棋艺超人,老朽佩服之至”(1)
第二章
引 爆
江南人从新四军身上看到希望。
新四军是穿国民党军队服装的中国共产党的军队。
“将为中国裳,换你征衣去。”
1/“将军棋艺超人,老朽佩服之至”
6月下旬。
新四军第3支队在司令员谭震林率领下,已经向皖南沿江地区发展;第4支队司令员高敬亭率部开赴皖东敌后;第2支队张鼎丞司令员率部来到了江南。2支队活动的区域是溧水、高淳一带,身为2支队副司令员的粟裕,此时要归队了。先遣队的使命也到此结束。送别那天,陈毅刮了胡子,穿上韦岗缴获的一套日本军服,站在山坡上,直到粟裕的枣红马被尘埃掩盖。
韦岗之战掀起的震波还在扩展,28日,1支队2团2营又在竹子岗得手,在团参谋长王必成指挥下伏击了日军一个车队。击毁卡车8辆,击毙日军中队长大川谷太郎以下52人,俘虏了华中派遣军特务机关黎明公司经理管明弦正南,开了新四军江南作战俘虏日军的记录。此仗打得干净、利落。有目击者说,也就是吸支烟的工夫,新四军一个老虎扑食,仗就打完了。此后,2团就被群众呼为“老虎团”,王必成则变成了“王老虎”。
江南人从新四军身上看到了希望。友党、友军中一些民族正义感强的官兵开始主动和新四军联系。地方上那些“司令”们有的找上门来请求收编,许维新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个土匪,活动在磨盘山一带。此人性情粗暴,有天胆,曾经杀死过两个下乡为非作歹的鬼子兵。手下有300多人马。陈毅和政治部主任刘炎、参谋长胡发坚研究后,决定把这支队伍改编为新四军独立营,任命许维新为独立营营长。这个决定在团、营干部中反响很大。
“许维新是个什么东西,土匪!收编他,一粒老鼠屎坏了新四军整锅汤!”2团1营营长段焕竞进门就冲着陈毅喊。他是被陈毅叫来谈联系管文蔚事宜的,见面先打了一横炮。
陈毅也不理会,问道:“管文蔚的情况你都清楚了吗?派你去和他的丹阳自卫团联系有意见吗?”
“没有。管文蔚是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打过仗、坐过牢,虽然一时脱党,那是和党联系不上。丹阳被日军占领后,他抛家舍业拉起队伍抗日,这样的同志我当然愿意去和他联系。”
“说得好。段焕竞同志,如果把你派到许维新独立营呢?”
段焕竞很干脆:“不去。”
“哦?依然是个爱憎分明的段参谋长嘛!”
一句话说得段焕竞坐不住了。
这里有一段故事,发生在1937年10月。一天,湘赣边游击队驻守的九龙山口来了一个头戴法国便帽,身穿杭纺长衫,脚登锃亮皮鞋,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色太阳镜的人。游击队员立即把他押送上山,去见他们的参谋长段焕竞。来人把一封由项英具名的介绍信摆在松树做成的桌子上。信上写着:特派党代表陈毅同志来你们这里联络国共合作事宜。
两个月前,也有这么一位自称是湘鄂赣边区党委派来的联络员到了山上,此人没走多久,就来了大批国民党军队清剿游击队。而这个名叫陈毅的,报纸上明明还登过“江西省共产党首领陈毅投诚”。
段焕竞问:“你为什么一个人来?”
陈毅说:“多带人有危险。你看我这身穿戴,也是为了安全。”
“国民党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你来联络什么国共合作,什么用意?!”
“现在国内外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中日民族矛盾已经超过了阶级矛盾。党中央指示我们要国共合作,一致对外,集中力量打日本鬼子。为此,坚持南方八省的游击队,要有计划有步骤地下山去,准备开赴抗日战争新战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将军棋艺超人,老朽佩服之至”(2)
段焕竞觉得此人讲得也是有道理的,但蒋介石恨不能把共产党杀尽斩绝,怎么能和他们合作呢?再说,山下就驻扎着国民党的军队,岂能轻易下山?此人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你以为我们在山上什么事都不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叛徒!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着,你还有什么说的?哼!和国民党合作,十足叛徒腔调。”段焕竞冷冷地笑着。
陈毅也笑着:“你这个爱憎分明的参谋长哟,反动派的报纸你也信吗?”
“我看的是国民党的报纸。既然你说国民党就是反动派,还有什么合作可谈?”
“同志哥哟……”
“谁是你的同志?陈毅早就是个叛徒了!”段焕竞越说越激动,拳头重重地擂着桌子,“老实交代!你是干什么来的?”
“我陈毅代表党来的,为国共合作来的!为抗日救国来的!”
“共产党只讲阶级斗争,没有阶级合作;共产党只有‘苏维埃救中国’的口号,从来没听过抗日救国。”
“参谋长同志啊,现在日本大举进攻中国,亡国在即,民族矛盾压倒了一切。我们主要的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抗日高于一切。我们就是要联合一切抗日的力量,组成广泛的民族统一战线,救国、救民、保家卫国……我讲的这些是党中央的政策和决定。你们在艰苦恶劣的环境下坚持游击战,而且坚定不移,我非常敬佩。骂我叛徒,我也不见怪。出于朴素的阶级感情,一下子难以接受民族统一战线,我可以理解。但你必须明白中国现在的形势,思想要跟着转弯,不然你就要偏离党的政策和立场了。”
“好家伙!陈毅的嘴还满硬呐。我偏离党的政策和立场?嗬嗬嗬!”段焕竞先是一阵大笑,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我没时间听你胡说八道!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陈毅勃然大怒:“你要怎么样?!”
“对叛徒只有一个字:杀!”
“杀我陈毅,你是要犯大错误的!”
段焕竞见陈毅至此既不改口,又毫无畏缩之状,本来就不踏实的心里,鼓敲得更响。
“把他押到甘子山去,让谭司令亲自处置他!”
陈毅一到甘子山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四天四夜的舌战,脑袋上挨了谭司令那竹根长烟管数次击敲,直到谭司令派的交通员从吉安新四军留守处证实了陈毅的身份,陈毅才变阶下囚为座上宾。段焕竞再次见到陈毅的时候,已经是新四军1支队2团1营的营长。一看到司令员陈毅朝他走来,他头一低想溜。陈毅扯着大嗓门,喊道:“段焕竞,你给我站住!格老子,九龙山上又审又骂,凶得很呢,现在你跑啥子啊!”段焕竞脖子、脸、耳朵全都通红:“……陈司令员,我觉悟低……”“对头。低就提高嘛。红军在井冈山开‘七大’的时候,我认识问题的水平低,把毛主席、朱老总批了一番。实践证明是我错了,错了就改嘛,我就去向毛主席道歉,去了三次。你可好,头一面连个‘对不起’硬是也不肯说一句。”
段焕竞笑了。陈毅的坦荡深深感动了他。他是个率直坚毅而感情挚诚的人,如今对陈毅是心扉广敞,一腔赤诚,偶尔还敢小放肆一下。
此时陈毅见气哼哼的段焕竞一下子蔫了,便笑道:“我还等着气球爆炸呢,怎么不响啊?营长同志,你的旧病看来没得除根啊。我们新四军靠什么在江南站住脚呢?一是打胜仗;二是好的群众纪律;三是广泛的统一战线。我们就是来江南带头抗战的,只要是愿意抗战的,我们都欢迎。像许维新这样的‘游击司令’江南多如牛毛,茅山周围不下三五百个,再往东看,京沪沿线也有三五百个。他们多则几百人,少则几十人,都是可以联合的力量。那个许维新名声是不大好,但是在‘恐日病’盛行的现在,他敢杀死鬼子,和日本人较量,表现出在敌人凌辱面前还未完全泯灭的天良。这样的人我们不该联合他吗?阶级斗争是革命,民族斗争也是革命。抗日不是仅仅消灭敌人和占领地盘,我们要在抗日的血火里振奋民族的精神,冶炼民族的人格……”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将军棋艺超人,老朽佩服之至”(3)
就是这个许维新,两年后在战斗中壮烈牺牲。独立营的大部分官兵,也都转变成真正的新四军战士。
“陈司令,我去许维新的独立营。下命令吧,什么时候出发?”段焕竞说。
“哈哈哈!哪个让你去嘛。还是去你的丹阳自卫总团,赶紧和管文蔚接上头,大闹新丰车站的戏,正等着你去唱呢。”
段焕竞嘿嘿地咧着大嘴:“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
新丰车站是京沪铁路上日军一个大据点,陈毅亲自部署作战方案,一一详细交代段焕竞,嘱咐他7月1日动手。
送走了段焕竞,陈毅忙中偷闲,摆上棋盘和房东张明皓对弈。
棋和诗伴随了陈毅一生。五岁他就和小伙伴下“裤裆棋”,六七岁的时候,便开始下象棋。其父陈昌礼棋艺颇高,不时在左右“指点江山”,并有理论高谈:象棋的招数千变万化,双方执子如同挂帅出征,高瞻远瞩,胸襟坦荡,善于调兵遣将,就会取胜;目光短浅,胸襟狭窄,不善用兵,就会成为光杆司令。陈毅瞪着大眼悉心聆听,终生不忘父亲的教诲。
陈毅和张明皓正“杀”得不可开交,吴肃笑嘻嘻来了。
“陈司令员,茅麓公司经理纪振纲派人送来了一批药品,表示对新四军的慰问。还有一封信。”
“哦?拿来我看。”陈毅展信看毕,笑道,“纪先生客气得很啊,称新四军是‘王者之师’,担当不起哟。”
张明皓在一旁道:“陈司令过谦了。宝埝镇上大家见面,都神秘地伸出四个指头,称新四军‘四将军’、‘岳家军’呢。”
陈毅摆着手,对吴肃说:“有来无往非礼也。我写封回信给纪先生,你送到他府上,就说我改日登门拜访。”
吴肃走后,陈毅也向户外走去。
将近7月的江南,野外的风已经有些灼人。陈毅信步走着,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新丰车站的作战方案。那里是日军用了半年时间营造的据点,啃起来,是会扎嘴的啊。
不觉之中,来到河边,柳树上的蝉鸣惊醒了陈毅。他抬头一看,一个老者坐于树下,面前摆着黄木棋盘。
陈毅走上前去,很礼貌地问道:“老先生雅兴,在等谁呢?”
老者既不起身,也不抬头,拱一拱手道:“正是将军你啊。”
陈毅好奇怪,仔细打量这老者。老先生鹤发枯面,眉长寸许,双目微闭。陈毅又问道:“老先生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呢?”
“将军喜爱散步,这里是必来的地方。”
“哦!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老者指指棋盘:“下棋。”
陈毅身后的警卫员“嗤嗤”地笑。陈毅却二话没说,朝老者一拱手:“请。”恭敬地在老者对面坐下。
一看棋盘,陈毅有些不悦。空空的棋盘上老者的“将”早已目空一切地摆上了。陈毅身子晃了晃,鼻子哼了一声。在他的棋史上,还不曾遇到过如此骄横的对手。老者仿佛没看见,又一拱手:“请。”
棋局一开,陈毅便领教了老者精湛的棋术造诣。棋逢对手,对方又如此目中无人,陈毅情绪亢奋,拿出了看家招数,几个回合,全胜在握,下到最后一步,陈毅一声:“将!”伸过手去,却拿不动那“将”。原来,“将”子是钉在棋盘上的。老者不动声色,取出一柄小刀就撬。
陈毅道:“老先生慢来,再杀一局如何?”
“请。”
如此这般连杀三局,局局陈毅得胜。老者把“将”子撬了起来,挥手扔入河中。陈毅拱手道:“老先生包涵,陈毅有所不恭了。”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将军棋艺超人,老朽佩服之至”(4)
“将军棋艺超人,老朽佩服之至。”说毕,棋盘也不收,起身便离去了。
阿虎说:“真是怪人!”
陈毅愣了会儿神,慨然道:“江南是个有灵气的地方啊!”
7月1日晚。新丰车站。
天气闷热,蛙声大作。段焕竞带领1团1营已经将车站团团围住。那是一座三层大楼,墙厚一尺半,子弹打不透。段焕竞手上拿着一张侦察员绘制的大楼内部草图,已把兵力部署妥当,突击队在淡淡的星光下正无声地向大楼靠近……
新丰车站位于镇江、丹阳之间,驻扎着日军第15师团松野联队的一个中队和伪军100余人。段焕竞和管文蔚见面后,得到情报,这个中队7月2日将随15师团开赴武汉前线,连日来吃喝宰杀,忙于转防,夜间敞门而卧,岗哨也不派。段焕竞布置管文蔚率自卫团,在7月1日上半夜切断新丰车站与外界的所有电话线。同时破坏铁路、公路,把新丰车站彻底孤立起来。一切进展顺利,段焕竞拿起电话向陈毅作了汇报。宝埝这边,陈毅一直守在电话机旁,以防不测,随时调整部署。
突击队悄无声息摸到了大楼围墙下。四周没有一个岗哨,窗门大开,滚滚的暑气里,鼾声畅沥。突击队长张强生一个手势,队员们甩掉脚上的鞋子,猫一样蹿进大楼。
日军看上去很惬意,就像躺在自己家的榻榻米上,几乎个个*,四脚八叉,浑然大睡。张强生一手抓起一杆“三八式”长枪就往外走。预定计划是偷袭,先将所有枪支缴下,再打他个措手不及。队员们个个轻捷利落,转眼间将十几杆长短枪运到楼外。张强生正高兴,一声刺耳的警铃悚然打破了漫漫寂静,在夜空中骤响。山里走出来的这些“土包子”只知道脚轻手轻,不懂得楼里到处有暗道机关,一个队员的枪管触动了警铃开关。
酣睡中的日军惊醒了,战情骤然起了变化。
长枪、短枪、机关枪、手榴弹,顿时齐鸣。
张强生从火网里冲出来,向段焕竞报告了情况。
“强攻!”
段焕竞一面向陈毅报告,一面迅速改变作战方案,对埋伏的部队下达了命令。
日军凭借着楼上和楼下的死角,从枪眼、窗口用机关枪、手榴弹挡着冲向大楼的部队;楼里,日军堵死了一扇扇门窗,火力封锁着楼梯,困在楼里的突击队左冲右突也出不来,战斗僵持了。
段焕竞急得额上青筋突暴,汗濡的衣领也被他撕破了。
陈毅的电话来了,询问情况后,指示说:“强攻也要用巧劲,打游击你是在行的,不能死打硬拼,充分利用地形地物,用巧计取胜。”
巧计!巧计!段焕竞擂石头一般击打着他那不大的脑袋。忽然看到离他几米处一根被弹火打断的枯树枝燃起火苗,心里倏地一动,忙问张强生:“大楼的墙全是砖砌的吗?”
张强生想了想:“里面是木板夹墙。”
“好!”段焕竞顿时来了灵气,一拍腿,“火攻!”
这是段焕竞在三年游击战时经常用来对付白军的办法。
柴草、火油都准备好了。在强火力的掩护下,战士们趟出一道血路,接近了大楼。忽然间火光冲天而起,爬上楼墙、爬上了窗口、爬上了楼顶,整个大楼燃烧起来。火光中机关枪伴随着惨叫、嚎叫,更猛烈地朝楼外的部队扫射。段焕竞组织人对日军喊话,楼里的回答只有机枪的扫射声。气得段焕竞大叫:“烧!使劲烧!打!往死里打!”
三层大楼熊熊烈焰,在漫漫的夜空里像一把巨形火炬,光射十里,一派通明。
镇江、丹阳的日军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电话联系又不通。于是镇江之敌向东出援,前进数里即被管文蔚的自卫团所阻,情况不明本来不宜贸然行动,很快便退了回去;丹阳之敌守军太少,未敢妄动,只是盲目向西打枪。
这一夜方圆十几里的百姓都听到了枪声,看到了火光。一支不为人们熟悉的军队,她的名字在被一个村庄、一个村庄传颂着,谈论着。
新丰车站似*的巨人,屹立着。火光中,突击队员和日军扭打着冲出火楼。接着,又有十几个日军冲出来,个个*着身子挥舞战刀,绝望地嚎叫着。段焕竞率先向火楼冲去。张强生眼看着一个鬼子连连砍倒三个突击队员,他用手按着冒血的肚子,另一只手一把揪住这个鬼子的睾丸,狠命一拧,竟拧了下来……火光、刀光、肉搏、拳战,一个个油汗光闪的身子,一张张水汗光闪的脸……
随着一声撼天动地的轰鸣,大楼在烈火中坍倒了。80多名日本官兵化为灰烬。京沪线火车为之数日不通,公路交通中断一月有余。
7月2日,陈毅一身轻松。是日天气又好得出奇,令人心旷神怡。陈毅走出镇子,极目远望,口中吟出陶渊明的诗句:“欢言醉春酒,日暮天无云。”不知不觉中,又来到小河边。那老者依旧坐在那里,面前依旧摆着棋盘。
陈毅大惑。
他疾步来至老者面前,一拱手:“老先生,你是在等我陈毅吗?”
“正是等候将军。”
“我今天本来没打算出来散步的。”
“老朽等到明天。”
“下棋?”
“下棋。”
还是一样的棋盘。还是钉在棋盘上的“将”。
又是连杀三局。结局迥然不同。第三局陈毅几乎全军覆没。陈毅颦眉凝思,突然起身拱手:“请先生指教。”
老者亦起身,还了礼,缓缓道:“不敢指教。只是前次闻听将军要统兵打仗,老朽便以‘将’饯行。此乃助阵鼓气耳。将军果然大获全胜,老朽在此等候,连赢三局,以挫将军锐气也。岂不闻,为将之道,切忌一个‘骄’字吗?”
陈毅顿悟。待问老者尊姓大名,老者摆摆手:“村野老夫,不问也罢。将军岳飞再世,江南百姓的大幸啊!”
老者向陈毅深深鞠了一躬,回身便离去了。
陈毅俯身收起棋子、棋盘,交于阿虎:“你听懂老先生的话了吗?药石之言啊!江南,江南……”
此时,云霞满天。


这个民族太古老了,他们的心深得像口井(1)
2/ 这个民族太古老了,他们的心深得像口井
畑俊六白皙的手指握着一管湖州狼毫,俯案静书。
此令:*华中派遣军第十一军在海军配合下,沿长江两岸攻占武汉,主力置于长江以南,从咸宁地区切断粤汉铁路,由南方迂回武汉;另一路攻向德安、永修相机攻占……
清秀、流畅的蝇头小字堪称书法之上品。作为一纸作战命令,既让人感到委屈了这“墨宝”,又少了命令应有的威严和力量。畑俊六神泰气怡也确不像是在拟书命令。他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在黄皮肤日本人里,算得上白净清秀的男子。除了那极其端庄的坐姿,很难看出这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人。
参谋秋山伊夫大佐走进报告:“第15师团师团长岩松义雄到。”
畑俊六仍在他的寂静里,没有反应。秋山伊夫轻轻退了出去。
自1938年2月14日畑俊六大将就任*华中派遣军司令官那天起,这个喧闹的司令部就静谧下来。畑俊六16岁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参加过日俄战争、侵朝战争。次年,又入日本陆军大学深造,1913年毕业。这位出生于东京,现年59岁的畑俊六和那些功勋卓着的军人相比,是黯淡了些,但他一直稳步上升,晋级加爵的速度倒也令不少人咂舌。他的直接下属,华中派遣军第11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对他的评价是“装满了稻草和糠皮的锦缎枕头”。畑俊六身边的人,说他是“一座北海道的冰山”。无论是“草包”也好,“冰山”也罢,自从畑俊六坐阵以来,司令部上上下下每时每刻都处在一种无声的恐惧之中。
畑俊六到任的1938年2月,南京城到处飘荡着尸臭和血腥的气味。那是松井石根大将建立的“功勋”。畑俊六重新布置了他的起居室和办公室,一色的中国红木桌椅,价值连城的中国古玩,就连茶具,也换上了江南宜兴的紫砂壶。与日本着名的三位“中国通”土肥原贤二大将、板垣征四郎大将、矶谷廉介大将相比,畑俊六对中国知道的是太少了,但他一来到中国就对江南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准确地说,是一种毫无道理的亲切感。潮湿温热的气候,沿江靠海的地势,尤其是以大米为主食的饮食习惯,使他常常望着那油亮的白米饭,以为是在日本的家里就餐。大米一向是日本的主食,在日语里,米饭和吃饭是同一个词。还有就是江南大自然的风光,不是美国那种气势雄浑的,多数是小巧玲珑,极似日本风光的气质,一眼看去亲切感油然而生。畑俊六的父亲痴迷中国的国画和书法。在父亲的影响下,他上中学的时候就对日中历史萌生了兴趣。他开始知道,在中国汉代的时候,日中有了小规模的接触,此后几个世纪里,日本开始大量吸收中国的文明。日本袭用了中国的书写体系、中国的伦理观念、历史观点、美学观点、文学准则,以及从中国古典文化中吸取工艺技术。这种文化借鉴一直持续到十七世纪,甚至到十九世纪初,受过教育的日本人仍感到自己是中国文化的子孙。
在日中整个历史上,日本人对中国的兴趣要比中国人对日本的兴趣浓厚得多。居住在又小又远的海岛上的日本人,对中国人来说,似乎是无足轻重的。但是,自1894年日中战争之后,日本人很快让中国人刮目相看了。这个面积不大的岛国显然比庞然的中国向前迈的步子大得多,快得多。向西方学习借鉴的敏感和能力也强得多。于是,中国的学生开始纷纷奔向日本求学。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这个民族太古老了,他们的心深得像口井(2)
畑俊六到南京的第三天就驱车中山陵。那个被中国人尊为“国父”的孙中山,不但是赴日留学生,还在日本流亡15年,筹划中国的革命。畑俊六站在孙中山的大理石塑像前,面对面眼对眼地对视了足足五分钟。这位中国已故“国父”使他想起了日本已故的明治天皇,在天皇制定的国策里,有句使他一想起就无法平静的话:“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海。”何等恢宏博大,只有立于世界之巅的巨人才有如此气魄。
在日本首相里,畑俊六崇拜的是田中义一。田中首相洋洋两万字的《田中奏折》忠实地体现了明治天皇的国策:“……谁欲征服*,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倘*完全被我国征服,其他如小中亚细亚及印度、南洋等异服之民族,必畏我敬我而降于我。使世界知道东亚为我国之东亚,永不敢向我侵犯,此乃明治大帝之遗策,亦是我日本帝国之存在必要之事也……”从中山陵回来,畑俊六被巨大的“历史感”鼓舞着,已经完全感到他是这里的主人了。他把华中派遣军所属的14个师团、另2个野战重炮旅、1个骑兵旅,撒向华中,遍布江南。
稍微有些战略头脑的人都会看重这个地区的。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城镇林立,人口辐辏,为中国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地方。而且交通便利,铁路、公路、水路四通八达,长江、运河、吴淞江、黄浦江水量丰盈,四季通航。长江流域既为中国政府的统治基地和中心,又是英国、美国、中国财团利益最集中的地方。因此,卢沟桥枪声一鸣响,东京首脑立即派出源源不断的帝国军人,从上海吴淞口登陆,兵力由千人猛增至20余万,舰艇近百艘及大量的火炮和战车,一把抓住这个政治、经济中心,狠狠击向中国政府的心脏。同时,以重兵镇守江南,“以战养战”,建立巩固的战略基地。
开战之初,日本陆军本部称:三个月解决中国问题。畑俊六没有那么乐观。上任之初,陆相杉山元告诫他:“重重教训中国人,让他们懂得如何尊重日本!”畑俊六仍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在他看来,征服中国在于征服中国的人心,他更欣赏“怀柔政策”。一天,他看到日本随军记者一篇报道:
1937年12月10日,十六师团少尉军官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在紫金山下相见,彼此手中都拿着砍缺了口的军刀。野田道:“我杀了105人,你的成绩呢?”向井答:“我杀了106人!”于是两人同时大笑:哈哈,向井先生多杀了一个!可是很不幸,就是确定不了是谁先杀到100之数的。因此,他们两人决定这次是不分胜负,重新再赌谁先杀满150名中国人!12月11日起,比赛又在进行中。
报道文章还配发了两人手执军刀的合影,旁边标着:“百人斩竞争之两将校”字样。
畑俊六上任后宣布了一项命令,并以此作为对外的宣传口径:“皇军对*抵抗者,必取极端之手段;对民众及弃其敌意之军人,予以宽宏。”此外还规定,凡日军宣传品,各类文章、绘画、照片、图片,一律经检查获准才能刊登发表。落实和执行情况他除了听取下面的汇报,还找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了解。这是畑俊六惯用的手段。使他手下的人惴惴不安,时时触摸到他的“冷”和“阴”。有一天,司令部来了一个大阪《朝日新闻》的记者浅野辰治,是应畑俊六之召来的。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这个民族太古老了,他们的心深得像口井(3)
畑俊六问他对本军的感想。浅野说:
“皇军此次作战,虽占优势,但军队本质已坏,无法救治。无论上海、南京、苏州、芜湖、镇江……皇军官兵纪律之坏,无以复加。到一城镇,任意劫掠,抢了东西,还要烧房子。遇到女人,不论老幼,任意奸淫;*之后,加以残害。此种劣行,就连与我们友好的德国人,也在他们的文章中称皇军是‘*的机器’……如此下去,实在是我帝国一个最大的隐患……”
畑俊六认为,此种种劣迹,皆源于性饥渴。男人身边如果没有女人,就会像山羊一样好斗。他向日本大本营列举了发生在*战场的种种令人担忧的事例,请求大本营速派数量大大的随军*来解帝国官兵的燃眉之渴。在随后的几个月里,来自日本、朝鲜的“慰安妇”源源不断地到了中国战场,到了华中、江南。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参战国有随军*的国家,只有日本。
使江南成为皇军在*的巩固后方,是畑俊六的第一步目标,然而这第一步就举步维艰。首先是兵力不足。而且随着战线的拉长,兵力不足的矛盾越来越突出。6月18日,日本大本营向陆海军下达了准备武汉作战的命令,要求华中派遣军在长江及淮河正面逐次向前推进。这样一来,后方兵力势必更加空虚。恰恰在这个时候,江南突然又冒出一支名为新四军的军队。在一个月里,这支军队把平静了半年的江南扰得火车不通,汽车不通,据点被端,车站被烧,调防的车队和官兵被袭击。卧榻之旁如此嚣张,这是畑俊六不能容忍的。
那双女人般的手写完了充满血腥的作战命令。畑俊六用苏绣手帕沾了沾额头的细汗,站了起来。
一直守候在门口的秋山伊夫见状,忙又走进:“岩松师团长等候多时。”
畑俊六微微颔首。
稍顷,15师团师团长岩松义雄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在日本人里可以称为巨人的人,且眼窝深陷,鼻梁高耸,如果考证其血统,也许是个混血儿。岩松致礼后笔挺地站立着向畑俊六报告:
“据调查,新四军不是中国农民游击队,是正规军。是穿着中国国民党军队服装的中国共产党的军队。”
绕口的话使畑俊六看了岩松一眼,问:“为什么共产党的军队穿着国民党军队的服装?”
岩松口讷起来:“……中国的事很复杂,一下弄明白困难。我想……是不是共产党希望皇军把仇恨记在他们的敌人的头上?”
畑俊六难得地笑了笑:“岩松师团长想像力很丰富啊。你听说过‘国共合作’这个词吗?中国的这两个党打了十几年仗,我们一来他们不打了,合作了。中国这个民族太古老了,他们的心深得像口井。拿破仑对中国有评价,他说:‘中国是一个沉睡的巨人,让他睡去吧!一旦醒来,他就会动摇世界。’可惜,我们帝国里,很少有人能看到这一点。岩松君,你我身为帝国指挥官,不可心浮气躁,轻率从事。记住,谁认为中国人像中国庙堂里的泥菩萨一样,一敲即碎,那他一定会陷在中国这个大泥塘里的。”
岩松“哈噫”了一声,又道:“我计划抽调18旅团石井的两个联队,共计步兵4,000余人、骑兵500余人,配以重炮10门、轻炮20门,由秣陵关、溧水、当涂、采石、江宁等地,兵分八路,水陆并进,聚歼新四军。他们初进江南,如此一击,我想是可以全部解决的。”
畑俊六沉思片刻,说:“好。我再调26架轰炸机,8辆装甲车配合。一口将这个新四军吃干净。”
“本师还有4个旅团待命,预计后天可以向武汉开拔。”
畑俊六捧起紫砂壶呷了口凉茶,道:“江南无论铁路、公路还是水路,既是华中开赴武汉的通道,也是帝国大本营进入中国战场的通道。这里决不许有任何骚扰和隐患!”
“哈噫!”
“注意,对于居民、村民,”畑俊六补充并强调,“一定推行‘怀柔’政策,加强宣传,收拢民心。对皇军归顺和有功者,奖!”
“哈噫!”
一个少佐端着一壶新茶走了进来。这少佐脚步迈动如羽毛落地,不闻声响只见身移,整个人就像飘进来的。岩松不由得朝这少佐看了一眼:修眉细目,皓齿红唇。难道……
岩松师团长连忙向畑俊六司令官致礼,告退。


把新四军挂到三战区,放到日寇嘴巴里去(1)
3/ 把新四军挂到三战区,放到日寇嘴巴里去
盛夏的暴雨夹着电闪雷鸣,把天和地弥合在一起。武汉三镇在雨网中更是凌乱肮脏。进入19世纪以后,武汉被列强视为重要的商业城市,划分租界,加以建设。现代化的大厦和银行,美丽的花园别墅和高级宾馆,使这个城市看上去具有国际都会的味道。与繁华街道相邻的是又窄又脏、乱七八糟的小街,街两旁拥挤着低矮的民房和小手工场。
武汉自1937年12月起,已是战时中国的临时首都。汉口原来是五个国家的租界,到了1938年只剩下法租界。江岸上仍停泊着各国的炮舰,这是外国人为了让人感到,他们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权利。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他们防卫的对手不再是中国人。
狂风赶着雨鞭,在修竹苍松间抽打着,一阵一阵的闪电把高大幽暗的厅室照得忽明忽暗。室内,蒋介石和顾祝同对坐。偌大一个厅,除去必不可少的办公用品,没有称得上奢侈的东西。战时委员长的生活是极简朴的。
上海淞沪会战以悲壮告终,国民政府流亡武汉。徐州会战打了个台儿庄,民心方振,怎奈国力、军力不足,从长计议只好主动放弃。日军乘胜而进,这个临时首都又危在旦夕。连连的受挫,把蒋介石的坚毅打磨得更是锋利。他不是一个轻易可以打倒的人。6月5日他在汉口召开了高级军事会议,以铁的决心保卫武汉。为阻止日军的长驱直入,使武汉保卫战的准备更加从容,6月9日,蒋介石下令炸了黄河大堤。滚滚黄河水一泻千里,河南、安徽、江苏三省60多个县,89万百姓丧生,近千万灾民被黄水追赶着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使委员长痛苦的是,战争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停滞。自6月中旬,日军即开始进攻武汉的外围作战。近日来,委员长坐在这个办公室里,炮轰的声音已经隐约可闻了。
但是,委员长和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现在所谈,并非有关武汉会战的话题。委员长手上展着一张汉口出版的《大公报》,这是他关注的报纸之一。他的目光盯在一则消息上:
夜袭丹阳城摧毁禄口朱门伪政权
某机关接□□军叶军长、项副军长三日电:(一)我陈支队之一部连日将丹阳、金坛间敌新修之濯缨桥、丹阳南东马厂之东石桥、丹阳之东三桥全部破坏,镇江至溧水之公路扒平,并于一日夜袭丹阳城。敌紧闭城门顽抗,连日不敢出城,恐慌异常,宣布前发良民证无效,须重新登记。(二)我陈支队一部摧毁禄口、朱门伪政权时,该处正征集青年妇女三十余人,准备即送南京,供寇军蹂躏。当经讯明,一一护送回家。民众抗敌情绪,益加兴奋。
顾祝同看委员长沉默不语,说道:“校长,这几天他们又打了横溪、新塘市、东西谢。”
“你给他们发嘉奖令没有?”
“发过了。”
“很好,很好。他们打一仗,你要发一个。”
“是!”顾祝同犹豫了一下,说,“只是……”
蒋介石看了他一眼:“我把他们放在苏南,比让他们在南方闹腾好。”
把新四军放在何处,蒋介石是颇费了思量。开始,他担心放他们到敌后,会造成“天高皇帝远”的隐患,于是打算在后方选个地方控制起来。他想到了福建和江西,又顾虑那本来就是他们活动的区域,山高林密,只怕是养虎为患;他找来黄绍竑,希望浙江辟地为牢,给新四军以制约。黄绍竑摇头,所言也极有道理:“浙江是领袖的家乡,驻他共产党的军队,恐怕不宜。”蒋介石左右掂量,还是把新四军挂到三战区,放到日寇嘴巴里去。

把新四军挂到三战区,放到日寇嘴巴里去(2)
蒋介石说:“墨三,要知道,那个地方是不好呆的。再说,他们劫车、破路,又放火,给日本人开进武汉设置障碍,不是很好嘛。”
“校长,我们不能不接受华北的教训……”
华北沦陷后,国民党部队,尤其是嫡系部队,几乎全部撤退。八路军深入敌后,很快得到发展,建立了大片根据地。正是华北的教训,使蒋介石警觉,上海、南京失守后,他特意把韩德勤的部队约10万兵马留在苏北,皖北也留下了廖磊的7万部队。听顾祝同这么一说,他感到应该在苏南再“作个眼”。这个顾墨三,和共产党打交道,确有长进。
“墨三,你和希夷(叶挺字)是黄埔同学,交情不浅,他那个新四军又挂在你三战区,该怎么办,办法由你来想,这个我是放心的。”蒋介石的眼里闪着见微知着的光,突然又道,“毛泽东和我下了这么多年棋,现在不过是换了个棋盘。那些招数,是瞒不过我的。我把新四军摆在江南的意思,他明白得很;他同意新四军去江南的用意,我也很清楚。毛泽东实在是聪明,借着我这个委员长的令箭,建立共产党的‘关中’,这个买卖实在是划算!”
顾祝同先是一愣,马上明白了这“关中”之内涵。在中国历史上,楚汉之战颇耐人寻味。汉高祖刘邦初时势单力薄,远在西楚霸王项羽之下。他与项羽大小交战百余次,几乎屡战屡败,负伤12次,最终战胜“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建立了强大的汉王朝。其中因素固然很多,但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刘邦有关中这个富饶的地方作根据地。刘邦率领兵马出征,萧何为他留守,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征战的耗损很快从关中得到补充。毛泽东就是要把江南据为他的“关中”。
顾祝同为委员长的谋深而敬畏,忙道:“校长高见。但毛泽东不是汉高祖,校长更不是西楚霸王。”
蒋介石没有作声。他面窗而立,窗外风雨肆虐。
委员长虽然高深莫测,顾祝同还是能理解一二的。剿共十年,好不容易把共产党箍在陕北弹丸之地,兵弱马瘦,仅剩3万。委员长正待“全牛搏兔”,不料华北事变,日寇大举入关。此后全国抗日的呼声压倒一切,直至“七七”事变爆发,国共两党戏剧性地变成了如今这个局面。美国人称这是国共两党的“蜜月”,只有身在“蜜月”里的人,才明白这“蜜月”的味道。
“江南有我,校长不必过虑。”
“墨三,今不比昔,国内国外眼睛多、口舌多,凡事静思,不可作茧自缚。”蒋介石深深看了顾祝同一眼,这目光一直把他送出门外。
顾祝同走后,蒋介石心绪仍难平静。世事纷杂,举步维艰,在这纷杂、维艰之中,蒋介石的中枢神经自始至终搭在共产党那里,他从来不曾闭过这第三只眼。
1931年,日军制造了“万宝山事件”、“中村事件”,不断往东北增兵,甚至公开在沈阳街头举行军事演习。面对挑衅和侮辱,蒋介石在《告全国*》中说:“惟攘外应先安内,去腐乃能防蠹”,“不先消灭赤匪,恢复民族之元气,则不能御侮。不先削平粤逆,完成国家之统一,则不能攘外。”1933年,日军侵入长城各口,华北、东北军民群起而敌之。正在江西剿共的蒋介石说:“须知我们革命的敌人,不是倭寇,而是江西的土匪,东三省热河失掉了,自然,在号称统一的政府之下失掉的,我们应该要负责任,不过,我们站在革命的立场说,却没有多大关系。”1935年华北事变后,民族危机加深,*中央发表《八一宣言》,号召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蒋介石仍不理会。
就在华北事变后的一天,蒋介石收到廖仲恺夫人何香凝赠送的罗裙一条,另诗一首。诗曰:
枉自称男儿,甘受敌人气。
不战送山河,万世同羞耻。
吾辈妇女们,愿往沙场死。
将为巾帼裳,换你征衣去。
此后不久,1935年12月26日,西北军中将参议续范亭,专程从兰州赶到南京,呼吁政府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蒋介石拒不接见,汪精卫斥道:“真是多事,莫名其妙!”续范亭苦于身为将军,却报国无门,遂驱车到了中山陵,拔出短剑刺向腹腔,以死感召当局抗战。怀中揣绝命诗曰:
赤膊条条任去留,丈夫于世何所求。
窃恐民气摧残尽,愿把身躯易自由。
蒋介石下令封锁消息,禁止新闻界报道此事。
更令蒋介石烦恼的是国民党的右派如张继、邹鲁、胡汉民等也一反常态,唱起高调,提出:“与其亡于日,毋宁亡于赤。”接下来是“九·一八”、“一二·九”、西安事变、卢沟桥事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蒋介石只好把“攘外”提到应有的位置上了。
在蒋介石看来,所谓国共合作只不过是覆盖在伤口上的一块绷带,他不能不警觉地时时盯着它。现在看来,陈毅、粟裕在江南十分活跃,大有为渊驱鱼之危,江南这个“眼”必作不可。
大战在即,兵力紧缺,调哪个去作这个“眼”呢?
蒋介石清瘦多了。一身夏军服,脚登马靴,腰束武装带,越发显得瘦削高挺。他枯站在那里,昂首望着满天风雨,新剃的头被闪电照得青亮。


陈毅问香河正男:你为啥子到中国来?(1)
第三章
樊 笼
“借你的新郎用段时间”。
估量江南抗战的意义,不应从江南的观点出发……
畑俊六道:真正难缠的是毛泽东的共产党。
1/ 陈毅问香河正男:你为啥子到中国来?
陈毅打量着他。
他叫香河正男。日本四国岛人,日军第3师团的二等辎重兵。句容战斗中被俘。
他中等个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闪着稚气、恐惧的光,唇上那还称不上胡子的茸毛由于极度紧张,在汗珠里抖动着,圆圆的下巴还未长出成年人的棱角。那样子和他身上的军服极不协调,他更像一个中学生。据王必成说,被俘后他要自杀,缴了他的军刀,他就乱喊乱叫,乱踢乱打,头往墙上撞,最后是把他绑在担架上抬回来的。
丘东平翻译,陈毅和香河正男开始了对话。
“你今年多大了?”
……
“家里都有什么人?”
……
“到中国来之前,恐怕还在学校读书吧?”
……香河正男抬起眼:“你们为什么不杀我?”
“我们从来不杀俘虏。”
“……我不理解。”
“你不理解的东西恐怕不止这些。”
“你们要把我怎样?”
“你想怎样?”
“……我不知道……我可以骑自行车吗?”
陈毅一愣,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问题提出。
“可以。你对自行车很感兴趣?”
“我要参加明年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自行车竞赛。”
“那你为啥子到中国来?”
“因为我爱我的祖国。”
“中国并没有妨碍你爱你的祖国。”
“如果我们占领了中国,我们的祖国就会更强大,更富足。”
“强盗逻辑!”陈毅拧起眉头,“你可知道,中国人也是爱自己祖国的,怎么能让你们占领呢?”
“那是你们不明白,我们占领中国是为了日华共荣,东亚共荣。”
嘭!陈毅拍桌子了。
“共荣?你们在中国一杀几百万人,这叫共荣?你们在江南一烧几百里,叫共荣?如果你的父母兄妹被杀,你的家乡房屋被烧,也叫共荣?世界上有这种逻辑吗?!”
香河正男语塞了。
陈毅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把这个小强盗送到军部去吧。”
“我还能提个问题吗?可以让我练习自行车吗?我会开汽车,我给你们开汽车作为报答,行不行?”
“很遗憾。我们现在还没有自行车,等我们有了之后,是可以和你‘共荣’的。”
1支队2团夜袭句容城,捣毁了日军据点,摧毁了伪县政府,这是新四军在江南拿下的第一个县城。江南群众抗日的信心和热情空前高涨,为了让他们充分地认识自己的力量,依靠自己的力量抗日救国、救家、救己,陈毅决定组织金坛、丹阳、镇江、句容四县抗敌自卫委员会。毛泽东在5月4日的电报中就指出:“在广德、苏州、镇江、南京、芜湖之间广大地区,创造根据地,发动民众的抗日斗争,组织民众武装,发展新的游击队,是完全有希望的。”项英也明确指出*工作和统一战线的重要性,强调说:“统一战线是进行*工作的前提。”陈毅反复考虑,希望这个四县抗敌自卫会由纪振纲、樊玉琳主持。
为让纪振纲这个江南名士竖起抗日大旗,陈毅三顾茅庐,请他出山。纪振纲为诚所动,又亲眼见新四军到江南一个多月来开创的局面,答应在自卫会挂个副职,主任还是让樊玉琳当。40万投资,20年经营,偌大个家产的顾忌,纪振纲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他动情地对陈毅说:“仲弘兄,你赤诚相待,我本不该推三诿四,但我实在有我的为难之处啊!”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陈毅问香河正男:你为啥子到中国来?(2)
他对陈毅已经是“仲弘兄”相称了。
“仲弘”是陈毅的字。陈毅幼时名为陈世俊,中学的时候他自己改名陈毅,字仲弘。很显然取于曾子的名言:“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陈毅也叫着纪振纲的字号:“大鹏兄,‘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现在兄展翅扶摇的天地更广阔了嘛!”
纪振纲不但在四县抗敌自卫会挂了职,还向陈毅赠送了8挺机关枪。这个跺一脚茅山就会颤几颤的人物,此时的举动果然引起反响。老百姓积极参加“四抗会”,一些从来只管自家自户的农民现在坐在“四抗会”里“参政”了。就是一些两面派也开始向新四军靠拢,在他们中间流行这样的口头语:“明投曹营,暗保刘备”,“身在敌营,心向中国”。
抗日局面越来越好。几天后,新四军2支队活动的地区,也召开了人民代表大会,成立了江宁、当涂、溧水三县抗敌自卫会。
共产党开始教育农民自己管理自己。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农民从来没有管理自己的经验。现在江南农民第一次走进管理机构,并且很快会发现,自己具有不容置疑的管理能力和从未显露的才华。
陈毅情绪极佳,只是江南的气温有些不友好。他大汗淋漓,手摇一把破蒲扇,来到野外,立刻被练习游泳的战士拉下水。
陈毅忽而直在水上,忽而潜入水底,忽而又漂在水面,花样层出,游划自如,漂出潜入,似浪里白条,稍纵即无。战士们看得入迷,索性坐在岸边当起啦啦队,“陈司令”、“陈司令”越喊越起劲。陈毅习水在学走路之前,用他的话说“未会走路,先学游泳”。此人不拘一格的天性与超人的活力在呀呀学语时已“满园春色关不住”了。他生命的河流没有“汛期”、“枯期”,四季丰溢喧闹,终生湍激清澈。
江南三步两桥,抬脚就是水,在江南打游击,没有水性等于束手待毙。这些“山猴子”到江南,首先要变成“水鸭子”。道理不必多说,打仗的空隙就在河汊湖泊里划拉。热情不低,游姿难以目睹,“狗刨”、“猪拱”、“牛憋气”,常常惹得村民掩嘴大笑。
陈毅倒是看得很高兴:“哈哈哈,笨蛋一群嘛!不过,倒是淹不死喽,有进步!”说着他又跳下水,当起了教练。
又说又表演,折腾了一个时辰,陈毅感到体力不济了。这年陈毅37岁,正是年富力强,只是在赣南打游击的时候腿部受了重伤,江南的潮湿天气使伤腿时好时坏,在水里泡的时间一长,就开始发作了。河面上还“陈司令”、“陈司令”彼落此起,陈毅甩着头上的水上了岸。
“好喽,好喽,今天就到此喽。我当司令的和你们吃一样的饭,肚皮早就让你们折腾空喽。”
回到住处,喝了一瓢冷水哄哄肚皮,打开笔砚正要给江东的梅光迪游击队写信,警卫员报告管文蔚到。
陈毅说了一声:“请进。”
一个瘦高的人站在陈毅的面前。此人30岁左右,身穿长衫,面皮白净,浓密的长发梳向脑后,宽展的脑门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在无色的镜片后灼灼发光。这形象很像个教书先生,和陈毅脑子里的管文蔚一时难以吻合。
“你是管文蔚同志吗?”陈毅不由地问了一句。
“陈司令员,我是管文蔚。”
管文蔚出生于丹阳的一个望族,家大业大,厅堂上高悬着“五世同堂”、“德劭高照”大匾。他就读师范,受到革命薰陶,参加过“五卅”运动,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迎接北伐军,组织“白塔暴动”,锒铛入狱,在国民党的监狱里,度过了7年铁窗生涯。出狱后,四处找党,这时日寇大举入侵,家乡沦陷。江南人素以文弱着称,民间枪无一支,弹无一颗,人民孤立无援,状如待宰羔羊。管文蔚用出狱后治病的1,000元买枪买弹,拉起一支队伍,与日伪周旋,现在他的自卫团已经发展到25,000人,其中拿枪的基干队也有3,000多。新四军一进入江南,他就派人联系,接着就配合段焕竞打新丰车站。陈毅对管文蔚的自卫团给予极高的评价,对这个“白面司令”也很看重。在多如牛毛的游击司令里,他是一枝独秀。
管文蔚一坐下就要汇报自卫团情况,陈毅摆摆手说:“不忙。”
这时,警卫员走进,把一包“*”牌香烟和一盒火柴放在桌上。管文蔚把手伸进口袋,摸着他带的“大前门”,想拿出来,又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接过陈毅递的一支“*”牌。管文蔚出狱就找党,却再想不到“七七”一声炮响,把赫赫有名的共产党陈毅送到了江南。
坐在陈毅的面前,管文蔚的激动可想而知。但陈毅似乎并不急于了解他的自卫团,他有些不解了。


夺取雨花台 袭击麒麟门
2/ 夺取雨花台 袭击麒麟门
参谋长胡发坚交给陈毅一封信,是驻句容的15师团松野联队长写给陈毅的。
陈毅司令官:
就我个人说,应该称赞你们的战术,但两军作战夜间偷袭那不是军人的战法──那是卑怯而不光明的。你们敢出来决一雌雄,打一个对垒战吗?
陈毅把松野的信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岂有此理!到人家的国土上侵略,还谈啥子卑怯、光明?!”
“他这是挑战!”胡发坚说。
“好嘛,他挑战,我们应战!”陈毅把烟屁股扔在地上,指指桌上的纸砚。“参谋长,我说,你写。”
松野阁下:
我和新四军接受你的挑战。既为对垒战,首先要有一个公平的前提,即作战双方应该有同等的武器,并且,由中立国作裁判。如果我们战败了,我就带着我的部队到别的战场去,承认你们比我们强;如果你们战败了呢?你就必须将你们的军队带回日本去!
这天夜里,粟裕来电:情报站消息,8月22日,日军18旅团2个联队,步兵、骑兵4,500余人由秣陵关、溧水、当涂、采石、江宁等地兵分8路,包抄新四军。
胡发坚说:“陈司令员,看来鬼子不光是下战书啊。”
“那我们也不要纸上谈兵喽。和粟司令员联手来个厉害的,让畑俊六听听新四军的机关枪,你看怎么样?”陈毅兴致极高。
8月22日,粟裕的2支队化整为零,用一支小分队作诱饵,与日军周旋,又选拔一支精锐部队奔袭南京。这支部队夜行数十里,直插南京中华门,打掉了一个伪乡公所,夺取了雨花台制高点,向中华门内外的日、伪军事目标猛烈射击,炸毁了日军雨花台军火仓库。与此同时,一支队的一支精锐也攻进南京城,在麒麟门打响了,袭击了城东南日军驻军最密集的地方。
枪声、爆炸声,在日本华中派遣军司令部的所在地响起,这是南京城里日军、伪军以及所有居民都难以想像的。当时日伪军既不知道是什么部队攻城,也不知道攻城的部队有多少。城外的日伪军警急忙退入城内,紧闭城门,拉响警报,以城楼、墙垛为依托,向雨花台、麒麟门盲目射击。15师团师团长岩松没等司令官畑俊六追问,迅速报告了情况。畑俊六没有听完就摔了电话。他不能不气愤。他等待的是4,500人马和飞机、汽艇全歼新四军的战报,而不是震醒他的枪声和爆炸声。
这一夜留给南京城的记忆决不仅仅是枪声和爆炸声。
从这天起,南京的警卫部队增加了4倍。岩松师团长亲自担任警卫司令。
响在南京的枪声余音悠长。新四军的名字随着滚滚长江水进入上海,《申报》报道:
“新四军”这个新奇的队伍,自开到江南以后,引起了孤岛(上海)上的人们热切的注意,甚至于说新四军已开到上海,密布近郊。因此凡有关近郊游击队的消息,便都冠以“新四军”的名义,还有说所有地方部队也统归新四军收编统辖了……新四军究竟是怎样的队伍呢?他的编制又是怎样的呢?这至少使我们引起了两个联想:(1)使人记起国民革命军北伐时期的“铁军”第四军;(2)使人要想到新四军与第八路军有着时间与空间的密切关系和历史的渊源……
这支军队奇迹般的动作,很快引起国际的关注。英国路透社报道:
新四军由叶挺与项英统率,于8月12日之夜对距南京东南26英里之句容作奇袭,占据东南各门,包围此处县公署之日兵,纵火将全署焚毁。日兵一部在北门与西门奋死抵抗,战至次日下午,华军因日援军开抵,乃引退。
8月26日美国联合通讯社报道:
南京、上海及杭州三角地间之游击队活动,进展颇为满意。新近组成之第四路军(中国新四军)游击队。最近曾破坏铁路,使南京及镇江间之交通,阻断三日。此等游击队,继续在全区中扰乱日军之后方。
次日,8月27日,美联社又作连续报道:
……现在京杭公路及江南铁路一带活跃之新四军正受日军四面围攻,日方显在作大规模之包围行动。日军现正自东西北三面加紧作半圆形之包围形势,即自京杭公路上之溧阳、句容及江南铁路之南京、采石、芜湖、宣城等根据地出动。唯新四军则决心拼死抵御日军压迫。据闻仅南京东南30英里处之句容一带,即有武装农民4,000名,专心致志与新四军合作。新四军之活动,已能与江苏南部当地人士所组之游击队互相呼应。最近新四军属下之武装农民正忙于破坏京杭公路上句容及天王寺之桥梁五处,并破坏公路十余段,破坏约10英里长之电话线。天王寺及溧水间之桥梁均被破坏。
苏联塔斯社报道:
《每日新闻》顷论中国新四军称,安徽、江苏两省新四军为日军后方最可怕之游击队,自成立以来,7月间与日军作战50余次,仅一次受小挫而已。该军由12,000人已扩大为60,000人,其扩大之原因实由于该军军事上胜利及大得民心所致云。
新四军引起日本国内的关注,读卖新闻社向国内报道:
敌游击队对我占领区江苏省南部的治安工作日益凶猛,其主体是叶挺司令指挥的共产党新编第四军,占领太平以东约二十公里的小丹阳,以此为根据地,向各地伸出魔手。我石井、铃木两部队为进攻该敌之根据地,于二十日夜间开始行动。前者于溧水、乌山镇等地驱散敌人,于今日上午逐渐迫近小丹阳。后者继续肃清太平、牧立亭等地之敌,亦于今日到达小丹阳。至此,我军对敌游击队之根据地,已完全形成包围态势。我军航空部队与地面部队相呼应,轰炸了小丹阳。
新四军对日军的积极进攻,直接威胁着南京、镇江、芜湖。威胁着日军的交通命脉──京沪线、京杭线、京芜线。自8月始,畑俊六改变了兵力部署:以南京为中心的日军增加到1个师团;以镇江为中心的日军增加到1个旅团;以芜湖为中心的日军增加到1个师团,另从满州调来伪军5,000人。这样,江南的日军由原来的3个联队,增长到3个师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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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陈毅算命的“管半仙”(1)
3/ 给陈毅算命的“管半仙”
运河水载着粼粼的月光安静地流淌着。
管文蔚踩着秋虫的“唧唧”声,率部来到运河边。
陈毅要来丹北看望挺进纵队,就在这天晚上10点。现在管文蔚的自卫总团已经正式编为新四军之一部,番号为新四军挺进纵队,管文蔚为司令员,政治部主任、参谋长以及下属的4个支队长,都是陈毅从新四军一支队派来的军政骨干。管文蔚的党籍也已经恢复。整个部队焕然一新,等待着陈毅的到来。
河对面有了动静。管文蔚打开手电,掩着光,看看表,已近10点。这里是运河的一个渡口──陵口。驻有日军的一个小队、伪军的一个大队,监护运河和离运河五百米的京沪铁路。管文蔚是个精细的人,为了陈毅的安全,他已在渡口四围作了埋伏。
雪亮的探照灯从陵口镇的碉堡里定时铺射在运河和铁路上,管文蔚在隐蔽物下注视着运河对面。太安静了。管文蔚突然想起“虫鸣夜更静,日落林无声”的诗句。自7月和陈毅分手,管文蔚再没见到陈司令员。敏感的管文蔚感到那次会见陈毅并没有把要说的话说明,但同时,陈毅那专注和炙热的目光又传递着对他的信赖、器重……
河对岸的动静越来越大。借着月光,管文蔚看到一些人很迅速地走到河堤下。河不宽,陈毅的身影能分辨得出。管文蔚跳上河堤,隔河向陈毅扬了扬手。陈毅挥着手就下河了。渡河的工具不是筏子也不是船,而是几只江南人洗澡用的大木盆。盆上有绳子,河对岸的人一把一把拉着绳子,木盆就这样被拉到对岸。
陈毅一坐进木盆里就笑了:“人的聪明智慧硬是无穷尽的嘛!”上了岸,陈毅握着管文蔚的手:“你这个木盆要的!不用桨,不用橹,真是一大创造。”
陈毅带的一个排都被洗澡盆运过河来了。
管文蔚说:“先隐蔽一下,等探照灯照过再走。”
果然,没有两分钟,陵口镇上的探照灯亮了,白炽的光刺破夜色,把河面、四野照得通明。
陈毅对管文蔚的缜密很是赞许。
在探照灯再次亮起的间隙,队伍迅速通过了一片开阔地和京沪铁路。徐庄交通站早已把马匹准备好了,一行人翻身上马,向挺进纵队驻地访仙桥而去。
陈毅在马背上环顾月光下沉睡的原野,一切在朦胧之中,飘飘渺渺,非常美。昨天的这个时候,他可就没这个雅兴了。日军出动了13路大军对陈毅驻地宝埝进行合围“扫荡”,规模之大,策划之周,是新四军进江南后从未有过的。三个月来,新四军袭击日军一百多次,据点被摧毁,炮楼被端掉,铁路、公路没有三天是畅通的。华中派遣军司令畑俊六不惜放弃宣城、广德、溧阳、郎溪等县城,甚至减少派往武汉战场的作战部队,在茅山新四军活动的地区大量增兵,据点布局密如“梅花桩”。看来畑俊六已经把新四军作为主要敌人对待了。在刚刚结束的一天一夜的“扫荡”中,陈毅的大白马受了伤,他的腿伤正在发作,险些就被“合”了进去。部队伤亡也很大,弹药消耗不少。使陈毅气愤的是,新四军在和敌人肉搏,背后还有人捅刀子。顾祝同先是派了特务部部长张超到江南的新四军1支队“视察”,而后又搞了一个“第三战区总动员委员会”规定:军队的惟一任务是打仗,一切社会宣传、群众工作、扩军等均由“总动会”负责。并重申:“军令”、“政令”必须统一,任何驻军和其他组织,不得干预地方政府事宜。这就是意味着:只准新四军作战消耗,不准新四军生存发展。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给陈毅算命的“管半仙”(2)
事情还不仅如此,就在最近,三战区突然在江南委任了一个前敌副总指挥,节制江南诸作战部队。此人就是“四·一二”大屠杀的四大打手之一,国军中将冷欣。冷欣的指挥部就驻防在溧阳、宜兴一带,如此一来,新四军在江南的一切行动都在这位前敌指挥的监视和牵制之下了。而三战区给江南新四军划定的活动区域,只是京沪铁路以南,东西不过百余里,南北只有二三公里的一块狭长地带,此处日军据点最多,交通发达,致使新四军的游击活动没有回旋的余地。
陈毅面对的是一座地地道道的“牢笼”。
对此,知国民党笃深的毛泽东早有所料。他在5月4日给项英的电报中已经明确指出:“在茅山根据地大体建立起来之后,还应准备分兵一部进入苏州、镇江、吴淞三角地区去,再分兵一部渡江进入江北地区。”
对毛泽东的战略宏观和知微见着的洞察力,陈毅在井冈山就有所认识。因此,他的脚一踏进江南不待站稳,触角便伸向江东和江北。先是和京沪铁路以东的管文蔚接上头,并联手打了新丰车站;而后又派出2团参谋长王必成率部进入东路,在寻找*上海党的同时,与梅光迪的游击队联系。这次陈毅冲出日军的包围冒险来丹北,正是为了寻找北渡长江的“跳板”,尽快分兵向北发展。
到访仙桥,已是午夜。一身疲惫的陈毅端起一碗地瓜稀饭,喝得很是香甜。几分钟后,管文蔚听到陈毅如雷的鼾声。
次日管文蔚一睁眼,陈毅正坐在床上抽烟呢。
“陈司令员没睡好?”
“床铺既暖又软,哪能睡不好?赣南游击的时候,那是‘露侵衣被夏犹寒,树间唧唧鸣知了,满身沾野草’啊。”陈毅哈哈大笑。
续上一支烟,陈毅开始询问丹北地区的情况。日军怎么样?有没有维持会?国民党的情况如何?新整编的挺进纵队状况如何……
管文蔚一一作了回答。
“此地过江有比较好的渡口吗?”
“过江?”管文蔚有些吃惊。
“而且是大部队过江。”
管文蔚沉默了。
一条小小运河尚且警*密,大部队渡江,如同神话。
陈毅讲了江南复杂的局势,新四军身处“牢笼”、“陷阱”的险恶境地,他说:“不冲出死地,新四军不要说发展,很快就会在日军和国民党军的夹攻下完蛋喽!我们不能束手待毙,如果丹北能作为部队渡江的桥头堡,一步一步向江北发展,我们就活了,抗日活动也随之展开得更广泛了。”
管文蔚点着头:“给我时间,我和纵队趟趟路子。”
“江北的情况你了解一些吗?”
管文蔚又点了点头。
陈毅说:“那好,北进的先遣任务就交给你们纵队了。江北日军的情况还须进一步摸清。可以从江南的日军中了解,想办法打进去。国民党在江北的军队,势力最大的是韩德勤,其次是泰州的李明扬、李长江。李、韩矛盾很深,我们应该使‘二李’中立。另外,抗日统一战线非常重要,一切愿意抗日的人士都要团结。我们党以前有些过左的做法,是十分有害的。”陈毅说着,取出一个纸包。“你看一看,不论真假,要十分慎重,不要感情用事,看看是有好处的。我到外面走走。”
纸包里是二十多封告状信,大都告的是管文蔚。“乱杀人”、“到处放火”、“独断专权”、“排斥异己”……管文蔚不由火冒三丈。他舀了一瓢凉水灌进肚里,又坐了下来看。每封信陈毅都做了眉批。有的,还有眉批修正。看来每封信的调查不止一次。管文蔚渐渐冷静了。日伪的频繁“扫荡”,国民党的处处掣肘,部队和民众工作的千头万绪,陈毅有多忙可想而知,却把这些伤害他管文蔚的事情处理得如此认真。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给陈毅算命的“管半仙”(3)
管文蔚有些动感情了。他不停地抽着烟,像整理长久不曾打扫的房间一样,开始清理自己。
管文蔚走出房门,日头已经老高。他想起陈毅还没吃早饭。
陈毅坐在一棵大树下,他的周围围着几个老百姓。
“管司令,你们这访仙桥真是有神仙啊!”陈毅看到管文蔚,笑着喊道。
管文蔚走近了,才明白是“管半仙”正在给陈毅算命。“管半仙”名叫管有为,丹阳人,家境贫寒,早年在上海以“奇门相术”为业混饭吃,上海沦陷后,回到家乡。他虽年近40,按辈分却是管文蔚的族孙。管文蔚讨厌他搞的那套封建迷信,平时不大理会他,不想他竟然算命算到陈毅头上了。
管有为自然不知陈毅为何人,见此人很专心地听他给人算命,便答了几句话,不料此人竟伸出手来说:“你看我这个大老粗的‘手相’如何?将来能不能做个皇帝?”
管有为对着陈毅的面孔仔细端详了一番,又用一把刻着密密麻麻细纹的尺子,在陈毅手上左右量了量,随即报出了陈毅的生辰八字。
“完全对头。”陈毅很是虔诚,“请问仙家,本人前程如何?”
管半仙又道:“虽不是真龙再世,倒是虎气豹威,八面威风,大将之命。不出十年,定挂帅旗,掌帅印,统领三军。”
陈毅哈哈大笑。管文蔚也笑了起来。
回到住处,陈毅对管文蔚说:“此人大有用处。日本人迷信者居多,镇江那个联队长就是个十分迷信的家伙。管有为这套江湖魔术,他们可能相信。让他打进日军的据点里去,就可以搜集到战略情报。江湖术士替我们做工作,敌人是不大注意的。”
管文蔚顿时生出一番敬意:“陈司令员,让管有为打到日军里去实在是绝妙的办法。我守着个‘神仙’却不用,是‘左’的东西所驱使啊。”
陈毅认真看着他:“哦?”
“管有为早就想参加我的部队,有几次还找到我的家里。我对他那套封建迷信的东西很反感,拒绝了他。而你却化腐朽为神奇,看中并利用了他的特长。细想想,我这脑袋是该清理清理了。”
“嗬嗬!看来那些告状信没有白写哟。”陈毅高兴地哈哈大笑,“管文蔚同志,上次和你谈话,因为情况还没核实,怕伤害了你的革命热情,没有把话挑明。既然你能这样认识问题,我很高兴。向江北发展,团结‘二李’十分重要。如果我们不把各界人士团结到抗日的旗帜下,他们就可能被日寇或顽固派拉了过去。同志,这是非常时期啊!”
陈毅这番话在管文蔚以后的工作中,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为了摸清江北日军的情况,他很快就把管有为请到家里,讲明了任务,征求管有为的意见。
管有为沉思了一阵子,坦率地说:“这个事情弄得不好,是要杀头的。但是,为国为民,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顾惜不得啦!”
管文蔚让账房先生给管有为支取了200银元,管有为笑得合不拢嘴,看样子,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心里非常高兴。很快他到了镇江,在伪军驻地挂上了“管半仙”的招牌。不久,“管半仙”的名气就在镇江城传开了。开始,伪军的士兵找他算命、相面。后来伪军的军官、日军的翻译找他算命、相面。很快,“管半仙”就被日军联队长请到了据点里。日军下乡、“扫荡”,就让管有为算一算,什么时辰出动?朝哪个方向出动最为吉利?管有为渐渐取得了日军的信任,一些绝密情报不断弄到手,转给管文蔚。陈毅对这些情报的评价是“无价之宝”。
在访仙桥的第三天,陈毅到了倪山管文蔚的家中看望他的父亲。管老先生对陈毅的人品、谈吐极是称颂。在他的引见下,陈毅又结交了当地的几位士绅。
中午管文蔚的新婚妻子亲自下厨为陈毅做了一桌菜。陈毅连声夸奖新娘子手艺好,小媳妇高兴得面如桃花,不住地给陈毅夹菜。
陈毅笑着问道:“借你的新郎官用段时间,骂我不骂啊?”
新娘子到底脸皮太嫩,笑着跑走了。
午饭后,管文蔚安排陈毅在他家的书房里休息。陈毅一见书,简直是热血沸腾,把帽子一揪,一本一本地翻起来。他多日没见到这么多书了,到江南后得到一本托尔斯泰的《复活》,宝贝一般。躲“扫荡”掉进泥塘里,警卫员拉他,他发火:“尽拣次要的办!书!先抢救我的书!”
管文蔚见陈毅这般饥渴的样子,便说:“只要你喜欢的,尽管拿去。横竖这屋子迟早要给鬼子烧掉的。”
陈毅也不客气了,从书架上一本一本抽着:《古乐府》、《李太白集》、《杜工部集注》、《稼轩长短句》、《剑南诗稿》、《道德经》……
管文蔚问道:“你对《道德经》也感兴趣?”
“老子有道理哟。”
望着齐屋顶的书架,陈毅叹了口气:“可惜,再多我拿不动了。”那神态,极似一个贪婪玩具的孩子。
管文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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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不解真愁(1)
4/ 酒不解真愁
随着日军的频繁“扫荡”,1支队司令部走马灯似的转换驻地,这天又来到茅山乾元观。
陈毅换下了满是泥水的日本大皮靴,便向道士住的观中走去。观中住着一位被称为“辛三仙”的老中医,为镇江名医,日军闻名后常去就诊,老先生很有民族气节,就从镇江城逃至茅山,躲进道士观。陈毅两次到乾元观,两次去拜见辛老先生,都不曾谋面。部队天天作战,伤病员的医治是陈毅日夜揪心的难题。缺医少药,敌人的封锁日愈严密,只能就地想办法。
陈毅这次来访,仍未见到辛老先生。观中道人交予陈毅一纸,上面有老先生写的几个字:鸦啼鹊鸣,并立枝头报福祸。
分明是一副对子的上联。
老先生把国民党军队比作“鸦”,把新四军比作“鹊”;“鸦”、“鹊”都来到江南,却是祸、福不同。陈毅有感于老先生的明达,便续了对子的下联:燕来雁去,相逢路上传春秋。陈毅把共产党、国民党各比为“燕”、“雁”,同为抗日但有着不同的目的和前途。
次日,辛老先生特意备了四碟小菜,一壶薄酒与陈毅相见。陈毅表达了对老先生的敬仰之情,却滴酒不沾,言身之有疾,不能奉陪,特来请先生诊治。
辛老先生一手搭脉,一手拈着长长的胡须,说道:“药能治假病。”
陈毅答:“酒不解真愁。”
不料老先生顿时老泪纵横。家愁!国愁!何酒能解此愁!?
“以先生之气节,为汗青之佼佼。以先生之医术,是扁鹊、华佗再世。先生节术既不为寇辱,何不为抗倭者所用?”
“请将军明示。”
“我新四军抗战,日有伤亡,却缺医无药。倘若先生出山,医治病伤,使新四军抗倭之力不钝,岂不是利国利民之大德吗?”
辛老先生终于明白陈毅的来意了,欣然应允:“为抗日将士尽力,老朽自然是在所不辞。”
当下,献出了他一年来在茅山采制的中药。
几天后,道士观里出现了一个新四军简易医院。
这几天江南局势更加恶化,1支队1团所在地的“刀会”暴动,矛头对准新四军;侦察排外出遭到国民党便衣的殴打;司令部参谋执行任务,竟被国民党军抓走关押;地方上的一些“骑墙”士绅和地主,渐渐强硬起来,“四抗会”的活动被挂牌的国民党各级机构压制,热烈的局面冷清下来。陈毅把情况向皖南新四军军部作了汇报,项英的回答是:国共合作,与友军搞好关系,不能和三战区闹僵。
陈毅闷头抽了一包“*”,纵马到了2支队驻地来找粟裕。那里的情况和1支队一样,受到日军和三战区的夹击,异常艰难。
他们谈得很晚。陈毅离去时,粟裕送陈毅,一程又一程。江南细路小桥,无法两人骑马并行,粟裕在前,倒骑马鞍面对后面的陈毅,絮絮而谈。随行的人无不为这种情感所动。
能理解陈毅的,只有粟裕了。
回到乾元观,王必成已经在坐等陈毅。王必成是奉陈毅之命到东路实施战略侦察的。
陈毅一把握住王必成的手:“辛苦喽。情况怎么样?”
“何克希、陈忱白都接上关系了。”何克希、陈忱白都是*上海党派在东路游击队的负责人,是王必成这次要寻找的对象。王必成把东路抗日武装、日军兵力、据点布局及设置一一向陈毅做了汇报。说得很简单,却是非常清楚。
东路这个“大海”终于触到“底”了,陈毅此时的心情轻松了许多。高兴地问:“见到梅光迪没有?”

酒不解真愁(2)
“没有。东路很复杂,何克希近日就到茅山来。”
“哦?太好了。”望着一身风尘一脸劳顿之色的王必成,陈毅问道:“一路风险很大吧?”
王必成笑了笑。
这个被江南群众称为“王老虎”的人,个子瘦小面皮白细,斯文寡言。他率领2团3营从茅山越过京沪铁路东进,在江东常州、无锡、苏州、江阴、常熟等地拉了个大圈,才找到何克希、陈忱白。东路游击队众多,司令如毛,国民党的忠义救国军和日军暗中勾结控制严密,日军有恃无恐非常猖狂,情况极其复杂。
陈毅太了解他这个部下了,不再多问。但是看王必成消瘦的样子,一身军装空荡荡的,像挑在一杆竹竿上,心里不忍,吩咐警卫员:“阿虎,赶快准备饭,开动脑筋,不择手段,给王参谋长炒盘鸡蛋。”
阿虎站着不动。
“搞啥子名堂嘛?”陈毅喝道。
“哪里去弄鸡蛋?除非我自己下。”小鬼调皮,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可想。
陈毅和王必成都笑了。
“陈司令员,不要为难他了,我赶紧回团里去了。”
送走王必成,陈毅续上一支烟,俯身在地图上。
为使支队分出一部能向北发展,从丹北回来陈毅又多次冒险沿江勘察。龙潭的江滩,武进的港湾,江阴的要塞,长江中游的新老洲他也去了一趟。乘坐的小船刚到洲边,日军的炮艇就来了,探照灯像七月的闪电,机关枪把小船钻了不少的洞。陈毅命大,安全而归,但新老洲也显然是不易做为大部队的渡口了。
陈毅的目光在地图上巡视着,向北移,落在浮于长江之中的一个小岛上。管文蔚那边来消息说,他准备第一步先跨上这个小岛--扬中,然后再跨向江北。扬中是长江的冲积洲,自明朝露出水面,至清朝已为扬中县。此洲南与丹北隔水相邻,北面有小洲状如“桥墩”通向江北,是来往江南、江北的好渡口。这个理想的“长江跳板”早已被陈毅看中,只是要“跨”上扬中难度极大。一是长江为日军的特级运输通道,封锁严密;二是扬中县为一帮土匪部队盘踞,土匪头子贾长富脚踩两只船,讨了一个国民党军队的番号,又与日军有协议:他的队伍替日军看守扬中渡口,日军给他以活动的方便。贾长富上个月两次攻打管文蔚的部队,*意识很强。要占领这个长江跳板,必须打下扬中。
陈毅又续上一支烟,离开地图,踱着步。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山风曳动树枝,呼呼作响。乾元观内一派寂静,偶尔一两声冷枪远远地随风传来。一两声枪响,已经不再刺激江南人的神经,虱子多了皮肤也就不再痒了。
烟雾团团包围着陈毅,思绪万千。到江南三个多月了,这是陈毅戎马生涯中的新篇章,新的对手,新的联手,新的作战环境,新的作战背景,新的战略、战术要求……陈毅突然止步,甩掉烟屁股,走到案前,磨墨濡笔,写下“坚持江南抗战的诸问题”几个字。
才思敏捷的陈毅经常中夜走笔。这篇《坚持江南抗战的诸问题》是中国抗战文献中极有价值和分量的论着。
陈毅疾书:
估量江南抗战的意义,不应从江南的观点出发,应从配合整个中日局面的作用上出发……江南的持久抗战是与全世界反日援华运动的开展和深入,息息相关的。江南抗战的光荣战绩,不仅要提高国际人士对中国抗战最后胜利的确信,而且要推动他们鼓舞他们来开展最广大的反日援华运动……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酒不解真愁(3)
天亮了。阿虎走了进来。
“司令员,你是没睡,还是刚起?”他半夜给陈毅倒了一杯水,被陈毅赶去睡觉了。
“没睡刚起,都是醒着,一个样嘛。”陈毅收了笔,脸还没洗,听到外面有人问哪位是陈毅。
“我是江南陈毅。”陈毅迎了出来。
“我是何克希。”
不等来人把话说完,陈毅哈哈笑着:“老何,我等你已经等白了头啊!”
何克希诧异地:“我来得够快了。”
陈毅也不解释,仍是笑着:“听口音也是个四川耗子嘛。三千里外见老乡,你也没发财,我也没关饷,四眼泪汪汪。”
两人哈哈大笑。
陈毅好久没这样开怀大笑了,此时的兴奋,溢于言表。
早饭后,两人扶椅击膝谈得热烈,管文蔚的一个参谋急匆匆来到,报告说:扬中县已经拿下了,挺纵部队迅速解放了老郎街、八字桥、三茅镇,管司令正在老郎街召开群众大会。
陈毅高兴得从椅子上跳起,对阿虎喊道:“快去买一包‘*’来!”无论喜怒哀乐,感情激动的时候都少不了烟这个角色,这大概是古今中外烟民的通感。陈毅把空烟盒拿在手上闻着,听着……眉毛渐渐陡耸。
“抓了多少俘虏?缴了多少武器?”陈毅问。
“俘虏20多个,缴枪十几杆。”
“你们下面怎么办?”
“马上组织县政府、抗敌协会、自卫团。”
“就这么在扬中住下了?”
参谋感到不对劲了。
陈毅一把甩掉空烟盒:“你赶快回去报告管司令,就说是我的命令,挺纵立刻撤回江南,越快越好!”
……
“怎么?不懂?你们顺利拿下扬中,才抓了那么一点俘虏,贾长富的一个团哪里去了?上天了?他们一定预先得到你们要出击的情报,回避了,隐蔽了。明白没有?挺纵面临着被伏击、包抄的危险!”
参谋一头冷汗,当即策马回赶。
陈毅放心不下,又速写亲笔信一封,派人直送管文蔚。
不出陈毅所料,果然贾长富得到情报,报告了江北韩德勤,已调集部队包围扬中。管文蔚接到陈毅命令撤出扬中时,韩德勤的部队与贾长富里应外合,包抄围追,炮弹已经打到滩头了。
何克希感慨这位军事家的谋略与警觉。
陈毅说:“战争这种事,是一种斗智的艺术,一不小心,就会灰飞烟灭。”
谈到东路的情况,何克希说:“毛主席对新四军向东、向北发展的预见,是很符合江南情况的。东路是个‘大海’,虽然无底,情况复杂,但有枪有人,如果陈司令能派出一些部队到东路,不但梅光迪,其他数不清的游击队也可争取、收编,成为真正的抗日力量。”
何克希与陈毅是不谋而合了。但陈毅的难处是部队太少。1支队两个团,1团的一个营已被项英调回皖南,茅山无论顾祝同如何牵制,是不能放弃的,扬中跳板还须加强力量,向北的通道一定要打开。往东路派谁去呢,从王必成的2团抽部队?
正在筹措,机要参谋送来了项英的一份电报。
电报命令:立即调1支队2团回军部整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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畑俊六问岩松:你有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吗?(1)
5/ 畑俊六问岩松:你有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吗?
日本*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大将泡了个热水澡,来到客厅。池田和子正在插*,脱去少佐军服,更显出妩媚,男式的短发给她的妩媚增添了小男孩般的调皮与纯真。畑俊六喜欢身边有鲜花和年轻女人的声音。
和子身上飘着刚沐浴之后的清新和菊的苦香,走过来把畑俊六需要的一摞资料放在暖几上。他翻了翻,抽出汪精卫的一篇讲话--《大家要说老实话,大家要负责任》。
中国历史上有两句最痛心的话:一是郑国说:“臣为韩延数年之命,然渠成亦秦万世之利也。”明知不能救韩之亡,而徒欲延其数年之命;这样的以人参汤来延最后之喘息,到底不是办法。一是张悌说:“吴亡之际,乃无一人死节,不亦辱乎?”明知不能救吴之亡,而惟欲一死以自尽其心;然想到了自己死了之后,未死的人都要为奴为隶了,这又何能瞑目到底?也不是办法。然则不能不商量怎样的大家负责任了。
……
畑俊六无声地笑了。好一个聪明的人!中国实在是个惯于斗智的民族。
和子出去又进来:“影佐祯昭大佐到了。”
这是今天晚上畑俊六的重要会见。安排在居室的客厅,表明了非正式性,并且有种温和的气氛。
会见的人官职不大,身份却特殊。
影佐祯昭为日本参谋本部中国谋略课课长。“谋略课”使人想到诸如特务机关一类的东西,确实也就是这个意思。
陆军大臣西义一曾向畑俊六谈起过这个影佐祯昭:“影佐具有智能出众,行动敏捷的天资,在军界人物中是很突出的,他对中国民族的历史有着深刻的认识,这一认识与其他军界人物相比也是出众的。他原在仙台任联队长,卢沟桥事件一爆发,就被召回参谋本部。影佐独自的见解认为:日中事变已经从华北扩大到华中,如果不在南京以南一线马上停止下来,日华两民族将永远陷于无穷的苦难之中……”
畑俊六并不赞成这种论调,战争能不能在南京以南停下来,是要看中国的态度。当然,中国政府如果能按日本政府的要求做出让步,畑俊六自然欢迎。他特地把影佐召来,正是要了解中国首脑的真正意向。
作为日军在华中的最高指挥官和日本陆军大将畑俊六十分清楚这场战争有多么困难。武汉会战10月25日胜利结束,指挥这一战役的11军司令官冈村宁次给日本大本营发的捷报中称:“从本月25日,蒋介石政府已等同于地方政府了。”但这个迁移到西南山城的政府并没有投降。广州被攻下后,这个政府仍无乞降之意。如此,这场战争就要无止境地打下去。1938年日本正规步兵师团34个,国内只留了1个近卫师团在东京,朝鲜驻扎了1个师团,其余32个师团全部用于中国战场。而一个武汉战役日军战死10万,伤10余万。国内兵源已经不济,武器、装备、供需、能源已经匮乏。而英、美诸国被大日本帝国的胜利激得像发情期的狮子,美国国务卿赫尔竟断然要日本从中国全境撤兵,真是岂有此理!
畑俊六和日本政府的气愤是不可言喻的,那感觉,就像“脸上无端的被好朋友打了一耳光。”
影佐祯昭走入畑俊六司令官的客厅。他和这位大将不熟识,并且他的工作系统也不归畑俊六管辖,召见得很突然,但影佐并不奇怪。他是11月19日从东京到上海的,参加有关日中和平的“重光堂会谈”。

畑俊六问岩松:你有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吗?(2)
畑俊六很温和,极随意的样子问了影佐一些东京的琐事,诸如天气、市井供应之类。而后自然转入主题。
“影佐君,年轻有为啊!人们都在称赞你出众的智勇呐。听说中国亚洲司司长高宗武到东京去的时候,你会见了他,并托他转交了一封给蒋介石的信?”
“哦。”影佐大吃一惊。这样机密的事他怎么知道的?继而一想,身为华中派遣军司令官,他的关系网应该是能覆盖日本和中国的。于是端起茶杯悠悠喝了一口,礼貌地纠正道:“不,不是高宗武,是高的下属董道宁,在两国交战的险境中到了东京。”
“目的是……”
“探询‘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近卫首相的声明是否绝对不变。”
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调停日中和谈失败后,日本首相近卫愤怒之下,决定甩开蒋介石,走捷径直接与“理想跟日本相同”的中国人打交道。于是在1938年1月16日发表了《政府声明──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
“噢?是蒋介石派他去的?”畑俊六的身子向前倾着。
“不。据董说蒋介石并不知此事。”影佐漫不经心,却又十分谨慎地选择词句。
“那么,影佐君给蒋介石的信是董带去的?”
“不,不是直接写给蒋介石的。”影佐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当时考虑,以一个课长的地位给蒋介石写信是不妥当的。托董带的信是写给何应钦和张群的,他两个是我在士官学校的同年级同学,又是蒋介石的军政重要助手。信中,表达了我对日中关系的认识。我认为,再纠缠卢沟桥事变,就像治疗一个死去的孩子,要解决日中事变,不是用条件做交易能解决的。无论日本、中国,都必须互相赤诚相待。如果能有这样的态度,把过去的事情付之流水,披沥诚意,则深信日本作为武士道国家,应有赤诚握手的气概。”
畑俊六微笑着:“很有见地。蒋介石看你的信了?”
“是的。并把他的口授通过何、张给了我,希望转给日本当局。”
“他口授的内容?”
影佐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畑俊六。
影佐大佐给何应钦和张群的书信,我(蒋介石)也拜读了。向敌国将军投寄书信,正同武士把生命交给敌人一样,这使我深刻地感到,他敢于这样做,表明一心为两国国交的诚意,确是非同小可的。我对于他诚意和勇敢表示崇高的敬意,我们同样以武士道的感情和礼节理解这件事将继续保持深切的感佩,绝对不公开发表,请于放心。根据我多年和日本交涉的经验,像这次董道宁和高宗武所传达的日方的有条有理诚意,是从不曾有过的。因此,我亦愿开诚相见,以求取得彼此谅解。我现在想说明的是,中国之所以与日本战争,是由于不战争亦不可能和日本和睦相处,这样才战争的,胜败是根本不予考虑的。如果你们能了解这一真意,我愿意就以下意向与贵国协商:
中国认为日本对中国的政策在于这样两点:一是出于对苏联关系要求安全和保障,二是在中国发展经济。如果这种理解不错,可以把这些从原则上给予承认。但对日本来说,关于满洲及内蒙问题的处理可放在以后协商,河北及察哈尔两省,应迅速归还中国,并尊重确立长城线以南中国的领土主权和行政完整的这一中国原则。倘若日本承认上述精神,日华两军即可首先停战,然后以上项为基础进行和平细节交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畑俊六问岩松:你有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吗?(3)
影佐目不转睛地盯着畑俊六。
畑俊六看毕,即归还影佐:“后来呢?”
“7月5日高宗武亲自到东京来了。”
“这次是蒋的指令了?”
影佐未置可否,慢慢地说:“从高的话中可以判定,直接委派他的是周佛海。周是国民党的中央宣传部长,以前曾任蒋介石的侍从室第二主任。”
“哦,意味深长。高此行的任务又是什么呢?”
“唔,可以这样理解,中日和平运动最初的爆破工程还是由汪精卫来承担,用汪的爆破作用,把闭塞的隧道打开一个洞。高在日本留学多年,有见地,日语说得不错。他说,把以往艰难的外交谈判贯穿起来研究,蒋委员长的态度是:‘军事,我负全责。然而,在政治方面,不是有出色的行政院长、外交部长在嘛。’就这样,蒋委员长不动,汪副总裁出马。”
畑俊六笑道:“微妙。”
“高说,两个伟人,汪是广东人,血性刚强;蒋是浙江人,阴韧缜密。”
“哦,原来这样。”畑俊六站起来,伸了伸腰,很松弛地说,“啊,听了影佐君一席话,明白政府第二次声明的背景了。这次‘重光堂’会谈如何啊?11月3日政府的第二次声明,改变了‘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政策,事情应该好办一些了?”
影佐像在欣赏自己的手指,目光专注地望着,略略迟疑了一会儿,收起五指,口吻很轻松地答道:“是的。”
畑俊六等着下文,影佐的表情明显已经画上了句号。
到底是做特务工作的。畑俊六瞟了影佐一眼,仍不甘心:“中国方面的代表是谁?”
“高宗武和梅思平。”
“他们名义上代表的是汪吗?”
影佐微微点着头。似乎是想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微妙地把话题转了一下:“外交谈判很有趣,一时不慎,就会成为千古笑谈。两年前中国外交部次长闹过一个笑话,他说,满洲好比是中国的妻子,现在日本同她发生了关系,并引诱她从家中逃跑。作为丈夫确实是很不愉快的,但对变了心的妻子也没有追回她的心思。兼之对方男人好打架,很有些麻烦。丈夫没有办法,一直忍耐着,看见这一无耻的关系也装作看不见。但现在日本竟然利用这个丈夫的弱点,最近要同满洲举行公开的结婚典礼,并且提出一定要中国也出席,无论如何,这是中国所不能容忍的。”
畑俊六忍俊不住,大笑。
影佐起身,深深鞠躬,道:“今晚承蒙司令官垂爱,占用了这许多时间,十分不安,告辞了。”
畑俊六依旧笑着:“影佐君,你大可放心,今晚的谈话就在这里埋葬了。我们可以借用蒋介石的一句话:政治就是秘密,秘密就是政治,政治家左手做的事,不必让右手知道。”
影佐又是深深地一鞠躬。
影佐刚离去,和子进来说:“15师团师团长岩松义雄在等候。”
“哦。”他踱了几圈步,“请他进来。”
岩松一走进客厅,畑俊六就把一份《日本大本营对攻占武汉广州后的形势判断》递给他。
岩松的目光首先接触到红笔勾画的一段文字:“对华战争的本质属于持久战,对沦为地方政府之蒋政权,与其坚持以武力深入穷追,莫如保持必要的武力,向建设新中国迈进。如果纯立足于作战,进一步寻找敌之弱点予以进击,或期望局部夺取战略要点,虽多少也有希望,但鉴于此等作战往往得不偿失。故此计主要应以确保占据地区安全为最宜。”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畑俊六问岩松:你有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吗?(4)
畑俊六从翡翠瓶里拔出一支*,闻了闻,又扔在一边,望了望岩松,冷笑道:“战争开始的时候,有人说三个月解决这场战争,现在怎么样?打来打去打成了个持久战。要持多久呢?我看谁心里也没底。岩松师团长,你有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吗?”
岩松不知如何回答。
“我有,尽管我担心会这样。一开始我就说过,谁要是把中国人看成泥菩萨,认为一击即碎,他必然陷入泥塘。如果一开始陆军本部不那么乐观,这场战争也许是另一种样子。现在战争从进攻转入相持,是很麻烦的事。你坐下。”
“有个情况你要了解。”畑俊六又道,“日中会谈正在上海秘密举行,也许中国会有一个新的政权诞生。现在看来,蒋介石、汪精卫都不是最顽固的敌人,真正难缠的是毛泽东的共产党。在我们的占领区,最可恨,最猖狂的就是那些苍蝇一样到处乱飞的新四军。你看到总领事馆警察署高等课最近的情报了吗?”
“在内藤署长那里了解了一些。”
“有什么感觉吗?”
岩松迟疑了片刻:“新四军近来多次在滩头、江心洲出没,似有新的行动。”
“什么行动呢?”畑俊六似自问又似提问,陷入沉思。
客厅里十分幽静,樱花树造型的时钟稳稳地矗立在显眼的位置,不时地打着点。
“新四军是不是要向外扩展?”岩松突然说。
畑俊六微闭着双眼,不语。
岩松又道:“据内藤署长说,国民党军对新四军控制很严,给他们的活动划定了区域,不许越界。这样看,新四军向外扩张的可能似乎不大……”
“可不可能,一定把住延陵,那是出茅山的大门,不可松懈。另外,石井旅团长上送的一份报告不错。新四军是些游击队的组合,石井认为,用正规战的打法对游击战,是愚蠢的,应以游击战对游击战,并且,不妨向新四军模仿一些灵活机动,出没无常的战术。”
岩松面露微笑附合道:“石井是个很有前途的指挥官,他在对敌宣传、推行‘怀柔政策’、布局防卫等问题都提出新的见解。目前,正面战场不会有大的举动,大本营要求把占领地区的安全放在重要位置。这样一来,石井提出的问题就尤为重要了。”
畑俊六点头:“江南富足,江南人也有灵性,不像中国偏远的西北。据说,那里的人竟不知蒋介石为何物。只要我们把‘怀柔政策’推行好,把宣传搞得轰轰烈烈,把人心牵附于东亚共荣,把江南搞成石板一块,新四军这棵树的根,就无处可扎了。”
和子走进来,把一份冈村宁次的第11军上报的材料递给畑俊六。
这是一份需求慰安妇的报告。
11军共有官佐2,000多人,其中将官56名,每人需长期配慰安妇一名,需56名;少佐以上军官800名,每2人配一慰安妇,需400名;尉官1,200余名,每5人配一慰安妇,需250名;士兵31万余,每百人配一慰安妇,需3,100名。共需慰安妇3,800名。


王安娜给共产党领导人“画像”(1)
第四章
年头岁尾
毛泽东对刘少奇说:“华中的舞台还等着你。”
日寇当了运输队,老百姓个个笑嘻嘻;
日军的不幸是:“*的一个班长也懂得战略。”
1/ 王安娜给共产党领导人“画像”
1938年11月22日。延安杨家岭。
刘少奇走出窑洞,陕北的风真是硬,凛烈的寒风像鞭子一样抽在脸上,生疼。新布鞋有点夹脚,新衣服也不那么随身。他明天一早就启程去鄂豫皖,现在去和毛泽东话别。
杨家岭在凌乱的星光下沉沉入睡。这里离城3公里,两边是大山,中间一条小沟,沟长二三公里,两旁的山崖上散落着几十孔窑洞,居住着20多户人家。据说,杨家岭的名字源于山脚下那座陵园,安葬的是明朝工部尚书杨兆,陵园规模不小,陵前矗立的石人、石马,显示着葬者煊赫一时的高贵身份。后人感到这个“陵”字不吉利,就把杨家陵改为杨家岭了。
刘少奇的窑洞离毛泽东的窑洞不远,很快就到了。走至门前,他突然收住了脚步。
窗棂上,投射着毛泽东捉笔俯案的身影。
看了看手表,刘少奇转过身,又慢慢向回踱。
尽管毛泽东的窑洞里生着盆炭火,寒冷仍像幽灵上下盘旋。警卫员王涛看毛泽东双膝不住地颤抖,就把火盆端到案子下面。这是临时用门板搭成的桌案。毛泽东浑然不觉,入神地写着:
……游击战争是在全战争中占着一个重要的战略地位的。没有游击战,忽视游击队和游击军的建设,忽视游击战的研究和指导,也将不能战胜日本。原因是大半个中国将变为敌人的后方,如果没有最广大的和最坚持的游击战争,而使敌人安稳坐占,毫无后顾之忧,则我正面主力损失必大,敌人进攻必更猖狂,相持局面难以出现,继续抗战可能动摇,即若不然,则我反攻力量准备不足,反攻之时没有呼应,敌之消耗可能取得补偿等等不利情况,也都要发生。假如这些情况出现,而不及时地发展广大的和坚持的游击战争去克服它,要战胜日本也是不可能的……
油灯晃动着微弱的桔红色的光,打在穹形的窑顶和窑洞四周褐黄色的土壁上,形成奇形怪状的投影。
此时*中央六届六中全会刚结束,朱德在华北战场,周恩来在重庆,毛泽东日理万机。
被寒冷与困倦纠缠着的王涛紧紧衣襟,拙笨地用手掰着又涩又沉的眼皮,忽然一种浓浓的焦糊味儿钻进他的鼻子。
“主席!”王涛叫了一声。
一缕青灰色的烟从毛泽东的脚上冒出,破旧的黑棉鞋被炭火烤着了。
毛泽东“唔”了一声,拿起水碗泼在鞋上。
“烧着脚没有?!”王涛紧张地问。
毛泽东摇摇头,仔细看了看棉鞋:“可惜,烧了个洞。”说着又俯下身写起来,依旧是全神贯注。
王涛连忙去找毛泽东那双单布鞋,怎么也找不到。刚从凤凰山搬到杨家岭,一切都还在纷乱中。
这都是两天前的大轰炸造成的。
11月20日是个星期天,延安城的街道上,穿翻毛羊皮袄的百姓和身着黑棉装的军人熙熙攘攘,街道两旁低矮的店铺卸掉了破旧的木板门,生意火爆。突然,宝塔山上的防空警报大钟骤然敲响,人们一下子呆住了。除了一些军人,大部分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赶快隐蔽,敌人的飞机来了!”军人呼喊,指挥着不知所措的人群。
人们先是听到一种从不曾听过的恐怖声音从天上传来,紧接着天像被黑布蒙住了,混沌一片,有人还张着嘴傻看,炸弹一枚接着一枚呼啸而下……

王安娜给共产党领导人“画像”(2)
对于陕北人,这是一种原始恐怖。
此时,毛泽东正在凤凰山的窑洞里写那篇着名的《战争和战略问题》。几个警卫员像绑架一样把他拖进了防空洞。
爆炸声裂天滚地,毛泽东生气地挣脱警卫的手,走出来站在洞外,双手叉腰望着一股股烟柱:“欺人太甚!”
这年的2月,毛泽东就提醒边区政府组织防空指挥部,组织群众依山挖防空洞,加强防空训练。但是世代居住在陕北高原的人们只见过飞过天上的大雁,对一袋烟的工夫飞机能飞几百里的宣传,他们憨笑着摇头。防空工作一直没能开展起来。
轰炸还没结束,毛泽东抓起电话,要通了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火速组织救护队,抢救受伤的群众。还有,赶快调查被炸情况,一定把抚恤死难者的工作做好!”刚放下电话,又抓起来:“明天敌人的飞机可能还会来轰炸,这样的麻痹大意再不能发生了。一定动员城内的机关、学校和群众连夜疏散到城外的山沟去。对不愿走的群众,要做好说服工作。”
果然,第二天一早,7架日本轰炸机又把延安轰炸了一番。
延安是宋朝明将范仲淹镇守过的边塞古城,自隋大业三年,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走入近代,这座边塞古城渐而被漠视、忽略,像满坡生长的茅草,处于一种自生自灭的凄凉。陕北百姓被每日的吃喝逼得喘不过气来,除了他那几亩黄土地,一切都不感兴趣。外面的世界对于他们是一团雾,他们懂得不多,关心更少,任何十里以外的地方都是“老远的”,任何两年前的事,都是“大以前的”。这里的路是他们的脚踩出来的,计算日期根据日头的移动和月亮的圆缺。他们不明白政府有什么用,在他们看来地主是主宰一切的。他们不怕世界大战,只恐惧土匪和阎锡山。毛泽东和红军跨过了18座高山,渡过24条河(其中有几条是亚洲最大的河流),通过12个省,6个少数民族区,1935年10月到达陕北,1937年1月13日走进延安时,市面冷清,经济萧条。黄土崖下的窑洞、街上的民宅破旧不堪,也许是宋朝产物的“木街”坑坑洼洼,两旁的店铺半卧于地,倒是有一两座木结构的飞檐酒楼,是唐宋画中常见的那种带画廊的酒楼,也摇摇欲坠,如垂暮老妇。只有那矗立在嘉岭山的唐代九级宝塔和宋代兴建在清凉山上的万佛寺还可见古城一斑。
一年后,成为陕甘宁边区首府、抗日战争总指挥部和战略后方的延安变得生气盎然了。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学生、大小知识分子和各阶层的精华,给这座古城注入了新的生命。边区的百姓也知道了抗日和他们的关系,知道了毛泽东和蒋介石,知道地主原来是那么微不足道,知道黄土高坡外还有个很大很大的世界。
这座昔日像茅草一样不显眼的边城,不但吸引着中国向往光明的人,那黄土山崖上的窑洞,还住进了不少高鼻子的外国人。一位给自己取名叫王安娜的德国女革命家,称那些红军战士是看上去“让人激动、心跳的人”。她和周恩来谈长征,周恩来说:“那是和死亡赛跑。”她感慨万分。她给被国民党曾经称为“土匪头目”的共产党领导人“画像”:周恩来“即使是最高明的摄影师拍下的照片,也不能再现他人格的魅力”;朱德“纯朴的态度,毫不矫揉造作的谦虚,是一位可亲可近的父亲”;刘少奇“深沉得像无底之渊”;毛泽东“不像朱德那样,混在人群里不引人注目。毛泽东不拘形式,不讲究繁文缛节,穿着和红军战士一样满是皱折的制服,可是他有一种难以言状的风度,显示出威严。他是个普通人,又是高出所有人的巨人。”

王安娜给共产党领导人“画像”(3)
有一天,王安娜、史沫特莱和毛泽东聊天,说起安娜的儿子。毛泽东知道安娜的丈夫是中国人,便问:“你儿子的头发是金色还是黑色?眼睛呢,是蓝色还是黑色?”
“我的儿子是黑头发、黑眼睛。”
“皮肤是白色,还是接近中国人的颜色?”
“接近中国的颜色。”
毛泽东高兴地笑起来:“这真有趣!李德是你的同胞德国人,他的太太是中国人,他们的孩子也是黑头发、黑眼睛。肤色也和中国人一样。一般说来,德国人总是以德国的强大而自豪;可是,似乎怎么也敌不过我们中国人!我们的人种好像比你们的强呢!”
史沫特莱用英语对王安娜说:“毛泽东是中国的喜玛拉雅山。”
11月22日这天夜晚,高鼻子、矮鼻子、蓝眼睛、黑眼睛,带着两天来飞机轰炸的惊乱都入眠了,唯有杨家岭的几孔窑洞里还亮着灯。
中央机关和领导人就是在前一天夜里搬到了杨家岭的。
刘少奇第二次来到毛泽东的窑洞。
毛泽东抬起头,细眯着眼,半天才从他的世界走出来。和刘少奇打着招呼,搓着僵直的手指,这才发现眼前的刘少奇与往日大不相同:身着灰色新军服,佩戴上校军衔的帽徽和肩章,完全的一个国民党军官。
毛泽东嘬着下嘴唇,嗬嗬地笑了:“很是神气呀。”
刘少奇笑道:“感觉就像演戏。”
“这个感觉好啊,华中的舞台正等着你呢。明天一早就走?”
刘少奇看了看表:“是今天,还有两个小时。”
“哦,已经快天亮了?”
王涛端来两碗白开水。
毛泽东说:“就以白茶饯行吧。”
形势的发展,八路军、新四军敌后工作的需要,*中央决定撤销以王明为书记的*中央长江局,成立了南方局和中原局,刘少奇为中原局书记。中原局辖管河南、安徽、湖北、江苏地区党的工作。1937与1938两年间,在华北100余万平方公里的面积中,八路军活动地区达到70%,没有哪一县是在日寇完全统治之下,并且收复了县城198座。在这个广大区域内开辟了战场,创造了广大的回旋余地,择定了军事后方,建立了根据地,组成了成千上万支游击队,造成了完整的军事系统,同时,发动和武装了广大群众。新四军进入敌后较晚,加之项英执行了王明“右”倾机会主义路线,没有迅速将新四军在皖南的部队和干部向敌后发展,使得新四军和八路军的联系隔断,陷于敌、伪、顽夹击的困境。刘少奇此行一是传达六中全会的精神,二是贯彻党的独立自主建立华中抗日根据地的战略方针。
“你此去穿越黄土高原,八百里秦川,而后是虎狼之地。”毛泽东笑着,渐渐神色肃然,“日本政府的第二次《近卫声明》是个信号,他们已经开始对蒋介石招手了。下面的文章是文为主,武为辅,武装进攻让位于招降政治。华中新四军的战略位置,现在变得更加重要了。”
刘少奇手上捧着“白茶”,说道:“恩来同志说,蒋介石有共产党视华中为‘关中’之说。”
毛泽东哈哈大笑:“那他是以项羽自比了?楚霸王可是要四面楚歌的。”
“蒋介石很担心华中变成第二个华北。”
“他还是低估我们了。我们关照的是整个中国的抗日,共产党不争个人的兵权,但要争党的兵权,人民的兵权,民族的兵权。我们把目光对准江淮华中,是防备有人在敌人的诱降下做出不利于抗战的事情。”
“这一点,蒋先生不是不明白,恐怕是不好说出口。”
“那个汪兆铭蹿动得很厉害。”毛泽东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起身走动着。“我们要有迎接事变的心理准备。”踱到地图前,毛泽东停住了,目光在华中滞留了许久。“华中这个舞台,出场的人物越来越多喽。少奇同志,你说下面演出的是什么戏啊?”
刘少奇笑了:“新三国演义。”
“不。不是三国演义,也不是新三国演义,是四国演义,热闹得很呢。我们不是曹操,不是刘备,也不是孙权,是被罗贯中先生忽视,而又被历史推上舞台的人物。在这出戏里,煮酒论英雄,不是曹操和刘备,而是历史和人民……”
幽幽的曦光中,军号声悠悠传来。
刘少奇站起身。
毛泽东伸出手,和他握别:“欢送我们的导演。”
刘少奇笑道:“导演是主席。”
两人走出窑洞,凄冷的山风一下子钻进棉装,透入肌肤。刘少奇不让毛泽东再送,疾步向山下走去。
毛泽东伫立岭上,直到刘少奇乘坐的大卡车喷着白烟,徐徐开动……


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1)
2/ 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
1939年元旦。
江南漫天飞舞鹅毛大雪,大有“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之气概。
陈毅趁佳节吉日,设宴邀请江南名流、贤士、游击司令、刀会头目、各路诸侯,疏通情感,摈弃前嫌,同心同德,共同抗日。
宴席一收场,陈毅跨上他的大白马,到独立营看望部队。
风搅着雪,雪缠着风,一派迷迷朦朦的风雪世界。
“战败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陈毅大声吼叫着,这是情感借着酒精的威力在宣泄。
这些日子人世间的风雪搅得陈毅疲劳不堪。日军改变了战术,出没无常,甚至夜里出动,搞得防不胜防。“怀柔政策”全面推行,而且宣传带有浓厚的感*彩:“我们是秦始皇年代徐福求仙飘流海外的,现在回到家乡。”“看看咱们的皮肤、眼睛,咱们本是一母同胞的骨肉啊。?**咐舷缜酌牵鲎庸樽冢褚樟舭。 薄拔颐鞘抢创蛐滤木模潜;つ忝堑摹!薄谛卸希哺谋淞四侵旨橐丈钡募吮┬校潞偷枚嗔耍踔粱菇幸恍┪扛Щ疃K翘岢鲆桓隹诤牛骸白ù蛐滤木ù蚬膊常娼先嗣穹拦玻⒎拦舱较摺!逼笸级〗仙喜惴肿樱蛊溆胄滤木掷搿U庵止ナ频钠燮院艽螅乱阍┐笱绫隹停且恢终敕嫦喽缘姆葱?br/>在日军的频繁“扫荡”、“出击”中,1支队人员伤亡、武器弹药消耗都不小。然而三战区三申五令“军令政令统一”、“不许扩军”、“不许双减”;皖南军部项英调回了陈毅的1团,又电令调2团,接着粟裕的3团也被调回。原因很简单,也似乎不无道理:部队长期作战,需要休整,以利再战。但陈毅清楚,项英这样做的根本原因,是为了他的那个“南进设想”。
项英的“南进设想”由来以久。早在去年,陈毅和粟裕按照毛泽东的“五四”指示率部东进敌后时,项英便对皖南的形势作了这样的估计:日军可能很快要进攻浙、赣,国民党军队将再次大溃退,浙、赣会出现大片沦陷区。这样,他就可以率领留在皖南的部队向天目山脉和仙霞山脉发展。为了实现这一设想,项英不顾中央多次敦促向东、向北发展的指示,一再申述要坚持皖南这个支点,并且再二再三地把已经深入敌后的部队调回皖南。然而,一年过去了,日军并没有按照项英的“设想”行动,江南的顽固派也越来越嚣张,而陈毅的部队几乎被调光了。
陈毅为此时常大发其火:“皖南虽好,但那是在老虎的嘴里;守株待兔,迟早会头破血流。这个老项哟!”然而皖南、苏南相距遥遥,无法和项英谈清楚,大敌当前,又不允许无休无止的争论,陈毅只好采取拖的办法,就事论事地提出:休整可以,但要给我派新的部队来。这样顶住2团没有走,他反倒把驻防在水阳、不便作战的3支队6团给要到了茅山。
对付三战区,陈毅就更难了。不搞扩军和减租减息就无法发动群众,而离开了群众的力量和帮助,部队就只有消耗没有补充,前途就是灭亡。搞呢,又是违令犯纪。陈毅和支队领导反复研究,脑子“研究”疼了,陈毅把棋盘一摆:下棋。那天下着下着,陈毅把棋子一拍,刘炎吓了一跳。陈毅咧嘴笑着:“有了一招妙棋。”当地不是有这会那帮吗?现在冬天到了,就组织青壮年搞个“冬防队”。既防匪治安,群众拥护,三战区没道理干涉,地主士绅也高兴出钱资助。“冬防队”发展到一定时候,自然便可编入正规军。至于减租减息,陈毅降格处理,把“减”改为“让”,“让租让息”,这样一来,对地主的刺激小了,风波也不大了,被压抑的群众积极性又高涨起来。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2)
好食欲的陈毅,累得每顿只喝下一碗菜稀饭了。
雪越下越大,到了独立营驻地,陈毅已经成了雪人。
独立营的官兵列队在一座大庙里,等待陈毅司令员的讲话。
陈毅不顾拂去身上的积雪,几步跨到队列前。
“同志们,新年好!瑞雪兆丰年,丰年对于农民是多打粮食,对于我们呢?就是多打胜仗。我们今年打了多少胜仗呢?项英副军长在一年总结中说了:新四军取得了231次战斗的胜利,其中江南的战斗是203次。”
掌声骤起。
“这些是你们的光荣,是那些死难先烈的光荣!”
大庙外有骚动声,站岗的战士报告说,是当地一些群众。
陈毅挥挥手:“外面冷,想听,请他们进来。”
大雪天,竟呼呼啦啦进来几十个老百姓。
“欢迎你们列席我们的会。”陈毅又把目光移向部队,“我问你们,刚到江南你们几百人?”
“310人。”
“现在你们多少人?”
“330人。”
“你们中间是江西人的举手。”陈毅数了数,21人。“湖南人举手。”仅8个。“四川人举手。”3个。“江南人举手。”呼地一声,举起的手臂像茂密的竹林,陈毅数不清了。
“以前的老同志哪里去了?”
“为国家牺牲了!”
“我们怎么办?”
“踏着他们的血迹前进!”
“他们的血肉,是江南抗战的代价,本军荣誉的旗帜。我们以后死之身,应该把抗战进行到底,直到胜利!”
激烈的掌声,旁听的群众也使劲拍着手。
陈毅陡着双眉,扫视了会场:“就在两天前,中国出了个大卖国贼、大汉奸。他的名字叫汪精卫,是国民党的副总裁。”
群情激愤,营长攥着拳头呼喊口号。
“同志们,新的一年敌人会更加猖狂,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日军采取攻势防御,加强交通网的封锁,可以说,凡是交通要道,比如京沪路上每一座桥梁、车站,公路的拐弯抹角处,都构筑了据点,都驻扎了军队。同时,努力进行欺骗,制造汉奸,到处开和平大会,还对群众进行一些安抚工作,送鸭、送牛……”
“那些东西是从东村抢来送给西村的!”一个中年妇女喊道。
大家轰地笑了。
陈毅说:“这位大嫂很不简单,她识破了敌人‘怀柔政策’的欺骗性。我们也要研究自己的敌人,他们是很聪明的,学习了我们的游击战,用在我们身上。敌变我变,怎么变?这是一个课题,留给你们去做。在敌后作战,我们是积小胜为大胜。去年我们的兄弟部队成绩很大,9月一个月内,4支队在皖中的桐城、安庆、合肥、铁岭铺连打了4次胜仗;10月,3支队谭震林司令亲自指挥战斗,用两个营的兵力在皖南青弋江、红杨树一线连续作战6天,粉碎了日军1,200人的进攻,毙敌310人;至于我们的2支队,就不用我说了,一起协同作战,情况你们都了解。总之,我们新四军从诞生到发展,是很艰难的,而新的一年更是艰难。这也正是新四军的光荣。因为,江南茅山地区能坚持游击战困扰敌人,就说明在全国任何地方都可以进行胜利的游击战。交通网的游击战,纠缠式的游击战,这是江南的特色,这是江南对全国的贡献。”
掌声。
陈毅望着战士一张张年轻的脸,又看看瞪大眼睛盯着他的群众:“我很高兴的是,新四军的会议已经有江南的群众主动列席了,这是我们生存发展的根本,是千金难买的。现在新四军江南化,江南新四军化,新四军和地方父老血肉相联,军民一家,共同抗日,把我们的大刀,一齐向日本鬼子砍去!”
在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口号声中,陈毅离开了大庙。
村头一群玩雪的孩子追着陈毅他们的马队唱着:
“军号响,哒哒嘀,新四军,打游击。今日东,明日西;今日散,明日聚;敌人多,就撤退;敌人少,就袭击。打仓库,缴武器;打汽车,夺军衣;打汽艇,有穿吃。日寇当了运输队,老百姓个个笑嘻嘻……”
回到司令部住处,天色已晚,警卫员阿虎端来一盆儿热气腾腾的红薯,陈毅已经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半夜,陈毅惊醒,“腾”地坐起,原来是几只耗子争吃红薯,拱翻了盆儿。
陈毅笑道:“江南耗子比我这个四川耗子还嘴谗嘛。”
再翻身躺下却没了睡意,他索性下床,披了缴获的日本军大衣,在桌前坐下。
一篇被毛泽东读了两遍的《论茅山战局》,就是在这个夜晚写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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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药与血腥构成一种军人最熟悉的气味(1)
3/ 火药与血腥构成一种军人最熟悉的气味
一声战马的嘶鸣,陈毅隔窗望去,只见罗炳辉飞身下马。两米高的大胖子,像一座肉山,却见一个飞跃,两脚一甩马蹬子,极轻巧地落在地面上。
罗炳辉是新任1支队副司令。他去年11月从延安到皖南新四军军部,准备任3支队司令员,一到江南视察,就赖在这里不走,要给陈毅当副司令。并且马上着手训练部队,已经在特务连“格斗擒拿”、“刀术拳路”教练好几天了。这个胖“罗汉”治军严是出名的,又是一身的武艺,飞鸟从他头上过,举枪鸟就落地,刀、棍、拳,都拜过名师,徒手十几个人别想接近他。
陈毅还没迎出门,罗炳辉已经一低头,进了门。
“陈司令员,机会来了!”
针对汪精卫的投敌,陈毅和罗炳辉决定要打一仗,一直在寻找机会。罗炳辉说着往陈毅的床上一坐,只听“咔嚓”一声,床板断裂了。
“糟糕!”
陈毅大笑:“你这个罗胖子!我那床板哪担得起你嘛。快说,是啥子机会。”
“有情报说天王寺的日军要出击我们1支队驻地,趁他们出击据点空虚,我们就趁虚而入,打天王寺。”
天王寺是个大据点,构筑坚固,手下这点儿兵恐怕打不开。陈毅走近地图,手指在上面画了一圈,落在“东湾”上。
“这样,东湾好攻,离天王寺11里,我们先打东湾,引天王寺的日军增援,做好埋伏,把他歼灭在路上。你看如何?”
罗炳辉:“一箭双雕,很好!”
陈毅又俯在地图上看了一番,说:“我们这一打,延陵的日军也会惊动,干脆动作再大一些,让管文蔚配合,顺势把延陵拿下,打开东大门。”
罗炳辉高兴得从陈毅口袋里摸烟抽。陈毅按住口袋:
“格老子,这是‘大前门’,我的门面,给江南的头头脑脑们抽的。”说着陈毅从另一只衣袋里掏出包“*”香烟。
罗炳辉望着地图上东湾、天王寺、延陵三个大圆点,抽着烟:“陈司令员,你准备把这桌好菜给谁吃呢?”
“王必成。”显然陈毅在谋划这场连环战的时候,已经心中有将了。
王必成和他的2团惯于“虎口拔牙”,自进入江南几乎是以每两日一仗的纪录与日军作战。句容、镇江、金坛、丹阳、宝埝五县无人不知“王老虎”和“老虎团”。尤其新丰、句容、仓头、天王寺、高资战斗后,日军15师团松野联队和池田联队成了王必成的老对手,就像足球场上不让高低的明星队对明星队。
现在,由团参谋长升为2团团长的王必成正在管文蔚部,为第二次夺取扬中做准备。
罗炳辉说:“2团正在休整,我先到那里看看去。”
“随时掌握日军情况,王必成回来前,让团里其他领导做好战斗准备。”
第二天黎明,王必成带着两个连回来了。
陈毅急切地问:“打下来了?”
王必成:“打下来了。”
陈毅又看着同来的管文蔚:“这次抓了多少俘虏?”
管文蔚笑了:“可以说是全部歼灭。每逢年节扬中市镇港口生意兴隆的时候,贾长富的部队就兵分几路去抢掠。马上要过年,估计他们又该出动了,我们派出侦察,掌握了他们出动的确切情况,来了个突然袭击,只有少数逃散。”
“好!这是第一步,夺得‘跳板’;第二步要架稳‘跳板’;第三步要夺取江北面的嘶马、大桥镇,这样我们的长江通道才算真正打开。”陈毅口吐浓烟,“不过,那个鲁苏战区副司令韩德勤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纵队要有准备。”书包网 www.61k.com

火药与血腥构成一种军人最熟悉的气味(2)
“是。参谋长张震东已经带领小分队过江摸情况去了。”
陈毅很高兴:“好,好。仗是越打越有声有色了嘛。告诉你们,这次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了,马上有新的战斗。”
陈毅走向地图。
2月8日,一个寒冷、寥漠、毫无光彩的傍晚,新四军1支队2团向着东湾出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队伍翻过一个山岗又一个山岗。北风啸叫着,蹂躏着枯草,整个山野发出低沉的叹息。在长着小树林的河边,队伍迅速分为两路,向不同的两个方向进发。团长王必成一动不动,站在两支队伍的分叉口。他的沉默是一个既不紧张也不松弛的沉默,仿佛在倾听着,这支队伍能不能坚硬得变成铁,当从夜空里掷出时,能不能像铁一样铿然有声。出发前,他和队列里每一个人握了手,无声的握手,传递的却是爆破般的震动。每次作战出发都如此。
向着东湾进发的队伍速度又在加快。他们头顶的星光辽远而凌乱,这些微小杂乱的发光体躲躲闪闪,惊慌不能自持地在颤抖,在失散。
东湾到了。
队伍像田鼠,迅速无声地爬过了三道铁丝网。依靠的是沉着、敏捷和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侦察排忽显忽隐,队伍紧随其后。当第一个战士的手扒住长满枯草的墙,翻入天井时,一个日军正在小便。在死一般的沉寂中,那声响似大河的奔流。
天地又回复于寂静。侦察参谋带领着五个战士在黑暗里潜入内院,喘着贪婪的粗气,把他们看家的武器──手榴弹,一个一个扔进屋内。突然的事发使日军窒息一般沉默了几秒钟。这迟疑的瞬间是生命的瞬间,战士们纵身跳入被炸开的屋子,展开了肉搏。副团长带领两个连又向里面的院落冲。
战斗激烈地延及了整个据点。
机关枪暴风雨般地发射着,手榴弹单调地回报着机关枪。单靠武器,新四军只能是失败者。但正如日军所说,“*的一个班长也懂战略”。
四面紧围,中心开花,战斗很快进入生命与生命较量的最后阶段。
一个瘦小的四川兵把自己投入三个日本兵的怀抱,他要完成一个与三个交换。他的敌人以凶残和暴烈训练了他,把他磨练得铁一样强硬。但是没有成功。在他刺倒其中一个时,他自己也倒下了。在细长的天井里,两个战士和五个日军滚在一起,像有人把最贵重的宝物掷在他们中间,双方贪婪地在争夺……
敌工股长丘东平指挥着几个战士喊话:
──缴枪吧,优待你!
──缴枪吧,送你回家去!
虽然仍不标准,已经比8个月前的日语漂亮多了。
战地歌咏队开始了日语歌曲:
──我们都是劳动的人呀,现在觉悟了,把枪放下。你也放下,我也放下,我们出路是到新四军那边去。
日军的枪声忽而高涨忽而低落,和歌声互相追逐着。
从第一声手榴弹的炸响,到50分钟后结束战斗,据点内58名日军一个也没逃脱,中队长太田大尉和两个分队长都在其中。
潜伏在离东湾3里远的2团1营在焦灼中。营长段焕竞四肢被寒风冻得僵直,手心却在出汗。王必成的身影隐在一棵树后,一动不动。
每一分钟都长于一日。
东湾打响40分钟后,天王寺的援兵出动了。密集的四路纵队急急奔走,东湾光耀夺目的大火传送着迷乱、惶恐的刺激。
王必成依然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日军。终于,他的命令下达了。
路两旁的手榴弹像迸裂的乱石,一齐掷出。震动天地的巨大爆击把密集的四路纵队做了一个总爆破。惊人的炸裂之后是一个短暂充满凄凉的沉默。70多名援兵,十之*都在血泊中。顽强的日军有一口气的都向一个水塘滚去,机关枪也开始了射击,残存的灰烬仿佛要重新燃烧。
王必成一个信号,段焕竞带了一个连,向水塘侧面迂回。
月亮潇洒地升起,照着那血色的水塘。横陈在公路上的尸体在月光下显出黄色的肢体,黄色的面孔和军服。火药与血腥构成一种军人最熟悉的气味,弥漫着、扩散着。
东湾的火光渐渐暗了下来,王必成判断那里的战斗要结束了。
当他很快结束了这里的战斗,组织部队撤离时,日军的第二批援军又来到了。这次的援军多出上次两倍。他们在2团1营的背后作着15里的大包围,小钢炮和掷弹筒把伏击部队潜伏的土岗打得浮土盈尺。
神话一样,王必成和部队几乎没有伤亡地从包围圈里撤离了。
这样的神话在新四军,就像江南的水网河汊一样多。
当延陵的捷报也传来的时候,“年味”已经很浓,零星的鞭炮和枪炮声,装点着江南。
1支队司令部里,作战参谋吴肃把火盆拢得暴旺,几位支队首脑剥着烤红薯,吃得香甜,谈得热烈。延陵拿下,东大门打开了;扬中在手,长江的“跳板”已经架起;东路的梅光迪、朱松寿不但接上关系,去年11月整训、整编,已以“江南人民抗日义勇军第三路军”的新番号活跃在江东。一个向东、向北发展的好局面在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后,终于到来了。
陈毅热了,日本军大衣从肩上一抖:“同志哥,听到鞭炮了吗?过年喽,开个军民联欢会,热闹热闹!”
刘炎说道:“会上请罗副司令表演‘猴拳’。”
罗炳辉笑答:“我们两个,不知哪个更像猴子呢。”
众人大笑。
胡发坚派到东路去了,新任参谋长张正坤走进司令部,神色不好。
“陈司令员,军部转来三战区的一个命令。”张正坤边把电报递向陈毅,边说,“顾司令长官命令:命1支队接替108师,担任水阳-高淳-线阵地防御。”
陈毅把电报往桌子上一拍:“岂有此理!”
罗炳辉问张正坤:“军部对这个命令是什么意见?”
“他们的意见是应该执行。”张正坤面有难色,“对我们打扬中,去东路,搞‘双让’,组织冬防队,项军长批评说这是‘人、枪、款主义’。”
“怎么能这样……”初来乍到的罗炳辉实在不能明白。
张正坤说:“军部也有难处,三战区的命令属‘名正言顺’,拒绝接受就是抗令。”
刘炎说:“对付新四军,三战区是把能用的招数全用上了!”
陈毅一直沉默着。
“陈司令员,你看?”
“我去见冷欣!”
众人惊愕。
“备马,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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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辕北辙,西藤东瓜
4/ 南辕北辙,西藤东瓜
“啊,不知仲弘司令驾临,有失远迎,请坐,快请坐。”冷欣撂下手上的《曾文正公全集》,急忙起身相迎,亲热而随和。
年节将至,冷欣大概以为无人造访,身上穿了件鸵色软缎棉袍,乌亮的头发拢在脑后,一丝不乱,疏眉细眼,儒雅沉静,看上去更像一位中学教员而不是职业军人。他早年确实当过女中教员,24岁考入黄埔军校,开始了军旅生涯。
“冷指挥,哦,是该称呼冷司令,或是冷主任了吧?”陈毅微笑着。
就在上个月,蒋介石下令成立了“江南挺进第二纵队”,任命冷欣为纵队司令,并兼江南行署主任。由此足见蒋介石对江南之念重。但于冷欣,这两个官衔实在算不上什么。冷欣为黄埔一期生,孙文学会的主要骨干,1927年就深得蒋介石宠信,宁汉合流,蒋介石下野时,他的经费支出大权就交给了冷欣。但是月有圆缺,天有不测,蒋介石的脉搏是难搭的。后来失宠的冷欣1936年才晋升少将,1938年武汉战役中,他的52师又打了败仗。幸得何应钦的关照,加之顾祝同与冷欣是江苏老乡极力保举,当然,更关键的是蒋介石为江南忧虑,正在物色一个可作为“眼”的人,于是冷欣才有了转机。
陈毅的话里有话,冷欣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但冷欣依旧落落大方。
“你我以兄弟相称,如何?听说我们两个同庚?”
陈毅笑道:“这么说,冷指挥也属牛喽?同庚是不错,就不知你我两头牛是不是同‘耕’啊?”
“你我在江南携手抗寇,自是同‘耕’的了。”冷欣亲自为陈毅续了茶,“听口音,仲弘兄是天府人吧?”
“四川山茅之地,比不得江苏地杰人灵。冷指挥的家乡兴化代有贤人,据我所知,那里出过宰相、太傅、状元、画家,不乏名士。但出人头地的武将,那就数冷指挥了。”
冷欣摇首笑了笑:“我是不足挂齿的。仲弘兄文才武略超群盖世,可谓国之精华。你的诗文为人传颂,脍炙人口啊。”
“我是文不文,武不武,芝麻黄豆一箩筐。”
“仲弘兄过谦了。”
南辕北辙,西藤东瓜。两人心照不宣。
陈毅突然“打”上府来,冷欣断然未料。他虽知陈毅非等闲之辈,仍想以柔克刚,以水熄火。于是又问了陈毅“令尊令堂安康”之类既亲近又烫熨的话。
陈毅稳稳地坐着,有问即答。
冷欣再找不出有滋味的话题了。
陈毅说:“我想,冷指挥一定知道我的来意吧。”
冷欣很诚恳:“是的。有什么苦,你尽管诉,我想你我都是听命于人的人,彼此是能理解的。”
“不是理解,是请冷指挥收回这个命令。”
“仲弘兄,不是说笑话吧?”冷欣一副惊诧之状。
“冷指挥,你认为这个调防命令有利于抗日吗?”
“水阳、高淳是个战略要冲,让新四军驻防正是对贵军的倚重,有什么不妥吗?”
“新四军的长处是游击战,这是江南8个月的抗战证明了的。可是水阳-高淳一线是水网地带,根本没有回旋余地。把一个惯于游击战的部队调到那里去,是从抗日出发的吗?”
“这个……”
“这是其一。其二,新四军担任敌后游击的任务,是两党谈判成立新四军之时就明确了的。新四军不辱使命,以破旧的装备,饥饿的躯体,扬己之长,周旋在日寇重兵驻扎之地,歼敌拖敌,竭尽本军抗战之责。现在三战区命令这支只有一个团,没有重武器的部队去接替一个正规师的阵地防御,是不是违背协议?”
陈毅说激动了,摘下帽子往桌上一扔,“嚓”地划着了火柴。冷欣不嗜烟酒,平时也最厌恶人抽烟,所以他的指挥部连烟缸也不备,这时却周到地把一只空茶杯放在陈毅面前,一连说了三个“抱歉”。
陈毅滔滔不绝:“其三,守土抗日是蒋委员长之命,新四军积极抗日,有人却干扰掣肘,包藏祸心,是不是故意制造摩擦?”
陈毅双目咄咄逼人,冷欣依然面带微笑:
“仲弘兄,言重了吧。国共合作,乃今日中国前途之所在,不要说这种有伤和气的话。”
陈毅“霍”地站起,圆睁大眼,陡耸双眉:“是谁破坏国共合作?!顾司令长官的这个命令符合国共合作精神吗?!如果冷指挥不便言,请接通顾司令长官的电话,我直接和他通话!”
“陈司令息怒,你的意见我一定向顾司令长官转达,有什么好商量嘛。”
陈毅不留一点余地:“如果顾司令长官不收回命令,我打报告给我党中央,请我党中央出面直接和委员长交涉。”
冷欣有些慌了,忙道:“顾座是重视倾听意见的人,一定会考虑你的意见的……”
“冷指挥的意思是命令可以收回?”
“当然,当然。”
陈毅抓起帽子往头上一扣:“那好,我们就按冷指挥指令办,不再移防。告辞了。”说着就往外走。
冷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几步跟了上去:“陈司令,调不调防,还要听顾座的命令,你……”
陈毅回过身:“冷指挥,我1支队是直接受你指挥的,你刚才的话我是当作指令执行的,怎么话还没落地,就又变了呢?”
冷欣是个极要面子的人,陈毅在他心里又是有分量的,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退路了。
陈毅回到驻地,两天后冷欣的电报到了,水阳一线的防御任务已转令52师。
此时,除夕的鞭炮已经噼噼啪啪震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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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地方空虚,就向哪里发展(1)
第五章
“苦涩”的抗日
陈毅对叶飞说:破坏了统一战线,我负责!部队被消灭,你负责!
“江抗”,一支“冒罪”抗日,隐姓埋名的队伍。
1/ 哪个地方空虚,就向哪里发展
1939年2月,刘少奇为成立中原局忙于豫皖交界的竹沟,毛泽东电示在重庆*办事处主持工作的周恩来到了新四军军部--皖南泾县云岭。
不见经传的云岭翠崖环抱,山秀树绿,白云悠悠,小桥人家,青弋江、桃花潭点缀其中,叶挺以“云中美人雾中山”誉之。周恩来乘竹筏顺青弋江而下,一登上章家渡渡口,慨然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我想同志情!”
当年李白送挚友汪伦的所在,周恩来与项英、军部领导、各支队司令、副司令一一握手。
炸响的鞭炮如惊蛰的春雷,在山峦间回荡。
国共合作之后,周恩来出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此行以视察的名义来到云岭,一是传达党的六届六中全会精神,研究华中新四军的发展;二是做项英、叶挺的团结工作。
负气离开云岭的叶挺与周恩来同行到来。从他那英武宽展的脑门,深邃清澈的目光,能感到阳光已经重新回到他的心里。周恩来似乎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魔力,使一切人向他敞开心扉,倾吐灵魂深处的情结。美国着名记者西奥多说:“周恩来是我心目中的完人,在他面前我会失去自我而举止不知所措。他坦诚的仁爱之心,有吸引你与他交心的招数,他那据有地磁般魔力的人格,即使是对出身、国籍、政治信仰不同的诸色人种,都有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几天来周恩来对新四军的工作做了详尽的调查和研究,云岭随处能见他那敏健的身影。他到规模不小的新四军医院慰问,到“抗大”式的学校──教导总队听课,检阅部队,参观图书馆……至于和各支队司令、副司令交谈,那是每天的中心工作。
周恩来和陈毅整整交谈了一天一夜。他俩结识在法国,此后,两人的情感与友谊随着革命的进程日益加深。1934年8月,周恩来与陈毅一同赴兴国前线指挥作战,陈毅腿部受了重伤。10月红军濒临绝境,匆忙长征,周恩来在万分紧急中悬念陈毅,赶到医院,命令将已经装上车的X光机开封,为陈毅检查伤口,取出弹片。走出医院,周恩来眼里滚动着泪花。
一别四载,这次皖南相见,别有一番滋味。周恩来察看了陈毅的伤口,陈毅察看了周恩来受伤的右手。两人由往事谈到抗日,谈到江南。
对项英,陈毅谈得很客观。这位大革命时期的党员,着名的工人领袖,在三年游击战中与陈毅有着生死与共的友情,陈毅情感直率爱憎分明,项英内向深沉心胸不那么宽展,两人争执起来可以从这个山头,一直吵到那个山头。然后,两人坐下来用一个铁皮桶煮草根填充肚皮。新四军组建后,项英过分强调统一战线,对三战区的种种干扰、掣肘,甚至险恶的用心抵制不力,致使转战在江南的陈毅大有雪上加霜之苦。但陈毅深知项英处境之难,同时,王明的长江局对项英的工作影响也是因素之一。所以,陈毅每次回军部,都是在项英的住室里搭块木板,两人头对头,同室而居。在那长夜深谈时,常常是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你个老项!”“你这个陈仲弘!”一声比一声高。吵够了,再接着说。

哪个地方空虚,就向哪里发展(2)
这次在讨论、研究新四军发展方向的会议上,陈毅和项英又争执得很激烈。争吵代表着新四军高层领导的两种意见,故尔“柴”越加越多,“火”越烧越旺。会议进行到深夜,周恩来宣布休会。
回到宿舍,陈毅一躺到铺板上,便鼾声如雷。项英望着这个胸无芥蒂的陈仲弘,又气恼,又羡慕。
第二天,会议继续,争吵继续。
周恩来像一个观看“拔河”的观众,一言不发。
又是一天过去了,声势渐小,但“胜?**骸辈蝗谩?br/>周恩来笑道:“这场争论使我再次认识了一个真理:共产党人是最不隐瞒自己观点的。好了,看你们意思,该我出场了。”
大家笑。
周恩来传达了*中央六届六次全会有关“发展华中”的精神,分析了目前的形势和新四军的任务,他指出:根据敌人、我方、国际的情况,现阶段的中心任务是在敌占区。而处于敌占区的中国的东部为中心的中心,这个地区代表了中国走向近代化的最有力的地区。这里是中国人口最多的地区,是交通便利、土地肥沃、经济发达、文化程度最高的地区。这就是新四军的环境。这个客观环境恰恰使得新四军的地位更加提高,落在新四军肩上的任务也就分量更重。
新四军的发展方向,有三个原则:哪个地方空虚,就向哪里发展;哪个地方危险,就向哪里发展;哪个地方只有日军和伪军,就向哪里发展。根据这三个原则,可以确定,新四军今后的发展战略是: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作战方针仍是游击战。
周恩来说:“游击战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就以江南说吧,新四军几千人,牵制日军主力将近4万。如果全国有十几个、二十个这样的地区,就可以使日军疲于奔命。对三战区,在接受领导的同时,必须清醒地坚持‘独立自主’,一切从抗日出发,从发动群众共同抗日出发。”周恩来环视了在坐的新四军首长们,又说:“请诸位继续畅所欲言,发表你们的意见。”
会议气氛十分热烈。性格直率幽默的3支队司令员谭震林喷着烟雾说:
“今天是不是春节啊?”
大家被他说愣了,分明正月十五已经过去了嘛。
谭震林嘿嘿地笑着:“我的鼻子出毛病了,今天才闻到春天的味道。”
大伙轰地笑起来。
会后,项英又是一夜不眠。对于“东进北上”的战略决策他保留了自己的意见。从兵法角度说,哪里危险向哪里发展无疑是对的,但“向东向北”不止是危险。东面宁、沪、杭,是蒋、日、汪最敏感的地区,那里是蒋介石的大本营,中国大财团的集中地,进出口贸易占全国的3/5,斗争激烈、复杂,新四军朝这个地区寻求发展,必然引起国共冲突的加剧,日寇、汪伪也不容他们的卧榻之旁新四军坐大,这样一来,新四军将处于蒋、日、伪三方夹击之中,岂不是自取灭亡?向北发展,即意味着皖南、江南地盘的丧失,白白丢掉营造了一年的抗日支点,而江北一马平川,恰恰又不是发挥新四军游击抗日的地带。当然,如果向北发展能和华北的八路军连成一片,固然是一利,但项英内心有不便说出的更大、更宏伟的计划。那就是和中央背道而驰的,向南发展的宏图。
项英的内心是苦涩的,那是一种不被人理解的情愫。一般人从他的外表是不能了解他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对项英有速写一样的描述:

哪个地方空虚,就向哪里发展(3)
……我与项英仅仅相处了短短的时间,他在几个小时里,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十分深刻的、生动的,比绝大多数认识了好多年的人给我印象更生动。他的外表不给人好感,实际上,看上去,他很像通商口岸的外国人心目中的‘典型苦力’;他身体结实,肌肉发达,身材短矮,从背后看去,他的头像圆屋顶那样突出;他的双手手指粗短,布满老茧,他的嘴唇和鼻子宽厚;他的牙齿突出,不整齐,不美观,而且缺少了一些牙齿;但他的笑容是中国劳动人民的富有感染力的笑容……
如果从中国人的审美角度,项英个头中等,面相还是端庄的。他的笑的确富有感染力,但同时传导着一种不易接近的冷漠。这个“典型苦力”的外表,包裹着一颗极其自尊、自傲的心。在他41年的人生历程中,历任*中央委员、政治局委员、共产国际监察委员会委员、中华苏维埃政府副主席、苏区中央局书记、*中央东南局书记,他的地位决定了他的一生与中国革命史紧密相联。第三国际曾经给予他高度的评价,斯诺称他是“在革命实践中成为高级军政领导人的少数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之一”。在新四军里,项英有绝对的威望,他的严以律己,他的艰苦朴素,他的为人师表,都无可挑剔。他那沉默的威严使得部下多了服从少了创造和个人的意志,敢于和他直言相争的,也就是陈毅,有时再加上个谭震林。叶挺不属于同一范畴,在项英看来,他和叶挺的关系多少有些统一战线的味道。这也是项英的苦涩之一,他并不想这样。但历史就这样安排了。历史是无情的,项英时时想推动它,却时时被它推动。处在中国革命向何处走的紧急关头,常常无法左右方向盘,是痛苦的,认为自己正确而去服从错误,是更大的痛苦……
早上,陈毅睁开眼见项英在抽烟,便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老项,你起得很早嘛。”
项英没有作声。说心里话,他很羡慕陈毅的潇洒坦荡,但他做不到。
“杀他一盘如何?”陈毅也不看项英的脸色,自顾自地说着。
项英披上大衣走出门去。
江南春早,一进农历正月天气便温柔多了。项英还是紧了紧大衣。起雾了,稠腻腻的,像粥,像糨糊,伸手一抓,手上竟有感觉。五步以外,什么也看不见。项英信步走着,缠缠绕绕的大雾被他晃动的身子搅碎,又很快在他身后聚拢。
“谁?”叶挺的声音。
此刻,项英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
和叶挺的关系,周恩来一到云岭就跟项英谈,算来也有五六次了。平心而论,作为新四军军长的人选,叶挺是很合适的。他和三战区的顾祝同是老同学、老同事,凡是一些棘手的事,都是叶挺出面和顾祝同打交道。叶挺治军严是出名的,皖南新四军经过8个月的整训,早是“另一番风光”。但是叶挺身上有许多项英感到不舒服的东西,那些东西是国民党的,与共产党是格格不入。呢料军服笔挺,长筒皮靴锃亮,脖子上吊着个照相机,手里拎着个文明棍,身后跟着条大黄狗……项英无法接受。项英努力想和这个“脱党”的北伐将领拉近距离,努力均无效。周恩来的批评是尖锐的,这些天的不眠之夜里他也反复自省,但困扰项英的东西太多,他准备过几天冷静下来和叶挺交交心。哪知世上总是“冤家路窄”,偏偏现在又遇上他。
“叶军长,是我。”
“哦,项副军长。”叶挺已经走了过来。“我去查了几个岗哨。啊,这雾下得真大啊……”
大黄狗兴奋地在叶挺、项英之间蹿动着,一会儿跃身舔舔叶挺的手,一会儿趴下闻闻项英的裤管,表示着它的亲热。
叶挺在新四军成立之初,应毛泽东之召,去了延安。在欢迎会上,他说:“同志们欢迎我,实在不敢当。革命好比爬山,我有一段爬到半山腰又折回去了,现在又跟上来,今后我要走党指引的路,在党和毛主席的正确领导下,坚持抗战到底。”毛泽东为叶挺的话鼓掌。会后,毛泽东征求叶挺的意见,是不是加入共产党。蒋介石也一再希望叶挺加入国民党。这使叶挺内心很痛苦。他感受到的不是信任,而是信任以外不便说出的东西。敏感又刚直的他,一再矫正自己的感觉,但无效。他真诚地对毛泽东说:“还是让我先接受党的考验,然后根据我的表现再看能不能入党吧。”毛泽东欣然同意。他没料到非党身份竟给他的工作带来这么多的困难。项英虽是副军长,但他是共产党在新四军的最高领导。中央的电报、文件首先是由项英过目,而项英却不是把所有电报、文件都给他看的。项英召开的会议也不是他都能参加的。这也怪不得项英,党内的文件,党内的会议,他这个党外人士本无权阅览和参加,但对于一军之长,他又实在感到有一种欲说不能,欲罢难休的苦衷和被“隔离”感。他的教养梳理着内心的郁结,然而压抑个性是对灵魂的摧残,压抑到极致便是“井喷”一样的爆发。这便有了“四次辞呈”的出走。叶挺虽对项英重帷深锁的内心无从窥测,但项英对党的忠贞以及忘我的工作精神,又是叶挺深为敬佩的。叶挺是个真正的军人,胸无城府,秉正刚阿,与他有着同窗之谊的顾祝同曾称他“正直之姿,刚毅之色,琴心剑胆,慧眼柔肠”,叶挺可以一气之下离开云岭,一经周恩来开导,也毫不扭捏作态地回来。此时,他不了解项副军长的心境,口吻亲切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
项英说:“叶军长,如果你没别的事,我们一起走走吧。”
语气十分柔和。
“没有,我没有事。”叶挺连忙回答。
在这个充满矛盾的世界上,人,大概是最复杂的矛盾体。


史沫特莱喊:“哦,我简直爱上你们了!”(1)
2/ 史沫特莱喊:“哦,我简直爱上你们了!”
云岭的陈家大祠堂已经被人们习惯地称为新四军军部大礼堂,常常举行欢迎国际友人、记者、作家和从大城市来的慰问团等盛大*。
1939年3月12日,这里为欢送周恩来举行文艺演出。
礼堂气氛热烈,装饰一新。两边墙壁上陈列着一幅幅大型彩色布画,鲜活的战斗画面,犀利的表现手法,使新四军浴血抗敌的悲壮跃然布上。演出之前周恩来入神地看着,在每一幅画前都忘情驻步。布画是新四军战地服务团绘画组的发明,这种便于携带,便于展出的大幅布画流动在战场、乡村、城镇,随时随地都可以鼓舞士气,宣传群众,使文化成为战争的助动力。周恩来在一组线条洗练,构思新颖的漫画前极有兴趣地说:“深入浅出,明了易懂,而且又很吸引人。谁画的?”
一个二十多岁,头发金红,鼻子高翘,眼睛黑里发蓝的女兵站在周恩来面前:“我,孙从尔。”这个绰号“洋鬼子”的孙从尔毕业于东京艺术大学,回国后到皖南写生,途经云岭见到新四军被吸引了,就地穿上军装成了女兵。服务团团长朱克靖介绍了孙从尔,接着说:“我们这里名人很多,翁毅、卢芒、尖峰,有的是着名画家,有的是教师、教授……”朱克靖还没说完,演出开始了。
原来准备上演反映西安事变的多幕剧《圣诞节之夜》,但是临近演出,顾忌到这一出“捉放曹”与统一战线有悖,便改为一些短小精悍的节目。
周恩来16岁在南开中学读书时就活跃于南开剧社,他出演的话剧《一元钱》曾倾倒天津观众。这位具有全方位才华的*高层领导现在被新四军服务团的演出倾倒。独幕剧《一家人》、《红鼻子参军》,诙谐热烈,周恩来笑得前仰后合。《最后一计》表现的是身陷囹圄的父子,在日寇的淫威下儿子发生动摇,父亲亲手毒死自己儿子的故事。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演员李增援是戏剧专科毕业,当剧情发展到高潮,父亲毒杀儿子的时候,他那悲痛与仇恨交织的复杂情感从双目射出,震撼全场,周恩来流下泪水。
1939年是新四军战地服务团的鼎盛时期,人员从1938年的200人发展到400多人。延安的演剧队、新四军的战地服务团成了进步青年和文艺界有识之士的向往。来自国内外的留学生、大学生、专科生、华侨一批又一批,汇集了海内外人才。他们既能演陈白尘的多幕剧《魔窟》、曹禺的《日出》,也可以自编自导。自编自导的节目、剧目既可在正规的舞台演出,也可在街头、村口演出。同时,他们每个人又都是“*”队员。上台演出,下台坐在群众的床头说抗日,谈救国。新四军服务团影响很大,部队穿便衣活动晚上求宿,老乡吃不准他们的身份,就请唱支歌,老乡们认为会唱歌的就是新四军。
一年多来,新四军的成分迅速地发生变化。从山上下来的游击队员在频繁的战斗中牺牲了十之七八,代之而来的江南、皖南、皖中的青年,很多都有些文化。尤其是来自上海、苏州、无锡、镇江、南京的新成分,文化水平在高小以上的更多。华中的版图上,新四军以夺目的亮色向外辐射,感受这种辐射最强的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这个世界级的大都市荟萃着中国的精英,中国的命运和新四军的出现使他们做出了最严峻的抉择,薛暮桥、沈霁春、沈其震、崔义田、邹韬奋、范长江、阿英、贺禄汀、王阑西、孙冶方、彭康……先后来到新四军。这些享誉中外的经济学家、生理学家、哲学家、历史学家、医学博士、作家、音乐家……如同种子植入沃土,生根、发芽、繁殖……新四军在这种科学文化经济的强劲催化下,萌动着,爆发着近代化军队的生机。1938年底美国着名记者艾格尼丝·史沫特莱来到新四军,为中国有这样素质的军队惊愕,兴奋地喊:“哦,我简直爱上你们了!”

史沫特莱喊:“哦,我简直爱上你们了!”(2)
掌声不同一般的热烈,周恩来感到战士们最喜爱的剧目或者最喜爱的演员要出场了。
不错。张茜、杨瑞年、周纫蕙是服务团的三个红角,小歌剧《送郎上前线》是服务团的保留剧目。这三个人,这个戏,演遍皖南、江南,不但战士,就是村子里的小伙子、大姑娘,也常把它的曲调哼在嘴上。
张茜扮演的小媳妇俊俏活泼,那双含笑顾盼流波的眼睛,满台一扫,就把观众征服了,所有的眼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张茜主演过三出大戏:《阿Q正传》的吴妈;夏衍《一年间》的新娘子;陈白尘《魔窟》中的小白菜。动真情是张茜演戏的一个特点,所以每一个角色都给观众留下挥之不去的记忆。现在她着一身江南少妇的浅蓝色印花衣裤,一面纺线一面动员丈夫去参军打鬼子,时嗔时喜,情真意切。周纫蕙扮演的丈夫内心矛盾,摇着手里的小烟袋,思想斗争激烈。杨瑞年扮演的小姑子机灵调皮插科打诨,一台戏戏中有戏,演出一次轰动一次。尤其是“送郎”一段,又是“送别”,又是“惜别”,张茜真把一个农村少妇演活了。仅一把胡琴的伴奏,张茜的歌喉也是迷人的,曲子的确也动听。她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外又想拉丈夫的手又害羞,唱道:
“送呀才郎,送到那大门外,一出门就看见张灯又结彩。我有心挽手把才郎问,军号响,总司令来,说不得那知心话咦儿呀儿哟……”
掌声把礼堂的顶盖要掀掉了。
观众里有一个反常的人,他虎愣着眼,身子像被台上的人牵着向前倾斜,忘了鼓掌,忘了其他的存在,失神地盯着台上那个柔肠百结的小媳妇……
他是陈毅。
坐在陈毅身旁的周恩来有了某种觉察,微微侧过身看了他一眼。陈毅仍没从他的世界走出,浑然不觉。周恩来笑着用肘弯碰了碰他,陈毅怔怔地扭过头。触到周恩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陈毅顿时苏醒了,连忙鼓掌,掩饰自己的失态。但是,这时掌声已经息落,他的孤掌招至了更大的窘迫。
周恩来无声地笑着。
陈毅沉不住气了,悄声道:“你笑啥子嘛!”
周恩来打趣道:“怎么?看戏不许笑?”
“你笑得不对头嘛!”陈毅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
“哦?你说该怎么笑啊?”
陈毅“噎”住了,扭过头去。
台上台下两场好戏,周恩来看得津津有味。当掌声又一次爆响的时候,周恩来凑在陈毅耳边问:
“有追逐的目标了吗?”
“‘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哦,你是‘不爱美人爱江山’的,好!”
这里有一段故事。结束三年游击生活来到皖南,部队的一些高层领导有的开始考虑个人的婚姻问题。领导也是七情六欲样样俱全的人,将近四十岁了,即使从人道出发也是无可非议。但项英的顾忌也不无道理:刚下山就考虑个人问题,分散抗战精力。他批评这种做法,说这种人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帽子太大了。脾气火爆的谭震林不服,“告”到中央。周恩来现在把项英的话反过来用到陈毅身上了。
陈毅“嗬嗬”地笑了。过了一会儿,凑到周恩来耳边:
“我是美人江山全都爱。但是眼下都还需努力。”
陈毅说的是实话,此时台上的张茜还不知有位“首长”对她已如痴如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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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顽固派的办法是“斩而不奏”(1)
3/ 对付顽固派的办法是“斩而不奏”
叶飞纵马飞驰,金黄的菜花,翠绿的新竹,无暇欣赏。
叶飞和他的6团是陈毅“死乞白赖”要到茅山地区的。这个25岁的菲律宾华侨,15岁即任厦门团市委书记,20岁任闽东独立师政委,21岁任闽东军政委员会主席,此时已身经百战。陈毅从皖南回到茅山便着手“向东作战”部署,这个大动作,他选中了叶飞和他的6团。
那天陈毅给叶飞和副团长吴焜交代任务说:“你们这次到东路去,一要发展队伍,二要搞到武器武装自己,三要筹集款子。一句话,人、枪、款。有人说这是机会主义,说得不对!有了这些才好抗战嘛!全民抗战,是韩信用兵,多多益善嘛。另外,这次出动不能打新四军的旗号。人家给我们就画了这么大个圈圈,‘越界’是有罪名的。我看就用梅光迪、何克希部队的名字──江南抗日义勇军,你们看怎么样?”
抗日还有罪,叶飞有种说不出的苦涩。不仅如此,叶飞和吴焜还改了名字。6团因为在冷欣那里有备案,突然消失必然会被觉察,陈毅又组建了个新6团补缺,段焕竞被任命为团长。
叶飞接受任务后,一面派人到东路侦察,一面装备部队、训练部队。一切准备停当,马上就要率部出发,突然接到陈毅的紧急通知:速来水西村!
1支队自东湾、延陵战斗之后,又连续取得上下会、下蜀、白兔、北山、宝埝、南塘等战斗的胜利,在茅山站定了脚跟。司令部在茅山不远的水西村驻了下来,相对稳定了很长一段时间。
大洋马四蹄翻花,腾起一路风尘,水西村很快到了。
叶飞一拉开陈毅的门,滚滚的浓烟从狭小的门框里挤出来。陈毅指指竹凳,仍大口抽着烟。他的脚下散落着一片烟头。
沉默,沉默。
爽快的陈毅,这样的情况很少见。
沉稳的叶飞忍不住了:“陈司令员,让我来是什么事?”
陈毅把烟屁股一扔,从衣袋里拿出一封电报递给叶飞。
项英的电报,命令6团停止东进行动。原因两条:一是东进超出了国民党划定的“地盘”,会破坏统一战线;二是东路地区交通发达,日军兵力强大,据点林立,部队到那里会被敌人消灭。
叶飞一下子愣了。接到通知后他做了种种猜测,却没想到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抬头看陈毅,被浓烟漫雾缠裹的司令员无言地踱步。叶飞一身热汗顿消,没说话,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支,也抽起来。
陈毅的沉重不仅仅来自这封电报。周恩来离开皖南不久,蒋介石即派白崇禧、陈诚到三战区,与顾祝同研究控制新四军的对策。很快,种种限制1、2支队活动的命令从冷欣那里发出。东路的情况也紧张起来。军统特务戴笠的部队──忠义救国军,更加猖狂,连连挑起事端与“江抗”(江南抗日义勇军)摩擦。陈毅派到“江抗”去的参谋长胡发坚,不久前也牺牲了。陈毅之所以把自己的一个参谋长派往东路,足见他东进的决心,这个决心是在陈毅一到江南便下定了的。但是东进的危险和阻力越来越大,原定计划明天就出发,又来了这么一个电报。山一样的沉重压在陈毅心上……
屋子里极静,只听鞋底摩擦地面的嚓嚓声。节奏由慢转快,由快转疾,蓦地停住了。
“怎么样?!”陈毅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叶飞。
叶飞茫然地望着陈毅,他不知司令员这“怎么样”确切问的是什么。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对付顽固派的办法是“斩而不奏”(2)
陈毅见叶飞不语,又“呼”地站起,点燃一支烟。
舒眉静目的叶飞此刻双眉虬结,一对清澈见底的眼睛蒙上了雾霾。
陈毅狠狠地抽了几口,又转向叶飞,对着他看了几秒钟,说:“叶飞,到东路去你们会被消灭吗?”
“你问这个啊。不会,不但不会消灭,还会发展!”
陈毅双目逼人:“哦,你有把握?”
“有把握。不只我一个人有把握,全团的营连干部讨论过,都认为有把握。我敢立军令状!”
陈毅一挥手:“好!那你们走,照计划行动。”
叶飞腾地站起。刚挪动脚步,马上又站住了:“那,军部和三战区……”
“你们走你们的,不要管。这不是你们的事。”陈毅面色严峻。“破坏了统一战线,我负责!”指指叶飞,“部队被消灭,你负责!”
叶飞走了。
屋子里又是肃杀般的寂静。
陈毅突然感到巨大的疲惫向他袭来,像洪水一样,从脚下漫上头顶。他把自己“摔”在床上。
吴肃走了进来。这位长着一个大号鼻子的作战参谋现在已是作战科长,干的还是参谋的事,这个科只有他一个人,整个司令部也就是十几个人。副司令罗炳辉4月份已调走,参谋长张正坤也调回军部,政治部主任刘炎带病坚持工作,几乎也是个光杆主任。陈毅还要往新6团调人,兵从“四抗会”、“冬防队”抽出来一部分,还不够。更困难的是干部,段焕竞一个光杆当然不行。可是调谁呢?从哪里调呢?吴肃“拨拉来拨拉去”,摇着笔杆写不出名字。这个曾经在广州衙门做过“书记官”的吴肃,不但字写得漂亮,办事也周密、沉稳,常常独当一面甚至两面。和纪振纲的许多事,都是他代陈毅出面交涉的。尤其是1938年冬,纪振纲先是被国民党108师包围,后又被日军抓起囚禁,陈毅一面设计营救,一面派吴肃秘密和纪振纲联系。直到纪振纲被保回家养病,又是吴肃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把陈毅动员纪振纲离开茅山的亲笔信交给他手中。纪振纲至此对共产党新四军的认识算是至深至透了。他告诉吴肃,茅麓公司的武器都分散到山里了,可以让新四军全部拿去。公司的自卫队也交给新四军处理。纪振纲秘密躲入上海,他的自卫队和几十挺乌亮的机枪都由吴肃接到新四军。
吴肃把新6团“拨拉”得刚有个结果,项英的电报到了。他以为“东路作战计划”取消,不再为新6团犯愁,拿着誊写好的《新四军军歌》给陈毅送来。
“新6团的人员配备得如何了?”
吴肃见陈毅微闭双眼躺在床上,正要退出。听到这么一问,吃惊地反问:“东路计划没取消?!”
“为啥子取消?”
“那……军部的命令怎么办?”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陈毅苦笑。“我们对付顽固派用的是‘斩而不奏’,现在看来,对皖南也需要用上‘先斩后奏’喽。”
吴肃无言地望着他尊敬的司令。
“新6团有眉目没有?”
“摸来摸去,只有王丰庆、吴甲寅了。”
“哦,”陈毅一骨碌坐起。“调吴甲寅就是把特务营调去,我想想啊。”陈毅转了几个圈儿,“好!就调吴甲寅。把特务营编为1营。还能再……”
“还有就是许维新和他的独立营了。”
陈毅笑起来:“打新丰车站的时候,段焕竞还嚷嚷许维新是块烂肉呢,现在我还真舍不得给他呢!”
吴肃说:“特务营、独立营都编进新6团,司令部就没有一个直属部队了……”
“好了,就编进去吧。定为新6团的2营。格老子,这回我当光杆司令,他段焕竞可阔气喽!”陈毅点上一支烟,抽了几口,面色渐渐肃然。“吴肃,你给项副军长发个电报,就说……”陈毅又猛抽几口烟。“就说电报收到,但东进部队已经提前出发,追之不及。”
吴肃说了声“是”,就往外走。
“你手上是啥子啊?”
吴肃忙把誊写的《新四军军歌》递给陈毅,笑道:“糊涂了。”
新四军成立一年多了,还没有军歌。陈毅谈了自己的想法,叶挺、项英都希望他写一个。此时,陈毅又看了昨天写的歌词,从新四军的组建,一年来的艰难征程,到眼下种种的困境,内心的波澜起伏奔涌,壮怀激烈。他提起笔,又作修改:
……
千百次抗争,
风雪饥寒;
千万里转战,
穷山野营。
……
为了社会幸福,
为了民族生存,
一贯坚持我们的斗争!
……
前进,前进!
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前进,前进!
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
夜已经很深了。
陈毅欲罢不能,又修改了第二段。
刚进五月,天并不热,陈毅出汗了。伸手在衣袋摸手绢,却带出了项英的电报。和电报一起落在地上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兵短发齐耳,瓜子脸,一对明眸顾盼流波,粼粼瑟瑟,似嗔似喜,含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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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红了,地红了,眼睛红了(1)
4/ 天红了,地红了,眼睛红了
1939年5月的一个夜晚,长江北岸的三江营港口伫立着几条汉子。强劲的江风推拥着江潮,冲击着江岸,发出呐喊般的轰鸣,飞溅的江水腾起近丈高的浪花,摔打在他们身上、脸上。
这几个人中,有个身材高大、魁伟的汉子,叫惠浴宇。
去年深秋,他从延安到了江南,陈毅招待了他一顿“红薯宴”。一听他的口音,陈毅高兴地笑了:“啊,苏北人。好!”惠浴宇不知道“好”什么,跟着傻笑。抗战前他被国民党囚禁了几年,1937年到了延安,学习了一段时间,分配到新四军工作,干什么,他正等着陈毅发话。陈毅说:“就派你过江去,和韩德勤打个交道!”惠浴宇以为陈毅说笑话,应声道:“好,我就送去给韩德勤抓。”陈毅严肃了:“不是他抓你,也不用你抓他,他这个顽固派不抗日,我们就在他的地盘上抗日。”惠浴宇一听,心里“毛”了。那个鲁苏战区副司令韩德勤拥兵10万,他单枪独马,不是去送死吗?!陈毅哈哈大笑,笑得惠浴宇更不摸天地。那天陈毅和他一直从早上谈到日头偏西,甚至连如何在苏北踢开第一脚,陈毅都交代了。
惠浴宇不负厚望,几个月来他利用自己风情熟、关系多的长处,首先和泰州中心县委接上头,开办了一个长江军政学校,影响很大。扬州、泰州、高邮、宝应、兴化、东台成批成批的青年报名入校,聚集了一大批爱国青年。此后,他又通过种种渠道和颜秀五搭上了关系。
这个颜秀五是泰州苏皖鲁游击总指挥李明扬、李长江的下属,二纵队司令,“二李”的心腹之将。颜秀五20世纪30年代初和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有过联系,后在江湖上闯荡,他早年结伙贩盐与官府税警势不两立时,惠浴宇正在苏北领头闹革命,名声很大,颜秀五一度还想投奔惠浴宇。因此一见到惠浴宇,颜秀五表现出极大的敬慕与热情,当即以师友相待,至诚至尊。惠浴宇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颜秀五对新四军江南抗日的战绩已是如雷贯耳,因此对惠浴宇更加敬重。苏北敌伪、韩德勤、“二李”的情况,颜秀五谈了不少。“二李”与韩德勤的矛盾,惠浴宇也摸了个*不离十。这些情况对新四军“北上”,都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陈毅连夜渡过大江到江北,正是要了解苏北的情况,研究“北上”的决策。
和惠浴宇一同迎接陈毅的是管文蔚挺进纵队的几个支队领导人梅嘉生、韦永义、刘文学。他们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任江水在身上、脸上扑打,却齐刷刷都脸对着江面。不是为自身的安全,三江营已是挺进纵队切实控制的港口。他们悬心的是陈司令。
长江,这条与大地一起沦陷的大江,再不见星星渔火,点点白帆。
中华民族一直以刚烈野旷的黄河为父亲,以明丽柔畅的长江为母亲,父亲有他宽阔的肩胛、凌厉的丰神,母亲有她柔怀般的温馨、神仙般的风韵。中国人对黄河、长江的崇拜自三黄五帝到如今,那乾阳的刚健和坤德的风柔是黄河、长江秉于儿女的人格财富。日月交错,朝代更替,大浪淘沙,奔腾不息,陶冶着华夏子孙……
如今,黄河被拦腰炸溃,黄水如血迸一泻千里;长江沦陷,两岸岗楼林立,哨卡密布,巡逻艇的马达轰鸣,探照灯的强光横横竖竖如道道白练把江身缠绑。瑟瑟江水,滔滔白浪,借着夜风挣扎、翻滚,翻滚、挣扎……书包网 www.61k.com

天红了,地红了,眼睛红了(2)
陈毅立于船头,一任江风江水摔打。
小船,大江,劲风,激浪。
这是陈毅第一次横渡长江。
陈毅是军人,是诗人。军人的责任,诗人的情感拧在一起,如鞭笞灼痛了他的灵魂。
管文蔚几次想劝陈毅避于舱内,听到陈毅粗闷的喘气如钝锉和坚石的摩擦,发出一种金属的声音,他沉默了。
巡逻艇的马达由远而近,声响越来越大,这是第二次遭遇了。
“往右划!”管文蔚命令船手。
船手在犹豫。
“靠到江心洲!”这是个危险的决定。江心洲有国民党的驻军,他们对新四军过江是同样的严加防范。但是,只能冒险,别无选择。
船头急急地拨转了方向。
借了风力,滔声,又闯过了一道生死线。
小船被江水托举着,忽而涛巅,忽而浪底。铅黑的江水下面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生命,闪烁的光斑如同它的眼睛闭闭睁睁。
陈毅被巡逻艇、探照灯激得怒不可言,又被这痛苦的江水感染得欲说无话。江风挟裹着江水的腥苦,狠命摇拽陈毅的衣衫,那身破旧的灰军服飘摆得旗帜一般,“哗哗”作响。陈毅重重地吐了口气,吟出了岳飞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几经风险,几经危难,小船终于靠上江北的岸边。
陈毅望了一眼滔滔的江水,回身踏上苏北的大地。
江水咆哮着,呐喊着,为陈毅壮行。
陈毅的眼睛湿润了……
此时,苏州郊外的星光下,走着一男一女。男的叫周达明,女的叫李贯玉。周达明是“江抗”总部参谋;李贯玉是“江抗”朝鲜族战士。他们“兄妹”相称,一个商人打扮,一个学生装束。初夏的夜晚,安谧中萌生着骚动。他们跨水过桥向郊外重镇──浒墅关走去。
这是叶飞的又一个动作。
6团东进,在无锡西北的戴溪桥与梅光迪、何克希汇合,成立了“江抗”总指挥部,叶飞、吴焜为副总指挥,6团为“江抗”二路,下设两个支队。
“江抗”2路,这支“冒罪”抗日、隐姓埋名的队伍,在东路半月不到,打了4仗。有“中国夏伯阳”之称的吴焜,吹着冲锋号指挥部队。战士说:吴副团长的号一吹,除了敌人的脑袋,什么也看不见。敌人的子弹都被他吹飞了,只听见他的呐喊:“天红了,地红了,眼睛红了,杀啊!”
那天,刚进江阴,部队长途行军正在休息,吴焜查岗,突然看到田地里的稻草堆在移动。“胆大包天,心细如发”的吴焜,立即报告叶飞。一场日军苦心学来的偷袭战,以百余尸体画上了句号。
这就是苏、锡、常百姓奔走相传的“血战黄土塘”故事。
叶飞要让这里的百姓听到更多这样的故事,并且让他们也走进故事里来。他和吴焜设计了更富刺激的故事──偷袭浒墅关车站。
周明达、李贯玉是首先出场的人物。他们潜入浒墅关镇,为偷袭摸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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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荡里的游击队请求收编(1)
第六章
真实的传说
上海密切注视着新四军;
冷欣不愿“为渊驱鱼,为丛驱雀”。
1/ 芦苇荡里的游击队请求收编
中华民族是个想像力丰富的民族。古老的国度里流传着许许多多的神话和传说。
新四军是支创造奇迹的军队,抗战的日日夜夜里创造着数不清的传说与故事。
7月的阳澄湖,苇叶滴翠,稻谷飘香,鱼肥虾鲜。无边无尽的芦苇荡,散落珍珠般的港汊湖湾,颇似《水浒》里描写的“梁山水泊”。
“血战黄土塘”之后,6月24日,叶飞又亲自指挥了“夜袭浒墅关”。
那一对“兄妹”探得的情报详尽、准确。叶飞的作战计划周密、独到,充满了智慧。整个战斗从进入到撤出,不到一个小时。日伪守军被全部歼灭,宁沪线火车停驶三天。
“江抗”的名声不宣自扬。十几天时间,芦苇荡里开出大小游击队七八个,请求收编。苏、锡、常的群众抬着鸭鸡鱼虾慰问,敲着锣鼓送亲人当兵,那种“母亲送儿上战场,妻子送郎打东洋”的场面,足让一切有爱国之心的人动容。
“江抗”迅速扩展出“江抗”三路、四路。而后,兵分两路:吴焜、何克希率领一部继续东进,叶飞率领一部转战在铁路线上,同时建立阳澄湖抗日根据地。
东路,即常州以东、宁沪铁路两侧的长江三角洲地带。南起太湖,北至长江,东接上海。吴焜率部直指上海。
时值盛夏,正是江南的“锅炉”季节。“锅炉”的威力越到夜晚发挥得越出色,除了地面的热蒸气,所有的江、河、湖、塘、港、湾、沟、汊,把白天吸足的热量毫无保留地喷吐了出来,闷、潮、热结织成一个巨大无形的“锅”罩住了大地。空气仿佛凝固成粥状的固体,灼烫地糊在一切生灵的身上。青蛙狠命鼓着腮,蚯蚓钻入地下,最活跃的蚊子也停止了哼唧。
穿着破旧衣裤的新四军在急行军。
他们仿佛在检验人的生命承受力。
他们在自己的国度上,却只能晚上出动,像一群灰色蝙蝠。
一路走,一路打。他们走过的路,甩下“湿淋淋”的轨迹,仿若落了一场春雨。
这种喘气都出汗的天气还打仗,无怪乎日本兵气恼地骂:“新四军是世界上最讨厌、最可恶的东西!”
新四军行军打仗把活日军变成一具具尸体,一天夜里还缴获了一条汽油船。
日军被激怒了。
倾盆大雨中,日军兵分四路包围了“江抗”二路的驻地。
吴焜站在暴雨中命令2支队掩护部队突围。部队刚突出去,三路鬼子又把2支队合围。雨还没住,一阵轰鸣,天空出现了助战的4架飞机。
吴焜对2支队长廖政国说:“鬼子摆出这种架势,是想一口吃掉我们。至少也想把我们赶回西面去。娘的,四爷偏要向东,偏要过吴淞江,直抵上海市郊!”
天助新四军。眼看放晴,不料几声炸雷又抖擞开了天河,地和天被瀑布般的大雨弥合在一起,几步远就看不清人影。日寇的合围又“泡汤”了。
吴焜、廖政国抢渡了吴淞江,与活跃在上海附近的“青浦抗日游击队”会师。他们联合行动,连拔了16个据点,缴获了大批武器,俘虏了大批伪军。
这些仗都是在上海市郊打的,“江抗”震动了上海。
这个远东第一大都市,生活着300万中国人,而主宰他们的是英、美联合体──上海市政会。1937年“八·一三”之后,又加上了一个日本。这个濒海而立的大都市,从“海”中走出,“上”到陆地,有1,000年了。它的成长始终伴随着外寇的入侵,从一开始就是畸形的。它是人类文明的产物,又是邪恶的象征。这种对立的色调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摩天大楼,低矮窝棚;豪华轿车,人力“黄鱼”;神甫牧师,*阿飞;拥挤的黄皮肤居民,飘扬的各色国旗……这是一个弥漫着罪恶,又挥洒着魅力的都市。这个奇异的都市集中着外域和中国的大财团,纵横着政治、经济最敏感的神经。同时,又是中外科学、文化、艺术的殿堂所在,汇集着人类的精华。这是一个痛苦的城市,它是中华民族痛苦的汇合体。处于痛苦之中的神经是脆弱敏感的,那充斥着整个视野的“膏药旗”是揿在伤口上的毒鸦。“八·一三”使这个城市看到民族的悲壮和国力的钝弱,像久旱盼云霓,新四军的出现使它的精神为之一振。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芦苇荡里的游击队请求收编(2)
1938年夏,一批特殊的乘客登上了停靠在爱多亚路太古码头的“北京”号客轮。700多生活在十里洋场最底层的上海居民以“难民”的身份,转道温州,投奔新四军。这是第一批。接着1938年底、1939年初,又以“民众慰问团”的名义输送了第二、第三批。当《每日译报》登出代收支援新四军的捐款启事后,工人、学生、店员、妇女以至儿童,到报馆捐款者络绎不绝。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组织“物品慈善义卖会”为新四军筹款。上海煤业大资本家刘鸿生一次就为新四军捐了20多辆大卡车的物品……
上海密切注视着新四军。
现在这个大都市忽然听到了新四军的枪声。这些袭击日寇的枪声,甚至上海租界内的中外人士也清晰地听到。于是各种有关新四军的传说在十里洋场和摇摇欲坠的棚户里流传着。一天晚上吴焜一连接待了三批从市里跑出来的学生,要求参加新四军。
“江抗”又在扩大。
同时,“江抗”处境更加险恶。这支不知天高海深的队伍对大上海的“骚扰”,使他们每时每刻都处在敌人的包围之中。
7月23日,侦察得到的情报和种种迹象都预示有大的战斗。
吴焜把军衣的纽扣全部解开,急速地煽动着衣襟,汗珠仍噼噼啪啪往下掉。当最后一个分队撤离不到五分钟,鬼子果然来了,大约有3,000人。“江抗”刚逃出虎口,中暑的、受伤的、刚参军还不会行军脚底板血肉模糊的,都还没来得及安置,“忠义救国军”的许雷生部趁火打劫,又把“江抗”阻击在一条大河边。
吴焜站在河边大骂:“反动透顶的家伙!民族的败类!”一把夺过机枪手的机枪,喊道:“特务连,跟我上!”
密集的枪声中,响着吴焜的呼喊声:“天红了,地红了,眼睛红了,杀啊!”
呐喊和手榴弹的爆炸声盖过了哗哗的水流声……
许雷生部遭到痛击,迅速溃逃,“江抗”兵分两路愤怒追击。
右路由廖政国率领,这个“打仗不怕子弹往身上钻窟窿”的白脸小将率领两个连一个排,横跨9条公路,飞渡14条河流,一口气追了30多公里,顺便拿了两个小据点。廖政国和侦察班一直冲在最前面,到了半夜,忽然来到一个样子很怪的地方:一片平展、空旷的大场地,孤零零的洋楼,指头粗的铁丝网……
廖政国只有一本中学生地图册,已经被汗水沤得津湿,翻来翻去,也弄不清这个怪地方。
向导气喘吁吁地赶来:“这是虹桥机场!”
啊,机场!
几个指导员、连长一下子把廖政国围起来。
廖政国的眼也瞪圆了。
“支队长,进去看看吧!开开洋荤,地上卧的飞机还没看到过呐!”
“打掉它几架,可是个大胜利!”
廖政国被“大胜利”煽得动心了。
当即一研究,廖政国确定:两个连分头突击,在机场中间的洋房前汇合,然后攻占洋楼。
一枪未发,突进了机场。继续向前,包围了洋楼。又是一枪未发缴了伪警察、办事员的武器。
廖政国命令侦察员再去四周侦察。
5连指导员蓝阿嫩是闽东佬,一到洋楼前像孩子一般惊奇地喊:“咦!玻璃做的房子呢!”他马上命令司务长:“赶快带人去仓库,这洋地方一定有不少洋玩艺儿!”
“支队长,飞机,飞机,有4架!”侦察员兴奋地跑来报告。
廖政国的白脸因巨大的喜悦涨得通红。
部队刚集合到飞机前,机场四周倏然一个大闪,就像暴雨前的雷电。
日军的警戒碉堡发现有情况,开始向这个方向射击了。
“烧飞机!”廖政国果断地下了命令。
蓝阿嫩用粗糙的大手抚摸了一下银白色的飞机,它是这么漂亮,这么有气势,这么好的东西真舍不得毁了它!尽管这个闽东佬挨过国民党飞机的轰炸,挨过日本飞机的轰炸,他还是喜欢这个庞然大物。这大概是军人和武器的天然情感吧。此后多年,他还感慨:此生最大的遗憾是没把那4架飞机弄回来。
新四军战士们忍痛往飞机上泼撒汽油,冒着四面飞来的子弹,点燃了汽油。顿时,蓝色的火焰腾空而起,虹桥机场顷刻变为火海……
这一夜,上海的日本军车全部出动,战斗机一架一架起飞,停泊在黄埔江占领区的日本军舰下了炮衣……
第二天,上海报界纷纷以赫然大字刊出消息:
──新四军夜袭虹桥机场
──江南抗日部队前锋插入本市郊区
──国军夜袭虹桥机场
巨大的震动一下子改变了这个大都市内在的节拍,如同一个突然处于极度惊愕中的人。当时在上海读书的王昊记录了那天的一个瞬间:
1939年7月的一天,我到学校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但那天有点怪,马路上多了不少巡捕,外国‘三道头’也在‘抄靶子’,电车上的人们意外的肃穆,没有往常的嘁嘁嚓嚓声……
走出电梯,钻进传达室,竟然没有一点声息,好像空气凝固了……只见一位姓陈的同学精神激奋得不安地徘徊着。他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一张报纸。我一看是当天的《导报》……大字赫然的标题:
国军夜袭虹桥机场
那天,上海的一些民众已经在悄悄地做五彩小旗,准备迎接新四军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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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过风兴敌惶急,军民游击满南华
2/ 客过风兴敌惶急,军民游击满南华
冷欣扔下顾祝同的电报,一脚踢开了依偎在他脚下打呼噜的小花猫。
这在冷欣是不多见的。他不是脾气好、性子软的人,但涵养确实到家,轻易是不动怒的。
顾祝同的电报扎到了他的疼处。什么叫“有负委座厚爱”?什么叫“对*未尽职责”?蒋介石把他放在“老虎”、“猴子”圈儿里,是基于厚爱吗?没人比他冷欣更了解这个委员长了,蒋介石几次大的“沉浮”,他都陪同左右,蒋介石的心机,被他窥视得清清楚楚。这些年委员长对他的漠视,也许正源于此。顾祝同有什么资格斥他对*未尽责?他陷在这沼泽之地,前有凶悍的日本人,后有不驯服的新四军,他是日有三险夜有三惊,而身为三战区司令长官的顾墨三躲在青山幽谷,三个月“泡”了两个红戏子!真是天无日月,地无经纬!
这场“火”的根源是那个“江抗”。本来平静的苏、常、锡,这几个月闹得乱乱腾腾,“江抗”几次与忠义救国军对垒,致使忠义救国军损失惨重,现在两军剑拔弩张,忠义救国军面临危机。蒋介石十分恼火,顾祝同把屎盆扣到冷欣这里,说“江抗”即新四军1支队,新四军1支队就是现在的“江抗”,责任是冷欣控制不力,放任自流。真是鬼话!人家抗日你如何控制?有多少道理可以拿得出、说得响、治人服?况且说“江抗”是新四军有什么证据?没凭没据那个陈毅的屁股是好摸的?
冷欣叹了口气,越来越感到这个江南的差事不该接,悔之不及!
为了平静心绪,冷欣打开了《圣经》。他是基督教徒。从小未谋父面的冷欣是从母亲那里知道耶稣的。“四·一二”之后更加虔诚,也许想用圣水洗刷双手的血迹,“立地成佛”吧。坐上江南行署主任这把交椅后,他也做了一些善事。他把逃亡在外的青年学生汇集起来,创办了“念劬中学”,起这么个名字,有纪念他过世老母之意。后来,又成立了“江苏省第五临时中学”。这个曾经在女中当过教书匠的冷欣,一生热心教育。
“新四军1支队吴科长到。”副官通报。
刚减弱的心火又被激旺了。冷欣电令陈毅来见他,怎么来了个吴肃!吴肃一进来就看到冷欣一脸冰霜。这个进出过大衙门的吴肃沉稳地敬礼,报告,而后肃然直立。一个标准的军人。
“你们陈司令呢?”
“陈司令在溧武路北指挥反‘扫荡’,部队天天作战,夜夜行军,具体位置不清楚,电台也联系不上。”
吴肃虽职位不高,代表陈毅到冷欣这里来已是多次。冷欣母亲过世,就是吴肃代表陈毅来吊丧的。所以,在面子上,冷欣不好太过不去。
“吴科长,知道为什么找你们陈司令吗?”
“请冷总指挥训示。”
“你们一进江南,三战区就命令‘分区抗日’,可是你们向来无视,一再越界,违反军令、政令,进攻友军,破坏团结抗战,有恃无恐,你们还像一支军队吗?!”
吴肃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
“哼!”冷欣眼里分明是把吴肃的把戏全部看穿的轻蔑,“怎么,还要我挑明吗?你是作战科长,你们的部队有没有越界,你比我清楚。虹桥机场被烧是怎么回事?”
“那是‘江抗’干的,我们也不清楚。”
“‘江抗’就是你们!”
吴肃仍很恭敬地:“冷总指挥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吧?”
冷欣冷冷一笑:“原来的‘江抗’是个什么队伍我很清楚,他一夜之间长不出三头六臂,火烧机场只能是你们。和忠义救国军对峙,也只能是新四军!告诉你们陈司令,如果不将部队迅速撤出,一切严重后果,你们陈司令要完全承担!”冷欣说得激愤,手拍着桌子。“简直是造反了!不行我就派大军去围剿!”
吴肃心里火苗直蹿!什么大军小军,你冷欣敢去东路?龟缩江南一隅,名曰敌后抗日,却与敌两厢不扰,各自为安,新四军血染东路,端炮楼、灭据点、缴敌艇、火烧机场,中外震惊,倒有罪了!
“冷总指挥,你可以派大军去围剿,‘江抗’确实不是我们的部队。”
“那个叫何克希的‘江抗’头子就是个共产党,怎么不是你们的部队?!”
“何克希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如果真是冷总指挥说的那样,也许‘江抗’是上海党领导的部队。”
“哦?那你们赶快命令上海党撤出东路!”
“我们管不了上海党。我们军部也管不了。我们军人不问政治,这事要国共两党协商。”
冷欣感到面前这个小科长的分量了。他顺势转弯:“你们都是共产党的队伍,派人做军事上的协商怎么是过问政治?你回去告诉陈司令,让他马上派人去和‘江抗’联系!”
“是!不过,现在先向总指挥报告明白,做‘江抗’的工作一般人显然不行,如果首长出面,东路日军的封锁您是知道的,一定要派部队护送。”
冷欣一听要派部队,立刻警觉。现在活动在东路的新四军还没有撤出来,又拉部队去,而且是打着他的旗号,冠冕堂皇地开入东路,这不是“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吗?
冷欣吸了口气:“既然这样,这事先不定,你回去吧。”
吴肃心里在笑:陈司令员真是个好导演。这场戏“起”、“承”、“转”、“合”完全在导演的设计之中。
陈毅这时在江阴视察。他胯下骑了头不太听指挥的笨驴子,东转西转到了江阴要塞的旧炮台。古战场的荒凉,江南战事的激壮,“江抗”东路对全国的震动,扬中王必成部新近又击落日机一架,这些触动了他诗人的神经,他在驴背上畅吟七律一首:
江阴天堑望无涯,废垒犹存散似沙。
客过风兴敌惶急,军民游击满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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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看了韩德勤一眼:“人多就能打胜仗吗?”
3/ 蒋介石看了韩德勤一眼:“人多就能打胜仗吗?”
1939年的重庆是世界上被轰炸得最惨重的城市之一。这座半是文明大楼,半是原始茅屋的城市,横卧在两江之间的一个巨大悬岩上,其位置让人目瞪口呆。其形状如一只弓着腰,准备挨打的庞大怪兽。那四季缭绕的灰雾,为它涂抹上一道又一道怪异的色彩,使得“勇敢无比”的日本飞行员为寻找轰炸目标大伤脑筋。
而日本的空袭对国民党和蒋介石,却经常可起一种十分微妙的作用。它制造的伤口覆盖了人们的生活,从而引开了对政府的憎恨。
重庆的学校、剧场、旅店、饭馆、澡堂到处挂着委员长的画像、照片、镜框像,到处可见他那剃得锃亮的光头、信心十足而又自鸣得意的微笑。就连公路村庄的土墙上也会有宣传队草率涂抹的,讽刺画一样的光头。而蒋介石在1939年给公众留下的形象,只有这种讽刺画了。
抗战之初,蒋介石发表“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日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那时,整个中国拥戴委员长的呼声很高。蒋介石开始感觉自己不仅是国家的首脑,而且就是国家本身,就是中国。
这种感觉一直存在着。
这使他对一切可能危及这个感觉的因素更加敏感。
1939年9月,蒋介石把远在长江以北的韩德勤召到重庆“述职”。
尽管这时日本开始进攻长沙,蒋介石认为对他威胁最大的仍不是日本人。
戴笠密报汪精卫加快了成立伪政府的步伐,“六全大会”正在上海召开,企图将重庆政府取而代之。蒋介石密令戴笠将“谋杀”、“策反”两个轮子一起转。尽管如此,那个始终想在国民党里与他平分秋色的汪兆铭,仍不是令蒋介石寝食难安的人。
蒋介石凭着敏锐的嗅觉,知道毛泽东面对这个纷乱的世界在想什么。
这个世界,蒋介石永远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毛泽东。
他宁愿输给日本人,而决不输给毛泽东。
韩德勤此时正坐在他的客厅里。
“楚箴,江苏省政府主席你来干,怎么样?”
韩德勤一惊,肃然起立。
“坐下,坐下,不必拘礼。楚箴,苏北孤悬敌后,你要多多当心啊。”
“委员长放心,苏北虽为日寇所陷,但敌兵力不足,除了一些主要县城,广大农村他们还无力顾及。”
“我指的不是日本人。”
“那……”
“那个扬中不是让你给丢了吗?”
韩德勤紧张起来。
委员长的脸色还是温和的:“新四军先占了扬中,又占了江北的大桥、嘶马,他们要做什么你想过没有?”
韩德勤忙回答:“江南日军嚣张,他们准备退路。”
“不是的!”蒋介石有些恼火。一介将领怎么一想就是“退路”!
空气凝固了一分钟。
“他们不是退,而是进!进到江北、进到苏北、一直进到和八路军汇合,占领整个华中!”蒋介石的右腿神经质地抖动着。
韩德勤已是满脸汗水,嗫嚅地:“……据我所知,目前他们在苏、常、锡一带流窜……”
“那个地方有墨三、容庵(冷欣),苏北就是你的事了。新四军在那里流窜一通,捞够了如果再往北窜,你怎么办?”
“委员长放心,新四军有几条枪?几个人?我那里有10万人,师广(李明扬)那里有4万人,我们就是垛个人墙也能把他们围住。何况还有十几万日本人。”韩德勤觉得委员长有些抬举新四军了,他们能有多大的能量。
蒋介石的悲哀就是手下有眼光的文官武将太少,至于“知微见着”者更谈不上。白崇禧若不是时存二心,既用又得防,倒是有些见地。年初派他和陈诚到三战区视察,他对新四军的分析是“项英、叶挺是瓮中之鳖,手到擒来;陈毅、粟裕如海滨之鱼,稍纵即逝”。果然不久江南的东面就不平静了。陈、粟这条“鱼”的活跃是要跳华中的“龙门”,毛泽东不但把江南视为“关中”,还有图谋整个华中为“关中”之奢望。这正是他召见韩德勤的原由。蒋介石看了韩德勤一眼:“人多就能打胜仗吗?”
一句话戳到韩德勤的伤口。
去年夏天,日军过江打到阜宁,韩德勤率领33师迎战,坚持了五天五夜,终于被迫撤退。蒋介石得到消息,通电斥责:“查阜宁之敌不满3,000,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该部副总司令兵力优敌五倍,而丧师失败,影响侧背之安全,将何以自解?”
蒋介石刺了韩德勤一下,脸色渐转平和。这个保定军官学校六期生一向勤恳忠诚,虽说才干平平,胸怀促狭,缺少大将之风,但立身处世极为严肃,不嫖不赌,不烟不酒,甚至夏不操扇,冬不服裘,在国军诸将中实属凤毛麟角,蒋介石是欣赏的。
“楚箴,共产党是亡命之徒,是土匪。和土匪打交道不能只见其形不窥其心。那些人稍纵即逝,是千万大意不得的。新四军北上,八路军再南下,一旦携起手来,国军从江南从皖西增兵,都隔着道道封锁线,鞭长莫及,将是十分危险的!”
“我一定守住江岸,堵住他们北窜的路。”
“唔。大敌当前,一切以*利益为重。你和师广素有芥蒂,现在前有盗后有匪,要捐弃前嫌,合力剿匪。”
“是。”
“我又给你拨了一些军政费用,还有一些武器。”
韩德勤心里一阵冷,一阵热,对委员长的“威”和“信”又深刻了几分。
“谢委员长。”
“这个,”蒋介石指了指竖于书案上的匾额,“是我写给楚箴你和苏北敌后将士们的。”
红木镶框的匾额,上有蒋介石亲书的四个大字:“艰苦卓绝”。
韩德勤只觉得眼前电光一闪,出现了黑视,身子摇晃了一下,极力地挣扎着,像被一种毫无防备,陡然而至的巨大意外击中。巨大的幸福与巨大的痛苦在突然而至的那一瞬间,感觉是一样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空白。
“委员长……”
“唔。”蒋介石站起身,“楚箴,我把*半壁山河交给你了。”
韩德勤热泪盈眶,嗓音颤抖,什么也没说出来。


游击战所产生的震慑效应
4/ 游击战所产生的震慑效应
1939年9月。南京中山北路34号日本华中派遣军司令部。
晨霭中,宽大的操场上队列刀切一样的整齐。
畑俊六司令官升任日本内阁陆相,要启程回国了。接替他的是大将西尾寿造,一个厚嘴唇,八字胡,脑袋剃得像子弹一样的黑胖子。
队列面向着高大的旗杆,神色肃然。
西尾寿造高抬着短而粗的腿,以他军旅生涯所受到的全部训练迈着标准的步子,走向双手托举着国旗的畑俊六。
太阳旗在微风中瑟瑟上升。
乐队起奏国歌《君之代》:
我皇御统传千代
一直传到八千代
直到鹅石变岩石
直到岩石长鲜苔
这一年,日本是内外不顺。在外交关系上,先是与苏联发生直接军事冲突,后又和英美发生摩擦。阿部信行首相一上台就疾呼“日本面临前所未有的巨大考验”。这时,德国在西半球挥舞的闪电战术让世界目瞪口呆,却照亮了暗淡的日本。军部首脑为希特勒轻而易举地取得的胜利所陶醉,迅速改变了他们对华战争的原来想法,提出一个口号“勿失良机”。日本又要有大的举动了,军部上下开始了调整、提拔,畑俊六将迈上新的阶梯。
畑俊六登上高台致告别辞,留下了一句钢铁般的宣言:“日中战争,非彻底征服中国绝不中止!”
在《跨过大海》的军歌声中,畑俊六离开中国。
跨过大海,尸浮海面,
跨过大海,尸横遍野,
为天皇捐躯,
视死如归。
歌声洪亮而整齐,唱歌的士兵面容庄重而肃穆。
然而,正像他们不知道正在离去的司令官畑俊六心里的活动,也不明白新上任的司令官西尾寿造在想什么一样,他们的内心是怎样一种空间,他们的司令官同样不清楚。
心声是感情的沉雷,它只对最亲近的人轰鸣。
看看他们远隔大海写给家人的信吧──
小衫喜代的信中说:“何时被袭击都不知道。”
茂川佑雄的信中说:“何时战死不晓得。”
稻叶信男的信更加凄惨:“至现在的生存,简直是不可思议,好像每走到一个地方,生命就缩短了似的可怕。”
……
新四军的游击战所产生的恐怖效应,这些信应该是鲜明的写照。而对游击战术认识得最清楚的,要算二村少尉,他在信中这样写道:“好像飞舞在饭上的苍蝇一般,你进他就走了,你退他又来追,真是为难得很。而且一到晚上,他们就接近来开枪,有时接近到面前来投手榴弹……他们主要运用游击战,穿着便衣进入我后方,或袭击我们的小部队、破坏道路桥梁等等,不分昼夜地扰乱后方,简直防不胜防……”
秋叶未松的信中详细地列举了“新四军所拿手的偷营截寨”的例子:“9月1日,军用车1辆被袭击,3名战死,1名重伤,1名失踪。3日车3辆被袭击,5名战死。7日车2辆被击,1名战死,1名重伤。10日也有车辆被袭击,战死未明的事件接连发生,此外如焚烧桥梁、掘战车壕等等更是不胜枚举……”
……
面对游击战的威胁,战争的前途更加渺茫,厌战、思归、怕死的心理在日军士兵和下级军官中迅速蔓延。
濑谷政秋的信中说:“中国,你是知道的,随便走到哪里都走不完。把战争扩大到这么广大的范围,以后如何处置呢?过去说,武汉陷落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可是攻下汉口,不但未能松一口气,反觉得离凯旋更加遥远了。”
茂川少尉的信更加悲凉:“照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归国大概没有可能了,更谈不上何时回去。按照我们的顺序,早就该轮到我回去了,但听说要延期到明年。我想,这一次大概是要装到小木箱中给人带回去了……”
松本敛夫的信令人不寒而颤:“和我同时出征的11个人里面,已有3个战死,1个病死,3个受伤。第一次补充到我们中队的共有200多个兵,现在不是战死就是受伤,留下的只有33人……我代理中队长以来,又有许多战死者。当第二第三第四批补充兵来到的时候,我们这些原来的老兵恐怕都不在了。想到这里,实在寒心之至……”
……
官兵们寄给亲属的家信浸满泪水,从日本国内的回信更让他们心碎──
“……8元左右就可以买到的柠檬,现在要二十五六元了哟!大米木柴也涨得厉害!就是萝卜也由2分涨到8分了。”
“近来为着材料节约,我们的买卖也为政府所统制,实在难做。今春以来,日用品及其各种各样的物品都被限制、统制或禁止使用,生活越来越艰难……”
“村里从7月开始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征了两次兵。人们说,接下来还有很多次的征兵呢,可村里已经没有年轻人了……”
“今天,我找了一个占得准的人占了一卦,据说你不久就会回来,真的吗?要是真的回来,我就同你去伊势、奈良的大和神宫还愿!”
……


蒋介石在演一出身不由己的戏(1)
5/ 蒋介石在演一出身不由己的戏
1939年9月,上海极司菲尔路76号。
汪精卫正在主持国民党六届一中全会。
自4月25日夜离开河内,在影佐祯昭陪同下取道回国,5月31日又飞日本,6月18日从日本飞回,即匆忙筹备“六全大会”,汪精卫极度疲劳。在疲劳掩盖下的则是终日的恐慌,这比疲劳对人的折磨更甚十倍。
汪精卫从重庆仓惶出逃河内时,没料到会是这样。他以为响应“近卫内阁第三次声明”的“艳电”一发表,将是一片拥戴,结果却是和者寡寡。非但如此,不是阴差阳错刺客误把曾仲鸣当成了他,他已经是阴间的鬼了。从此惊魂不定,恐慌一直像影子终日伴随他。以至日本谍报头目影佐祯昭去河内接他回国时,他执意不肯与影佐同船而行。在他亲自租的一艘瑞典小货轮上,面对茫茫夜空,滔滔洋面,才学博深的他作诗悲叹:“舵楼欹仄风仍恶,灯塔微茫月半阴。”
到了上海,影佐把汪精卫夫妇安排在江湾的一座花园洋房住下。洋房的地下一层安排了日本宪兵。影佐说上海有很多重庆的特务,这样可以保护汪先生的安全。并不愚蠢的汪精卫明白,除了重庆特务跟踪,又多了日本宪兵监视。
汪精卫一步步迈上投敌的路,蒋介石是他思想上的共犯。
汪精卫和日本的联系纽带是高宗武。在中日交兵之际,高宗武居然能奔走日本,这不能不令人困惑。答案,高宗武说了:“从南京撤退至汉口不久,蒋先生召见我,示意我想尽办法试探东京方面媾和条件,并关照我可向外交部请病假,先期赴香港,以疗养为名,伺机寻找门路,探询日本停战条件,但要绝对保密。至于在香港的生活费和赴日旅费随后汇到。”
高宗武通过影佐探得媾和条件,“缮写了两份,一份交蒋(介石),一份交汪(精卫)。”
蒋介石把这份报告放在桌上,足足有三天。周佛海当时为侍从室二处副处长,看到委员长时常长时间地翻看那份报告,踱步沉思。日本的要价太高,国人的抗战热情正烈,蒋介石权衡再权衡,难以决断。
高宗武见蒋介石迟不置答,考虑他以“统帅”地位不便直言,便向日本试探“如蒋不出马,由汪出面又如何?”不料日本欣然同意,愿以汪精卫为谈判对手。
汪精卫自抗战开始就制造恐慌,发表演说,唉声叹气。随着战争的无限期延长,他看到的战果是“破碎”、是“烽烟”、是“为鬼”,他对“战”彻底失望。高宗武的报告犹如一支兴奋剂,多日的颓丧一扫而去。尤其令他感奋的是,日本政府愿以他为谈判“对手”,这意味着日本人把他摆到了至少与蒋介石同等的地位。这是汪精卫梦寐以求的。
但最初汪精卫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独家卖国。他说:“我单独对日言和,是不可能的事,我决不瞒过蒋先生。”在蒋介石身边多年的周佛海给汪精卫分析:蒋先生一贯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剿共”雷打不动,现在共产党的势力越来越大,难道就甘心情愿放弃“剿共”去抗日吗?这是由于举国上下高唱全面持久抗战,蒋先生不能不附合,而且还要比别人的调子更高,以便压服反对他的人,争取舆论的支持,被迫着走上他不愿走的路。这样一来,又有人利用蒋先生自己的高调,逼着蒋先生钻牛角尖。调子越唱越高,牛角就不得不越钻越深。现在让蒋先生突然转弯,不是让他打自己的嘴巴子吗?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蒋介石在演一出身不由己的戏(2)
高宗武的报告在桌子上放到第三天,蒋介石突然大发雷霆:“高宗武是个混蛋!谁叫他去日本的?”
无人敢回话,也无须回话。
基于周佛海的分析和汪精卫反复的考虑,他断定蒋介石是在演一出身不由己的戏。于是他大胆地朝前迈了,在“迈”的同时也决无甩开蒋介石的意思。那个在电报代号为“艳”的日子发表的“艳电”,是以公开向国民党中央党部、向国民党总裁蒋介石、向国民党中央执监委员会提出建议的形式发表。此后一段时间,汪精卫对外讲话也说不是与蒋介石决裂,而是为了争得一个公开发表自己意见的场所和机会,而离开重庆。
而“艳电”的结果是一个声势浩大的声讨卖国集团的浪潮席卷全国。国民党中央开除了汪精卫的党籍,撤销他一切职务。蒋介石对汪精卫是“先教后诛”。他看到全国的愤怒,不想让汪精卫走得太远,私下派人去做汪精卫的工作,而后又命戴笠去除奸。
曾仲鸣被暗杀后,愤怒的汪精卫发表《举一个例子》,披露了1937年12月6日国防最高会议常务委员会会议记录。汪精卫用实例说明,与日本谋和,并非自他开始,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国民政府领导集团早已秘密进行了。
汪精卫用这个报复性的做法回答蒋介石的刺杀,蒋介石用更大、更剧烈的恐怖活动回答汪精卫的报复。
汪精卫退却了,他不是蒋介石的对手。在惊魂不定中,他调整心态,寻找日本、蒋介石和他的共同之点。这其实用不着寻找,自始至终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共产党。
在1938年11月,高宗武代表汪精卫和日本签定的“重光堂密约”中,首条即是:“缔结日华防共协定,其内容以日德防共协定为准。”
1939年1月,国民党在重庆召开五届五中全会,蒋介石作了“唤醒党魂、发扬党德与巩固党基”的报告。根据这个报告,会议确立了“溶共”、“限共”、“防共”的方针;通过了《整理党务决议案》;设立了防共委员会。
5月汪精卫飞往日本,和日本首相近卫两次密谈,“防共”是中心议题。以至在日本投降后陈公博逃到京都,近卫秘密访问陈公博时还说:“日本现在是战败国,东亚防共的责任已无能为力,今后要靠中国领导,希望把这个意见转告蒋委员长。”末日临头,尚念念不忘“防共”,可想而知,近卫和汪精卫的密谈中,“防共”所占的分量。
“*”、“防共”,既讨好日本又迎合蒋介石,同时也是汪精卫的夙愿所在,因此这面旗帜汪精卫便高高举起。
他的伪政府一成立,即对新四军开始了全面“清乡”。中国人整治中国人,比外国人要在行得多,“清乡”比“扫荡”更胜一筹。
新四军的抗战更为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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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八路军抗战秘档全公开全文阅读 作者:胡正

八路军抗战秘档全公开全文阅读 作者:胡正 《八路军抗战秘档全公开》由www.61k.com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八路军抗战秘档全公开全文阅读页面。
抗日敌后战场备忘录:八路军抗战秘档全公开 作者:胡正


洛川受危命(1)
这是渭北高原的一个晴夜,安详中透着热烈和沸腾。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在炽烈地燃烧着。
诸葛亮的《出师表》里有这样一句话:“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八路军就是在中国面临这样的情形下,受命于危难的。
1937年8月22日,黄昏,晚霞铺满了高原的沟壑。
这是陕西渭北高原的洛川县冯家村,村里只有一条街,四五十户人家。就在这个偏僻的西北小村庄,一个关系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重大命题,正在这里展开讨论。
会场设在村子西北角的一所私塾里。胡同口的那棵老槐树,在晚风中摇晃着稀疏的叶子。它矮粗的枝干弯曲着,蹲在那里,看上去极像一头愤怒的狮子。院子不大,中间有个小小的花坛,一侧还有一棵也不大的桑树,给这院子更添了几分宁静。在院子的正当面,是两孔砖砌的窑洞,毛泽东就在左边的那孔窑洞里办公、居住。另一孔窑洞曾是塾馆的教室,中间放了些长的、方的、粗糙而古朴的桌子,拼接起来,此时便是会场了。20多人挤在一起坐着,显得异常亲热。
一个个人名,都是对中国近代史有着深刻影响的巨碑:张闻天、毛泽东、周恩来、博古、朱德、任弼时、凯丰、彭德怀、刘伯承、*、聂荣臻、贺龙、关向应、徐向前、张浩、林伯渠、肖劲光等,就连当时犯有严重错误、被解除军事职务的张国焘也在坐。
这是“卢沟桥事变”后,*中央举行的第一次政治局扩大会议,将要讨论制定的是《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因此会场显得热烈而激奋。
会议是在日军不断增兵华北,国民党军队出现大溃败、全体红军整装待发的情势下召开的。因此,*留在了红军云阳总部主持工作,罗荣桓已开始率兵东进,未能到会。而在“抗大”负责学校教育工作的罗瑞卿和傅钟都来了。
人都到齐了,毛泽东一言未发,点起一支烟吸了起来,仿佛陷入了沉重的思索。
周恩来还是显得那样英姿勃发。其实这些日子他是相当劳顿的,然而他也是欣喜的。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之后,为了实现国共两党的再度合作,结成最为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从春天开始,他不仅奔波于西安和延安之间,而且还一去杭州,两上牯岭,同蒋介石等国民党要人反复会谈,直到会议前夕,还同朱德和叶剑英到了南京,参加了国民政府的国防会议,阐明共产党军事主张的重要文献《确立全国抗战之战略计划及作战原则案》。由于他的据理力争,致使国共两党的谈判大有成就:首先是共产党在全国的合法地位得到确立;红军的称呼也由“赤匪”改称为中国人民抗日红军,并随即将改编为国民革命军。
在共产党内总负责的张闻天主持了会议,几乎作了一天的报告和发言。会议通过了张闻天起草的《*中央关于目前形势与党的任务的决定》和《*中央公布“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的正式文件。
8月25日,毛泽东开始说话了,他作了题为《为动员一切力量争取抗战胜利而斗争》的总结报告。他越说越激动,在结束报告的时候,他竟站起身来振臂高呼:“拥护*争取抗战胜利的十大纲领!坚决执行*争取抗战胜利的十大纲领!”他的声音响亮而激越,在窑洞里久久地回响着,激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会议讨论最热烈的话题,还是战略任务、方针、作战指导原则和部署等重大问题。毛泽东抽完一支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窑洞里踱着步子。他把手扬起来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用浓重的湖南口音说:“我们已采取‘山雀满天飞’的办法,撒出了大批干部,到华北敌后组织群众开展游击战争。我们的主力部队到华北,要像下围棋一样做几个‘眼’,‘眼’要做得活,做得好,以便和敌人长期作战。”他又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一口烟,接着说,“紧临东北的冀东,在抗战中的地位非常重要,红军必须有一支部队,以雾灵山为根据地,发展游击战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洛川受危命(2)
“主席,我们去。”贺龙呼地站了起来。
毛泽东向他会意地笑了笑,表示同意。
贺龙的秉性大家都知道。他开朗、豁达,喜欢痛痛快快,对自己认定的事业和领袖忠心耿耿。贺龙党性很强,几十年如一日。“左”倾错误杀了他手下那么多人,残酷得很!提起这件事贺龙就会眼含泪花。什么事情,听说是毛主席讲的,一点也不含糊。对旧社会他是叛逆者,而在共产党内,他却是党的好干部。贺龙对革命没有说的,在共产党最困难之时舍身投奔,千方百计地掩护共产党员和革命者。南昌起义失败后,组织上派他到苏联去学习,他想到革命处于低潮,很需要积蓄力量,继续同国民党反动派斗争,硬是出生入死回湘鄂西拉队伍,创造出一块革命根据地……此刻,贺龙心情平静地坐下,他不准备再发言,他觉得毛泽东、党中央的决定是正确的。他正在思考:红军出师抗日后,应将自己原红二方面军的一部分部队留在陕北,保卫党中央。同时在经费分配上,也应该优先保证中央使用,自己的部队应去敌后自筹粮款。
大军出师华北,抗战将是长期的,其中可能出现的曲折、危险可想而知。张闻天说话了:“我们要很好地使用我们的力量,红军是党军,抗战是持久战,我们的眼光要放远些。”
“是啊。”朱德说,“持久战主要是发动群众,首先是发动华北的一亿多人,军事上是发动游击战争,即使国民党的军队败退下来了,我们也要在华北坚守下来。”
“抗战是长期的战争,红军要发挥自己善于进行山地战、运动战、游击战的特长,在有利条件下集中力量消灭敌人,这也关系到增强我们所领导的部队的扩大。”任弼时也说了起来。
毛泽东想得格外精细。他说:“我军要进行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包括新条件下消灭敌人兵团与在平原发展游击战争。”为了让大家听得更详细,他接着说,“所谓独立自主,就是在整个战略部署下,我军有依照情况使用兵力的自由,执行统一战略的灵活机动权,有发动群众创造根据地、组织义勇军的自由。所谓山地不只是就地形而言,而是指首先在山地创建根据地,依托山地开展游击战争,尔后向平原发展。所谓游击战争,是指分散以发动群众,集中以消灭敌人,通过广泛的游击战争,达到开辟敌后战场,支援正面战场,战胜日本帝国主义的目的。”
“我完全同意老毛的意见。”彭德怀也大声说道,“红军出兵在恒山、太行山山脉,有重要战略意义,要力求给日本鬼子南进或西进以很大的困难。红军的主力出动是对的,留下若干兵力在陕北也是必要的,这是我们的战略预备队,红军出动了就要打胜仗,树立声威,开展统一战线。只有这样,才能提高我党和红军在人民心中的地位。”
8月25日下午,会议到了最后的时刻,也到了最为庄严的时刻。会议宣布,红军主力正式改名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前敌总指挥部改为八路军总指挥部,朱德为总指挥、彭德怀为副总指挥、叶剑英为参谋长、左权为副参谋长。总政治部改为八路军政治部,任弼时为主任,*为副主任。
八路军所辖三个师,番号为115师、120师、129师。这三个番号是东北军当年用过的,曾让蒋介石感到伤心,因为他们均在与红军的对抗中全军覆灭。此时,老蒋把这三个番号给了八路军,不能说没有他一番别样的用意。
各师的领导都已配备齐整。
115师的领导配备是:
师长*
副师长聂荣臻
参谋长周昆(此人于1938年初携带军饷逃跑,后下落不明)
政训处主任罗荣桓
副主任萧华
120师的领导配备是:
师长贺龙
副师长萧克
参谋长周士第
政训处主任关向应
副主任甘泗淇
129师的领导配备是:
师长刘伯承
副师长徐向前
参谋长倪志亮
政训处主任张浩
副主任宋任穷
命令宣布完毕,在座的人们又一次群情激奋。虽然放弃了用鲜血换来的“红军”的称号,但终于通过多年的艰苦努力,实现了可以直接对日作战的宏图大志。
会议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接连通过了朱德、彭德怀的《就职通电》、《八路军出师抗日誓词》、《八路军出师抗日三大纪律》、《八路军出师抗日八项注意》等文件。
这是渭北高原的一个晴夜,安详中透着热烈和沸腾。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焰在炽烈地燃烧着。会议结束时,已是深夜,窑洞的灯火显得格外光亮,这可是照亮中国美好前程的一个个闪亮的明灯啊。


云阳大誓师
听说改编还要取下红军的帽徽,换上国民党军队的青天白日帽徽时,有的人摔了帽子,流了眼泪,有的还骂了娘。
云阳是一个镇,属陕西省泾阳县管辖。此地距西安120余里,南临泾河,北靠嵯峨山,西安至兰州的公路从镇南穿过,镇子上仅有一条长达4里的街。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村镇,此时此刻已成为一个军事集结的重镇。
不仅红军总部设立于此,*陕西省委也设在这个镇子上。东边驻三原、富平的红军在那里集结,西边驻有陇东西峰、镇原的红军,北边有驻正宁、耀县的红军。一时间,这片仅有两三百里方圆的渭北高原上,四处烟尘滚滚、战马奔驰,山岭上、沟谷里,到处都有红军的队伍在行动。嘹亮的军号响彻云霄、马蹄声碎,踏破拂晓的霞光。
在离云阳不远就是中部(今黄陵)县的桥山,令万民敬仰的黄帝陵就在这座郁郁葱葱的山间。早在这年清明节的时候,毛泽东、朱德等中央领导就来到过这里,并献上了代表红军将士肺腑之言的祭文。这是建军10年来共产党第一次向先祖明志,祭文铿锵有力,动人心魄——
维*二十六年四月五日,苏维埃政府主席毛泽东、人民抗日红军总司令朱德恭遣代表林祖涵,以鲜花束帛之仪致祭于我中华民族史祖轩辕皇帝之陵:赫赫始祖,吾华肇造;胄衍祀绵,岳峨河浩。聪明睿智,光披遐荒;建此伟业,雄立东方。世变沧桑,中更蹉跌;越数千载,强邻蔑德。硫台不守,三韩为墟;辽河燕冀,汉奸何多!以地事敌,敌欲岂足;人执笞绳,我为奴辱。懿为我祖,命世之英,涿鹿奋战,区宇以宁。岂其苗裔,不武如斯,泱泱大国,认其沦胥。东等不才,剑屡俱备,万里崎岖,为国效命。频年苦斗,备历险夷,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各党各界,团结坚固,不论军民,不分贫富。民族阵线,救国良方,四万万众,坚决抵抗。*共和,改革内政,亿兆一心,战则必胜。还我河山,卫我主权,此物此志,永矢勿谖。经武整军,昭告列祖,实鉴临之,皇天后土。尚飨!
其实,这就是中国工农红军对日抗战的“出师表”。已顺利改编为八路军的红军,终于等来了为国报效的时刻。
然而,红军战士却遇到了极大的不适应。听说改编还要取下红军的帽徽,换上国民党军队的青天白日帽徽时,有的人摔了帽子,流了眼泪,有的还骂了娘。一枚枚国民党军队的帽徽摆放在红军指战员面前,它们将在一天之内全部戴在红军战士的头上。面对这一枚枚青天白日帽徽,每一位红军战士都不禁回想起同国民党浴血抗争的日日夜夜,不禁回想起长征途中国民党围追堵截的层层重兵。于是,很多人想不通了。有人拒不换装,有人扔掉青天白日帽徽,有人甚至为此留条他去。大家纷纷表示:我们就是不愿意改名。国共合作,全民族抗日是可以的,但是,为什么要红军改名呢?红军一改名,不就成白军了吗?我们怎么向人民交代?面对这种复杂的思想反映,在洛川会议前后,各师师长们多次带头深入部队,了解情况,做细致的思想工作,教育干部战士要有远大目光,顾全大局。贺龙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我贺龙也不愿红军改名的喽!但是不改可不行啊。为了全民族的利益,实现国共两党合作,团结一致共同抗日,使中国人民不当亡国奴,红军就得改名。红军不改名,蒋介石就不肯抗日。红军是名改心不变,一颗红心为人民嘛。红军改了名,还是党中央、毛主席、朱总指挥领导。红军改名,是党中央的决策,全体红军战士、共产党员,必须无条件服从。我,贺龙,就无条件服从。”听了贺龙的话,一些干部表示:“名改心不变,我们想通了。”贺龙高兴地大笑着说:“好嘛,蛇无头不走,鸟无翅不飞。你们通了,就好给战士做工作喽。”为了进一步安定人心,在换帽徽的时候,总政治部给全军颁发了“红军十年艰苦奋斗”奖章,并让战士们不要丢掉了“红星”,要把“红星”好好地保存起来,把它放在心坎上,革命就不会迷失方向。
八路军出师抗日的誓师大会,就设在云阳镇的大操场上。歌声、口号声、军号声,震荡着整个村落。“坚决与敌决死战”、“拥护军委命令”、“为保卫国土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大幅标语高高地举过头顶。由于国民党限制群众参加*,于是周围赶来的百姓们就爬上房顶、树梢,观看这个重大的历史场面。
大会是由*主持的。他宣布大会开始,只见朱德大步向前,走到了队伍前面,高声地朗读起《八路军出师抗日誓词》。战士们也随着朱总司令一句一句朗诵起来——
日本帝国主义,是中华民族的死敌,它要亡我国家,灭我种族,杀害我们父母兄弟,奸淫我们母妻姐妹,烧我们的庄稼房屋,毁我们的耕具牲口。为了民族,为了国家,为了同胞,为了子孙,我们只有抗战到底。
我们是工农出身,不侵犯群众一针一线,替民众谋福利,对友军要亲爱,对革命要忠实。如果违反民族利益,愿受革命纪律制裁,同志的指责。谨此宣誓。
战士们朗诵的声音异常有力,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那吼声就像滚雷漫过天际,随着高原的流云一起飘荡。
紧接着,军内外的代表讲了话。
正在这时,一位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走上台来,赢得了一片掌声。这个穿着八路军制服的外国人叫乔治·哈特姆,中国名字叫马海德。这位美国炼钢工人的儿子,早在1936年以前就加入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年又加入中国共产党。他走到台前,用并不十分流利的汉语说道:“我们欢送八路军到哪里去?到华北前线去。去干什么?拖住日本侵略军的尾巴,打它的‘后沟子’!”他也学着陕西老农,把屁股称为“后沟子”,引来大伙一阵笑声。一时间,口号声、抗战的歌声又响了起来,把整个云阳镇震荡得地动山摇。
老百姓们兴奋地从房顶上、树梢上跳下来,拥向队伍,与他们深深地话别。
“快把鬼子赶出去,打完鬼子快回来,我们盼着你们胜利的喜报哇。”
八路军战士就是带着这样的历史重托,奔赴抗日前线的。


大军出征急(1)
陈光一言未发,登上一辆车皮察看,一脚跨上去,一股刺鼻的腥臊扑面而来,只见车厢板上结了厚厚一层粪痂。首批上前线的八路军,就是乘着这十几节装牲口用的破车皮匆匆北上的。
“七·七”事变以来,日军战略战术的基本原则是“迂回”。战略上采取纵深穿插,两翼迂回,迅速攻占若干战略要点,以摧毁国民党军的军事防线,瓦解国民党军的抵抗能力,避免逐地争夺、正面平推。在战术上则采取两翼包抄,威胁国民党军侧后,逼其正面混乱、溃退,避免阵地对垒、正面强攻。
八路军出动时,正值南口前线吃紧。*中央军委曾决定八路军全部进入恒山山脉,并分兵一部挺进燕山山脉,参加南口战役。但是,前卫部队刚刚出动,国民党军队已从南口——张家口一线溃败下来。而后,国民党军在沧洲、涿州、大同部署了三个阵地,分别阻击沿津浦、平汉、同蒲路三个方向南进的日军。但国民党军统帅部没有正确处理好这三个防线之间的关系,没有防御重心,没有防御重点和纽带,整个战线“裂缝”百出。第二战区布防涿州,第二战区守备大同,而这两个防御区的结合部却无人顾及,敞开了一个200公里的大裂缝。面对这种情况,*中央军委决定八路军开赴察哈尔省蔚县地区,进至国民党军涿州、大同两个防御地区的中间地带,以填补国民党军战线的空隙。但在八路军开进途中,9月11日蔚县失守。9月12日,国民党政府军委会命八路军由第二战区指挥,第二战区长官司令部遂命令八路军开进飞狐口地区,进击由蔚县向涞源进犯之敌。但命令刚刚发出,涞源又沦于敌手。国民党军溃退之神速,总是如此出人意料,致使八路军更改作战计划都来不及。
南口战役期间,国民党战线的外壳还是呈现着整体形态,中国共产党和全国人民对国民党军坚持华北抗战还寄有很大希望。但不料国民党军溃败得如此迅速。战争的发展趋势表明,国民党军在华北的坚持必不能持久。在这种情况下,*中央不得不从独立坚持华北抗战的角度,来重新考虑自己的部署了。
八路军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走上抗日前线的。
其实,云阳誓师之日,八路军115师的343旅和独立团在罗荣桓、陈光的率领下,已抵达禹门渡口,徐海东、黄克诚所率的344旅也过了蒲城。为追赶部队,*、聂荣臻在周恩来的指示下,连夜飞马赶赴西安,将乘火车从风陵渡过黄河。紧接着,120师的主力也由富平县庄里镇出发,八路军总部由云阳东进。129师主力正整装待发。只有以萧劲光为主任的八路军后方留守处留在了延安,担负保卫陕甘宁边区的任务。
贺龙120师顺利渡过黄河,于9月13日抵达山西省侯马。
队伍踏着蒙蒙细雨前行,浩浩荡荡疾驰在秦晋大地上。队伍经过每一个村庄,老百姓都会放下手中农活,给部队送来茶水、水果和鸡蛋。许多青年人都主动加入到八路军的队伍中,要求一同上前线打鬼子。
队伍急急地行走,消息也不断飞报而来。随着南口、张家口的失陷,平绥线上,天镇、大同失守了;津浦线上,日军已攻进泊镇、沧县;平汉线上,涿县已落入日军之手,就连保定也危在旦夕。
罗荣桓、陈光率领115师的大军,马不停蹄地赶往禹门渡口,此时已是大雨倾盆。最先到达渡口的是杨成武的独立团,而这个团恰恰是*中央增设的,在国民党军的编制序列里没有独立团。岸口的检查特别严格,没有编制是绝不让上船的。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大军出征急(2)
为了尽快上前线,为了减少麻烦,杨成武只好把队伍带到了岸边的树林里,相机行事。
正在这时,只见李天佑的686团的骑兵侦察哨走了过来。
杨成武灵机一动,立即上去打听:
“你们团离这里还远吗?”
“不远,大概两三里路。”
哨兵认识杨团长。
“太好了,快去告诉李团长,说独立团在这片树林子里等他。”杨成武说。
过了十多分钟,李天佑的686团赶到了,也开到了树林子里。
“老李,”杨成武愤愤地说,“国民党在渡口设了检查站,独立团没有番号,从这里过不去……”
“他娘的,”李天佑骂了一句,“老子可是去打鬼子的。”
“老李,硬闯怕还不行。”杨成武说。
李天佑抬头看看灰蒙蒙的雨天,转而笑了,说:
“老杨,那我们就来他个浑水摸鱼,你看如何?”
“好主意。”
于是,杨成武回转身去,对着部队命令道:
“独立团听令,立即打散插入686团,准备渡河。”
李天佑领着两个团的人马来到渡口。
一个佩戴着上校军衔、手持皮夹子的国民党检查官向他走了过来。口气非常生硬,问道:
“哪个部分的?”
“八路军115师。”
听到这个回答,上校脸上露出一丝假笑,压低声音问道:
“请问贵部番号?”
“343旅第686团。”
李天佑说话时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贵团有多少人?”
“两千来号吧,大部队马上就开来了,抓紧时间安排我们渡河吧,我们还急着去前线喂小鬼子枪子儿呢。”
上校正在迟疑,只见李天佑把手在雨中一挥,回头向部队喊了一声:
“立即渡河。”
一声令下,队伍蜂拥而上,一下子把二十多条大船站得满满的。
船开走了,李天佑和杨成武哈哈大笑起来:
“这国民党的上校……哈哈。”
队伍在不断地开进。紧接着罗荣桓、陈光所率的师直机关和685团也到达河岸,徐海东、黄克诚所率的344旅的两个团也紧跟了过来。只有*和聂荣臻为追赶部队,还在雨中策马狂奔。
罗荣桓、陈光率兵渡过黄河后,便马不停蹄、昼夜行军,于第三日抵达晋西重镇侯马。大军准备乘火车开往前线。没想到的是,竟然在乘车问题上又遇到了难题。
此时的侯马,到处都是国民党军退下来的伤兵,把整个小城弄得乌七八糟。一些国民党溃兵为了南逃,跑过来争车皮。
一连两天,罗荣桓都派杨成武和副团长熊伯涛去联系车皮,两天都是空手而归。
“车站那位上校说没车皮。”
“什么?”陈光有些生气了。第三天陈光亲自出马了。
陈光可没那么客气的,对那位上校劈头盖脸就问:
“废话少说,到底有没有车皮?”
“你是谁,怎么这么说话?”
“旅长陈光,你想尝尝本人的牛脾气吗?”
“陈将军,您……”上校赶忙解释。
陈光拖来一把太师椅,一屁股坐下来,握拳狠狠地捶着椅子的扶手,大声喝斥起来:
“日寇攻城掠地如洪水猛兽,军情十万火急,你却把车皮全部用来装运逃兵,你用心何在。”
“将军息怒,”上校连连说,“本不是我不运贵军,而是现有的几个车皮都是装牲口用的,我实在不敢拿这个来运送上前线抗日的贵军。”
“好了好了,我们八路没那么多讲究,我们马上登车。”
上校带着陈光来到一条破旧的线路上。他指着那些破旧的车皮说:“这些车皮全归贵军使用。”
陈光一言未发,登上一辆车皮察看。一脚跨上去,一股刺鼻的腥臊扑面而来,只见车厢板上结了厚厚一层粪痂。
“准备登车。”陈光管不了那些,再也忍不住了。
首批上前线的八路军,就是乘着这十几节装牲口用的破车皮匆匆北上的。在火车上,八路军官兵表现出高昂的迎战激情。一串串抗日的歌曲从车厢里飘了出来——
工农兵学商,
一起来救亡,
拿起我们的铁锤刀枪,
走出工厂田庄课堂,
到前线去吧,
走向民族解放的战场。
……
中国好像暴风雨中的破船,
我们要认识今日的危险!
用一切力量,
争取胜利的明天。
我们要以一当十,
以百当千。
我们不能退后,
只有向前,
向前!
救国的责任,
落在我们的两肩。
……
大刀,
向鬼子的头上砍去!
全国爱国的同胞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工农的子弟兵,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
歌声飞舞在列车上空,此起彼伏,情怀荡漾。倏忽有雷电划过,惊天动地震荡四野。素有才子之称的萧华,在罗荣桓的指令下即兴作了一首诗。他在诗中说——
风!雨!雷!电!
欢迎同去出征!
闪电为我照亮征程,
惊雷为我擂鼓助阵,
暴雨为我清洗战场,
狂风为我吹送捷音。
风雨雷电啊!
感谢你们,
在民族危亡时刻,
愿为我逞威显神!
萧华的朗诵刚一落音,车厢内掌声四起。罗荣桓夸赞道:“昔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萧华作诗迅雷不及掩耳。要说曹植才高八斗,我看萧华至少也有九斗。”一席话把大伙都说笑了,一路忘了牛粪的臊味。
由于阴雨连绵、山洪迭起,同蒲铁路多处被山洪冲毁,铁路不得边走边修,部队终于抵达太原。在一个雨夜,东北流亡的学生挤满了站台,欢呼八路军前来抗日。学生们唱着那曲忧伤的《松花江上》,听着听着,不少的八路军战士怀着对日寇的满腔仇恨,流下了眼泪。
此时,*已住进了阎锡山的招待所里。日军的飞机也不时的在太原上空丢下炸弹。两天前的傍晚,日军把一颗炸弹丢在了阎锡山的官邸里,这位平常威风凛凛的山西王,吓得连忙把长官司令部迁到乡下去了。


战略突转折(1)
“老蒋会同意我们这么部署吗?”张闻天担忧地说。
“老蒋啊,”毛泽东笑笑说,“他老蒋早就想借刀杀人了,他是想借东洋人的刀来灭掉共产党,这不正合他的意吗?”
战局发生了戏剧性变化。就在8月25日洛川会议结束的那一天,日军夺取南口,国民党的军队开始大批溃退。有的是稍作抵抗便土崩瓦解,有的干脆望风而逃,造成了日军的长驱直入。国民党军的溃兵从北平近郊,一直散布到晋西南交通要道的全线。
毛泽东点起一支烟,在窑洞里来回踱着步子。他在心里盘算着:南口战役的失利,致使日本在华北的总兵力达到8个师团外加一个混成旅,加上两万关东军,共约19万人。而国民党的部队第一、第二、第五战区的总兵力为96个师外加12个步兵旅,约80万人。兵力如此悬殊,为何国民党部队在华北战线并无大的战斗,就全线崩溃?如此的战斗结果真是叫人不可思议的。
他细致分析了南京方面的战略部署:
蒋介石平分兵力守卫三个战略支点,第五战区布防沧州扼津浦线,第一战区布防涿州扼平汉线,第二战区布防大同扼同浦线。同浦线的东部是太行山,平汉线的西部是恒山,两山地势险要,乃天然屏障,看似无懈可击,实则隐藏着一条祸根。这便是两山之间的一条战役走廊——蔚(县)代(县)公路。日军若出一支奇兵从此楔入,第一、第二战区的防线被撕开,再挥兵南下,即处于大同、涿州两阵地的侧背,向西迂回,则大同不保;向东迂回,则涿州、保定危矣!
就在毛泽东做出这个料定几天之后,果然发现日军的第5师团大摇大晃地出现在这条战役走廊上。而国民党军第一、第二战区的司令长官刘峙和阎锡山恰恰忽视了这个关键部位,如此重要的战役重地竟无人把守。日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毛泽东本来就有熬夜的习惯,这一下他更是彻夜难眠了。洛川会议时,情况还没糟糕到如此地步。毛泽东跟大家一起做了大量的战争预想,但是没想到国民党的正面部队会溃败得那么快。在洛川会议上,毛泽东决定将八路军的3个师都部署在恒山山脉,意在东可俯视豫冀平原,西可依托太行发展抗日革命根据地。但由于蔚代公路被敌切开,不仅阎锡山的主力不得不南撤,刘峙的主力也因害怕敌抄其后路而准备南移。如此一来,八路军则必然处于敌包围圈中,日军肯定会直取太原,国民党军一再南退,八路军的战略便只能是独立自主的敌后抗战了。
毛泽东一边思索着,一边久久地凝视着桌上的那张大地图。他让人把张闻天叫了过来,目前张闻天主要负责党的工作,而且对军事并不十分精通,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叫来张闻天了。周恩来被派往阎锡山处协调两党两军关系,朱德、彭德怀、任弼时率八路军总部刚刚渡过黄河,叶剑英被派往南京国防部,刘伯承、贺龙、*等在征战途中。
“洛甫同志,果真不出我所预料啊,日本人切入了刘、阎两战区的结合部,现在的情况大为不妙。原打算我军北上堵住蔚代公路的缺口,不想兵马未到,蔚县已丢。八路军改为第18集团军归守第二战区辖制。阎锡山开始命我军防守飞狐口,不想日军扑涞源而去,飞狐口已无防守之必要。阎锡山又令我部协防平型关,要在平型关截住敌军。”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战略突转折(2)
“国民党的部队怎么这么草包?”张闻天说。
“是有些草包,败就败在他们的草包脑袋上。”毛泽东说着也笑了起来。他转过身去点着一支烟,说:“洛浦同志,我建议立即调整我军的战略部署,并征求朱老总他们的意见,你看如何?”
“我看也是。”张闻天说。
毛泽东提起毛笔,如龙飞凤舞,将自己的战略思路和判断尽情泼洒在纸上。
朱、彭、任、林、聂、贺、关、刘、徐:
关于情况判断及战略部署问题:
一、判断敌攻华北大约分为四路,总兵力约十五万人。一路山东,现未出动;一路津浦线,约一个半师团,现攻至马厂;又一路平汉线,约一个师团,现在涿州以北未动;又一路平绥、同蒲线,约三个师团,为其主力,以大迂回姿势,企图夺取太原,威胁平汉线中央军,而最后击破之,夺取黄河以北。以此姿势威胁河南、山东之背,而利于最后夺取山东,完成其夺取华北五省之企图,其总的战略方针,是采取右翼迂回。另于上海进兵,于破坏中国经济命脉外,又箝制中央军之主力,以便利其夺取华北。以上是对日寇第一期作战计划之基本判断。
二、日寇右翼之主力,又分为三路,均以追击姿势前进。
一路沿平绥东段,同蒲北段,攻雁门关,判断约一师团,占大同后,现未动;一路由天津占广灵后,向灵邱、平型关进攻,系向晋绥军行右翼迂回;一路由张家口占蔚县后,有攻涞源之势,系向卫立煌军及涿州部队行右翼迂回。此两判断系组成联合兵团,至少两师团,以第一步中央突破之姿势,达成其第二步向两翼迂回之目的。
三、蒋以卫立煌处于敌之包围中,令其向平汉线撤退。阎以灵丘为山西生命线,拟集中十四个团在平型关以北举行决战。判断如决战胜利,则敌之南进可稍延缓,但必增兵猛攻。如决战失败,敌必速攻平型关、雁门关,待后路预备兵团到达后,主力直下太原,使绥晋境内之晋绥军,恒山山脉南段五台山等处之各军,平汉北段之各军,均不得不自行撤退,彼可不战而得上述各地,娘子关之险亦失去作用。
四、涞源、灵丘为敌必争之地。阜平、五台、盂县如无南北公路,或者暂不被敌占,如有南北公路,敌有出一支向南切断正太路之可能。不论如何,恒山山脉必为敌军夺取冀察晋三省之战略中枢,向此中枢出动主力,此点已为蔚县、广灵之被占所证明。
五、晋阎指挥下的傅、杨、刘、汤各军,均失锐气,使我们不能作出这些军队能够在现阵地挫败敌人战略计划之结论。
六、红军此时是支队性质,不起决战的决定作用。但如部署得当,能起在华北,主要在山西支持游击战争的决定作用。
七、过去决定红军全部在恒山山脉创造游击根据地的计划,在上述敌我情况下,已根本不适用了。此时如依原计划进行,将全部处于敌之战略大迂回中,即将第二步撤向太行山脉,亦在其大迂回中(设想敌占太原情况下),将完全陷入被动地位。
八、依上情况及判断,为战略上展开于主动地位,即展开于敌之翼侧,箝制敌之进攻太原与继续南下,援助晋绥军,使之不过于损失力量,为真正执行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为广泛发动群众,组织义勇军,创造游击根据地,并为扩大红军本身起见,则变更原定部署: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战略突转折(3)
(一)我二方面军应集结于太原以北之忻县待命,准备在取得阎之同意下,转至晋西北管岑山脉地区活动。
(二)我四方面军外交问题解决后,或在适当时机,进至吕梁山脉活动。
(三)我一方面军则以自觉的被动姿势,现时进入恒山山脉南段活动,如敌南进,而友军又未能将其击退,则准备依情况逐渐南移,展开于晋东南之太行、太岳两山脉中。
(四)总部进至太原附近,依情况决定适当位置。
(五)你们意见如何,请考虑复电。
毛泽东
毛泽东一边书写电文,张闻天一边在旁边默念着,一口气念到结了尾,他不停地点着头说:“实在太好了。主席,这样我军就可以在近期控制大量的地区以求得发展。”
“是啊,洛甫同志,日军在华北是有十几万人,但与华北的广大人民群众相比那就差得远了。国民党不懂得联系群众,而我们就是要联系群众一起抗日,这就给我们开辟游击战场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老蒋会同意我们这么部署吗?”张闻天担忧地说。
“老蒋啊,”毛泽东笑笑说,“他老蒋早就想借刀杀人了,他是想借东洋人的刀来灭掉共产党,这不正合他的意吗?”
说着,毛泽东指着地图继续分析:“现在的日军正是锋芒期间,我军北上,并不是要与他们正面相撞,而乘隙向其侧部挺进,日军向国民党军进攻,我们在敌人后方向敌人发起进攻,这样敌人的后方就必然空虚,我们充分发动民众建立根据地,展开猛烈的游击战。敌人不得不暂缓进攻,那样,战略相持阶段就形成了。敌人会把我军作为主要攻击对象,游击战上升到了战略的高度,对全国的抗战形势都会起决定性作用。我党和我军就成为了抗战的中流砥柱。”
窑洞外,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已渐渐亮了。窑洞内的灯火依然闪耀着光芒。
周恩来接到毛泽东的电报,来到隔壁的作战室里。朱德、彭德怀等人正在研究如何按战略箝制、战役协同和战术配合的不同任务,分别配制力量,以配合国民党军的忻口会战。
八路军总部的决策者们对形势作了如下分析:忻口前线之敌,与其后方的交通十分困难,不仅同蒲北段因国民党军撤退时全部车辆南移而瘫痪,平绥铁路也因破坏而利用不便。日军的运输线仅有经平型关至张家口,经雁门关至大同两条公路。切断这两条运输线,数万日军便断了供应。于是决定:以120师组成左纵队,置于雁门关及同蒲两侧;以115师343旅组成右纵队,置于代县——平型关方向。这两支部队与忻口前线进行战役配合:一方面袭扰日军的两翼与后方;一方面切断日军之交通,掐断日军的后方供应线。
彭德怀转过身,对机要参谋吩咐道:“立即将总部决定通知各师,要求部队积极打击和箝制敌人,配合友军保卫忻口。”这时,王震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总部首长有什么指示,我的手都痒痒了。”
周恩来笑着说道:“中央来电,要你们旅返回晋西北,归还120师建制,参加保卫忻口的防御战。”
“好,我们马上出发。”王震简单地答应了一声,便匆匆赶回359旅。
根据聂荣臻的意见,359旅留下刘道生等300余名干部战士,与周建屏等人一起组成工作团,开赴平山、井陉地区,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后来组成晋察冀第4军分区。
王震率359旅主力星夜兼程,返回晋西北。
10月上旬,忻口会战开始。这一天,贺龙收到了朱德、彭德怀的电报,要求张宗逊支队以灵活动作从崞县轩岗向南袭击大牛店镇敌之侧背,配合忻口会战。贺龙看罢电报,认为朱德、彭德怀的电报已为时太晚,眼下日军已经南下,大牛店已无敌人。不过,朱、彭的电报精神是要120师从侧后打击和箝制日军。大牛店虽无敌人,但可依此精神主动作战。
此时,由于同蒲铁路北段已被宋时轮支队切断,日军南下的交通运输只靠两条汽车路:一条是从大同经雁门关至忻口的;一条是由灵丘经平型关、繁峙至忻口的。贺龙认为,120师可以在这两条线上主动作战,切断汽车路,破坏敌人的交通运输,配合正面战场作战。萧克等都同意他的这一看法。于是贺龙连续下了3道命令:一是命令张宗逊、李井泉率715团由崞县南下,袭击位于忻口西北20余公里的南北大常,打击敌翼侧。二是命令已由五台地区归建的359旅迅速赶到崞县以西,配合张宗逊部行动。三是命令继任716团团长的贺炳炎和副团长廖汉生率1个营(后来又增派了1个营)去雁门关。
贺炳炎坐在桌前翻阅着各连的求战书,这时接到师部通知,要716团领导干部去受领任务。于是,他和政委廖汉生急忙驱马奔向师部驻地。
师部在神池以西的一个村子里。贺龙和关向应等人正围着地图研究情况,一见贺炳炎和廖汉生来到,关向应关切地问:“到达这一带,部队情绪怎么样?”廖汉生说:“看到敌人的暴行,同志们都非常气愤,总盼着有机会狠狠收拾他们一下!”
贺龙一听放声大笑起来,连连说:“很好很好。要收拾敌人,机会有的是!”他指着一块密密层层的山区说:“准备把你们调到这里去。”贺炳炎俯身一看:一个长长的红箭头,
正指向历史上著名的长城隘口——雁门关。
贺龙分析当前情况时谈到:忻口战役正在进行。敌人每天从大同经雁门关,不断地给前线输送弹药;这是敌人一条重要的运输线,但他们很嚣张,自以为那一带已是后方,警戒相当疏忽。我军要利用敌人的弱点,到那一带发动群众,寻找机会,给敌人一个打击!接着,贺龙又叮嘱:现在打的是日本侵略军,不是国民党的反动军队了,在战术思想上要扭得快,一定要遵循毛主席规定的山地游击战的作战原则。到达目的地后,要紧密联系群众,搞好侦察工作。
领受任务后,贺炳炎、廖汉生返回团部驻地。经过简短动员,便率领部队向雁门关疾进。


八里大埋伏(1)
*望一眼这洪水,露出一种不甘心来,原本他打算投入全部兵力到平型关之战,可愣是让洪水给他分掉了一个团。
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日子。在这个不寻常的日子里,被日本鬼子认定为“不堪一击”、“一盘散沙”的中国军队,用一个神话打破了另一个神话。在他们看来,日本军队在中国是不会失败的,因为他们不仅有精良的装备作支撑,还有残忍的“武士道精神”作抵押,所以,在这两个他们认为“不可战胜的法宝”的催化下,骄横得不可一世。“日本鬼子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贪生怕死的国民党军队不敢与鬼子正面交锋,甚至一些连鬼子毛都没见过的国民党兵也被这些传言彻底震慑了,不战而败、节节溃退。从而使日本兵更加不可一世。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这回碰上的是八路军,是一支经历了雪山草地锤打的军队,而且是115师这支共产党的主力部队。平型关就是日本人的天造墓场。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平型关大战。此战例后来被美国的西点军校列为必修课。
这些天来,*一直对着那张军事地图苦苦地思索。他双眉紧锁、脸色苍白,显得格外阴沉。那一对天生的“扫帚眉”,始终像两片阴云挂在额头,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位年仅29岁的师长老谋深算、高深莫测。
早在井冈山时,由于*善于兵道,三四年之间就从营长当上了军团长。朱德在井冈山时就对毛泽东说过一句话:“这个娃子不可小视啊。”后来,他跟毛泽东发生过好几次争执,竟提出了“井冈山的红旗能打多久”的疑问。当时毛泽东给他写了一封信,回答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再一次是在长征途中,遵义会议刚结束,毛泽东指挥红军四渡赤水,他没有领会毛泽东的战略意图,说毛泽东“专走弓背路,一个赤水河折腾了四次,部队都拖垮了。”并致电彭德怀,要求他接替毛泽东的指挥权。毛泽东知道了,对他说:“你懂什么?你还是个娃娃!”
来到太原后,*一直住在阎锡山的那个招待所里,一张地图已被他画得密密麻麻。
“这可是场恶战啊。”他自言自语道。说着,披衣在屋子里踱起步来,步履显得非常沉重。突地,他猛一转身,在地图前稳稳地站住了。把那支放于地图上的红蓝色铅笔攥在了手心,“咔嚓”一声,那支红蓝色铅笔断成了两截。
外面天已大亮,*推门走了出来。他举头看看天,天气有些阴沉,空气里流动着一股土腥味儿。他怔了片刻,突然又折身回到屋里,他要到平型关实地考察地形。
*带着参谋人员来到了平型关,把地形与地图作了充分的对照。渐渐的,那紧锁了十几天的眉头第一次松开了,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了红晕。他嘴角一撇在心里笑了。
平型关位于山西东北部古长城上,残存的城垣已斑痕累累。这个自古以来晋、冀两地的交通要道,时时都被军事家所看好。关内关外,层峦迭嶂、群山连绵,怪石林立、竞显峥嵘,沟壑幽深,隘关狭窄,充满了神秘之氛。关前的那条公路蜿蜒如蛇,它是通往灵丘、涞源的惟一通道,其地势险峻程度,可想而知。如若设兵在山头把守,神兵过此也如入鬼门。
然而,这里却是日军板垣师团21旅团侵入平型关的必由之路。
“天助我也。”*有些欣喜了,他取下眼前的望远镜,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一仗,我将名扬天下。”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八里大埋伏(2)
“八里埋伏”,*想到了这个令他自己都震惊的战斗名称。
随即,他蹲下身子,取出纸笔,将一个黑色公文包垫在膝上,立即给八路军总部和中央军委起草了一份电文:
朱、彭并告毛、聂:
一、黄绍等对我军要求划大同以西数县为我游击区域,坚持反对态度,已证明国民党企图以我牵制日寇南下,同时陷我军于平绥、平汉、同蒲、正太四铁路中,受日寇四面围剿之境地,以防止我军支配国民党其他统治区域。此为国民党对日寇一箭双雕之妙计。
二、我军须坚持军委决定之战略部署。以一方面军在同蒲路以东活动,以二方面军在大同以西活动,四方面军暂不出动,尔后看国共关系及其他情况而动作,如过河后亦应使用于同蒲路以西。
三、我军处在同蒲路以西,即处于主动地位,背靠苏区、绥远、内蒙,巩固左右侧及背后进攻极为便利,且可开辟同蒲路东。一方面军活动从战略上说,将同蒲路东、正太路北系处敌进攻之被动地位,同蒲路系处进攻敌人的主动地位,我军现在须力求军委部署之实现。如暂时不可能时,尔后亦当自主地实现之。
四、关于一方面军目前行动方针,我意不只陈旅应在现在区域协同友军作战,师直及徐旅亦应同样任务而靠近,陈旅暂不应以做群众工作为中心任务而进驻阜平,因为:
1. 目前敌正前进中、运动中、作战中,为我进行运动战之良好机会,我友目前尚有抗击敌人之相当力量,为能得友军作战之良好机会,倘过此时机,敌已击破友军越过山地,并进占诸主要城市时,即较难求运动战、山地战及友军配合之作战。
2. 目前军民正在看我直接参战,如我参战兵力过少,则有失众望。
3. 兵力过少,则不能将以绝对优势兵力消灭敌之一部。
4. 目前须以打胜仗,捉俘虏,提高军民抗战信心,提高党与红军威信,打了胜仗更容易动员群众与扩大红军。
5. 目前如集中一师以上兵力于狭窄区域求战,当然是不妥的,用不开的,但以一师以下兵力则是须要的,用得开的。目前第一仗应以集中约一师的兵力为好,待尔后客观情况上已失去一师兵力作运动战之可能时,再分散做群众工作和游击。
林  彪
早在此前,*已数次致电毛泽东和八路军总部,要求在平型关寻机歼敌。这一次,他总算找到机会了。
*这次又来了个先斩后奏。他要加强在平型关的队伍,因此在致毛、朱等急电中专门用两条理由作了强调。这是他必须做到的。他并没考虑上面会怎么回复,而是立即命机要员致电聂荣臻,让他与徐海东带344旅火速开赴平型关。其实他非常清楚,近来总部的电文一直都在命令各部队分兵去做群众工作。
于是他让罗荣桓带着机关的人员,由骑兵护送去做群众工作,别的兵他是绝对不会分出来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一仗,不管是从共产党、八路军的影响出发,还是从自己出发,都得打赢,至于其他工作,赢了这一仗就什么都有了。
天空飘着淡淡的云雾,远山的轮廓还不十分清晰。原平县的上空已是敌机轰鸣了。在原平县城外的一座农家小院里,344旅和师直团以上干部正在开会。这时,*的电报送了进来。聂荣臻手持电报,再抬眼看一看天上俯冲而过的敌机,以及原平城里冒出的滚滚浓烟,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果断地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八里大埋伏(3)
杨成武的独立团乘车先行,徐海东的344旅紧随其后。车队刚开出去不远,不想从路的前方拥来大批国民党军的溃兵,致使车队无法行走。在公路两旁的田野里,到处都是溃兵丢下的枪支弹药。
聂荣臻骑在马上,把望远镜举到了眼前。一眼望去,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远处,溃兵像蚂蚁一般铺天盖地。这些溃兵严重阻塞了公路,不仅汽车无法行驶,就连步兵都无法经过。北进和南溃的两支部队搅在一起,乱成一团。为了使部队加速行进,同时也为了不使部队受到国民党溃兵的影响,聂荣臻将手一挥,把部队带到了通往五台山的一条小道上,准备抄小路快速徒步行军。
这些溃兵正是从平型关关前阵地退下来的。
直扑平型关而来的这支日军,正是第5师团,由板垣征四郎中将带领。号称日军精锐部队的王牌。
但是这个事实,中国军队当时没有一人知晓。就连阎锡山这个在日本士官学校留学时的板垣征四郎的同窗,竟也没有察觉。在一年前,板垣曾以关东军使者的名义前往太原拜访了老同学阎锡山。这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一不坐飞机,二不坐火车,而是经蔚代公路穿过平型关,再经忻口,徒步跋涉上千里到达太原。阎锡山这个土皇帝哪能里会想到,“老同学”这一来,就是为完完全全地掌握这一带的地形。
战斗一开始,板垣一方面通过右翼迂回逼退阎锡山在大同的主力部队,另一方面亲率部分精兵直扑平型关。阎锡山不是不明白平型关地位的重要,因为一过平型关,就是一展平阳的滹沱河谷,要想再实施防御,只能后退150公里到忻口。所以,阎锡山先后集结了15个旅的兵力,准备据险扼要死守平型关,并在关前与敌交战,不让敌军入关。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板垣这个老贼,闪过阎军重兵布阵的关前要地,派粟饭原秀大佐率两个步兵大队,于浑源南下,翻越海拔两千多米、险峻无比的大尖山,绕过阎军阵地直插平型关左后背。这支仅千余人的奇兵突然降临,顿时让阎军手足无措,摸不着头脑。数万人马惊慌后撤,将关前要地全盘放弃。板垣得寸进尺,连夜猛袭国民党军防守的团城口、鹞子涧、东跑池等地,国民党军不知敌军情况,只好仓皇西撤,退往大营以北。于是,日军将阎军精心布设的平型关防线撕裂。
这些溃军就是这样退下来的。
还有重要的一点是,另一支日军由21旅团长三浦敏事少将带领已抵达灵丘城。这样,三浦和粟饭两支日军之间就出现了一个长达30公里的空白地带,中日双方竟均无一兵一卒。
这一点被*看准了。
9月23日午时,八路军115师连以上干部全部聚集于上寨村一座农家院落里,*给大家布置了战斗任务,并做了战前动员。
他显得非常平静,像在说一件家务事。他说:
“从小寨村至老爷庙有一段长8里的狭沟,沟深多则30米少则10米,其北侧是陡壁无法攀登,易于伏兵向沟底出击。沟底宽约10~20米,这是灵丘之敌向平型关推进的必经之路。”
说到这儿时,他才提高嗓门儿,他接着说:
“师部决定,在此集中兵力伏击敌人。”
他扫视一下部队,下面的人都伸长了耳朵。
“杨得志,685团埋伏于老爷庙,那是个口袋底,你这员虎将可不要让敌人捅漏了你的口袋。”*说。
“请师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杨得志呼地站了起来说。

八里大埋伏(4)
“好。686团设伏于白崖台。李天佑,你会打仗,你说你怎么打?”
“我们就是猛打猛冲,将敌人在沟底像剁猪大肠一样,斩成一截一截,然后再一截一截地吃掉。”李天佑满有兴致地作着比喻。
“是这样的。”*慢条斯理地说,“敌人的火力肯定很猛,但不要怕,要敢于接近敌人,与他们白刃战和肉搏战,跟敌人搅在一起,叫他们的坦克、飞机、大炮都失去作用。”
“是。”李天佑坐了下去。
“小寨村一带就是687团的事了,你们要注意隐蔽,等敌人全部钻进了口袋,就掐住袋口。如果战场形势如我们所料,战斗打响的顺序应该是这样的,685团先开火,再就是687团,最后是686团。688团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杨成武。”
杨成武刷地站了起来。
“你们独立团任务就重了,这一仗能不能胜,就得看你们的了。你们要大胆深入敌后,隐蔽穿插至腰站一带,准备阻击灵丘和涞源增援之敌。”
“是。”杨成武立刻明白了独立团在这一仗中的作用。
“我说完了,由聂政委做个动员吧。”*说着自己坐了下去。
聂荣臻双手撑桌站了起来,还没开口,一阵热烈的掌声就响起来了。战前动员是红一方面军的老传统了,也是这支部队高级干部们最擅长的事。再说,八路军将士面对小日本的猖狂早就忍无可忍了,有了打一回鬼子的机会,谁不激动万分呢。
其实,在这之前,*还做着一种犹豫状。他就是这样的个性。
早上,聂荣臻带着部队赶到上寨,*一见面,就忙问他兵带齐了没有。
“都来了,前方如何?”
*就自己关于“八里埋伏”的设想给他谈了一通。聂荣臻听着一个劲儿地点头。
“老聂,这个仗小不了,你说打还是不打?”*盯着聂荣臻问。
“既然天时地利人和,为何不打?”
“但是,机不可失,我们可没有时间向军委和总部具体报告啊,况且还要冒险。”
“老林,打仗没有不冒险的,我们不跟鬼子交火,就总结不了经验,我看有胜利的六七成把握,就可以一战。”
“八成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拿出一根擦着了,又轻轻吹灭,然后放到鼻子前嗅了起来。
“下决心吧,坚决打。”聂荣臻干脆地说。
“那下午召集全师连以上干部,你做个动员?”
“行,我来动员。”聂荣臻说。
第二天清晨,陈光一爬起来就带着本旅营以上干部,趁着晨雾穿过平型关,悄悄地来到了关前那段公路。此时,占领团城口的敌人正在与阎军进行激烈的炮战。20多个人在即将设伏的预定阵地上,进行了准确的测量,并研究好了如何隐蔽如何出击。当天下午,陈光又亲自潜入团城口敌人的阵地前实地侦察,并架设了电话线。战场上炮火轰鸣,弹片横飞。陈光拿起电话,里面响起了*的声音:“老陈,情况如何?”
“师长,据我判断,鬼子打空炮,玩空城计,实际就在等援兵,我想灵丘城的鬼子明天必到。”
“哦,你判断得不错嘛,独立团的侦察员到灵丘,发现他们有出动的迹象。”
“师长,我建议今晚就进入伏击阵地。”
“好哇,你立即撤回,留下观察哨。”
正在这时,阎锡山派人送来了一份《平型关出击计划》,决定第二日分五路出击,其中阎军8个团分为三路,要八路军分两路配合行动。*一看便来气了,真他娘的一群草包,区区8个团还要分三路,这不是往敌人嘴里喂嘛!
“阎锡山就会葬送部队,我们没必要跟他一起完蛋。”聂荣臻说,“我们的行动完全可以不跟他讲,我们有情况可以向在太原的周副主席报告,或通过八路军总部转达。”
“阎锡山我们自然不去管他,我只担心一点……”*没把话说完。
聂荣臻明白了。因为洛川会议上确定的八路军战略方针是开展山地游击战,而平型关一仗显然是运动战,*是怕自己一个人担责任。
“老林,没问题的,有什么责任咱们一起担吧。”
*看着聂荣臻,嘴角挤出一丝笑来。
115师各部连夜向伏击阵地进发。天下着绵绵细雨,天气突地变得阴冷了。*、聂荣臻披着雨衣骑马前进。他抬起头来,才发觉这雨中竟夹着雪花。
“老聂,这晋东北的山地气候真怪,昨天还热得冒汗,今天就冻得直打哆嗦了。”*说着说着,仿佛想到了一件事,接着说,“这天气说起来也不是一件坏事,只怕是那些日本鬼子也好受不到哪去喽。”
部队沿着山道转入一条深谷,这时雨越下越大了。沟谷里洪水大作,山洪把公路也截断了。要想过去,需要趟过齐腰的洪水。685团最幸运,他们已率先过了这条沟,在洪水没来之前,他们全部冲过去了。紧随其后的686团刚过去了一半,洪水就来了。抢渡以后,仍留下了344旅的一个团过不来。有几个战士心里急,要求强行过河,结果被急流冲走。
聂荣臻见状有些着急了,说:
“老林,依我看344旅不能强渡了,过来多少算多少。过来的就作为战役预备队,没过来的就向南隐蔽待命,你看如何。”
*望一眼这洪水,露出一种不甘心来,原本他打算投入全部兵力到平型关之战,可愣是让洪水给他分掉了一个团。面对汹涌的洪水,无奈,他也只好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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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战平型关(1)
日军被中国军人的表现惊呆了,冲上山坡的敌人一个个滚下了山坡。他们不明白溃不成军的晋军一夜之间为何变得如此凶猛。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此时遭遇的是共产党,是八路军。
天刚拂晓,343旅已抵达白崖台一带伏击阵地,按计划设下埋伏。师指挥所设在一个小山头上,旁边还有一片小树林。此时天色已亮,雨也住了。*立于山头,举起望远镜,只见八里长沟尽在眼底,再看一看隐蔽的官兵,连一点踪影也难以发现。经过一夜的大雨,战士们都滚成了泥人,往山坡一卧,简直让人无法分辨那是人,哪是山石。
看到这里,*有些激动了:这个张着大口的袋子,足够装下敌人的一个旅团。如果真是这样,八路军出征以来的第一战功就将记在了我115师名下,就记在了我*的名下了。
一夜秋雨秋风过后,山野里显得格外地平静。战士在野草中静卧着,像猎人在等待着猎物。时间好像过得极慢,每一秒钟都那样的难熬。
天还没亮的时候,陈正湘、邓华几个人就到阵地上去走了一圈儿。一回来,杨得志连忙问:
“下这么大的雨,部队士气怎么样?”
“一句话,劲头都集中到刺刀尖上,就等吹冲锋号了。战士们说:日本鬼子嗷嗷叫,国民党兵往后跑,人民群众在吃苦,这口气死了我们也咽不了。这样的深仇大恨一定得报,要不就不是中国人,就不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好得很,那就等着吧,报仇的时候快到了。”杨得志咬咬牙说。
又等了一些时辰,日军还是未见人影,1营长有些按捺不住了,就跑来找杨得志,问鬼子怎么还没来?
“打伏击嘛,就要沉得住气,有点耐性。怎么?你认为鬼子不会来吗?”杨得志说。
“拿不准。”1营长摇了摇头。
“没什么拿不准的,赶紧回到你的指挥位置上去,你那里可是集中了全团10多挺机枪。”
又过了一阵子,汽车的马达声终于从远处传来。战士们抬头一看,差点骂出了声。“狗日的终于来了,头一辆车还插着太阳旗呢。”
这一下日本鬼子是真的来了。汽车越来越近了,车上的鬼子一个个戴着闪光发亮的钢盔,怀里抱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嘴里还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
686团的指挥所设在一片玉米地里,李天佑首先听到了一点什么声音。他抬起望远镜,越过高高的玉米秆,往远处的公路上望去,果真是鬼子来了。
鬼子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往口袋里钻,足有一百多辆,后面还跟着二百多辆骡马大车。再后面才是骑兵。
一直到战斗结束后,他们才知道这就是日军素称精锐的第5师团。侵华两个月来,纵横千里,几乎还没遇上中国军队的正面抵抗,他们认为*军都是一群废物。在南口之战中,一交火,国民党军就大败而去,更加使这支精锐之师骄横到了极点。他们竟然在不派尖兵探路的情况下,直扑平型关而来。
突然,几梭子机枪子弹向玉米地方向射来。李天佑心想,难道敌人发现了目标。又是几梭子机枪子弹毫无目的在玉米地上空飞过。李天佑终于明白了,杂种的小鬼子是在打探虚实呢。他抓起电话机问道:
“望哨,鬼子全部进沟没有?”
“报告团长,鬼子全部进来了,后面再也看不到人马。”
“师部为什么还不下令开火,鬼子全进来了。”李天佑放下电话,自语。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首战平型关(2)
鬼子进来了,其实*比谁都激动,但是别人却难以察觉。他仍做着认真的观察,看看敌人抵抗能力有多大,从哪里下手,才能致小鬼子以无法还手之境地。
汽车队快要穿过峡谷了,而后面的骡马大车只进来了一半,不能错过了最好时机。正在他准备下令开火的时候,罗荣桓在一旁用胳膊肘碰他一碰,他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再当他仔细看时,发现鬼子的车队竟停在了峡谷里,可能是在等待后面的骡马大车跟上来。
此时,杨成武的独立团已与敌人交上了火。接到报告,*一边命令杨成武团不惜一切代价堵住敌人,一边让参谋人员立即通知友军按计划战斗。
“师长,敌人全部进沟了。”
“立即开火!”这一回,*显得十分果断。
3发信号弹腾空而起。倏地,冲锋号、机枪、手榴弹、迫击炮顿时响成一片。停在沟里的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惊惶失措。最前面的汽车已着起了大火,车上的士兵纷纷跳车,藏到了车厢底下。车辆前冲后撞,骡马乱成一团。
*吼道:“命杨得志、李天佑跑步过来。”
杨得志奔跑过来。
*命令道:“敌人还没清醒过来,乘机冲锋,抢占公路对面的制高点。”
“是。”杨得志转身跑开。
几分钟过去了,日军渐渐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新庄中佐跳下小车来,手里挥舞着指挥刀,命藏在车底下的士兵“统统地出来”,抢占公路右侧的制高点。桥本中佐在奔跑着指挥骡马大队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臂。
这时李天佑跑上山头师指挥所,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冷冷地说:
“一定要沉着应战。敌人不少啊,被我们包围了上千人,不可能一口吃掉。你们一定要冲下公路,按计划把敌人切成一段一段,然后再分别吃掉。还要派一个营拿下老爷庙这个制高点,这样主动就都在我们手中,任凭敌人如何顽抗,都将被全歼。”
“是。”李天佑快步返回了玉米地里。
随即,685团和686团向谷底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陈光卧在半坡上,听冲锋号一片响了起来,陈光和所有指挥所的人员一个个端枪冲向公路。八路军将士冲入敌群,展开了白刃战,顿时杀声震天。
难怪这支日军被称之为“精锐”,他们不仅枪法很准,而且擅长拼刺刀。这时天上飞来了几架日军的飞机,但由于两军混战在一起,无法投掷炸弹,只好轰轰作响,飞来飞去给地下的步兵助助威。
686团3营是最先冲上公路与敌人肉搏的。经过半小时的激战,伤亡很大,有一个连队只剩下了十几个战士,班以上干部几乎全部牺牲。3营营长也负了伤,他带伤指挥官兵冲上了老爷庙,抢占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制高点。
日军受到了两面夹攻更加疯狂了。他们向老爷庙发起了十几次猛攻。十几个回合过去,高地依然回到了八路军的手中。战斗相当惨烈,先是拼刺刀,刺刀折断了就用枪托砸,最后干脆用石头和树棍,双方抱在一起,拳击牙咬,不到拼死决不停手。
老爷庙制高点被八路军牢牢控制住了,日军丢下上百具尸体败了下去,转头企图从辛庄突围,李天佑立即派兵追击。
这一场战斗中,几乎每一大战必负伤的杨勇又负了伤。
杨得志一看鬼子想从他的阵地上冲开个口子逃窜,忙命令部队准备肉搏,因为两个小时过去,弹药已基本用光了。待敌人一步步靠近,杨得志一声令下,战士们纵身从战壕里跳了出来,与敌人撕打在一起。日军被中国军人的表现惊呆了,冲上山坡的敌人一个个滚下了山坡。他们不明白溃不成军的晋军一夜之间为何变得如此凶猛。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此时遭遇的是共产党,是八路军。

首战平型关(3)
新庄中佐气急败坏,下令焚烧了汽车,整个峡谷被一片浓烟弥漫着,血腥味、焦炭味,呛人咽喉。白刃战还在进行,两军一次又一次地厮杀在一起。
*遂命令预备队投入战斗,极力堵住敌人撕破的缺口,使敌人无法突围。下午1时,686团与687团合力全歼了沟底日军的辎重队,并一起向日军辛庄残部杀将过去。
峡沟里,尸横累累,日军1,000余人被歼,竟无一人被俘。如此之大的战斗竟无一个俘虏,这在战史上也是罕见的,可见日军凶狠到何种程度。
这次战斗,歼灭日军1,000余人,毁敌汽车100余辆,大车200余辆,缴获九二式野炮1门,轻重机枪20多挺,步枪1,000余支,掷弹筒20多个,战马53匹,日币30万元以及大量军用食品和军用物资。
*在他的《平型关战斗的经验》中写道:
“友军在战斗中的配合,实在太差。他们自订的出击计划,他们自己却未能遵守。你打,他旁观。他们时常吹牛说要决战,但却决而不战,或向敌人打,而又不坚决打。他们的部队本来就不充实,在一个出击中,却以区区的8个团兵力分成三大路,还留了总预备队,而每路又相隔十多里或二十多里,这样不仅缺乏出击力,而且连我们打败了而退下的敌人,他们碰着了,竟不但不能消灭之,反而被这些突围的敌人冲垮了。他们的指挥真笨极了,特别不能真正了解与运用在战役上,于决战的地点与时机集中绝对优于敌人的步兵、炮兵、飞机以猛攻敌人。”
一句“友军的配合实在太差”,清清楚楚地表现出*打了胜仗后的心态,那就是从心底里瞧不起国民党军队。当然除了瞧不起国民党军队之外,似乎还有弦外之音:怎么样,你国民党军一败再败,可我*师一上去就打了一个大胜仗。
平型关战斗,本来可以取得更大的战果,但由于国民党军队的恐日心理和指挥无能给断送了。作为一个军人,*瞧不起国民党军队的官兵;作为一名军队的领导者,*又瞧不起国民党军队的指挥官。在*看来,国民党军队的有些决策简直无法理解。集中兵力几乎是每一支军队所要遵循的作战原则,但国民党军队“却以区区8个团兵力分为三大路”,犯了兵家之大忌。国民党军队的这个毛病似乎到最后也没有改好,在辽沈战役中,当*一次又一次以几倍或十倍的兵力对国民党军队发起进攻时,国民党的将军们却认为这不合常理,并觉得这不十分公平。
对国民党军队的胆小怯战,*似乎不应感到吃惊,因为在中央红军的五次反“围剿”和红军的长征途中,这样的事他应该见得多了。
当然,话说回来,115师的胜利也应该有国民党军队的一分“功劳”,要不是国民党军在抗日战场上的无能,战术上的呆板,日军也不会骄纵至此,孤军深入,给115师造成这个打伏击的机会。在平型关战斗之前,国民党军队的所作所为已经给日本人一个印象,即中国军队不会打伏击,战斗力也不强。要不然他们的胆怎么会那么大呢!
*在总结中,还留出一个部分为国民党军队指点迷津。
“中央军队如果还是守着挨打战术,便是糟糕透了。他们对主要点应坚持固守,而不应到处守,应行决战防御与运动战,应集中优势兵力、飞机、大炮于决战点。至于他们军官的调动,政治工作的建立和对群众关系的改善,都是他们很重要的问题。”一名只指挥区区15,000人的八路军师长,却对总数约200万人的国民党军队指手画脚,可谓是心高气傲。但他确实有理由这样做,因为国民党200万军队不能做到的事情,八路军的一个师却做到了。
抗日战争爆发后,身为国民党领袖的蒋介石,却给一年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要剿灭的共产党军队发出了嘉奖令,不知他作何感想。
历史总爱跟老蒋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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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阳明堡(1)
八路军战士有的端枪朝敌人猛烈扫射,有的把一颗颗手榴弹投向敌机,还有的把成捆的手榴弹绑在身上,拉燃后毅然跳进机舱,与敌机同归于尽。
在115师平型关大捷之后,吃到了苦头的敌人,改变了作战部署,从平型关与雁门关之间的茹越口突破了晋北防线,穷凶极恶地沿同蒲路直扑太原。几乎与此同时,八路军第129师接到了毛泽东从延安发来的电令,立即出动,经临晋渡河到侯马上车,在太原补充弹药,速开正太路南北地区,侧击雁门关向忻口进犯之敌。
《魏地土记》中曾有这样的记载:汉高祖出平城之围,还军至此,六军忻然,因得名。
自然,能致使六军忻然的地势自当是奇峻奇险、便于防守的优势地形。忻口位于忻(县)定(襄)盆地北部,是五台山与云中山两山山谷中的一个隘口,在这个峡谷中凸起一条高度不大,南北长16公里,东西宽3公里的山岭。它头枕界河铺,脚伸至秦长城。就是这条突兀的山岭,使忻口地区地势变得十分险峻:以界河铺为基点,它的左侧4公里大小白水以西是云中山,云中河从白水南侧横贯东西,在界河铺注入滹沱河。界河铺右侧不远的三家村,则攀上了五台山。滹沱河在三家村左侧旁的五台山脚东流而去,展开于忻定盆地东西间的宽大地域。忻口恰似葫芦口。界河铺北面是宽阔的滹沱河河谷,谷道上的原平镇是由平型关、雁门关、阳坊口方向而来的铁路、公路交汇点。从这里续向南行,则要穿过忻口山口。故而,忻口成为出入晋中的交通孔道,亦和娘子关并称为拱卫太原的门户,军事地理上则称战略咽喉。
火车载着第129师先遣第769团的将士离开了太原,继续往北行进。到第一个集结点东冶,刘伯承就要离开先遣团,转五台山八路军总部参加会议,所以火车一出太原站,他便把第769团团长陈锡联叫了过来。
这是1937年10月中旬的一天,天气还算温和。
陈锡联在刘伯承对面的座位上坐定了。这个模样不超过二十三四岁,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其实已是一个有着8年军龄、7年党龄的八路军老团长了。哪里只这些,这并不是他的最高职务,改编时,他已是红4军第10师师长,由于编制紧缩,他亦如许多干部一样,降两级安排为团长。
“锡联,昨天从阎锡山的司令部出来后,你注意没有,左边大坪里十多辆卡车中装载的是什么?”刘伯承问道。
陈锡联略作思索,回答说:“应该是办公用具。”
“是的,他在干什么?他在准备搬家。”刘伯承说:“从这点看,阎锡山把保卫太原的口号喊得很响,但他自己根本没有信心。从忻口的部署来看,这仗玄得很啦。”
刘伯承这番话说得轻,落得重,这也正是陈锡联想说而没说出来的。
“看样子太原可能会丢掉了。”他说。
刘伯承点点头,扶一扶眼镜说:“从目前的情形看,这种可能性是十之*。”
陈锡联对刘伯承的判断是十分信服的。
刘伯承之所以这样判断,自是有他的见地。除国民党军队本身抗战消极外,防守部署也是漏洞百出。头一天,阎锡山向他介绍了国民党第二战区部队在忻口的布防,这是一种俗称三珠串线的野战防御阵势。具体说,以第9、19军及第17、21、72、85、94师部署于云中河沿岸界河铺至大白水一线,组成所谓中央兵团,防守忻口山岭及山岭左侧川道;以第14军、第71师及独立第8旅部署于大白水至南峪一线,组成所谓左翼兵团,控制云中山;以第15军64、65师部署于滹沱河左岸三家村至龙玉堂一线,自是称右翼兵团。这样,便形成了一个以忻口山口为轴心,左右连接云中山、五台山的横面防御阵势。

夜袭阳明堡(2)
听着这种介绍,刘伯承简直有些搞不懂了。怎么会摆成这么一个机械的阵势呢?进,失据;退,失险;斜,不能出击。地利的优势发挥不及一半。
这样的阵势,便愧对忻口之名了。
陈锡联还在思量着刘伯承对形势的判断。良久,他又问:
“师长,依你看,怎样部署兵力才为妥当呢?”
“改变防御系统。将单纯的横向防御改为横、纵、斜向紧密结合的网状防御。忻口地区的地势是三山夹两口,正适合于网状防御。若这样,进入防御系统的日军必三面挨打,无法避免横、纵、斜三个方向的攻击。再者,还要改变兵力结构,置少量精兵于正面,以此顶住日军的冲击,而把主要兵力屯于隐蔽及机动位置,形成突击之势。除此之外,就是要在五台山和云中山准备几支战役预备队,袭敌侧后,使敌首尾难顾。”
刘伯承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他的战役部署想法。
“那么,”陈锡联有些疑虑地说:“这些和阎锡山谈过了吗?”
刘伯承默默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说道:“阎锡山啊,他怎么能听得进这些呢?”
这些日子,刘伯承师长不是没跟阎锡山交过锋,也跟国民党军队来了好几次不愉快。这些,陈锡联也非常清楚。
说起来,刘伯承所率第769团离开第129师驻地富平县庄里镇,已是十多天了。这些天来,虽然一路颠簸,总还算顺利,但也遇上了那么几件叫人窝火的事。
当时过芝川镇渡口时,就让刘伯承窝了回火。芝川镇渡口是秦晋黄河间的一处要道,也是八路军进入山西最简捷的路径,第115、120两个师及八路军总部不久前都是从这里渡过黄河的。杨成武、李天佑在渡河时发生的那档子事,他们也略知一二。10月5日那天,当刘伯承率第769团按预定时间来到渡口时,却只见河水翻滚,不见一条船的影子。他连忙派人去找,从上到下跑了好几里,还是连一条船的影子也没见着。刘伯承又派参谋去找管渡口事务的官员,参谋找遍芝川镇,总算在赌场里把两个家伙找着了,可他们嘴里嘀嘀咕咕,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这一下刘伯承生气了,指着那两个家伙就说:“我们早已通知你们,为什么不备好船?”那两人还自称他们不知道。刘伯承说:“那么现在应该知道了吧,你们立即去准备船只。”他们又推脱说:“今天不行呀,来不及了,明天吧。”刘伯承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了,大声喝道:“你们认得我是谁么?”那两人还是懵懵懂懂的:“你是谁?”刘伯承一气之下,一拳击在桌子上:“我就是八路军第129师师长刘伯承。告诉你们,我们奉令渡河去晋北前线抗日。我的大队人马必须在今晚9点全部过河,限你们两个小时内把船给我调齐,要是贻误军机,我拿你们以汉奸罪论处。”一看刘伯承动怒了,那两人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了,不到两小时还真把船弄来了。这件事让刘伯承感慨万千,他对陈锡联说:“你们看到了吧?这就是这些国民党官员的*样子,欺软怕硬,媚上压下,看脸色办事。有这些人在,国民党还能不失民心、不打败仗吗?”
部队开到同蒲路之间,经过几番交涉,好不容易通过阎锡山的联络处调拨来一列火车。想不到的是,没走几十里路,火车便渐渐慢下来,最后干脆趴着不动窝了。经一打听,司机才说出了原因,这调拨来的原来是个破车头,水箱也是烂的,装了一满箱水不长时间就漏了个精光。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离起点站已有几十里地,距前站也是几十里。但部队毕竟要开进,总不能待在这地方等着吧。无奈中,刘伯承只好命令两个连的指战员下车,卸开车头与车厢的挂钩,把火车头推到了几十里地外的霍县车站,重新换了一个车头,这才保证了部队继续前行。书包网 www.61k.com

夜袭阳明堡(3)
这两件事虽说有些令人生气,但于大事还无碍。最令刘伯承恼恨的就是阎锡山了,两片飘在嘴上的八字胡说话时一颤一颤的,说半天也不知他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刘伯承率第769团抵达太原后,他当即便去第二战区司令部见了阎锡山,主要是交涉粮、衣、弹药补充事宜。可阎锡山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用手指不停捋着那两片小胡子,慢条斯理地说:“伯承兄,对不起得很,我的武器发完了,部队都在打仗,抽也没法抽。”刘伯承把火压在了肚子里,说:“阎长官一点都不给,这恐怕与军队系统补充的有关规定不符吧?”听刘伯承这样一说,阎锡山便扮出一副苦相来,说:“伯承兄,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们自己真是紧巴巴的。唉,说来不怕丢丑,早几天,我们在阳坊口的军械库一下子给日本人端了,足可以装备几个师的枪械弹药化作了青烟,真是可恨哪!你得多多体谅我的苦衷。”刘伯承又道:“那么,我师初到山西作战,总得有个后方基地吧?能不能在昔阳附近划一块山地给我们?以利我们安置伤病员。”阎锡山还是一个劲儿地推脱:“这件事我不能定,昔阳归娘子关方向前敌总指挥黄绍管辖,到时你与他具体相商吧。”都说阎锡山奸滑得很,这下刘伯承算是见识了他的本相,果然名不虚传。从阎锡山的办公室出来,刘伯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边要上前线抗日打东洋鬼子,一方面还要跟这些国民党地头蛇、土霸王较量,他不说支持你抗日,还要使绊子。这时,作战参谋又过来报告说:“师长,我刚才去战区司令部作战室领华北军用地图,他们说都被前线领走了。我要他们找几张省版地形图,他们也推说没有。这分明是故意刁难嘛!”刘伯承不禁长长一声叹息,说:“算了,我就知道国民党是靠不住的,还是靠我们自己吧。你们去各书店找一找,看能不能买几张省版地图,万一不成,就买几本中小学地理课本,先凑合着能用就行。”
这几件事,真是让刘伯承把阎锡山和他的部队给看透了,这样的长官,这样的部队,如何不败呢?
陈锡联问道:“那娘子关方向的情况又如何呢?”
“目前还不清楚。”刘伯承说。
听到这里,陈锡联的情绪有些沉闷了。
这一点让刘伯承察觉到了,便对他微微一笑说:
“你也不要泄气嘛,虽说太原会战的计划有种种弊端,但国民党军队还在坚持执行。从防御兵力数量上说,还是占有相当优势;从卫立煌和黄绍两位前敌总指挥来说,具体指挥上也不算弱。所以,姑且不论结局,在忻口和娘子关必定会有一场恶仗,我们的责任就是打好配合。”
陈锡联没有说话。
刘伯承接着说:
“要打好配合,关键的还是要有信心。现在,第115师、120师开到了忻口战线的右翼,在滹沱河南岸依托五台山作战,我师则要赶至原平方向投入作战,打日军的后背。此举若运用得当,能够对日军形成强有力的牵制。”
“给我们团的具体任务呢?”
陈锡联劲头又上来了。
“你们团的任务是在原平东北侧击雁门关向忻口进击的敌人。到东冶后,我们要分手了,部队就归你指挥,责任可不轻啊。这是我们师出师后第一仗,胜负成败都对全师的士气影响很大,所以既要大胆,又要慎重,千万不要鲁莽行事,宁可把仗打小一点,但要打好打响。”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夜袭阳明堡(4)
刘伯承话语平和而郑重,陈锡联不停地点着头,问道:
“那在什么情况下出击最为合适?”
“兵无常形,自然不能一言概之。但是,记住最基本的一点,你们是单独行动,一定要有独立自主的意识。也就是说,在上级总的意图下,根据敌情我情地形地貌等条件,抓住战机,机断行事,主动歼敌。你们可以边打边报告,也可以打完了再报告。若有什么不好解决的问题,随时可以发报来。”
“师长,我记住了,请放心!”
说着陈锡联激动地站了起来。
10月16日,陈锡联率第769团抵达代县以南的苏郎口。苏郎口是一个约有两百来户人家的大村庄,它坐落在大同至忻口公路东侧的山脚下,滹沱河玉带一般飘逸地从山下流过,沿河南下,不到50公里便是重兵云集的忻口。
忻口为晋北通往太原的门户,是保卫太原的最后一道防线。为了保卫太原,国民党军第二战区指挥部已集中了6个集团军,共31个师、13个旅,约28万多人,由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任前敌总指挥,组织了忻口会战。具体兵力部署为:以第9、15、17、19军及第14集团军等部组成中央兵团,由卫立煌副总司令指挥,负责守卫蔡家岗、灵山、南怀化、阳明堡一线阵地;以第18集团军(除120师)、第73师、第101师等部组成右翼兵团,由第18集团军总司令朱德指挥,守卫五台山一线阵地;以第68、61、120师及独立第7旅等组成左翼兵团,由第6集团军总司令杨爱源指挥,防守黑峪村至阳方口一线阵地;以第34军、35军和第66师等部为预备队,由第7集团军总司令傅作义指挥,在定襄、忻县一带策应各方。日军参加忻口会战的兵力共约3个师团,7万余人,并配有350多门大炮,150多辆战车和300架飞机。
10月1日,日军千余人向阳明堡进攻,与中国第19军一部发生激战,并侵入阳明堡。2日,在飞机、大炮配合下进攻崞县。4日,日军混成第15旅团从崞县以西迂回,向原平镇猛攻。此时,从平汉路石家庄调来的卫立煌部还没有赶到,由五台山向忻口转移的晋绥军两天后才能到达,形势十分危急。为使主力部队有充裕时间集结忻口与敌决战,第二战区司令部命令中国守军死守崞县、原平,以待后续部队到达。5、6两日,日寇集中炮火对崞县中国守军猛烈轰击,阵地几乎完全被炸毁。第19军第407团官兵伤亡极为惨重。7日,围攻崞县的日军增加到五六千人。日军以飞机20余架、野重炮30余门,对县城狂轰滥炸6个小时,北城墙被毁,第41团伤亡殆尽,敌人乘机突入。东西城墙守军奋勇夹击,与敌人展开巷战肉搏。入夜,中国守军各级军官亲自率军堵击敌人,日军有增无减,局势无法挽回。8日,王靖国军长不得不率余部突围,崞县陷落。
接着日军又攻陷了原平。崞县、原平失陷后,忻口完全处在日军直接攻击之下。
在这里,已可以感觉忻口激烈的战事了,隆隆的炮声不断从南方传来,如闷雷般从空中滚过;低飞的敌机一批又一批,来来往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
看见贴着太阳旗的敌机在低空频繁地飞来飞去,陈锡联灵机一动:附近是不是有敌人的飞机场呢?
这时有一队国民党散兵跑了过来,陈锡联拦住一个打听,果然说附近有个日军的飞机场。得到这个情报,全团指战员的瘾头一下勾起来了,纷纷请战:团长,下命令干吧,干一下“洋家伙”。

夜袭阳明堡(5)
陈锡联自己同样也兴奋了起来。但他想到了刘伯承临别时的叮嘱,一定要看准了再打,一定要打好。于是沉静了许多。是的,抓住战机固然重要,却不能打无把握之仗。想到这里,他便派一些人去村中摸摸情况。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偌大一个苏郎口村,竟空无一人。幸好,他们在村口又拦住了一个国民党溃兵。他说是从怀仁方向败退下来的,准备到村里去找食物,他也不知道四周的情形,但听说附近驻着一个晋绥军的团长,曾在大同方向和日军打过仗。
陈锡联决定去会会这个团长,一方面了解一下四周的情形,二来听听他和日军作战的经验。可这个团长还真不好找,找遍了附近的大小山沟,最后才在一个树荫遮隐的山脚下找到了他。
这个团长长得五大三粗,身宽体胖,还生着个将军肚,方脸,络腮胡子,看上去挺像个武官。没想到他是徒有其表,当他听陈锡联说要打听日军的情形时,眼睛里马上布满恐惧,说:
“兄弟,日本鬼子厉害得很!天上有飞机,地下有大炮,他们的炸弹、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一炸一个准。我们刚把电台架上就遭轰炸了。”
陈锡联真有些瞧不起他,问道:“那你们是用什么法子打鬼子的呢?”
那家伙一脸窝囊、恬不知耻地说:“作什么战呀,我的队伍一拉上去,还没见着日本兵,就见到了鬼子的飞机,丢了几串炸弹,把好些兄弟都炸翻了,队伍这一下就散伙了。这不,我身边就剩一个连了。”
陈锡联扭身就走,那家伙还没深没浅,又嘻皮笑脸说:
“老弟,快带着人马回去,抗什么战!抗来抗去,无非是要抗掉我们的小锅饭。看你们那副装备,到了日本人那儿还不是白送礼。”
“这帮怕死鬼,亡国奴。”陈锡联在心里骂道。
第二天下午,陈锡联决定自己去摸情况。他让几个营长都换了便服,带着他们贴着滹沱河岸的一条山谷朝南走。陈锡联把那个团长的样子跟几个营长说了,几个营长恨不得找到那家伙去揍他一顿。3营长赵崇德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孬种,简直不是中国人。”
“这是中国人的败类,为什么国民党军队都是这样的人。”
“国民党政治上*,军事上无能,这是有目共睹的。依靠他们来挽救民族危亡是不可能的,我们的责任重啊。”陈锡联仰头看了看天。
顺着山沟走,约摸走了半小时左右,就到了一座山峰脚下。山不是很高,三四百米的样子,但在附近这一带却是孤峰凸起。登上山顶,视界一下便开阔了,四周十数里的远山近景尽收眼底:向东看,是驰名中外的五台山,峰峦交错重叠,绵绵不尽;向西望,是久负盛名的管涔山脉,山势奇峻,如龙似蛟。
两条山脉都是入云的高峰,云雾在峰间袅绕,山峦忽隐忽现,山脉环拥在宽阔的原野间,蜿蜒清澈的滹沱河仿佛从北面遥远的天际淌来,又向南方遥远的天际飘去……
突然间,2营营长孔庆德惊呼道:“快,快看,飞机!”
几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望远镜,顺着孔庆德手指的方向望去:不出所料,在阳明堡镇东南方约四五里远的地方,就是敌人的飞机场,一群白灰色的敌机呈三字型排列在机场上,机体在阳光映照下,发出异常刺眼的光亮。
陈锡联激动起来:“快记下,看到底有多少架。”
正在这时,忽然从河边不远的山脚下冒出来一个人,晃动着走进了望远镜中。这人衣衫破烂不堪,打着赤脚,看模样是个农民,只见他神情很紧张,频频回头,好似刚刚受过惊吓一样。书包网 www.61k.com

夜袭阳明堡(6)
等他走近了,陈锡联主动上去跟他打了招呼:
“老乡,你从哪里来?”
那人闻听人声,身子一哆嗦,脚步马上停了下来,惊慌地四下张望。当他见到是几个穿着老百姓服装的年轻人时,神情稍稍镇定了些,满脸狐疑地看了半天。当他看到了陈锡联他们手中的望远镜和身上悬挂的手枪,神情片刻间又慌张了,惊慌得连手脚都颤抖起来,牙齿也磕得哒哒直响。
看来,他是被国民党军吓怕了。陈锡联连忙上去安慰他:
“老乡,你别怕,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专门来打日本鬼子的,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
那人还是有些不信,小心地问了一句:“你们真是共产党的部队?”
陈锡联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人这才转惊为喜,一步上前抓住了3营长赵崇德的手。八路军对老百姓好的事,看来他早就知道了。
老乡介绍说,他的家就在离飞机场不远的地方,自从日本鬼子进山西后,他是饱尝兵祸的苦难。首先,是溃退下来的国民党兵抢劫,牛被杀了,羊被宰了,家中的衣物粮食洗劫一空;接着,是紧跟而来的日本兵杀戮,妻子和女儿被日本兵杀了,房子也烧了,仅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后来,机场的日本兵又把他抓去做苦工,整天从早到晚地逼他搬汽油、运炸弹,每天从早到晚都是饿着肚子干活。稍不如意,便是拳打脚踢的。他实在受不了日本兵的折磨,这才冒着生命危险从机场偷跑出来。
老乡悲愤地说:“去收拾这些狗日的吧,我给你们带路。”
赵崇德紧握着他的手,动情地说:
“老乡,你的仇就是我们的仇,这仇一定要报。现在,我们就是来找他们算账的。”说着,赵崇德指着陈锡联说:“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团长。”
“好,八路军就是好。”老乡不停地嘀咕着。
老乡在机场干了近半个月的苦力,对机场的情况十分熟悉。
他介绍说,机场里共有24架飞机,其中9架是大家伙,日本兵把它们分成3批,每天白天轮番起飞去轰炸太原、忻口,晚上就停在机场上。他还说,机场的日本兵不是很多,大约不超过200人,设防也不是很严密,只有一个岗楼。
听老乡一说,陈锡联心中就有了底。这些日军正忙于攻打忻口,压根想不到会有中国军队绕到他们背后下手,这正是歼敌的好时机。只要我们有效地控制敌增援部队,以隐蔽方式接敌,出其不意地达成突袭,胜利是有把握的。
“老乡,那阳明堡镇上的情况呢?”
“阳明堡镇上倒住了不少日本兵。”老乡说,“大约有500人左右吧,一个大肚皮的军官带着,这大肚皮估计官不小,进进出出总是跟着一群人。而且,镇上还有几辆乌龟壳守着,车顶上架着机关枪,常常耀武扬威地乱撞,很是吓人的。”
要打敌人机场了,苏郎口简直沸腾了。各营、各连群情振奋,被部队从山里找回村的老乡们也不示弱,听说是八路军要打鬼子,一下午就扎了几十副担架。
傍晚,陈锡联到准备执行任务的3营去看了看,战士们都争着向他表决心。
“准备得怎么样了?”陈锡联问道。
“团长,没问题。只要摸进机场,保证把龟儿子的飞机敲个稀巴烂。叫它狗日的再炸。”战士们说。
“嗳,”陈锡联说,“别忘了,那龟儿子的飞机外面可包着铝皮,子弹不好穿破的。”
“团长,我们商量好了,子弹穿不破我们就用手榴弹捶它。”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夜袭阳明堡(7)
“那个王八团长还说我们打鬼子是‘白送礼’,老子这回一定要打个胜仗给他们看看,看看八路军跟他们为什么不一样。”
“别说‘白送礼’,我这回不砸个飞机尾巴拖回来才怪。”一位机枪班长老李说。
“好哇,这是我们团第一回跟鬼子交火,又是打从来没有打过的飞机。我们一定要用勇敢加智慧,战胜敌人的飞机大炮。”陈锡联鼓舞大伙。
夜慢慢深了,四周一片漆黑。
第769团3营在老乡引导下,涉过滹沱河,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机场外的铁丝网边。
机场里死一样地静,也许敌人已酣睡了。
部队翻过铁丝网,住机场里慢慢摸去。接着,全营按计划立即分成两拨行动:赵崇德率第10连扑向机场西北角,袭取敌守卫部队的掩蔽部和岗楼;第11连直奔机场中央,扑向敌机群。
最初的枪声是从第10连突击的方向打响的。当他们扑过去接近敌掩蔽部时,从墙角处突然转出一个鬼子的暗哨,他“叽里哇啦”地叫了几声,接着就开了枪。几乎同时,10连冲在前面的战士也开火了。
枪声划破了夜空的沉寂,在机场上空回响。
这时,11连也接近了敌机群,看着敌机分成3排整整齐齐排在那里,战士们一股怒火就冲了上来。听到那边的枪声一响,他们便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冲击,吼叫着,像饿虎扑食一样勇敢地向敌机扑过去。
顿时,机场上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连成一片,火光把夜空映得通亮。
这时,正在机场四周巡逻的一些日军哨兵赶紧回身,嚎叫着冲回来保护飞机,和接近飞机的11连指战员们绕着飞机角逐;机舱里值勤的敌驾驶员被惊醒了,慌乱中盲目开火,后面飞机上的机枪打中了前面飞机。岗楼中的日军哨兵也从惊慌中清醒过来,居高临下地用猛烈的火力压制分头冲击目标的第3营指战员。
3营指战员则越打越猛。有人边打边喊:“这一架算我的。”扑向敌机的11连战士大部分已接近了机群,有些人爬上了敌机。机枪班班长还在敌机尾部架起了机枪,对敌火力点狂扫。
对抗越来越激烈。10余分钟后,掩蔽部的日军守卫部队陆续冲了出来,开始了有组织的反扑。很快,双方在20多架飞机间展开了肉搏。3营杀退了敌人第一次反扑。
赵崇德跑在最前面,边跑边大喊:
“快,炸飞机要紧,手榴弹,往飞机肚子里丢手榴弹!”
战士们听到了他的喊声,赶忙砸开敌机舱门,往里面塞手榴弹。
轰——轰——几声巨响传来,几架敌机燃起了大火。火乘风势,风助火威,片刻间,滚滚浓烟卷着熊熊烈火弥漫了整个机场。
这时,一直叫唤着的架在敌机尾部的那挺机枪突然不响了,赵崇德抬头一看,机枪班长老李正挥动铁锹在猛砸飞机的尾巴。
好家伙,亏他真还记着那档子事,他还真要扛个飞机尾巴回去呢。
赵崇德被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赶忙跑过去喊道:
“老李,砸什么,快打呀,鬼子上来了!”
老李抬眼一看,果然,隐蔽部的一部分日军绕过十连的火力封锁网,从另一个方向朝机场中央扑来了。他连忙扔了铁锹,抱着机枪又是一顿猛烈扫射。
日军的第二次反扑又被杀退了。
趁这功夫,赵崇德忙令战士们尽快炸敌机。他在飞机场上来回奔跑着,突然,鬼子的一颗子弹飞了过来,击在他的胸口上,他倒了下去。几个战士连忙跑过来要扶他下去,他拼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不要管我,去炸,快去……”
话未尽,这位年仅23岁,素有“打仗如虎、爱兵如母”的猛虎营长永远地合上了眼睛。
营长的牺牲,令第3营指战员们万分悲愤,他们高喊着“为营长报仇”的口号,有的端枪朝敌人猛烈扫射,有的把一颗颗手榴弹投向敌机,还有的把成捆的手榴弹绑在身上,拉燃后毅然跳进机舱,与敌机同归于尽。
激烈的战斗又持续了几十分钟,日军的守卫队大部分被歼,大部分敌机也熊熊燃烧了起来。这时,驻守在阳明堡镇的部分日军也利用装甲车的优势,强行突破了第769团第1、2营的阻击阵地,赶到机场增援来了。第10、11连连长见战斗目的已经达到,便指挥部队迅速撤出了战斗。
然而,机场残存的少数日军却给打得晕头转向,把前来增援他们的同伴误认为八路军的增援部队,又是一顿乱打乱冲。结果,自相残杀了半天才发现是一场误会。
撤出来的3营官兵,见敌人自己狗咬狗,说不出有多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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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伏雁门关(1)
廖汉生对贺炳炎说:“这么多汽车,赶快炸掉吧。”战士们听到命令高兴坏了,顿时响声四起、烟火弥漫,敌人汽车燃起的火焰,把雁门关都照得通红。
自从八路军120师在贺龙的带领下挺进到同蒲路北段,一直在宁武、神武、朔县一带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
这天,从师长贺龙处领受了任务,贺炳炎、廖汉生便急急返回团部驻地,便率领716团向雁门关去了。
一路上,敌军留下的残暴景象到处可见,许多村镇成了一片废墟,无数群众遭到了敌人的屠杀。
仅宁武一个县城,空气中充满了血腥,被杀害者不计其数;老百姓的菜窖都成了活埋人的土坑;被杀害的男人、儿童和被奸淫后再遭杀害的妇女们的尸体,被塞满了所有的水井……
经过3天的急行军,716团在团长贺炳炎、政委廖汉生的带领下到达雁门关西南10多里的老窝村。部队驻下以后,大家果然发现敌人的汽车不时从雁门关下滚滚而过,南面不时地传来隆隆的炮声。
10月16日,群众送来情报:大同敌人集结了300多辆汽车,满载武器弹药,好像要经雁门关向南开往忻口去。这些日子,每隔四五天就有敌人的车队通过,看来情报可靠。贺炳炎、廖汉生立即召开连以上干部会,进行动员。会上廖汉生问大家:“怎么样?你们说打不打?”话还没说完,3营营长王祥发呼地站起来说:“我发表意见。我永远也忘不了敌人在宁武犯下的滔天罪行!敌人真是惨无人道,我们11连连部驻的那个院,一家八口人,被杀了7口,一个不满3岁的小孩,也被刺刀活活捅死。现在只剩下一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老大娘,她眼泪都哭干了,拉着我们,要我们报仇。这是她一家的仇,也是全中国人民的仇!”他愈说愈气愤,脸色气得铁青。接着,他又激愤地说:“要叫敌人以血还血,为死难的同胞报仇!这是我的决心,也是我们全营同志的决心!”11连政治指导员胡觉三也站起来说:“我代表全连同志,请求上级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一定把雁门关变成日本侵略军的鬼门关!”会场上十分严肃,充满了激昂的气氛。干部纷纷表达决心,争着要当突击队。最后,廖汉生说:“是的,我们一定要为死难的同胞报仇!要把敌人血洗宁武的罪行,作为向部队进行战斗动员的材料,在全团掀起复仇的怒潮。”
17日黄昏,贺炳炎、廖汉生率部到达雁门关西南。但是经过侦察,他们发现公路并不在雁门关上。于是只好去黑石头沟、吴家窑一带公路西侧设伏,同时派少量兵力占领雁门关。他们将此部署报告给师部。贺龙打仗一向注重实际,最赞同根据实际情况果断行事,所以,接到报告后当即回电批准。贺炳炎、廖汉生对战斗进行了周密的部署。全团一起出动,1营、2营设伏于陡坡南北,3营担任主攻。18日凌晨,到处还是一片漆黑,部队就趁着夜色插入了黑石头沟。在黎明到来之前已把部队安排停当,贺炳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趁着夜色,他还要去检查一下埋伏情况。到阵地上,他发现文书和炊事员也都上到了阵地上。他问:“你们怎么也来啦?”战士们回答说:“第一次打日本鬼子,不参加心里不痛快。”“115师大战平型关,咱们雁门关也要让鬼子吃尽苦头。”贺炳炎提醒说:“可不要麻痹呀,敌人可是一个车队呀。”“别说一个车队,就是10个车队,也搞它个稀巴烂。”听到战士们如此的决心和信心,贺炳炎才放心地回到了团指挥所。

巧伏雁门关(2)
太阳升了起来,贺炳炎、廖汉生站在山顶上,用望远镜向山间的公路看去,可公路上仍然冷冷清清没有什么动静。有些战士不耐烦了,不时地抬起头来张望。贺炳炎一边传令各营耐心等待,当心暴露目标,一边继续观察动静。到了大约10点左右,只见北边的公路上腾出一片尘土,接着就传来了汽车的马达声。战士们这下高兴了,一个两个都揭开了手榴弹盖子,做好了战斗准备。敌人的汽车呼呼地开过来了。头一辆车上坐满了掩护部队,一个腰挂军刀的敌军官还手持望远镜不停地向山上张望。敌人在平型关吃了苦头,现在可谨慎得多了。车越开越近,听到了车上的敌人叽里哇啦的说话声。贺炳炎看到出击的时机成熟了,一声令下,3营冲了上去,扑向敌人的汽车。机枪、步枪一起上,敌人的弹药被打着了,爆响成一片。
敌人被这突然袭击给弄懵了,一个个慌忙从车上往下跳,有的还没跳下来就送了命。正在敌人准备疯狂反扑的时候,3营的一个连已冲上了公路,跟敌人展开了白刃战。有的战士操起长征时用过的“鬼头刀”,连连砍死敌人。不一会儿,敌人大部分都被消灭,只有少量残余还在顽抗。指导员胡觉三发现在车底下趴着一个鬼子,想捉个活的,不想刚跑过去,就被鬼子开枪打中了胸膛。战士一看指导员牺牲了,怒火中烧,对着那些残余敌人一顿猛扫。枪声越来越稀,战斗快要结束了。敌人的尸体横得到处都是,车上的弹药也爆得分了家。黑石头沟欢腾起来。附近的老百姓也赶来跟部队一起庆祝胜利。
廖汉生对贺炳炎说:“这么多汽车,赶快炸掉吧。”战士们听到命令高兴坏了,顿时响声四起、烟火弥漫,敌人汽车燃起的火焰,把雁门关都照得通红。716团这次在黑石头沟设伏成功,切断了日军的主要交通线,毙伤敌人300名之多,炸毁汽车20余辆。我军负伤53人,牺牲50人。
这时,敌人的增援部队赶到了,敌机也在天上助威,根据战斗情况,贺炳炎、廖汉生立即命令部队带伤员撤出黑石头沟。
这次伏击战的胜利可以说是毛泽东军事思想的又一次重要体现,也被载入八路军英勇抗战的光荣史册。
接下来的10月21日,716团在雁门关西边的垭子口又一次伏击了敌人,与敌激战两小时,部队伤13名、牺牲20名,而敌人伤亡60余人。
与此同时,张宗逊、李井泉指挥715团,14日黄昏袭击了南北大常,攻占了永兴村,歼敌100余人。袭占南北大常、永兴村以后,张宗逊、李井泉即率部向东活动,袭扰敌人,牵制日军。
王震率359旅主力10月16日到达崞县以西的贺家店。贺龙命令他:你们就在代县、崞县地区寻找战机,主动作战,切断交通。10月23日,王震指挥717团在阳明堡以南的王董堡附近设伏,截击由崞县北开的80余辆汽车,与有4架飞机配合的日军激战两个小时,击毁汽车30余辆,毙伤敌人300余名,沉重打击了日军由平型关至忻口的交通运输。
八路军120师不但完成了袭扰日军主要运输线的任务,而且使忻口前线出现了这样的情形:日军向国民党军队进攻,八路军则向日军进攻,从而迫使日军忻口前线阵地同时构筑两个对外正面:对国民党军队的进攻正面和对八路军的防御正面。这样,敌人便失掉了后方,全部人马四面临敌,陷入疲惫和消耗之中!尤其是八路军对敌运输线的破坏,使板垣师团的军需供应极度不良;食物不足,兵士们饥饱无常;弹药短缺,各种兵器的效能不能充分发挥;油料缺乏,机械化装备和其他机动车辆不能足数出动;重兵器成了士兵的负担,一门大炮要几十人推拉;晋北的10月已寒气袭人,但敌人却没有冬衣。士兵食不果腹,衣不御寒,不得不以军毯裹身,玉米充饥。同时伤兵不能及时后送,在堑壕里呻吟不已;死者不能转运,阵地上尸横狼籍。
日军一度士气沮丧,军心动摇,板垣实在无力爬过忻口了!
120师切断了日军由大同到忻口的交通补给线,115师打击了蔚县至代县的日军交通补给线,使进攻忻口的日军攻势顿挫。卫立煌在忻口会战后,曾对周恩来说:“八路军把敌人几条后路截断了,给我们忻口正面作战的军队帮了大忙。”
日军忻口受阻,转而加强沿正太路向晋东的进攻。10月26日,晋东门户、兵家咽喉要地娘子关失守。30日,日军第20师团侵占平定,第109师团进抵昔阳,向太原进逼。国民党军北线(忻口)部队见正太路防线已被日军突破,太原垂危,忻口防御已失去屏障作用,遂于11月2日全线撤退。8日,太原失陷。
忻口、太原保卫战从11月2日忻口防御开始,历时近30天。此次战役,国民党军投入40个师(第二战区全部27个半步兵师、3个步兵旅、3个骑兵师,另有孙连仲第1集团军、汤恩伯第二十军团);日军参战部队为4个半师团(北线两个、东线两个半)。日中双方兵力比为,日军的1个师团对国民党军的9个师。本来前期之忻口作战形势是好的,但后期娘子关之战失败,致使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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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伏七亘村(1)
部队出师受袭。自责和难受中,陈赓并没有被压倒,他开始琢磨着在七亘村方向与敌人打一仗。这并不仅仅是想雪耻,他确实以一个优秀指挥员的敏锐,感觉到了可能的战机。
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此时还是凌晨3时左右。四周万籁俱寂,这铃声就显得格外惊心。刘伯承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一把抓起了电话,话筒里传来的是第386旅旅长陈赓那焦灼的声音:
“师长,我第771团在七亘村被日军偷袭了!”
“什么?”刘伯承从床上跳了起来:“现在情况如何?”
“部队被打散,其他情况尚不明了。”
“你稳住阵脚,尽快收拢失散部队,我立刻就到。”
放下电话后,刘伯承就带着参谋处长李达及参谋、警卫人员,趁黑夜上路了。一行人脚步匆匆,在暗黑的山道上急驰。
刘伯承有一种被火烤的感觉。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呢?部队收拢了吗?损失严不严重?对整个战局影响有多大?
他想起来了,感到这事似乎与国民党军的防守疏忽有关。
10月21日,为协调和娘子关以南国民党守军的配合,刘伯承专程赶到了柏井国民党第3军指挥所,当时正值日军猛攻国民党第3军主要防守阵地新关。原来,日军第20师团自正太路进犯娘子关,其指挥官鉴于娘子关的险峻和国民党军重兵防守的情况,遂决定避开正面,以第39旅团77联队为主的4个大队,配属两个山炮中队,绕至娘子关右翼,对右翼要点新关发起了突击。但新关也曾是阎锡山经营的防御要点,关内纵深4公里布设了环形阵势,构筑了大量窑洞式的半永久性工事和无数钢筋水泥永久性火力点。所以,日军的突击未能奏效,多次冲击都被打退。
对此,国民党第3军军长曾万钟认为自己很是了得,放出话来说:“日军想突破我军的阵地防线,比登天还难。”但是刘伯承却看到了这其中潜在的危机,对曾万钟说道:“日军不攻娘子关而攻新关,显然是研究娘子关防线的特征,想避实击虚,现在他们发觉新关也不易得手,很可能会往南继续迂回,攻击新关之南四十里的石门口,必须火速派兵防守。”可是,曾万钟一则对刘伯承的话不当回事,二则不想拉长自己的战线,说了句“不会吧”,就不了了之了。这样的防御要点不防,给敌人留了一个巨大的空隙。然而,刘伯承是实实在在看到了这种危险性的,于是打电话给陈赓,要他速派第771团赶到石门口一带,侦察敌情,在运动中相机拒敌。与此同时,刘伯承还专门补充了一句:石门口事关娘子关全局,一定要小心谨慎啊。
可是,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刘伯承一行来到七亘村附近时,天已露出了亮光。在村子右翼一个山头上,刘伯承见到了陈赓。他已将大部分失散人员归拢,但仍有200多人下落不明,四周山野里也还有零星的枪声传来。他惭愧地低着头,说:
“师长,我……”
第771团是10月22日中午赶到石门口的,几乎同时与迂回偷袭的日军先头部队赶到石门口。事实上,刘伯承可谓是料事如神,日军在对新关形成强烈攻势的同时,即令步兵第40旅团四个大队,配属了山炮兵一个大队,组成了右翼突击队,秘密向南运动,试图形成侧面迂回。但日军也闹不清石门口中国军队的虚实,就用一个大队在前面探路。这样,便与第771团碰了个正着,打了一个遭遇战。还好,第771团抢先占领了村东老爷庙后山高地,对日军构成了封锁阻击之势,日军虽多次发动冲击,却均被打退。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才结束。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两伏七亘村(2)
夜间,第771团准备撤至七亘村集结,天明前再进入新阵地。但由于轻视敌人,集结时没派警戒,也没对四周地形作仔细勘察,在几条隐秘的小路未加防范,凌晨时日军便实施了偷袭。日军是早有预谋的。凌晨两点多,日军派出一个联队,避开大路,从小路而来,绕过警戒哨,摸到了第771团集结地左翼。与此同时,他们还派出300余名骑兵,置于第771团集结地正面,对第771团实施夹击。日军是想把第771团全部吃掉。
日军趁部队不备,摸掉岗哨,进至离771团集结地竟不足两百米的地方,才被一个查岗的连长发觉,便赶紧鸣枪示警,这才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
枪一响,日军立即改偷袭为强攻,侧翼的突上去,正面的压过来。第771团两面受敌,只好仓促应战,且战且退,被迫撤出集结地,队伍被打散了。好在第771团指战员都经历过不少硬仗,分散之后又陆陆续续集中了。
可是,这是一个沉痛的教训,全团牺牲、失散了40余人。
刘伯承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后,半天没说话,能看出他内心的沉重。过了片刻,他开口了:
“这次部队遭袭,不应把它当作一个偶然事件。最起码说明我们的指战员在作战指导思想上并没有完全拧过来,是个很深的教训。”
陈赓的心情更是难以言说。出师以后,他见兄弟部队打了那么多胜仗,心里总想着也要打一次胜仗。心情有些迫切。谁料想,一出手,迎头的却是一瓢凉水。
第771团遭突袭的事让毛泽东非常生气。他得知消息,就立即发电给129师,在电文中的批评相当严厉——
屡胜之后,必生骄气,轻视敌人,以为自己了不得。第771团七亘村受袭击,就是这种胜利冲昏头脑的结果。你们宜通令于全军,一直传达到连队战士,说明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战争,是一个艰苦奋战的长过程。那种自称天下第一、骄气洋溢、目无余子的干部,须予以深切的话告诉他们,必须把勇敢精神与谨慎精神联系起来,反对军队中的片面观点与机械主义。
陈赓此时还没读到毛泽东的电报,但他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这两日,他正忙着和刘伯承等一道在七亘村附近察看地形。但是,陈赓一直陷在一种深深的自责里,由这种自责带来的痛苦不难想像。这些日子,兄弟部队都是捷报频传,而自己的部队却来了个“开门黑”,这的确与陈赓的风格不符。国民党方面也开始冷嘲热讽,更让陈赓恼怒!被袭的当天,黄绍就打了个电话给刘伯承,一股子阴阳怪气:“伯承兄,你们八路军的游击战不行啊,还得靠我们的正规战。”刘伯承这一下动气了,也毫不客气地说:“难道这次受袭没有你们的责任吗?当时我就说过敌人可能迂回攻击石门口,而你们那位曾万钟军长并没把这些提醒当回事,如果真按我当时说的去做,还会有这种被动的事发生吗?”
自责和难受中,陈赓并没有被压倒,他开始琢磨着在七亘村方向与敌人打一仗。这并不仅仅是想雪耻,他确实以一个优秀指挥员的敏锐,感觉到了可能的战机。他思忖:日军突破石门口阵地后,为对新关和娘子关形成威慑,可能会不顾一切往西插,这便与后续部队间留下了一个空隙,若设伏巧妙,战术运用得当,是可以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的。但他也有一种担心,刚刚受挫,刘伯承师长会不会赞同这一观点呢?

两伏七亘村(3)
他还是找刘伯承谈了自己的想法。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刘伯承听陈赓一说,便道:“我也正在琢磨这个事,走,实地去勘察一下。”
于是,两人带着几名参谋和一个警卫班,来到了七亘村附近的一个制高点上。一眼望去,绵绵山岭,险峻陡峭,如巨龙蛰伏。直到石门口地势才稍有缓和。一条宽不过五六米,高却数十米的峡谷,前后足有*里,一直到七亘村东边,方才被一块断崖阻断。至此,必得转而攀山,爬上山腰,就是七亘村了。村子坐落在沟谷叠峰之间,险要丛生。
村前,是深不见底的百丈深涧;村后,则是高不可攀的悬崖峭壁。从村子里往西,必深入涧底,再爬上山腰,沿着陡壁凿开的崖缝崎岖过去,才略显宽阔。从石门口到这一段,虽长不过20里,却是西进平定、太原的必由之路。
陈赓看过情况后,道:“师长,这可是个张网捕鱼的好地方啊。”
刘伯承一边抬着望远镜远眺,一边说:“是的,从地势看,确实是个设伏的好地方,但准备工作要做充分。现在,第771团可进至七亘村以东,在桃花岭至七亘村的隘路间运动;第772团速调五德寨与川口间集结,一有情况,立即出动!”
陈赓这下才松了口气,真正与敌人交战的日子总算快来了。
10月25日傍晚,据侦察员报告:日军第20师团开始向平定突击,后面拖有一支近千人的辎重队,当夜在距七亘村十余公里的测鱼镇宿营。闻讯,刘伯承手一扬,粗大的铅笔迅速在地图上七亘村的位置圈出一个红圈来。
他说:“日军明天必定过七亘村向前方运送军需物资,这送到嘴的狗肉,一定得把它吃掉!”
次日拂晓,设伏的主力第772团3营按计划进入了设伏地域。现场指挥设伏的是第772团副团长王近山。他将第11、12两个连及团特务连一个排置于七亘村至甲南峪间的大道两侧,准备接敌作战;将第9、10两个连置于七亘村以南高地,作为战斗预备队,并由他们派出侦察队到东石门村一带活动,以及时掌握敌情;指挥所则设在离大道约半里外的崖石北边山头上,从那里俯视山下,七亘村及大道两旁地形一目了然。此外,指挥所还配备了一挺重机枪,用作战斗火力指挥信号。
上午8点钟左右,日军隐隐出现,在距七亘村六七里地的小路上,长长的队伍如蚯蚓一般在扭动。侦察员也送来了情报,说日军是一支约有300余人的辎重部队,前后共有100余名步兵作掩护。根据敌情,王近山立即在指挥所召开了营、连干部会议,进一步明确了战斗任务:第12连担任正面突击日军辎重部队,夺其辎重;第11连担任穿插、阻击和包围任务,战斗打响后,沿山沟迅速占领七亘村南大道两侧,切断前面敌步兵同辎重部队间的联系,并阻击敌步兵对其辎重部队的火力援助,同时分出一部分兵力抢占七亘村西南边的制高点定盘山,形成对敌军的包围,防止敌步兵抢占和利用村庄负隅顽抗,力争将敌全歼在大道上,以保证第12连顺利夺敌辎重;特务连那个排则负责阻击后退之敌。
一切准备均已就绪。
一小时后,鬼子终于出现在设伏部队的视野里了。这些家伙沿正太路西犯以来,确实未受到过沉重打击,加上国民党军的无能,他们显得十分骄狂,根本没把中国军队当回事。先头部队距辎重部队有半里路还多,后面掩护的步兵离辎重部队更远一些,警戒搜索也相当疏忽。特别是前面那个扛着太阳旗的日本兵,像会操表演一样,煞有介事。

两伏七亘村(4)
王近山一看敌人那神气十足的模样,快把肺气炸了,他在心里骂道:狗日的,马上就够你喝一壶。他强抑住怒气,耐心待日军先头部队通过,辎重部队行至第12连伏击阵地前时,他才果断地下令:“打!”
重机枪向日军扫了过去,这就是发出的战斗火力信号。紧接着,第12连也向日军发动了猛烈的火力攻击。刹那间,子弹和手榴弹如雷雨,劈头盖脸从山崖上向鬼子飞泻过去,一下子让正在行进中的鬼子懵了头,还没弄清青红皂白,便一个个滚到路边。
见第12连打得火热,第11连则依原计划迅速抢占了七亘村南大道两侧及山坡,将日军先头部队与辎重部队快刀斩蛇般拦腰截为两段。等鬼子先头部队企图回援时,为时已晚,说啥也冲不过第11连用几挺机枪织成的网;鬼子后续部队试图往前冲接济,又被第12连击毙的骡马、骆驼及抛弃的军用物资所阻,冲不上来;被截击在中间的辎重部队,被紧紧地夹在中间,完全丧失了控制。骡马和骆驼受到惊吓后四处奔跑,人四处躲藏,于是畜撞畜、人撞人、人畜相撞,在狭窄的小道上撞个死去活来,自相践踏,血肉四溅。后面掩护的鬼子见势不对,连忙一窝蜂朝东石门方向逃去,但刚到甲南峪,又遭到预先埋伏的特务连一个排的猛烈袭击,将他们打回去,整个队伍就像无头蛇一样在峡谷中乱窜。
王近山见时机已成熟,便令第9、10连立即投入战斗,封锁各通道及小径,呈包围之势,又令第11、12连立即发起冲锋。接到命令,第11、12连便在第3营副教导员尤太忠的率领下,一个个如猛虎下山,奋不顾身地朝日军扑去,展开了肉搏战。
战斗持续3个多小时,日军除掩护部队的几十个人逃出外,其余300多人均被歼灭。同时,还打死和缴获了300多匹骡马及骆驼。
枪声停息后不久,陈赓来到了战场,映入眼中的是满地堆积如山的战利品:炮弹、子弹、无线电器材、药材、毯子、黄呢子大衣、日本罐头等。这回他是乐得合不拢嘴了。这时,第3营营长郭国颜牵着一匹枣红马过来,对陈赓道:
“旅长,这匹马就送你吧。”
“好,我收下。不过,请你们再挑几匹,送一匹给刘师长,再送两匹去延安,给党中央报喜。”
接着陈赓又说:“还要挑一匹,送给那个爱说风凉话的黄绍。”
郭国颜不解:“送给他干啥?”
陈赓笑着说:“让他也了解了解八路军的游击战。”
第772团在七亘村伏击成功,刘伯承正想品尝一下胜利的喜悦呢,汤恩伯却打来了一个电话。
汤恩伯是国民党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兼第13军军长。他告诉刘伯承,他们准备放弃娘子关阵地,向榆社、太谷一线收缩,再适时后撤。
刘伯承听了,好不震惊,他真不明白,国民党军到底想要干什么?在娘子关防御中,首先是疏于石门口的防备,留了一个完全不应该留下的空隙。这一点,刘伯承向新关守将曾万钟提出过建议,也电告了娘子关前敌总指部,可国民党就是不肯调拨一兵一卒。再就是对柏井至东回阵线间的轻易放弃,又失制敌先机。日军窜至石门口后,其纵深迂回的企图已完全暴露。依正确的战略指导,国民党军本应调动预备队,先抢占柏井至东回地区,遏止日军的穿插。若能这样,在八路军的配合下,消灭四个大队的穿插日军是完全有可能的,至少也能达到驱逐他们的目的。

两伏七亘村(5)
但刘伯承马上想明白了,国民党军早在作放弃太原,乃至放弃华北的打算。他只能做一声长叹,谁让友军都是这样一些窝囊废呢。古有“攻不破的娘子关”之称的咽喉要地,就这样被他们轻而易举地送给日本人了,苦战了近20天的忻口之战,也只能是一场空。
汤恩伯倒没有忘记提醒刘伯承:“伯承兄,你们也快撤吧,万一落入日军的包围圈中就麻烦了。”
刘伯承一肚子的气,冷冷地说:“我们暂时不撤,还要打一仗。”
汤恩伯问:“还要打一仗?别开玩笑了。”
刘伯承说:“汤长官,你什么时候见八路军拿战事开过玩笑?”
汤恩伯听出了刘伯承的言外之意,只好说:“好,好,那我就等着贵军的捷报了。”
刘伯承当然不会拿战事开玩笑。实际上,当他接到在七亘村设伏成功的消息后,便产生了在七亘村再打一仗的构想。
他想好了:正太路西段的日军正向东运动,娘子关右翼的日军也在继续向新关左翼的旧关抄袭,从他们的意图来看,显然是急于打通正太路,从后背威胁太原。据此,他判定七亘村仍然会是日军进军的必由之路,因为别无它路可走。目前日军与国民党军作战屡胜必骄,对一些小的战斗损失毫不当回事。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八路军会在同一地点重复设伏。于是,他断然决定还在七亘村给日军打一个冷不防。
10月27日中午时分,日军派出一支部队到七亘村来收尸。陈赓便令第772团主力当着日军的面佯装撤退,造成七亘村无兵把守的假象。其实,第772团仅在山背后绕了一圈,很快又返回了集结地。
第二天凌晨,王近山再次带领第772团3营进入设伏阵地,不过,设伏点略微作了挪动,改在七亘村西边的大道南侧。此外,设伏的几个连的任务也对换了一下:第9、10连打突袭,第11、12连及团特务连作为预备队。
又到了上午10点左右,日军的辎重部队果真又出现在通往七亘村的小道上。上次吃了亏,这一回他们加强了保护,前面不仅加上100余名骑兵开道,后面有300余名步兵掩护,还配备了10余门小钢炮。王近山立即把情况报告了陈赓,陈赓有些惊异:
“好家伙,小鬼子这回是有防备的。部队的士气怎么样?”
“没问题。”王近山坚决地回答。
“那就坚决揍它。注意,一定要隐蔽好,必须是突袭才会出效果。”
陈赓放下电话后,考虑到兵力怕不充足,便令第2营和第1营1连火速增援。
11点左右,日军的先头部队进入伏击区。因为有了前次的教训,这次的警戒和搜索远比上次要认真,见有可疑之处,便先用小钢炮一番乱轰,然后才向前推进。
然而,经历过第一次伏击战斗的第3营指战员,都显得十分老练。即使炮弹从头顶呼啸而过,在身边炸出一个个坑,大家也一动不动。
突然,天下起了霏霏细雨,而且越下越密,趴在泥地里的战士们浑身淋得透湿。但为了很好地隐蔽,没有一个人动弹。
鬼子骑兵经过反复的火力试探后,总算结束了搜索,由扛旗兵向辎重部队打出了继续前进的信号。辎重部队这才放心地向前移动过来,不一会儿就全部进入了第9、10连的伏击圈。随着王近山的一声令下,和上次一样,顿时,密集的子弹和手榴弹在日军辎重部队间开了花。
日军的骑兵部队已行至前面半里之外,发现不妙,立即勒转马头,并集中火力猛袭伏击指挥所。第11、12连和特务连的一个排迅速汇集全部火力进行压制,始终把日军骑兵控制在与辎重部队难以接近的地方。但日军辎重部队也渐渐从挨打的慌乱中清醒,在骑兵和步兵的掩护下,收缩为许多三四个人的小组,与伏击部队对抗。
战斗相持不下,王近山一遍遍催问增援部队是否到达。他知道,从伏击部队来说,极大地占有地利优势,对日军有相当有效的杀伤力。但日军人数明显优于我方,如我军贸然发动冲击,肯定会造成不小的伤亡。增援的第2营和第1营1连在陡滑的稀泥山道上步履艰难,无法及时到达。于是,王近山只好指挥部队,用火力分割日军辎重部队与前后掩护部队之间的联系,避免他们抱团逃出伏击圈。此时,日军已发现了伏击部队兵力的不足,于是交替掩护,一点点往后撤,渐渐有一小部分脱出了伏击圈。
对峙一直持续到傍晚6时左右。天渐渐黑了,雨还在下,眼前一片雨雾茫茫,难见人影,日军便利用这个机会在猛烈的火力掩护下,强行突出了包围圈,向测鱼镇方向逃走了。
伏击仍是出色的。这次设伏,击毙日军100余名,缴获了大批辎重物资。更重要的是这次设伏,极大地牵制了欲进攻旧关的日军的行动,使困在旧关以南的国民党军曾万钟部千余名官兵逃出了日军的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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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将伏广阳(1)
*得知川岸师团只不过是鱼龙混杂的杂牌军,把牙齿锉了几锉,在屋子里踱上了步子。他想全歼川岸敌师团,重温他当年作为红一军团军团长时,指挥千军万马多次整师整旅地吃掉敌人的那等轰轰烈烈的场面。
11月4日拂晓,日军第20师团主力1万多人,在日本皇亲川岸文三郎中将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由平定直扑榆次。因为这一带全是崇山峻岭,道路长年失修,他不得不丢弃舒适的机械化行军,而改乘马匹。
此时,板垣中将已被中国军队困厄于忻口,而改由川岸文三郎率兵西进娘子关,直下太原,迂回忻口正面的阎锡山、卫立煌主力,以解板垣之困。
川岸怀抱着天皇亲赐的战刀,两眼露出寒光。他发出一声尖笑,在心里琢磨着,一定要抢在板垣的前面拿下太原,可不能让他跳出来再抢了这一功。
想到这里,他不禁眉飞色舞,得意洋洋起来:板垣深陷泥潭不能自拔,该我川岸大显身手了。
突破娘子关以来,他几次遭到的都是*军队的袭击,损失近千人。但对于川岸来说,他并没把这些当回事,攻占太原心切,他需要不顾一切地朝前撞去。
道路变得分外崎岖,山势愈来愈险要,两侧尽是直插云天的山峰,林木在秋风中发出尖利的呼啸。
日军在川岸的命令下一路狂奔,前锋已接近松塔镇,而后队却还在广阳附近慢慢前行。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从五台南下的八路军115师主力,此时正好在广阳布下了一个隐蔽极好的伏击圈。
此时,徐海东旅已由总部直接指挥,独立团和骑兵营又划给了晋察冀。拂晓前,*只好拿出他手里的全部兵力共4,000人马,也就是陈光旅的2个团(缺6个连),投入到伏击中。他要利用有限的兵力,再创造一个“平型关大捷”。
上午7时,*举起望远镜,心里不禁一喜,他看见了一面晃晃悠悠的“膏药旗”从山道上过来了,随后跟着的是大队骑兵。鬼子的出现使*有些激动,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忽地又不见了。对于敌人来讲,*总是像一个镇静的老猎手,他总是安静地藏在那里,先看着猎物表演,完了再开枪,再去捉拿。
“丁铃铃、丁铃铃……”
*一把抓起电话,里面响起了陈光粗犷的嗓音:
“师长,敌人进来了,进了伏击圈了。”
“我都看见了。注意隐蔽。”
“我早下了命令,谁暴露目标砍谁的头。”
“好哇,注意隐蔽。”
*的语言历来是很干练的。
“丁铃铃、丁铃铃……”
电话又响了起来。
“我是杨得志,敌人过来了。”
“过来了好哇,注意隐蔽。”
“丁铃铃、丁铃铃……”
“我是陈士榘,我现在在686团阵地。敌人又过去了一支骑兵,怎么还不打呀?”
“告诉李天佑,注意隐蔽。”
整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日军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大摇大摆地从战士们的准星前滑过。对于阵地上的指战员来说,战前的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他们不知道师长还在等什么?一个个神经绷得紧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握枪的手被汗水淋湿了。
*确实沉得住气,对旅、团指挥员的电话频频询问,他就一句话——
注意隐蔽。
注意隐蔽。漫长的8个小时就这样隐蔽过去了。*抬头看看太阳,日头已快挨上了西边的山尖。师侦察连的战士们在狼牙般的山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俯视着方圆近百里的范围,敌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两将伏广阳(2)
*意识到攻击的时间快到了。他通过电台、电话和消息树等各种土洋通讯手段,对敌情进行了进一步的确认。
下午3时整。观察哨发来讯号,后面已经看不见敌人了。*放下望远镜,对参谋长周昆轻描淡写地说:
“进入伏击圈的是敌人的后尾,打吧!”
周昆举起信号枪扣动扳机,一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落在了山边。寂静的山间,顿时枪声大作,弹雨横飞。
*好像什么也没听见,蹲下身子,从袋子里取一块饼干丢进嘴里,慢慢地嚼了起来。他肚子真有些咕咕叫了,他和他的指战员们已经20个小时没有进食了。至于打仗,他相信陈光他们能应付自如的,用不着他操太多的心了。
说话间,陈光指挥的685团已冲上公路,一头堵住日军辎重队和37联队的去路,一头由杨得志率部追击已经西去的日军主力。
旅参谋长陈士榘指挥686团围歼伏击圈内的日军。子弹、手榴弹不停地从两侧的高山上向峡谷投去。这一突然袭击,使敌人惊慌失措,日军辎重队的骡马横冲直撞,山谷里乱成一团。
115师指战员如猛虎下山,在公路上左冲右突,迅速将敌人切成数段分割围歼。落日的余晖映照着晃动的钢盔和飞舞的刺刀,战士们越战越勇,枪械相撞的声音和喊杀声震荡着山谷。
杀了一阵,陈士榘用望远镜发现对面山脚下的几个日军逃到路北洼地。抓几个俘虏,他脑子里突然闪出这个念头。在平型关战斗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抓住一个俘虏。日军顽固不化,死不投降,为抓俘虏,部队付出了惨重代价。陈士榘转身将警卫排长唤来,指着洼地说:
“你带战士冲下山去,抓几个俘虏!”
警卫排长说了声“是”,就带着战士飞快地下了山。
陈士榘从望远镜里目送着警卫排朝路北洼地扑去。这些战士人人都配有一长一短两支枪,身手好,还很机灵,都是特别选拔上来的。
突然,洼地里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几分钟后枪声沉寂下来。陈士榘知道抓俘虏的事又不成了。日本鬼子顽固不化,宁死也不当俘虏,战士们只好把他们消灭了。
经过半小时的战斗,敌人大多被歼灭了,只有个别的还在顽抗,战士们也只得一个个把他们干掉了。直到这时,谷地的枪声才稀落下来。各营的战果报了上来,据初步统计,全团歼敌在500人以上,3营开进了广阳镇。
陈士榘抓起电话向*报告:
“师长,686团已全歼被围之敌,初步统计歼敌在500人以上,3营已经占领了广阳镇。”
“好嘛,祝贺你们打了个大胜仗。685团也歼敌四五百,加起来跟平型关差不多了。希望你们尽快肃清残敌,把伤员转移下去,战利品也要加紧抢运,免得明天遭到敌人报复。”
陈士榘从*的话音里听出了喜悦。
“是。”陈士榘说着放下电话,接着对李天佑说:
“走,把指挥所移到广阳镇去。”
此时,广阳镇内还有少数残敌在负隅顽抗。陈士榘他们进入镇子,还听到有零星的枪声。抓俘虏,陈士榘心里又泛起这个念头,上级多次提醒要抓俘虏,以便今后瓦解敌军之用,可活的日本鬼子真是太难捉的了。
陈士榘走进村子,就只剩下一个院子里还有日军了。他问战士还有几个。
“就一个顽固分子了。”
“只有一个?一定要抓活的。”陈士榘说道。
“他老开枪,用手榴弹炸死他算了,留他条狗命干啥?”一个战士说。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两将伏广阳(3)
“现在打死他很简单,只需要几颗子弹或者是一颗手榴弹,但是现在留着他捉活的,比打死他贡献更大。”李天佑也同意陈士榘的意见。
那家伙还在向院子外打枪。
陈士榘说:“我还会几句日语,这样吧,我进去看看。”说完他闪身进了院门。师侦察科长苏静几个人也跟了进去。
陈士榘从阴暗处悄悄摸到窗口旁边,用刚刚学会的日语喊道:
“缴枪不杀,宽待日本俘虏!”
几个战士也齐声用生硬的日本话喊了起来。那个日本兵听到喊话,不仅不出来,反而又放了两枪。
陈士榘没理那一套,接着又喊了几遍“缴枪不杀”。
战士们也把各个窗口都围了起来。
“明白,明白。”屋里传出一句生硬的中国话,那声音像是从阴曹地府里传出来的。
等了半天,仍不见有人走出来。陈士榘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屋里去。定睛一看,那家伙竟站在一个老百姓的粮食筐里动弹不得,已吓得浑身颤抖。
陈士榘想跟他解释八路军优待俘虏的政策,可是自己也就会“缴枪不杀,宽待俘虏”那几句。
正着急呢,陈士榘突然想起汉文和日文有许多字形字意是相似,灵机一动,掏出笔记本,就着灯光在上面写下几句话:
“你不要怕,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宽待俘虏。只要你放下武器就不伤害你。”
日本兵看后接过钢笔,写下了“理解”两字。
陈士榘一看很高兴,这家伙不仅认识汉字,字还写得不错,文化程度还不低呢。于是他又写道:
“你是哪个部队的,叫什么名字?”
那家伙写道:
“第79联队辎重兵军曹加滕幸夫。”
“属哪个师团?你能告诉我,你们师团的情况吗?”
跟俘虏的交流中,陈士榘得知川岸第20师团大多数是朝鲜人,还有很多满洲人,日本人只占1/3。这时,他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敌人在战场上的表现与平型关碰到的那一伙不大一样。
原来是杂牌军。
陈士榘将俘虏带回686团指挥所。李天佑老远就笑着迎上来:“好啊,你到底抓了个活的回来了。你走了以后,师里打电话问你,我说你抓俘虏去了。林师长还说你是个‘冒失鬼’,让我告诉你注意安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险,能抓到俘虏?”陈士榘自豪地说。
陈士榘把电话打到了*那里。*在电话里说:
“抓到了俘虏很好,这要表扬你才是。但是我还要批评你,你可是个指挥员啦,自己去抓俘虏有些太冒失了。”
这一仗,歼灭敌军1,000余人,缴获骡马700余匹和大批军用物资。
*得知川岸师团只不过是支鱼龙混杂的杂牌军,把牙齿锉了几锉,在屋子里踱上了步子。他想全歼川岸敌师团,重温他当年作为红一军团军团长时,指挥千军万马多次整师整旅地吃掉敌人的那种轰轰烈烈的场面。
可力不从心的是,目前他手里只握有不足两个团的兵力。115师已经分成了三部分去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这时,*想到了离当地不远的129师。
然而他又犹豫了。自己兵少,就伸手向人家借,毛泽东会同意吗?
可战机诱人啦,他不甘心轻易放弃。
这时,他想起了朱德在五台时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打了胜仗嘛!主席总不会不高兴吧。”
关键是要打胜仗。想到这里,*突地转身,叫道:“周昆。”
周昆闻声跑了过来。
*示意让他记录,自己口述了一份致129师的电文。书包网 www.61k.com

两将伏广阳(4)
刘、陈、张并告朱、彭、毛、周:
(一)本日陈旅所打之敌,系20师团37联队及另一部,该敌多朝鲜人,亦有东北人,日人较少,战斗力不及板垣师团。
(二)为继续消灭该敌,决仍采取机动战法,明日动作如下:
1.陈光旅(缺六个连)尾敌跟进,袭击与抑止该敌。
2.刘师三个团应留一个营附电台,监视与阻滞昔阳方向之敌,余两团及两营应于明五日四时开始出发,向广阳村前进,到达该地以后之行动,由我留信规定之。
3.我随陈光旅前进。
林  彪
*口述完电文,一颗心放下了。他脑海里呈现出这样一幅画面:徐向前率领129师陈锡联团于拂晓前插至敌前,凭险阻击日军西进。杨得志团拂晓后尾击松塔镇方向之敌。李天佑团于午夜后沿公路两侧山地迅速迂回至敌指挥机关附近,待战斗打响后,首先干掉敌师团部,致使该敌群龙无首,然后分段围歼。刘伯承率陈赓的两个团明天无法跟进,后天可作为预备队投入战斗……
但是,川岸师团并不是一支战斗力不强的杂牌军。加滕幸夫所供,只是已被围歼的37联队及他所在的辎重队的情况。
11月4日的战斗使川岸丢掉了尾巴,但由于部队处于狭谷之中,加之黑夜已至,他放弃回兵救援的念头。川岸是忍痛割掉了“尾巴”,依然急速向太原推进。他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抢在板垣之前占领太原。
川岸师团的指挥机关和直属队在松塔镇过了一夜,于5日凌晨继续西行。上午7时,川岸来到松塔镇以西两公里处。这是一条峡谷,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他停下脚步正欲举头张望,只见头顶上一片密密麻麻的东西像鸟一样向他飞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榴弹爆炸的气浪就将他掀下马来。等他再抬头时,四处已是血肉横飞。
师团直属队遭此突然袭击顿时大乱,但马上又恢复了日军擅长的三人一组队形,朝两侧山地冲去。鬼子的掷弹兵朝峰顶的八路军机枪阵地猛烈轰击,激战逐渐转入山林。于是,一场伏击战转眼演变成了丛林战。
这时,日军前锋的山下第40旅团开始回兵救援。本来当日拂晓,他们受到八路军狙击,就想回转的。这下得知师团部遭受袭击,他当即决定回撤。
上午11时,山下率兵赶至松塔镇以西山地时,师团直属队正在丛林中激战。
于是,川岸师团主力于午时返回松塔镇。那一带地形较为开阔,山下奉文将炮兵摆在镇内的一个谷场上,向追赶日军的八路军猛击,使八路军无法靠近。
黄昏时分,山下收拢部队在松塔镇过夜,打算天明再继续东返。这一夜,鬼子受到了八路军小分队多次偷袭。川岸真是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所预想的战斗场面打了折扣。
第二天,日军开始东返,作贼似地朝广阳方向推进。他们真的被八路军偷袭怕了,派出大量步兵组成搜山队,可是连八路军的影子也找不到。
“*军大概被炮火吓跑了。”山下松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四周格外寂静,川岸真想睡个好觉了。
然而,川岸没料到的事又发生了。正在他高兴一时之际,另一个伏击圈正等着他往里钻。伏击地点仍是广阳。不过,设圈套的人不是*,而是刘伯承。
这一仗,刘伯承率129师主力386旅于广阳设伏,在旅长陈赓的亲自指挥下,在广阳以东的大寒口、中山村、户封村,共歼敌250余人。
然而就在这时,国民党军放弃了太原。11月8日,板垣师团占领太原。
4天后,115师主力接到中央军委指示,开始向汾西地区转移,进入吕梁山,建立抗日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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鏖战晋西北(1)
太原失陷当天,毛泽东电告周恩来、朱德、彭德怀、任弼时及八路军3个师领导人:“太原失陷后,华北正规战争阶段基本结束,游击战争阶段开始。这一阶段,游击战争将以八路军为主体,其他将附于八路军,这是华北总形势。”
13日,毛泽东在给*中央北方局、八路军总部并3个师领导人的电报中具体指出:八路军当前的任务是“发挥进一步的独立自主原则,坚持华北游击战争,同日寇力争山西全省的大多数村,使之化为游击根据地。发动群众,收编溃军,扩大自己,自给自足,不靠别人,多打小胜仗,兴奋士气,用以影响全国,促成改造国民党,改造政府,改造军队,克服危机,实现全面抗战的新局面。”
11月14日,贺龙率师部经岢岚去岚县,与关向应、甘泗淇会合,研究120师怎样贯彻这一指示。11月28日,120师军政委员会在岚县福音堂开会,讨论毛泽东的指示。
贺龙首先作了11月份的工作总结。他在总结中说:“这一个月中,在军事上,我们是积极活动的,当敌人向太原前进时,即以张、李、贺、廖尾敌追击,拟进到太原以西地区袭击敌人,协助友军,巩固太原,但我军尚未到达,太原已经失守。所以,张宗逊、李井泉目前仍在太原、文(水)交(城)线上,贺炳炎、廖汉生则已直捣吴城,他们在那里打击敌人,进行地方工作,收容散兵;王震、宋时轮经常在交通线上袭扰敌人;蔡久、杨秀山在朔县附近袭扰日军;王兆相的1营已进占右玉,骑兵连到了清水河。地方工作方面,成绩很大。他们已经组织起义勇军、游击队,人数已经达到了1万多人,还抓了好多汉奸,破坏了一些伪组织,特别是提高了这一地区民众的抗日情绪和八路军的威信。神池、宁武等地的游击队、义勇军都想直接打八路军的旗帜,因为他们知道八路军是抗战到底的。”他根据统计资料指出:11月份120师毙伤日军570人,击毁汽车104辆,缴获各种枪支328支,但也付出了代价。这个月,120师共伤亡349人。另外,这个月各支队共收容散兵956人。他说:配合正面战场作战的任务基本完成了,现在*中央和毛泽东主席有了新的指示,我们要认真讨论怎样贯彻执行。在会上,贺龙提出了同关向应、萧克等人商量过的方案,经军政委员会讨论后,决定:1.根据*中央指示精神,120师各部北起大同口泉,南到汾阳,沿同蒲铁路展开,与敌人争夺晋西北广大农村。具体部署是:358旅715团进到太原附近的古交镇,并以一部深入交城、清源以北;716团活动于吴城镇地区;359旅在崞县到忻口一线展开;宋时轮支队进入口泉镇、怀仁一带,威胁大同;警备第6团在偏关附近展开并深入右玉地区。各自独立自主地发动群众,扩大自己,协助动委会建立抗日*政权。整训和整编部队。将各工作团在各地组织的抗日武装编入120师序列,打破蒋介石在编制兵力上对八路军的无理限制。忻崞独立团编为358旅714团;在汾阳、孝义组织的三泉游击队编为358旅716团第2营;雁北游击队编入宋时轮支队;神五游击队改编为120师独立第1支队;平山独立团编为359旅718团;崞县独立团编为359旅719团;侯马独立团分别编入各部。这样,到1938年初,120师扩大为两个3团制的旅、5个直属团或相当于团的部队(宋支队、警6团、独立1支队、教导团和学兵团)、2个直属营和3个直属连,全师从渡河入晋时的8,227人发展到29,162人,扩大了3倍多。1938年初,日军战略进攻的重点移往徐州。驻晋南的国民党军企图乘机反攻太原。八路军总部指示120师破袭同蒲路崞县到阳曲段,配合友军作战。

鏖战晋西北(2)
正当120师展开一场颇有声势的同蒲路破袭战时,日军集中1万余人分数路向晋西北扑来。驻雁北的日军第26师团黑田旅团8,000人分两路:一路为千田联队,由朔县出发,23日占领宁武、神池,然后又分两股,一股向西,于28日陷我黄河渡口中德县城,另一股向南占领五寨;一路为竹内联队,由井坪出发,26日占偏关,28日攻陷黄河东岸之河曲,国民党军何柱国部节节败退,逃到黄河以西;另有伪蒙军李守信部3,000余人,24日占绥远之清水河,然后南下与偏关敌军会合。由太(原)汾(阳)公路向西进犯的一路敌军占汾阳、离石后,26日进至黄河东岸的军渡、碛口,并炮击黄河西岸我陕甘宁边区的河防阵地,有渡河进犯迹象。
毛泽东看到了这一点,立即电告贺龙:敌人企图压迫我渡河的情况已明。目前重点在于坚决击破正面乐静、方山、五寨三点的敌人。张宗逊旅不必再去离石,应集中兵力,打击这三路敌人中的一路或两路,以破坏其围攻计划。
贺龙接到毛泽东来电后,一面急令张宗逊改变行动计划,迅速率358旅北上,一面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反围攻计划。会上,贺龙传达了毛泽东的指示电,然后说道:“这次作战行动影响较大,应该集中国共两党在晋西北的全部兵力,将日军赶出去。”
话音未落,有人便发了言:“国民党军队已经被日本人吓破了胆,还是我们自己打吧。”“鬼子一来,国民党军就跑,怎么能跟他们协同作战呢?”
贺龙耐心地说道:“对于友军要主动团结,他们不想打要想办法把他们推上抗日战场,这也是个统一战线问题,我主张联合国民党军一起来打,他不干,就拉着他来打。我们来把赵承绶、郭宗汾统一过来。”
会后,贺龙决定亲自去拜访在晋西北的国民党军将领。
晋西北地区驻有4支国民党军:赵承绶的骑1军,驻静乐;郭宗汾的第71师,驻岚县东村;傅作义的第35军,驻临县;何柱国的骑2军,驻偏关以北。在前期对日作战中,除第35军曾稍作抵抗之外,其他的都避而不战。
贺龙先到岚县东村镇去见郭宗汾。
在阎锡山的部队里,郭宗汾是个典型的滑头,虽然身为第33军军长,但他只是把军部和第71师布置在晋西北。他心里很清楚:与日本人作战,不能把老本赔上。
郭宗汾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忽报八路军120师贺师长到。郭宗汾一怔,随即心中有了数。
“贺将军屈驾光临,小弟备感荣幸,不知尊意……”郭宗汾的客套话音未落,贺龙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来求援了,早就听说郭军长麾下兵强马壮,眼下日本人来势凶猛,还请郭军长念民族大义,出兵……”
没等贺龙说完,郭宗汾便插了上来:“贺将军太客气了,抗日救国,责无旁贷。小弟见晋西北父老乡亲遭此苦难,也是茶饭无味。只是小弟手下兵少将微,自身尚且难保,怎敢言战?”
贺龙笑道:“郭军长不必过虑,贵军只担任一些策应,掩护任务即可以了。”
“贺将军,”郭宗汾哭丧着脸说道,“你看,我的1个师连自己的一个炮兵营都不能掩护,如配合贵军,岂不误了大事。”
贺龙见郭宗汾反复推脱,便说道:“郭军长先考虑一下,日后到岚县,我们再具体商量。”
贺龙离开东村镇,与关向应、甘泗淇、王震等人又来到了静乐县国民党骑兵第1军军部,商请军长赵承绶出兵参战。一见面,赵承绶向贺龙作了两个揖说:“啊呀!贺师长,你可来了。你们再不来,我也要走了。”书包网 www.61k.com

鏖战晋西北(3)
贺龙说:“赵军长,你不要走,我们一起打。有1个月的工夫,便可以恢复北边了。”
赵承绶面带难色:“贺师长,我100个骑兵,只能抽出30个人去打仗,要70个人看马。我怎么去打?”
贺龙说:“赵军长,我们都驻在晋西北。这个时候要同舟共济,不能一走了事啊!”
经过反复劝说,赵承绶答应出一个炮兵连带两门炮,配合八路军作战。
当谈到战役指挥时,贺龙向赵承绶说:“你是军长,我是师长,当然应该由你来当总指挥喽!”
赵承绶难为情地说:“我这个军长的老底,你还不清楚?你当军长的时候我还是个小连长,我怎么能指挥你的部队呢?”
俩人互相推来推去,最后决定俩人共同指挥,并由王震担任前线指挥。
3月9日,赵承绶、郭宗汾来到岚县120师师部,同贺龙、关向应、萧克等人一起开了会,订了个计划,这个计划规定:71师1个旅佯攻岢岚;120师主力位于五寨、岢岚大道以东适当地点,以一部于大道以西打五寨可能增援之敌;骑1军置于神池、五寨之线西北,打击神池、五寨间来往之敌;战动总会游击队在保德、三岔一带活动,归120师指挥。然而,赵、郭皆无真实抗敌之意。战斗一打响,赵承绶派两个炮兵连带了两门山炮来配合120师,在神池、五寨以西也派了一点兵,应付差事。郭宗汾则推三推四,一兵未发。贺龙后来感慨地说:“赵承绶算是统一过来了,郭宗汾就没有统一过来。”他非常窝火。在这种情况下,这一次反日军“围攻”只有全靠120师自己了。
“收复7城战役”的决心已定,选择的第一个进攻点是岢岚县城。王震率359旅两个团沿同蒲路急行军,赶到岢岚,把敌人紧紧地压缩在岢岚城内。
傍晚,王震主持召开了旅作战会议。会上,王震亮开嗓门说道:“太原失守后,鬼子十分嚣张,扬言3个月内灭亡中国。我们这次作战,一定要打出中国人的威风,让日本人看看,中国还有能战的!”
会议研究决定控制岗漪河,断绝城里的水源,使敌骑兵和马匹陷于绝境。然后以围困袭扰的手段,压迫敌人撤出岢岚,在运动中把它消灭。同时,立即派部队堵塞了流向城里的叉渠,并把各部队的工事向前推进,以便袭击抢水的敌人。这样围了敌人3天3夜,每天都要打死一些敌人及其军马。
3月10日下午3时,日军弃城向北逃窜。359旅主力立即变成“敌逃我追”的姿态,猛追不舍。惊慌的敌人逃至岢岚与五寨之间的三井镇附近时,被358旅拦住去路,吓得缩进镇内,赶修工事,企图固守待援。当359旅追到三井镇时,天已经黑了,只见镇内到处是火光,敌人正在架锅做饭,烤火取暖。这正是“敌疲我打”的好时机,也是发挥八路军夜战近战特长的好时机。王震下令强攻。疲惫不堪而又立足不稳的敌人,一下就乱了营。717团和718团2营的战士一个个跃身冲入镇内,和敌人展开了逐街逐巷的肉搏战,杀得日军鬼哭狼嚎,死伤过半。最后剩下300余人,龟缩在镇北的几座坚固房子里,负隅顽抗。次日拂晓,359旅主力继续勇猛冲击。眼看歼灭战快要胜利了,不料赵承绥部的那两门炮,突然向三井镇盲目射击,妨碍了八路军的最后攻击,敌人趁机突出重围,朝五寨方向逃去。此次战斗,共毙伤敌人300余人,俘敌28人。11日,359旅踊跃追击由三井镇逃跑之敌直到五寨城下。三井残敌会同五寨的敌军据城困守,359旅仍然运用收复岢岚的经验,用少数部队围困和袭扰五寨城,把主力放在机动位置,待机打击来援之敌。果然,3月17日下午,在义井镇附近的虎北村,358旅和359旅主力拦住了由神池来增援五寨的敌人,激战6小时,歼敌400余人,其余狼狈溃逃。这一仗不仅扩展了反攻战役的战果,而且震撼了被分割围困的敌人,吓得孤守在保德、河曲、偏关、五寨4城的日军,于20、21日同时弃城逃窜,4座县城遂被八路军收复。当保德敌人会合三岔堡之敌向神池撤退时,在田家洼被359旅截击后,窜往义井镇。3月22日,敌乘夜向神池撤退,正碰上358旅在凤凰山下的设伏部队。他们向敌拦腰猛冲,歼敌300余人,其余敌人逃向神池。359旅又追至神池城边。敌人不敢再据守县城,仓皇逃往朔县,神池也被八路军收复。
至此,日军侵占晋西北的7座县城,只剩下宁武了。宁武县城处于宁武关口,是同蒲路北段的一个重要车站,也是大同至太原公路的一个咽喉要地。日军在城内留驻精兵1,500余人,企图长期固守,以控制同蒲路。这时120师主力连克6城,士气正旺,攻势正猛,根据贺龙的命令,359旅仍然采用围点打援的办法,以少数部队和游击队牢牢围住县城,以358旅、359旅主力分别在同蒲路东西两侧,形成“二虎拦路”的阵势,切断宁武至阳方口的交通要道,单等日军就范。3月31日,阳方口的敌步、骑兵共600多名,在飞机掩护下向南进犯,企图接应宁武之敌突围。当该敌进至石湖河与麻峪附近时,遭358旅和359旅一部夹击,敌抢占有利地形顽抗。战斗一打响,宁武城内之敌以为援兵已到,乘机出城反击,企图向359旅侧后进攻。此时358旅715团主动出击,协同359旅夹击该敌,歼敌300余名,敌千田联队长亦被击伤。黄昏时,宁武日军退守城内,石湖河之敌回窜阳方口。困守宁武之敌看着死守不成,求援又无望,遂于4月1日晚弃城向北逃窜。八路军展开猛烈攻击,沿途斩获颇多。残敌最终与阳方口敌人会合,一起逃往朔县,359旅当即收复宁武县城。
至此,日军侵占我晋西北的7座县城全部收复,敌人企图扼杀我晋西北抗日根据地于摇篮中的阴谋被彻底粉碎。整个战役共消灭敌1,500余人,缴获山炮1门,汽车14辆,步机枪200多支(挺)。
收复7城战役的胜利,是坚决执行“基本的是游击战,但不放松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实行“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的方针,以及“集中主要力量,打破敌人一路”的原则所取得的成果。鼓舞了广大群众的抗日斗志,提高了敌后军民战胜日本侵略者的坚强信心,对巩固与发展晋西北抗日根据地,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4月10日,毛泽东来贺电:“9日电悉:努力奋战击破敌人整个进攻,取得伟大胜利,中央诸同志闻之极为兴奋。伤亡颇大,补充整训极为必要。抗大受训干部,虽因各方需要调出颇多,然月底毕业时,当可分配一个可观数目补充你们。毛泽东所说的“伤亡颇大,补充极为必要”,是指120师在同蒲路破袭战和收复7城战役中,行军千里,大小战斗10余次的伤亡情况。贺龙、关向应、萧克在4月9日报告中说:“这次战役伤亡数目:358旅为580名,359旅897名,宋支队47人,警六团39人,总计此战役全师伤亡1,563人。”717团政治委员等6名营以上干部英勇捐躯。


陈庄歼灭战(1)
贺龙骑马亲自来到了358旅指挥所。他到前线观察了一番,不一会儿就笑呵呵地回来了,坐在柳荫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安详地吸着烟斗,轻声说道:“把弹药补得足足的,准备打好最后一仗。”
从1939年3月起,日本侵略军对晋察冀边区北岳区的东部、西部进行了疯狂“扫荡”,边区军民奋起反“扫荡”,一次又一次地粉碎了敌人的进攻。而这时,国民党顽固派军队不思抗日,一意*,制造摩擦,随时都有发生突然事变的可能。在此形势下,为巩固北岳区,1939年8月中旬,八路军第120师主力奉*中央军委的命令,由冀中腹地西越平汉路,转移北岳区整训待命。
9月上旬,120师的第1梯队到达北岳区。358旅在旅长张宗逊的指挥下,旅部和在冀中新成立的第4团驻灵寿县的牛家下口、东西岔头一带,独立1旅在冀中新成立的第2团驻行唐县的口头镇、湾里及秦家台羊地区,独立1支队驻程家庄,津南自卫军(后改为359旅719团)驻南北谭庄,进行隐蔽整训。抗日军政大学第二分校驻灵寿县陈庄附近,晋察冀军区第4军分区第5团活动在慈峪镇以南,第3军分区的部队活动于党城镇地区,分别监视灵寿县城和曲阳县敌人的动静。
此时,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和正在参加晋察冀第二次党代表会议的120师政委关向应联名来信通知:敌人正调动兵力,有向八路军进犯的迹象,要张宗逊旅长和旅政委张平化负责指挥120师第1梯队的部队,在北岳区军民协助下,粉碎敌人的进攻。信中还说,各地的地方武装、后方机关、学校和群众,也都在积极进行反“扫荡”的准备。
果然不出聂、关所料。驻石家庄日军独立混成第8旅团旅团长水原义重少将侦知晋察冀边区党政机关和120师后方机关、抗大第二分校等单位,正在边区南部的重镇——陈庄附近休整,准备举行“秋季大*”,妄图消灭驻陈庄的后方机关、学校,破坏边区的后方设施,并以陈庄作为对北岳区进行冬季大“扫荡”的据点。
敌人这次进攻是经过充分准备的,在战术上号称是“从八路军游击战中学来的新经验”,采取“山地*的‘牛刀子’新战术”,即反“杀鸡焉用牛刀”之意,用“牛刀子”来对付我军。
9月24日,水原义重亲自指挥守备正太路的日军,以及灵寿、正定、行唐、无极县的伪警备队,共约1,500人,随带强拉的民夫200余人,数十辆大车,突然集中于灵寿县城。
“敌人紧急调动,可能在近日进攻陈庄。”张宗逊和张平化充分估计了这次敌人出击的意图。
陈庄距离灵寿县城只有50余公里,从灵寿县城到陈庄,除几条绕行的山路以外,主要道路是经慈峪镇的一条大路。以前,敌人曾多次对陈庄进行骚扰,走的就是这条路。
“这次敌人还会走这条大路吗?”
一个大大的问号摆在了他们面前。
“敌人拥有重兵,他们绝不会选择山上的小路。”
“他们人多势众,火力强大,必然使他们自以为能闯过此关。”
两人通过研究分析,达成一致的意见。
“那我们就命驻牛家下口的4团派1个营进到口头镇以南地区,担任行唐、曲阳方向警戒,其余部队集结在北谭庄到岔头一线两侧的山岭上,布成一个袋形阵地,等待来犯之敌。”张宗逊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部署。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陈庄歼灭战(2)
“很好,就这么干吧。”张平化说。
25日清晨,隐约的枪声由南面阵阵传来。敌人已从灵寿县城出动向慈峪进犯了。就在这天下午,贺龙率120师师部和358旅主力团716团也由冀中到达行唐县西北。张宗逊立即通过电话向贺龙师长和周士第参谋长汇报了对敌情的分析和战斗部署,贺龙听后非常满意。
在慈峪镇附近,八路军只有4军分区5团的两个连在那里警戒,可是,敌人却动用了进攻陈庄的全部兵力和火力。敌人进占慈峪后,张宗逊即令津南自卫军以一部从正面逼近敌人,边打边退,诱敌深入。5团的一部则在慈峪以南活动,监视慈峪和灵寿县城敌人的后续部队。
敌情不断传来:
敌人进占北霍营;
敌人进到东西伍河;
敌人向着我们设伏的方向来了。
部队早已进入阵地等待。可是从中午等到黄昏,连敌人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敌人在跟八路军的战斗中,也不断地总结经验,不是那么容易中计了。当占领南谭庄以后,敌人就停止了前进。当夜,津南自卫军以白头山为依托,几次向敌发起攻击,诱敌出战。狡猾的敌人只以火力还击,仍按兵不动。敌人不肯上钩,部队只好抑制着杀敌立功的心情,把胜利推迟到第二天。
突然,意外的情况发生了:第二日下午4时,南北谭庄、东西伍河和北霍营一线的敌人全部退回慈峪镇。傍晚,情况又有新的变化:慈峪镇的敌人正向灵寿县城撤退,大炮、辎重已经全部撤走。
这一点让张宗逊感到意外:
“难道敌人发现了我们的意图?”
“他们真的就这样撤走了吗?”
“不可能。”张宗逊否认了这种假想。他想起了敌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对其部属所作的一个指示中说的:“……对付八路军必须采用一套新的战术,找准敌人的弱点,出其不意,以大胆勇敢精神和动作,进行包围、迂回、欺骗、急袭,在近距离进行很快的奇巧袭击……”可见,目前敌人的突然撤退,显然就是一种欺骗手段。
“鬼子果真来什么‘新战术’了。”张宗逊说这话时笑了。
到了第三日拂晓,晋察冀军区司令部电告张宗逊:敌人只留下几百人控制慈峪镇,主力1,000多人正沿鲁柏山区的小路向陈庄轻装急进。5团两个连正紧紧尾随敌人,监视敌行踪。
“奶奶的,果真是改变战术,以假撤退迷惑我们。我们也只好调整部署了。”
张宗逊下令:津南自卫军以1个营绕道尾追敌人,其余继续控制白头山、北谭庄以南阵地,严密监视慈峪镇的敌人;716团、2团、独立1支队等部,即刻顺大路向陈庄前进。
这天正好赶上中秋佳节,敌人是想趁八路军欢庆节日之时,沿鲁柏山的山路,经南燕川、长峪奔袭陈庄。沿途5团和抗大2分校派出的连队对敌不断阻击。上午11时敌人占领陈庄。但是,驻陈庄的机关和群众早已坚壁清野,安全转移了。下午,各部队先后赶到了陈庄外围。
占领陈庄的敌人,以为他们的“新战术”奏效了。
正在这时,贺龙把电话打到了358旅指挥所。他笑着说:“敌人这次袭击陈庄,采取声东击西、避实就虚、轻装急袭,这算什么‘新战术’,完全是班门弄斧。”说到这里,他的口气显然硬朗起来,“敌人是孤军深入,北无据点接应,南边接济也十分困难。因此,他们在陈庄必然不敢久留。等敌人回窜的时候,必须抓紧时机,在运动中把敌人消灭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陈庄歼灭战(3)
“是。”张宗逊放下电话,就按照贺龙的指示立即研究调整部署。
“关键的问题是判明敌人会从哪条路回窜?”张平化说。“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如1938年11月的滑石片战斗,向我根据地奔袭的日军,就是从哪条路来沿哪条路回去的。”有人说。
“但是,敌人的行动规律发生了变化,我们不能不重新考虑。”张平化说。
“是啊,既然敌人来的时候玩了一套‘花招’,那么走的时候也可能来个狗屁‘新战术’,改变过去的老规律,不走来时的小山路,而顺东南的大路逃跑。敌人这样做,既可以免遭我伏击,又可以和慈峪的日军相呼应。”张宗逊分析道。
新的部署产生了。张宗逊等决定改变以往在敌人来路上设伏的做法,确定以716团集结于慈河北岸的东西寺家庄,从北面严密控制敌人东逃的大路;独立1旅2团进入慈河南岸的冯沟里、坡门口、高家庄地区,从南面控制敌人东逃大路,如发现敌从原路撤逃,则迅速向长峪地区机动,协同独立1支队坚决阻击敌人南逃;旅指挥所前移到南台头,决心在运动中将敌人包围全歼。这个方案经师部批准后,部队便开始行动。同时,边区政府还把灵寿、平山、行唐、正定等县的游击队和民兵都发动起来,参加侦察警戒、封锁消息、带路送信、捕捉敌特汉奸、组织担架队和运输队等,积极配合部队的行动。
敌人进入陈庄,*百户的大镇看不到一个人影,找不到一粒粮食,家家户户都空荡荡的,只有沿街墙壁上的“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侵略者赶出中国去”的大字标语。入夜后,敌人在镇里不敢出动,独立1支队一部不断袭扰,陈庄周围彻夜响枪声不断,闹得敌人整夜不得安宁,可又得不到一点情报,只能躲在村子里盲目射击。袭击小组一直摸到敌人的阵地前沿,有一个战士竟摸到敌人一个机枪组前10多米处,用手榴弹将3个敌人全部炸死,把机枪扛了回来。
袭占陈庄的敌人,被八路军小分队彻夜袭扰打击,不得休息,异常恐慌,不得不退出陈庄。28日拂晓5点50分,陈庄上空卷起冲天的浓烟,敌人焚烧陈庄的房屋,准备逃跑了。张宗逊立即命令各部队准备战斗。
8点多钟,陈庄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侦察人员飞马来报:敌人出了陈庄,向东沿大路撤退,在七祖院同独立1支队打上了。
“是吗?”张宗逊兴奋地说道,“这么说敌人就要进入我军的伏击区了。”
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敌人的动静。独立1旅来电话说:一位侦察参谋亲眼看见,敌人的主力已经后撤,离开大路涉渡慈河,有沿来路逃跑的迹象。
“狡猾的敌人又耍花招了。”张宗逊咬着牙说。
他和张平化几个人在旅指挥所里踱着步子。
“敌人并没有觉察我们的伏击部署和设伏位置。因此,他们顺来路逃跑的可能性很小。这也许是个幌子。”
“这样吧,为慎重起见,命2团主力由冯沟里以南的山地赶到陈庄南面长峪一线,协同独立1支队和2团在那里的部队,防止敌人真的由来路逃走。旅长你看如何?”张平化说。
“也好,布下重重包围,看他小鬼子从哪里逃。”张宗逊说。
1个小时以后,前沿侦察部队报告:敌人主力刚过慈河,又转换了方向,利用河边的芦苇和树丛作掩护,正沿慈河南岸鲁柏山脚的大路向东逃窜。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陈庄歼灭战(4)
大家不约而同地长吁了一口气:敌人到底还是朝着我们给他安排好的死路走来了。
战斗很快打响了。开始,敌人以为八路军上了他们“新战术”的当,遇到的只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游击队,因而并不在意,大摇大摆地向东撤退。当敌人走了不过二三公里,到坡门口一带时,就遇到2团特务连和716团1营的猛烈阻击。正向长峪急进的2团主力,听到枪声,也从敌人后面追来。敌人这才慌乱了。
716团1营据守的叠谷崖阵地,是伸向慈河的一个突出而又光秃的小山包,就像一把钳子,死死卡住敌人向东逃跑的路,对敌人威胁极大。敌人为了夺路逃跑,以两个中队的兵力向这个小小的山包发起了连续而猛烈的强攻。疯狂的日军不顾死活地凭着火力掩护向山包上拥来。1营的指战员沉着应战,等敌人冲到跟前,集中火力,一阵猛打,敌人一个个滚下山去。为了牢牢地掌握住阵地,1营英勇地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从上午9点多一直打到下午1点,先后向敌人进行4次冲击、3次肉搏。敌人被我军火力压在河沟里,急得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一股敌人北涉慈河,企图抢占东西寺家庄的高地。预伏在北山上的716团3营突然以猛烈的火力进行阻击,敌人卒不及防,一批接一批地倒毙在淤泥里,残余的敌人狼狈地逃回南岸。
敌人向东、向北都碰了硬钉子,又转向南面。敌人以高家庄、坡门口为依托,向南山2团的阵地展开猛烈的攻击,企图抢占有利地形。2团坚决抗击,连续打退敌人几次冲击。经过激烈战斗,敌人死伤惨重,2团3营伤亡也很大。此时,独立1支队尾追敌人,由西向东对敌占的高家庄展开攻击;716团也从慈河北岸向南进攻;4团从牛家下口赶到,在716团和2团之间投入战斗,占领了坡门口以东的高地,把敌人向东逃窜的路线完全封锁。这样,北边是慈河,南面是陡峭的鲁柏山,四面都有八路军堵击,敌人被紧紧压缩在沿河的高家庄、冯沟里、坡门口3个村庄和附近的小高地,完全陷入了绝境。
袭击陈庄的敌人被包围,灵寿县城的敌人着了慌,急忙向慈峪镇增兵300余人,连同留在慈峪的四五百敌人,于28日下午4时,向南北伍河、白头山津南自卫军的阵地发动进攻,企图打通到坡门口的大路,接应那里的日军突围。但是,津南自卫军在敌人猛烈的炮火轰击下,顽强阻击,使敌人无法近前。
黄昏时分,八路军的总攻开始了。2团由南向北,占领了冯沟里村南的小高地,逼近敌占村沿;4团由东向西进攻,夺取坡门口后,继续向西攻击;独立1支队从西向东占领高家庄之后,继续攻占了冯沟里以西的高地,向冯沟里攻击;716团越过慈河向南进攻,迅速占领了坡门口和冯沟里中间的小高地,将两处敌人联络割断,接着冲入坡门口村内和敌人展开格斗。此时敌人极为慌乱,死伤狼藉。但因进攻部队是刚从冀中水灾区过来的,手榴弹大部受潮,十之*不发火,未能解决战斗,攻进敌占村内的部队只得退出来补充手榴弹,和敌人形成对峙。夜里,号兵不断吹冲锋号,刺刀班、投弹班轮番袭击敌人。被困在两个小村里的残敌惊恐万状,又渴又饿又累,几次组织突围都被打了回去,有些伪军悄悄地跑过来投降,剩下的敌人只得依靠村子作垂死挣扎。

陈庄歼灭战(5)
29日,敌人还幻想以出我意料的行动来逃脱被歼的命运。清晨,敌人攻占了津南自卫军驻守的白头山阵地的一部分。贺龙得知消息,为保障主力顺利歼灭被围之敌,遂令四团转移到东西岔头,以增强对白头山之敌的防御;上午7时,津南自卫军对攻占白头山之敌发起反击,歼灭了部分敌人,收复阵地,余敌退回南北伍河。
这时,张宗逊命2团和716团各以一部兵力监视被围之敌,主力稍向后移,补充弹药,准备再战。被围的敌人见增援无望,停止东逃。妄图寻找薄弱地带转变突围方向。上午7时30分,敌人离开村子,集中火力,施放毒气,全力向坡门口西南高地冲击,突破2团6连阵地,拼命往鲁柏山上爬。鲁柏山又高又陡,敌人趴在光秃秃的山崖上,既无掩护,又无依托,716团迅速追击并以各种火力猛烈射击,将敌杀伤大半。在后边压阵敌军官,一边嚎叫着,一边举起战刀砍那些走不动的士兵,辎重和重火器丢了一路,当敌人爬到山顶时,活着的只剩下二三百人。
残敌满以为爬上鲁柏山就可以摆脱重围,从山背后溜走。没想到4军分区5团主力早就赶到山后西南的万寺崖,堵住了敌人的逃路。急红了眼的敌人,摆开3人1小组,3小组1大组的三角阵式,在火力掩护下向5团阵地冲击,当敌人冲到离阵地二三十米的山坡上时,早已憋足了劲的5团战士们用手榴弹向敌人一顿猛砸。敌人几次冲锋,都被打退。敌人见向西南突破不了,又调头向东南突击。此时,八路军各部已先后赶到,将敌人重新包围在鲁柏山西端的高地及山沟里。民兵、游击队和群众卡住了所有大小山沟和荒僻小道。包围圈越缩越紧,敌人被围困在方圆不过500米的鲁柏山主峰上,南面是陡石坡,北面是绝壁,已是插翅难飞。
下午1时,师炮兵赶来,对敌人抵近轰击,打得敌人抱头鼠窜,死尸遍地。敌人经过我军几次打击之后,又回过头来从我5团的阵地全力突围。敌人的全部火器一股脑儿向5团阵地打,特别是5团8连所在阵地是个山丫口,成为敌人进攻的重点,日军像疯了一样,端着枪呼喊着冲向8连阵地,经过几番拼杀,8连伤亡很大,前沿阵地被敌人突破。
5团经过一夜急行军和大半天的激烈战斗,战土们又渴又饿,但是战斗情绪却十分高昂。5团8连及时得到师炮兵支援,趁势组织反击,连炊事班也投入战斗,在兄弟连队支援下,又夺回了阵地。此时,716团3营10连和独立1支队也向敌人发起冲击,当即占领了敌前沿阵地。
敌人多次组织突围都未得逞,而且不断受到我军的杀伤,处境非常困难,只好不住地呼救。敌人派来3架飞机增援,但因我军已发起冲击同敌扭在一起,展开白刃格斗,敌机无法扫射、轰炸,转了几圈就飞跑了。紧接着又飞来3架,用降落伞投下几大包弹药和饼干,但大部分落到了我军阵地上。
29日下午6时,贺龙骑马亲自来到了358旅指挥所。他到前线观察了一番,不一会儿就笑呵呵地回来,坐在柳荫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安详地吸着烟斗,轻声说道:“把弹药补得足足的,准备打好最后一仗。”黄昏时分,按照贺龙的指示,八路军对鲁柏山的敌人再次发起总攻。刹那间,山上枪炮齐鸣,硝烟弥漫,杀声震天,716团的战士们首先从东侧冲上山,接着,后续部队和西侧的5团的战士们也相继冲到山上,同敌人展开了肉搏。敌人在我军勇士面前,死的死,伤的伤,大部被歼。有十几个敌人从南侧的陡坡滚下去,钻进万寺崖偏僻的山沟里,次日清晨也被民兵、游击队一一俘获,无一漏网。
30日上午7时,慈峪方向的敌人又增加了200多人和3辆坦克,企图绕路沙湾方向北进,被及时赶到沙湾的4团阻击,无法前进。到了下午,这路敌人得知北犯陈庄的日军已被歼灭,垂头丧气地用汽车载着死尸和伤兵,经慈峪退回灵寿县城。至此,陈庄战斗胜利结束。被鬼子称道不已的“牛刀子”,终于被八路军折得粉碎。
这次战斗历时6天5夜,120师和冀察冀军民,以6个团的优势兵力全歼进犯陈庄之敌,并击退慈峪方向援敌1,000余人。共击毙敌官兵1,300多人,俘日军16人;缴获山炮3门、轻重机枪20余挺、长短枪500多支、掷弹筒9个、无线电台l部、降落伞5个、战马数十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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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雁宿崖(1)
聂荣臻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成武,下面的会议你不参加了,立刻赶回军分区组织指挥这场战斗。”
打马如飞。第二日凌晨,杨成武带着两个警卫员离开阜平,火速赶回1军分区司令部驻地管头村。
1939年10月30日。
河北省阜平县青山村一座天主教堂。
*中央北方分局组织工作会议正在召开。
各地委书记,各军分区司令员或政治委员参加了会议。
会后,军区还要举行隆重的“晋察冀军区成立两周年纪念大会”。
晋察冀军区第1军分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杨成武,准备留下来参加第二天的纪念大会。可就在当天晚上,一份由军分区司令部发来的敌情报告送到了他的面前:
坐镇张家口的日军独立混成第2旅团旅团长阿部规秀中将,派让村宪吉大佐率日军第1大队和伪军1,000多人已进驻涞源城。据侦悉,敌人拟分三路向我1军分区根据地“扫荡”。
对于敌人的这次突然行动,杨成武其实也早已料到。
他心里很清楚:涞源一带乃敌我必争之地,如我军控制住涞源,就能出涞源经察南挥兵北上,直逼阿部中将老巢张家口;在敌人方面,则把张家口至涞源一线的据点视为插入我晋察冀军区的一把尖刀;企图用这把尖刀割裂我平西、察南、雁北根据地,阻我向察南、雁北活动,巩固伪“蒙古联合自治政府”占领区。
敌人入侵冀西以来,在涞源多置高垒、深沟,经常驻守重兵,并以此为营地,不断向八路军根据地“扫荡”。两个月前,1军分区2团一部与特务营配合359旅在涞源、明堡以北的石门峪和井子会之间打了敌人一次伏击,切断了敌人的交通线。为此,敌人相当恼怒,必定会来实施报复。
再说,前不久陈庄战斗中敌人又损失了1,000余人,南线进攻的失败,逼迫敌人把攻击重点转移到北线。
敌人是有备而来的。他们正从九宫口经摩天岭、曹庄子、上庄、中庄,修筑一条汽车路,与涞源公路干线衔接,从而保证大量调运兵员及武器装备,增强部队的机动性。一旦汽车路筑完,他们在北线的冬季“扫荡”即可全面开始。
“岂能让敌人的预谋得逞。”杨成武立刻组织了北进支队,由1军分区参谋长黄寿发率领,专门打击掩护筑路的敌人。10月19日,北进支队夜袭摩天岭,消灭100多名日伪军,破坏了摩天岭公路的一条支路。
于是,敌人调动更加频繁,涞源公路上的军车几乎昼夜不断,大量武器装备运到各个据点。敌人还四处掠夺,抓了1,000多名民夫和近2,000匹骡马。
杨成武把敌人可能出动的情报,立刻向聂荣臻司令员作了汇报。
在一盏马灯下,聂荣臻扫示着桌上的地图,问道:
“情报可靠吗?”
杨成武极有信心地答道:
“涞源情报站的站长是1军分区参谋崔喜峰。他们送出的情报,是根据涞源维持会和宪兵队的我内线情报员的报告,然后又汇集了五回岭情报站的情报,经过与各地情报人员的核实、分析,再报到军分区司令部来的,一向都是比较及时、准确的。”
涞源是八路军北上抗日最先解放的一个县城,那里有坚强的党组织和隐蔽的情报网。县城虽被敌人占领,但四周乡村仍在八路军的控制之中。敌人在那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八路军情报人员的眼睛。
杨成武接着说:“五回岭情报站站长叫崔明贵,人称‘催命鬼’,原是东北的一个流亡学生,参加八路军后,迷上了情报工作。对涞源、易县城里的一点一滴,几乎了如指掌。他的情报,对八路军歼灭敌人起到过关键的作用。”

激战雁宿崖(2)
聂荣臻点点头,他显然是早知道这些人了。
“司令员,让我们打一仗吧?”
杨成武有些急切了。
“敌人将出兵三路,你打哪一路?”
“打东路。这一带地形我熟悉。从涞源到银坊都是深山大谷,出涞源城,过白石口,再往南到雁宿崖、银坊,其间只有一条山道,两面都是陡立的山峰,是打伏击的好地方。虽然这路是敌人的主力,可是由于大山阻隔,另外两路敌人难以策应,敌主力便成了孤军一支。而我们1军分区主力团队多数远在易县的管头村以东,打其他两路,部队运动起来困难大些,打东路就方便多了。”
杨成武一口气把自己的作战思想都端了出来。
聂荣臻听了杨成武的话,停了片刻,把手一挥说:“我同意你的意见,打。你去请彭真、贺龙和关向应同志来,我们再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120师刚从冀中返回冀西。陈庄战斗之后,聂荣臻和*中央北方分局书记彭真,就把贺龙、关向应邀请到阜平,参加晋察冀军区成立两周年庆祝活动。
贺龙、关向应和彭真都过来了,在昏黄的马灯光下围坐起来。
杨成武又把自己的想法向他们说了一遍。
贺龙还是咂着他的烟斗。听完了杨成武的话,高声笑道:
“送上门来的,打嘛,打一个胜仗,正好庆祝军区成立两周年!”
大家都笑了。
“打。”彭真和关向应也齐声说。
这时,聂荣臻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成武,下面的会议你不参加了,立刻赶回军分区组织指挥这场战斗。”
打马如飞。第二日凌晨,杨成武带着两个警卫员离开阜平,火速赶回1军分区司令部驻地管头村。
一路上,杨成武特意绕经银坊镇、雁宿崖、三岔口、白石口、插箭岭、黄土岭,再次详细察看地形地貌。面对一片片奇峰峡谷,杨成武喜出望外,一个重大的伏兵之计在脑海里渐渐形成。
从白石口至雁宿崖一段路,实际上是一条宽约40米的干河滩,两边的山岭陡峭。杨成武想,如果伏兵两侧,并以一部分兵力诱敌至此,再用火力封锁住白石口,断敌退路,那敌人只能葬身于乱石之中。插箭岭是一个古战场,传说因杨六郎插箭立营而得名,雄关险隘,布下重兵,敌人将插翅难飞。
杨成武越想越激动。战斗已迫在眉睫,他利用附近的电话站把作战命令下到各团,让部队准备行动。
接着,杨成武又来到3团驻地银坊镇,与团长纪亭树、政委袁升平、副团长邱蔚一同又作了商议。
11月2日,侦察员报告:敌300余人已达白石口,并封锁消息。
杨成武沉思片刻,说:“我断定敌人必向银坊进攻。”
随即,他向部队下达了战斗部署。
八路军主要方向参战兵力,计3个整团又两个营和1个游击支队,共6,000余人,同敌人可能出动的一路兵力相比较,占有绝对优势。各部队接到命令后,迅速抵达指定位置,按预定部署展开。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晴空如碧,万木苍翠,一轮旭日映红了山岗。
刚到7点,八路军就同三路敌人先后接火。东路敌人被曾雍雅、梁正中率领的第3支队诱击后,果然大踏步向峡谷闯来。行至雁宿崖,3团主力已在张家坟及其两侧山上隐蔽展开。1团团长陈正湘和政委王道邦率1营到达雁宿崖东山。他们举起望远镜向山下看去,只见敌先头部队约100多人,正在雁宿崖村东河滩休息,有的坐着,有的躺着。敌主力正从上下台、三岔口沿河沟缓慢地向雁宿崖开进。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激战雁宿崖(3)
陈正湘命令1营营长李德才迅速将2、4连隐蔽展开于阵地的内斜面,派出警戒,监视敌人,组织火力掩护主力展开。接着,他向各营下达了战斗命令。
陈正湘大声命令道:“各营指定突击队并组织好火力,各连、排、班长要亲自观察、熟悉地形、道路和敌情,选好冲击路线和冲击地段,区分冲击目标。各部队应绝对隐蔽,没有统一命令,不准开枪。”
1团指挥所设在雁宿崖东山上。
一向骄横狂妄的敌人,大摇大摆地向张家坟前进。
埋伏在张家坟以北及枣儿沟的3团已严阵以待。1团1、2营也已进入阵地。当1团3营赶到三岔口时,敌人后卫刚刚通过。3营除留1个连控制三岔口断敌退路、阻敌援兵外,主力则尾随敌人向南压缩。
当敌先头部队进到雁宿崖与张家坟之间时,3团突然以猛烈的火力给敌以迎头痛击。
这时,1团团长陈正湘一声令下,冲锋号随之响起,1、2营主力从两侧阵地同时向河滩猛扑过去。1营一部向南推进,配合3团力争迅速消灭敌前卫部队;以一部向雁宿崖东南沟攻击,配合2营歼敌。同时2营主力沿弯曲狭窄的东沟向河滩之敌冲击。顿时,枪声、喊杀声、手榴弹爆炸声在山谷间震响,令人发聩。
敌人突然遭到猛烈打击,顿时乱作一团,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也只好抱头鼠窜。
不一会儿,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的敌人,迅速组织抵抗,先占据河套附近的小高地作为立足点,然后以10多挺机枪、几门山炮为掩护,一面向3团阵地发起连续反扑,一面指挥上下台以南的炮兵向1团2营右侧伸向河滩的小山头轰击。同时,几十名敌人迅速沿村西南沟的小道抢占了无名高地以西、上花沟以北的615高地。
在3团的阵地上,指战员们十分沉着,等敌人靠近了,再突然扑出去,以手榴弹、刺刀把他们歼灭在阵地前沿。机枪也在向敌猛扫,打得反扑的敌人纷纷滚落山坡。敌人被歼灭大半,剩下的已被压缩在上庄子与雁宿崖西北的小高地上。此时,1团3营已控制了三岔口东南山阵地,很快又攻占了上下台南面河沟敌炮兵阵地。
经过激烈的战斗,3军分区2团也攻占了615高地。没多久,上庄子敌人全部被歼,至此,雁宿崖外围之敌基本被肃清。
但是,小高地上的敌人却还在疯狂抵抗。他们显然想坚守到天黑,等待另两路敌兵驰援。此时,另两路敌人在八路军的牵制、堵击下,已是寸步难行。
下午4时多,1军分区1、3团和加强的3军分区2团围歼雁宿崖之敌的总攻开始了。
各团都派出部队运动到小高地下面,把敌人包围了。小高地顶上是敌人的指挥部和炮阵地,让村宪吉大佐正督促士兵四面抵挡,山炮不停地发射,硝烟笼罩了山顶。
3团1营担任对这个高地的主攻,营长赖庆尧在最前沿指挥。冲锋号一响,十多挺机枪朝小高地顶端猛扫。3连指导员甩去棉袄棉裤,高举驳壳枪,领着全连冲上去,占领了山顶。
敌人倾巢扑来,山头上展开了白刃格斗,3连指导员身上数处负伤,一只眼睛被鲜血糊住了,仍然挥舞着驳壳枪不停地射击。由于只有一面陡坡能够通向高地顶端,却又被敌人的机枪封锁住了,后续部队上不去,已经攻上去的战士们因寡不敌众被敌人压了下来。
太阳下山了,黑夜渐渐来临。杨成武决心已定,命令部队必须快速解决战斗。
战士们开始第三次冲锋。冲锋号从四面八方吹响,大部队如狂潮一般拥了上去。
在雁宿崖村西北的山头上,八路军指战员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双方短兵相接,白刃格斗。弹药打光了,战士们就搬起石头砸向敌人;敌人也搬起石头反抗。这样,白刃战变成了石头战,终将顽抗之敌打垮。
让村宪吉大佐的指挥所,原设在村北的小山包上。由于八路军步步逼近,被迫撤到村西的一个院子里。1团的部队紧紧把这个院子围住,机枪、步枪不断地向院里喷射着子弹;手榴弹纷纷投进屋里,顿时火光四起,烟雾弥漫。房子燃起了大火,敌人的机枪哑了,屋里的日军发出凄厉的叫声。八路军乘势冲进院子,将敌歼灭。
经过激烈的拼杀,600多日军被我军歼灭500多,俘敌13名,并缴获各种炮6门,骡马300匹。与此同时,向走马驿进攻的另一路敌人,被第3支队和120师一个营阻击了一天,逃回插箭岭据点。
战斗结束后,1团7连连长钟茂华弄来一件日军将校呢大衣穿着,还挎着1把指挥刀、1把王八盒子。他笑嘻嘻地来到营部,营长宋玉琳和教导员郑三生一见他那模样,都笑了起来。那大衣上钉着金晃晃的军衔,翻开衣襟一看,里面用金丝线绣着“让村”二字。
钟茂华说:“我们迂回到敌人炮阵地侧后时,打倒一个鬼子官儿,缴获这套‘行头’。”
可是在打扫战场时,却没找到让村宪吉大佐的尸体。
考虑到日军必来报复,八路军立即部署展开防御。


威显黄土岭(1)
这是一个战斗中的神来之笔。陈正湘只是命令杨九祥的炮兵连炮击山下小院,但令他也不能想像的是,骄横的阿部规秀中将竟在这次炮击下毙了命。
雁宿崖歼灭战刚刚结束,军区就下达了“脱离战场,分别隐蔽于适当位置休整,待机再战”的指示,部队连夜打扫战场,埋葬敌尸,迅速转移。让敌人抓来的民夫领走各自的骡马回家。各情报站接杨成武命令,密切注意敌人的动向。
午夜时分,杨成武拧暗油灯,想抓紧时间睡几个钟头。这些天来,他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实在需要休息一下了。刚躺下身,就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军分区卫生部长张杰站在门口,高兴地说:
“司令员,白求恩大夫来啦,带着医疗队来的。”
“哦?”杨成武又惊又喜,急忙奔出门,说:“白大夫来了,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八路军的医疗条件十分困难,仅有的药品也是从战斗中缴获来的。伤员们经常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接受手术,奎宁、止血剂都是难得的宝贝,一支针剂往往就决定一位战士的生命。军分区医院大手术不能做,重伤员只好连夜送往军区五台医院,因为伤重路远,常常在半路上就因为流血过多牺牲了。每当战斗结束后,望着民工们抬着担架急步朝山里走去时,杨成武心中就像刀绞一样难受,谁知这些负重伤的战友还能不能再回来?
黑夜里,只见一个高大身影跳下马,向杨成武阔步走来。啊,是白求恩大夫。他急忙迎上去,握住白求恩的手说:
“你怎么到我们这里来了?”
白求恩来了,杨成武既高兴又担心。他医术精湛,许多伤员可以在他手下起死回生;但前方医院往往都在敌人火炮射程之内,万一发生不测……
在两人握手时,杨成武感觉到了,白求恩身体似乎不太好,精神有些疲倦,指间还裹着白纱布,是一处创伤。
白求恩声音却依然洪亮,他说:
“聂司令员派我来了。说你这里要打个大仗,是不是?”
“已经打了一个,可能还要再打。”
“那么,我来对了。”
“是你自己要求来的吧?”杨成武笑着问道。
“是我要求的,聂司令员批准了。战士们在前方倒下,我们应该在前方救治他们。要是我们在后方医院等伤员,有些伤员就会死在路上。”
这位英国皇家医学院的院士,上身披着黄色粗布军袄,腰间扎一条宽皮带,下身却没有穿棉裤,只在单裤外面紧紧地扎着裹腿,脚上却是山里老农常穿的那种笨重的布鞋。他进屋坐定,就跟杨成武说起了中文:“杨,我跟你要东西来了。”
“要什么,说吧。”杨成武两手一摊说。
“500副夹板,1,000条绷带,还有担架、拐杖……”白求恩说出一大串来。
“啥时候要?”
“明天中午12点。”他做了个手势,表示很坚决。
杨成武想,妈呀,这么多东西咋做得出来呀?不过,杨成武还是应承下来:“好,12点就12点吧,交给你东西。”
白求恩笑着站起身就和杨成武握手告别:“你我都忙,我走啦!”杨成武把他送到院门口,他又回头对杨成武说:“12点。”
杨成武看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觉是睡不成了。杨成武连忙找来卫生部长张杰和供给部长董永清,对他们说:“你们想方设法也得在明天12点以前,把白求恩大夫要的东西做出来。”
第二天中午,白求恩匆匆地来找杨成武,问东西做好没有。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威显黄土岭(2)
“好了,我带你去验收。”杨成武说。
白求恩随杨成武来到制作的地方,见所需要的器材全部按他的要求制作完毕,高兴得连连点头:“好,好极了!”接着他不乏幽默地说:“我十分快活。让我把伤病员的感谢转赠给你,我亲爱的杨。”
正好是中午,杨成武请他吃了一顿午饭,桌上最好的菜就是一盘炒鸡蛋。饭间,杨成武向白求恩介绍了敌情和八路军的部署。吃罢饭,白求恩就率领医疗队,带着刚刚做成的医疗器具出发了。
11月4日凌晨,又一个情报送到了杨成武面前:
驻张家口日军出动精锐部队独立混成第2旅团所属各部,即由中熊直正中佐率领的2大队、绿川纯治大佐率领的3大队、堤赳中佐率领的4大队、森田春次中佐率领的5大队,约1,500多人,加上一批伪军,分乘90多辆卡车急驰涞源。
涞源城里的残敌四处抓夫。很显然,敌人将对八路军进行强大的报复性“扫荡”。敌军可能沿让村宪吉大佐来路进至银坊,然后,或西取走马驿,或东扑黄土岭,寻找八路军主力决战。
杨成武立即将这些新情况电话报告给聂荣臻,要求再打一仗。
聂荣臻在电话那头笑了,问:“部队情况怎样?”
杨成武连忙说:“刚打了胜仗,伤亡不大,士气很高,正在银坊、司各庄一带休整,出击方便。银坊以东,直到黄土岭,地形仍然利于设伏,只要敌人敢于由银坊东进,我们一定能伏击成功。”
聂荣臻说:“这样吧,你们先以小部兵力在白石口一带迎击敌人,把他们引向银坊,让他们扑空。然后你们隐蔽起来,让敌人寻找你们决战。你们在银坊北面示以疑兵,诱敌东进,等他们进到黄土岭后,你们再利用有利地形集中兵力歼灭它。”聂司令员接着又说:“你们先做准备吧,我和彭真、贺龙、关向应再商量一下。”
“是。”杨成武异常激动。
没过多久,电话响了,是聂荣臻打来的。他对杨成武高声说道:“彭真、贺龙、关向应同志都赞同我们的意见。成武,你争取打个更大的胜仗吧!贺龙同志怕你兵力不足,决定让120师特务团从神南北上,天黑前赶到黄土岭地区,归你指挥。此外,我们让20团、26团、34团箝制易县、满城、徐水等地的敌人。”
“太好了。”别提杨成武有多高兴。他在心中算计着,这样,直接的参战部队除1军分区的1、2、3、25团、军分区炮兵部队外,还有3军分区2团和120师特务团,以及游击3支队,取胜就更有把握了。
让杨成武等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敌人“进剿”,率兵的竟是赫赫有名的阿部规秀中将。
阿部规秀是接替常岗宽治少将,来统领独立混成第2旅团的,这是日军中的精锐。而阿部规秀又是在日本军界享有盛誉的“名将之花”,号称是擅长运用“新战术”的“俊才”和山地战专家。阿部规秀头个月晋升了中将,并担任北线进攻晋察冀边区的总指挥。在他刚刚晋衔之后,让村宪吉大队就被全歼,觉得丢了脸。他得知消息的第二天,就决定亲率精锐之师出马“扫荡”了。
临行前,他写下一封家信:
“……爸爸从今天起去南方战斗!回来的日子是十一月十三四日,虽然不是什么大战斗,但也将是一场相当的战斗。8时30分乘汽车向涞源城出发了,我们打仗的时候是最悠闲而且最有趣的,*已经逐渐衰弱下去了,再使一把劲就会投降……”书包网 www.61k.com

威显黄土岭(3)
这封信后来刊登在日本的《朝日新闻》上,其内容充分显示出阿部骄狂的本性。
此时,359旅一部为了箝制涞源之敌,也由上寨向涞源城、灰堡和南、北石佛活动。部队动员了起来,“打一个更大的歼灭战”,成为每一个战士的决心。1军分区和3军分区驻地的群众也从各地赶来,组织了许多担架队、游击小组、侦察小组,帮助八路军放哨、侦察、救护伤员、送水送粮。
夜间,敌人来到雁宿崖下,把已埋葬的敌尸,一具具挖出来,架上柴禾,浇上汽油,点火焚化。山谷里弥漫着焚烧尸体的焦臭,熊熊的火光映到几里以外。
11月5日,1,500多名日军从龙虎村向白石口进犯。1团与25团一部在白石口与敌接火,一会儿堵击,一会儿后撤,搞得敌人是求战不能、追赶又不及。
敌人所到之处,一律“三光”。当晚,敌人到达银坊镇,一时间,大小村庄火光冲天,彻夜不熄,四野都成一片焦炭。
敌人四处寻找八路军主力,第二日又两次扑空。由于报复心切,离开银坊镇,倾师东奔黄土岭。敌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没有受到八路军丝毫阻挠。
晚间,敌人来到黄土岭、司各庄一带,解开行装,支起帐篷,宿营了。入夜,天气陡然变冷,阵阵冷风扑打着太行山区的黄土岭。黑夜里,冷风中的敌人犹如孤魂野鬼,龟缩着不敢动弹。
八路军正在趁这黑夜展开部队。1团、25团在煤斗店集结,守住了东进道路;3团从大安出动,占领了黄土岭及上庄子以南高地;3军分区2团则绕至黄土岭西北尾随敌后跟进。第3支队控制通往涞源的要道。120师特务团急速赶至3团所在位置,准备投入战斗。敌人哪里察觉,八路军已经完成了对他们的全面包围。
第二天,天下着细雨,群山被浓雾包裹着,黄土岭呈现出一种莫名的神秘。天一亮,敌人又开始东进了。他们也十分警惕,约30人的先头部队,携轻重机枪数挺,先行占领路侧小高地,然后大队才跟进。
中午时分,敌先头部队已接近黄土岭东面的寨坨村,大队也到达上庄子一带。直到下午3点钟左右,日军全部人马才离开黄土岭,陆续进入峡谷中的小路。这时,1团、25团迎头杀出,3团及3军分区的2团从西南北三面合击过来,把敌人团团围住,压缩在上庄子附近一条长约公里,宽约百米的沟里。顿时,100多挺机枪从各个山头一齐朝沟中扫射。军分区炮兵部队也连续发射数发炮弹,山沟里硝烟弥漫,弹片横飞。
敌人也毫不示弱,依仗优良火器向寨坨阵地猛冲,遭到反击后,便调头向西,妄图从黄土岭突围,逃回涞源。3团官兵紧紧扼守住西、南阵地。加上120师特务团及时赶到,从3团的左侧加入战斗,打敌后卫,断其退路,把敌人压在了上庄子至黄土岭的几里长的山沟里。枪声、杀声铺天盖地,整个黄土岭东部被炮火硝烟吞没了。
黄土岭东有个名叫教场的小村庄,受到沉重打击的敌人,组织兵力抢占孤石山及教场南面山脚一线狭窄的山梁。敌人后卫也已离开黄土岭向东开进。
1团团长陈正湘举起望远镜,发现南山根东西向的山梁上有3个向北凸出的小山包。中间那个山包上,有几个挎战刀的敌军官,正举着望远镜向793高地及上庄子方向观察;在教场小河沟南面距南山小山头100米左右的独立小院内,也有腰挎战刀的敌军官出出进进。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威显黄土岭(4)
陈正湘立即判定,独立小院就是敌人的指挥所,南面小山包是敌人的观察所。他把通讯主任邱荣辉叫了过来,令他跑步下山,调炮兵连上山,在团指挥所左侧立即展开。
炮兵连迅速进入阵地,陈正湘把两个目标指给他们,说:“立即将这两个目标摧毁。”
炮兵连长杨九祥进行了一番目测,兴奋地说:“直线距离约800米,在有效射程之内,保证打好!”
“发射。”杨九祥下达射击命令。4发炮弹飞了出去,在目标点爆炸。
陈正湘再次举起望远镜,只见小山包上的敌人拖着死尸和伤员滚下山去了,小院之敌跑进跑出,异常慌乱。
“再打。打那个院子。”陈正湘命令道。
炮兵连又向独立小院北边的山沟里打了几发炮弹,以轰击在死角下隐蔽的敌人。
当时,敌人在院子东边的小屋里关着一些老百姓。炮弹落下来,在小院屋前爆炸,老百姓亲眼看到日军指挥官被炸倒了,连那条狼狗也炸裂了肚子,可是竟没有一块弹片飞进东屋子里来,百姓无一负伤。
这是一个战斗中的神来之笔。陈正湘只是命令杨九祥的炮兵连炮击山下小院,但令他也未能想像的是,骄横的阿部规秀中将竟在这次炮击下毙了命。
阿部死了,敌人陷入极度恐慌,绿川纯治大佐命令部下抬着阿部,朝黄土岭拼命突围,又遭到3团、120师特务团的迎头痛击,只得再向寨坨突围,可又被一团击退。反扑势头被压下去了,敌人不得不收兵固守。
杨成武下令,各团固守已有阵地,不使敌人漏网,同时派小部队袭扰敌人、疲劳敌人,等到拂晓开始总攻。
8日凌晨,飞来5架敌机,并投下7个降落伞,伞上吊着弹药、粮食,还有派来指挥黄土岭残敌突围的指挥官。
8时许,敌人留下200多人在上庄子掩护。大部开始向司各庄方向突围。1团和25团英勇穿插,切断了敌突围部队和掩护部队的联系,3军分区的2团、1军分区的3团和120师的特务团也开始全线攻击,炮火不断,枪声连绵直至中午。
这时,1团报告,三岔口方向传来机枪声,杨成武断定,这是敌增援部队与三岔口第3支队接火了,并命令立即查清真实情况。
情况很快报了过来:驻保定的第110师团、驻大同的第26师团、驻张家口的独立混成第2旅团余部纷纷出动,从灵丘、涞源、唐县、完县、易县、满城等方向,分多路向黄土岭合击,先头部队距黄土岭已不到15公里。
敌人如此纠集重兵,是企图在包围圈外对八路军形成更大的包围,借此把八路军此次参战部队斩尽杀绝。
鉴于敌人之强大,聂荣臻立即下达了部队撤出战斗的命令。
各部队接命,迅速撤离黄土岭战场,跃至外线作战。
黄土岭战斗,歼敌900余人,缴获200多辆满载军用品的骡马车,5门火炮,几百支长短枪及大批弹药,还俘敌10余人。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杨成武正在组织大家总结战斗。聂荣臻突然打来了电话,他在电话中高声笑道:
“成武啊,天大的好消息,延安拍来贺电,说你们打死了阿部规秀中将,我祝贺你们啊!”
杨成武好不惊喜。放下电话,就问旁边正在统计战果的秘书陈子端:
“老陈。聂司令员说,我们打死了阿部中将,总部祝贺我们哩。”
陈子端一怔,拍着统计表叫道:
“是中将,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个死鬼呐,哈哈哈……”在场的人们都高兴得开怀大笑起来。
杨成武急忙把电话打到了陈正湘那里,转告了这个喜讯,并要他立刻到战场寻找阿部中将的遗物。当天,阿部绣着两颗金星的黄呢大衣和金把指挥刀也落到了八路军的手中。
阿部的死,震动了日本朝野,陆军省发布了阿部规秀的阵亡公报。日本报纸《朝日新闻》11月20日刊发报道说:
……阿部中将亲临第一线,以便视查敌情,随时下达命令。当到达上庄子以南约1公里的一处人家时,敌人一发炮弹突然飞至身旁爆炸,阿部中将右腹部及双腿数处负伤。但他未被重伤屈服,仍大声疾呼:“我请求大家坚持。”
《朝日新闻》以“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的通栏标题,连续3天刊登悼念文章。
而在延安,在八路军总部,以及全国各地,人们无不欢欣鼓舞,各友军、抗日团体、著名人士,也纷纷拍来贺电,祝贺八路军所取得的胜利。全国各地的报纸纷纷报道黄土岭战斗经过,刊登各种祝捷诗文。
蒋介石也在1939年12月发来了电报:
朱总司令:
据敌皓日(19日)播音,敌部队本月江日(3日)向冀西涞源进犯……支日(4日)阿部中将率部驰援,复陷我重围,阿部中将当场毙命等语。足见我官兵杀敌英勇,殊堪奖慰。希饬将上项战斗经过及出力官兵详查具报,以凭奖赏为要。
中 正
战斗结束后,一天,五回岭情报站转来日军的一封鸡毛信,信是写给杨成武的。
他拆开一看,竟是驻张家口日军警备司令小柴写来的。信中写道:
杨师长麾下:
中日之战是中日两国政府的事,麾下与鄙人同是人类一分子,没有私仇,参加战争仅是为了吃饭,国家的争论与我们无关,别因此影响我们的友谊,麾下之部队武运亨通,长胜不败,鄙人极为敬佩。现鄙人有两件事求教:一是请通知鄙人在黄土岭、雁宿崖被麾下部队生俘的皇军官兵数目、军职、姓名及他们的生活近况;二是战死的皇军官兵是否埋葬?埋在何处?可否准予取回骨灰,以慰英灵?
杨成武把信拿给大家看了看,当即复信一封,驳斥他所谓“国家争论与我们无关,参加战争只是为了吃饭”之类的言论,指出他自己就是法西斯的侵略工具。信的最后说,“八路军一向优待俘虏,对于放下武器的敌人,一律宽大处理。俘虏们生活得很好,已开始认识自己的侵华罪行,表示反对这场侵略战争。对于那些做了日本当局炮灰、蒙受日本当局给予的灾难的死者,我们已妥为安葬,并立有石碑,以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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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团大出击(1)
8月8日,朱德、彭德怀、左权签署了《战役行动命令》,实际共出动105个团。彭德怀大手一挥,不加思考地说,管它一百零几个团,就叫百团大战吧。于是,这场大战便有了一个不朽的名字。
正太线,是山西的第一条铁路,东起正定西到太原,全长243公里。正太线从平汉线的正定开始,通过井陉,横贯巍巍太行山脉,经娘子关天险入山西,西行至榆次与同蒲铁路接轨,上抵太原,沟通河北平原和山西高原,联结平汉、同蒲两条铁路线,是华北日军将山西煤炭外运的主要通道。在这条铁路线上,有天险娘子关和日军在华北的重要燃料基地阳泉、井陉煤矿。为了维系这条运煤大动脉的安全,日军在这条铁路线上派驻了重兵。沿线大小城镇、车站和桥梁、隧道附近,均筑有坚固据点,各以数十至数百人的兵力担任守备。铁路两侧二十至三十里左右,均构有一线外围据点。还经常派装甲车轧道巡逻,号称这是一条“钢铁封锁线”。
准备对正太线亡敌发动一场战役,是4月份朱、彭就考虑过的,但迟迟却未动手,只是感觉时机尚不成熟。朱德曾多次对彭德怀说,等时机成熟了,一定要狠狠地干它一家伙。转眼到了7月,左、聂、贺、关、刘、邓的意见也已达成统一,彭德怀痛下了发动正太战役的决心。7月22日,八路军总部下达了《战役预备命令》,要求120师、129师和晋察冀军区务必于8月初完成战役准备,8月10日至13日(后改为20日)集中22个团出击正太线。8月8日,朱德、彭德怀、左权签署了《战役行动命令》,实际共出动105个团。彭德怀大手一挥,不加思考地说,管它一百零几个团,就叫百团大战吧。于是,这场大战便有了一个不朽的名字。
各部接命,8月20日晚,八路军主力由3个方向向正太线、同蒲线北段出击,其余部队也开始破击平汉线、石德线、白晋线等交通线。日军根本没有预料到八路军会发起如此大规模的攻势,麻痹大意,处处被动,损失惨重。
8月18日,129师已在石拐镇召开了军事会议,制定了分三路破击正太线平定至榆次段的作战计划:左翼队以386旅16团、决死一纵队25团、38团组成,占领寿阳、榆次间各据点,破坏该段铁路;右翼队以新10旅28团、30团组成,占领阳泉、寿阳间据点,破坏该段铁路;以385旅769团、14团、386旅772团组成中央纵队,开进平定以西的苇池村、天华池一带,以一部主要兵力控制阳泉西南之狮垴山,牵制阳泉之敌并阻击由平辽公路北援的敌人,保证师主力作战的顺利进行。同时,为保证侧翼安全,以新10旅29团、385旅13团及平(定)、辽(县)、榆(社)的地方武装破击平辽、榆辽公路,配合中央纵队阻击该线之敌;另以28个团和地方部队分别在白晋、同蒲、平汉诸线进行广泛的破袭战,以策应正太作战。
20日晚,129师突然袭击寿阳以南各据点,经一昼夜激战,左翼和右翼部队连续攻克芦家庄、马首、桑掌、和尚足等车站、据点,给日军各守备队以毁灭性打击。到25日止,正太路沿线各小据点大半已被消灭,正太线西段之铁轨及通信线路大部也已被破坏。21日晚,386旅772团攻击平定,16团主力围攻寿阳,包围顽敌。
21日凌晨,日第1军司令部即接到“石太线到处正受八路军袭击”的报告。到中午,司令官义男中将因无兵可调,只好将司令部包括卫生兵在内的非战斗人员40人编为一个混成小队,驰援寿阳、阳泉。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百团大出击(2)
就在左右翼部队取得重大战果的同时,中央纵队却在阳泉附近陷入了苦战。20日,385旅769团和14团一部秘密登上了狮垴山。当晚,385旅突然袭击阳泉城。日军第4独立混成旅团长片山省太郎中将大为惊恐。为死守阳泉,片山只好组织仅有的一点部队向狮垴山反击,经4天激战,伤亡过半。25日,日军独立第12和第14大队各1个中队到达阳泉,26日即在飞机的配合下,向狮垴山反击。此时,385旅见掩护任务已完成,遂主动撤离。
由于前期战事顺利,战役总指挥、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临时决定,命令129师将破击时间由原计划的5~7天延长至半个月。31日,又发布了“继续扩大战果”的命令。但是,正太线西段战局的发展大大出乎他的预料。25、26日,寿阳日军在飞机的配合下开始反击。阳泉日军在26日攻占狮垴山后,也向西追击,使八路军伤亡200余人,385旅旅长陈锡联、政委谢富治、参谋长曾绍山先后负伤。与此同时,由晋南等地之敌抽调7个大队已到达正太线附近。30日,敌第9独立混成旅团自太谷、榆次地区东犯;敌第4独立混成旅团在“扫荡”了阳泉东北地区后也由平定、和顺、榆社、阳泉西犯;企图“于石太铁路南方地区捕捉歼灭129师”。面对急转直下的战局,129师师长刘伯承于31日急令部队后撤。9月1日晚,左翼队总指挥、386旅参谋长周希汉接到师部“协同385旅消灭石拐突进之敌”的命令,即向石拐转进。于次日凌晨在卷峪沟、羊儿岭一带与敌1,000余人遭遇。经15小时激战,在歼敌200余人后,才摆脱日军的追击。这一仗拖住了日军,掩护了师部和总部安全转移。6日,386旅旅长陈赓奉命率部在榆社西北之双峰地区伏击敌36师团之永野大队,经一昼夜激战,毙伤敌永野中佐以下400余人。同日,385旅也在张建设伏重创向辽县归巢之敌。7日,日军各部返回出发地,其追击遂告结束。
为配合主力作战,129师其他部队也于8月20日开始向当面之敌发动进攻,先后破击了元氏以南至安阳段平汉线、德石路、邯大路、同蒲线榆次至临汾段及平遥至壶关段、白晋线、临屯公路,有效地牵制了日军北援。
晋察冀军区方面,部队于8月18日开始发动试探性进攻。
9月1日,晋察冀军区主力乘正太线日军主力南下攻击129师、盂县空虚之机发起盂县战役。当日即克复会里,随后于5日攻克上庄、下庄,对盂县形成了包围态势。7日,敌第4独立混成旅团调集1,500余人在200名伪军的配合下,向盂县增援,进攻129师返回的部队。晋察冀军区除以主力阻援外,仍以一部攻克关头、西烟两个据点。10日,日军突破包围线,进入盂县县城,八路军遂向根据地撤退。
在正太作战的同时,冀中军区、冀东挺进军等部于21日拂晓开始对平汉、平津、北宁、石德等各交通要道实施破袭,先后攻克漕河镇、龙关县等据点,使河北日军疲于应付,有力地配合了军区主力。
120师方面,8月8日,师部收到总部《战役行动命令》,经研究、部署后,20日深夜,120师主力全线出击。当晚,358旅即攻占忻静公路上的重要据点康家会,切断了忻静公路,并乘胜围攻静乐城南的丰润;3支队破坏了忻县以北的部落、炮池间铁路;决死第二纵队袭击了汾离、离岚公路上的日军据点;独1旅袭占离石城北的石门焉,围困岚县城,并破坏了公路及通信线路;359旅717团一部也渡过黄河,在柳林附近与敌激战。24日,暂1师以36团、37团和新军指挥部特务团围困岢岚、神池、五寨,切断了三县交通,并一度攻入五寨城。31日,独2旅一部占领阳方口,切断了同蒲线北段,并分别击退由宁武、朔县来犯之敌。与此同时,工卫旅、特务团破坏了太原以南同蒲线,并于8月20日、9月2日和20日3次袭入关口,给太原日军造成了严重恐慌。为阻绥远之敌南援,大青山支队也于8月21日开始破击平绥线,并连续在陶林附近伏击日伪军,有效地牵制了绥远日军。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百团大出击(3)
截至9月10日止,120师6个旅20个团作战180多次,破坏铁路8,305米,致使同蒲线中断长达18天,取得了重大胜利,出色地完成了策应正太作战的任务。
鉴于敌军增援部队陆续到达,正太线战局有逆转的可能,八路军总部于8月26日下达了第二步行动方案,指示在正太线不能继续作战或未彻底完成正太战役任务的情况下,行动方针是“乘胜开展正太线两侧之战果,去收复敌深入各根据地内的某些据点,继续坚持正太线之游击战,缩小敌占区,扩大战果”。9月2日,在正太线战局日趋不利的情况下,八路军总部命令于次日结束正太战役,各集团按8月26日的方案行动。10日,八路军主力各集团均撤回根据地,第一阶段攻势基本结束。
9月中旬,由于中国军队在晋城和绥远的攻势作战进展顺利,日军被迫从晋北和晋中抽调大批部队增援,在这两个方向上的兵力大为不足。为尽快使正太线通车,日军不得已调集大量兵力掩护修复正太线,又将在根据地内的各据点兵力抽调一空,其中很多据点的守备兵力不足一个小队。八路军总部决定乘此机会,再兴攻势,拔除日军在根据地内的据点,恢复和扩大根据地。16日,八路军总部发布第二阶段作战计划。命令下达后,各部相继开始行动,随即发动了榆辽战役、涞灵战役、同蒲线北段破击战等作战行动。
22日,129师下达榆辽战役命令。以386旅2个团,决死一纵队2个团为左集团,攻取榆社、沿华、王景等据点;以385旅并指挥新21旅1个团为右集团,主力攻取榆辽公路东段管头、铺上、红崖头、关帝垴、小岭底等据点,一部扼守辽县以西之狼牙山,阻击辽县可能西援之敌;以新10旅为平辽支队,主力在和辽公路上破路袭敌,牵制、阻击昔阳、和顺出犯之敌,配合385旅攻取辽县;385旅17团、决死一纵队57团组成沁北支队,积极破袭白晋路沁县至分水岭段,配合主力作战;其余各部队仍继续执行同蒲、平汉、德石等铁路破击任务,箝制敌由白晋路抽调兵力增援榆辽地区。
冀南、太行、太岳各军区部队对榆辽战役进行了积极地配合,先后破击了邯郸至安阳段平汉线、介休和霍县附近同蒲线以及德石、白晋等铁路、邯(郸)济(宁)公路,打击了深入各根据地内各据点之日军,不仅有效地策应了129师主力的作战行动,还迟滞了日军南援晋城,支持了中国军队在晋东南和晋南地区的作战。
日军驻蒙军控制的涞源、灵丘地区深入晋察冀根据地西北部,是日军打入根据地的一个钉子。9月中旬,由于驻蒙军主力西移绥西,在该地区的日军仅余约1,500余人,另有伪军1,000余人。为了拔掉这个钉子,晋察冀军区主力奉总部命令,乘日军主力西调尚未完全返防之机,于22日22时发动了涞灵战役。
战役开始后,由杨成武指挥的右翼队首先向涞源及其附近据点进攻。经一夜激战,攻占涞源东、西、南关及附近几个据点,日军退入城内固守。但是,由于日军防守严密,攻击部队兵力分散,伤亡较大,被迫于次日退出城关。23日,右翼队改变部署,先集中主力扫清城外据点,再行攻城。到26日,右翼队相继攻克了三甲村、东团堡、金家井、北石佛、桃花堡等据点,歼敌数百人。然而,由于插箭岭、涞源县城等关键据点未能攻克,战局处于胶着状态。23日由张家口出动救援的日伪军3,000余人到达涞源城。右翼队奉命放弃攻击,向南撤退。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百团大出击(4)
10月2日,军区下达涞灵战役第二期作战命令。
涞灵战役持续20天,双方伤亡均重。八路军此战毙伤日伪军1,000余人,俘日军49人,伪军237人,八路军伤亡1,419人。
为策应涞灵战役,冀中军区在破击沧石、德石、北宁、津浦各大铁路线的同时,于10月1日至20日进行了任(丘)河(间)大(城)肃(宁)战役,毙伤日军805人,伪军322人,俘日军3人,伪军326人,攻克据点29座,胜利完成了箝制冀中日军的任务。
为支援涞灵战役和榆辽战役,120师在9月12日就下达了同蒲线北段作战计划,决心从9月20日开始破袭同蒲线宁武、忻县段。战役发起10天后,同蒲线北段再度中断。
10月2日,八路军总部命令各部结束第二阶段作战,以准备反“扫荡”作战。6日,参加出击的八路军各主力部队均撤回根据地。
10月上旬,日军开始了疯狂反扑,企图围歼八路军主力,毁灭各抗日根据地。19日,八路军总部发出了反“扫荡”作战计划,要求各部将部队置于适当位置,坚决粉碎一两路进攻之敌,并注意各区的策应。与此同时,第一战区也命令各军积极抵御敌之反扑。由此,各部开始了艰苦卓绝的反“扫荡”作战。
在太行、太岳进行反“扫荡”的同时,冀南、冀鲁豫等各军区部队也积极开展游击战,牵制当面之敌,击毙了敌35师团步兵联队长饭田泰次郎少将,取得了相当战果,有力地策应主力作战。
晋察冀边区反“扫荡”作战是从10月13日,日军“扫荡”平西开始的。当日,日军1万余人分十路向平西根据地中心地区——三坡合击。平西军分区主力跳出敌包围圈,向西南转移,在蓬头与敌遭遇,经激烈战斗后,摆脱了敌人,转进至板城以东、野狐、大台之线。23日,日军开始分路后撤。到10月底,敌主力退出平西,但仍留2,000余人的兵力在平西根据地内修路筑碉,长期固守。
11月9日,日军110师团等部及伪军万人,向1军分区“扫荡”。保定、满城日伪军由东向西,易县、大龙华、王安镇、涞源、插箭岭之敌由北向南,相互配合,连续合击管头、银坊、黄土岭、神头等地,与1军分区部队激战。12日,1军分区各部相继撤出战斗,日军在烧杀一番后也分路撤退。14日,敌一路800余人由吴家庄向苑岗撤退途中,遭1军分区1团和25团截击,敌在飞机掩护下退回满城。
就在军区主力于根据地内节节抗击进犯之敌的同时,各游击部队也于外线不断破路袭敌,扰乱敌之后方。至12月3日,日军除留驻1,000余人在阜平、王快、党城、曲阳一线继续“扫荡”外,其余均退出根据地。
为收复阜平、王快等地,拔除敌在根据地内最后据点,彻底粉碎敌之“扫荡”,12月9日,晋察冀军区组织了4个团进行阜(平)王(快)战役。在晋察冀军区各部的打击下,阜平、王快之敌补给产生了严重困难,被迫于1941年1月1日退出阜平,4日撤出王快。由于根据地军民实行了坚决的坚壁清野,敌撤退过程中无衣无食,也找不到住所,极为狼狈。
在此同时,晋西北反“扫荡”也如火如荼。针对日军的“扫荡”,120师各部避开日军大部队转移至外线,打击敌人,并切断了太汾、忻岚、神岢等日军主要交通线,致使日军补给日趋紧张,在根据地内无法立足,1月6日,被迫开始后撤。120师各部分别展开追击作战,决死二纵队5团、6团于汾阳以北的麻峪口和文水以北的石沙庄设伏,歼灭日军大队长以下300余人。
至1月24日日伪军全部退回原据点,战役结束。晋西北反“扫荡”作战,历时40天,歼敌2,500余人,破坏公路125公里,桥梁23座,在战役中被敌侵占的所有城镇全部收复。
华北“百团大战”进行期间,豫皖苏鲁之八路军发动了广泛的游击战,破袭津浦、胶济、陇海等交通干线,阻止山东及华中日军北援,有力地支持了八路军华北“百团大战”。
1940年12月10日,八路军总部宣布了“百团大战”的战果:从8月20日到12月5日的3个半月中,八路军共进行大小战斗1,824次,毙伤日军20,645人(内有大队长以上军官18人),伪军5,155人,俘虏日军281人,伪军18,407人,日军自动携械投诚者47人,伪军反正者1,845人;缴获各类枪支5,942支(挺),各种炮53门;破坏铁路474公里,公路1,502公里,桥梁212座,火车站37个,隧道11个,铁轨万余根,枕木万余根,电线杆万余根,收电话线万余公斤;破坏煤矿5座,仓库11所;此外,还缴获和破坏了其他大量军事物资。
华北“百团大战”使日军遭受重大损失,日军从上到下都惊呼:“要对华北进行再认识。”同时,日本中国派遣军决定将华中的17师团和33师团调往华北。于1941年春,开始了对八路军新一轮的进攻,华北战场进入了全国抗战中最残酷的时期。


痛斩王高路(1)
站在一旁的宋任穷也愤愤地说:
“什么王高路,简直是王八路,不铲除它,我们这一带就不得安宁,再也不能让这条毒蛇横行了。我看我们可以来个分段斩蛇,让它各不连接,成为死蛇一条。”
“分段斩蛇,好办法。一段一段地把它打个稀巴烂。”
陈再道把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百团大战以后,日军加紧了对八路军根据地的“扫荡”,不少地区,日军的“囚笼政策”更加猖獗。特别是滏阳河以西地区和5军分区区域内德石线以南郑家口、大营以北地区,公路、路沟已经成网,抗日政权多被摧毁,敌人便衣、特务、谍报人员四处活动,“保甲清户”正在进行,八路军活动受到极大限制。一眼看去,到处都是日军的据点。为了进一步发展和维护抗日根据地,一场“蚕食”与反“蚕食”的斗争正逐渐展开。
1941年5月10日,刘伯承、*发出反对敌人“囚笼政策”的指示,提出了反“蚕食”的具体办法,要求部队“积极寻找敌人的弱点,造成敌弱点,求得打一些小胜仗或克服小据点”。
于是,一场场小型的战斗在抗日根据地逐步展开。
这天,陈再道站在齐腰的青纱帐里,用望远镜朝东北方向的娄子镇望去。夕照下,灰暗如死堡的娄子镇没有一丝生机。鬼子的岗楼如烟囱般突立着,岗楼顶上的那面太阳旗显得异常刺眼。零零散散的鬼子在岗楼前面院子里,如鬼魂一般晃来晃去。
注视良久,陈再道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新7旅旅长易良品,问情况摸准了没有。
“司令员,绝对准确。”
易良品的话语十分肯定。的确,部队自确定打娄子镇后,易良品即派第19团作战参谋靳升云等4人,化装成为据点“服务”的民夫,由我地下人员、维持会会长魏子阳带领,进入娄子镇的据点内进行了详细的侦察。日军和伪军是分院而住的。日军住在靠岗楼的大院子里,院墙高大而坚固;院子又分前后,各住一分队日军,共20人左右。日军小队长单独住在一个小跨院里。伪军则住在大院旁边的一个院子里,有40人左右。
陈再道还在观察着情况,接着又问:“敌人会不会增援呢?如果可能增援,将会从哪里出动?”
“离这里较近的,只大屯和卷镇各有日军一个据点,但都只有一个小队的兵力,距离比较远的,增援的可能性较小。即使增援,也好对付。但是在大营据点,那里有日军一个中队,配备有两辆汽车,如发现这边有动静,肯定会要出动的。不过,我们准备用一个营的兵力进抵据点附近,他们一动,便把他们打回去,至少也可以阻住他们一段时间。只要这边达到奇袭效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就坚决铲掉它!”
陈再道显得很坚决。
“是。”易良品大声应道。
陈再道分开青纱帐往回走着,边走边说:“这几天晚上派小分队去袭扰他们一下,把他们搞乱套。”
回到旅部,易良品立即作好了奇袭娄子镇的作战计划。第19团奋勇队随即组成,要求队伍小而精干。
易良品亲自对人员进行了挑选。全队共15人,都是作战勇敢且机动灵活,会使用手枪,枪法又准的连排干部及部分战士。另外,又组织了一支40人的突击队,准备待奋勇队打响后,负责解决门口的岗哨,抢占院子内的制高点,配合奋勇队作战。第19团2营则隐蔽于据点的民房内,担负据点外的警戒,待战斗发起后,负责监视和消灭伪军,并准备打援及搬运缴获的弹药、资财等。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痛斩王高路(2)
为了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奋勇队一组成,就按照易良品的指示,立即组织了数次战前的演习。他们找到一栋类似娄子镇日军据点的空房子,在室内以一些草人充当日军,躺在几张假设的床上,队员们按照规定的路线和作战要求,冲入房中举枪射击……
万事皆备。5月22日夜,奋勇队和各出击部队由驻地北高庄趁夜色出发,经4个多小时夜行军,于23日凌晨3点多进入娄子镇。在此之前,娄子镇的地下党支部积极协助八路军封锁消息,群众也密切配合,使部队进入娄子镇时鸡犬无声,岗楼里的日伪军竟毫无觉察。
天渐渐亮了,战斗即将开始。
6时左右,维持会会长魏子阳口含一个烟袋,手提着半篮鸡蛋朝日军据点走去。他是依惯例给“太君”请安的。一步跨进门,日军小队长已起了床,正在小院子里散步,见魏子阳来了,就向他招招手。魏子阳连忙走过去,向鬼子哈了哈腰,把手中的鸡蛋篮递了过去。日军小队长咧嘴一笑,叽叽咕咕一番,提起鸡蛋篮子就回房里去了。
魏子阳叼着烟袋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只见前后院里的日军都在睡觉,只有一个日本伙夫正准备做饭,便慢慢悠悠走出大门,顺势朝奋勇队员们打了个手势。
奋勇队第一小组都化装成挑水的,杨永昌挑着一担水走在最前面。日军哨兵已习惯于民夫每天早晨来给他们挑水和扫地,看也不看便放行,杨永昌带着第一组全进去了。紧接着,张俊杰带着装扮成扫地的第二组直奔里院。按照预定的作战计划,以第二组枪响为号。张俊杰纵身跃到北屋门口,手起枪响,正在北屋门口熟睡的一名日军连声都没吭当场就送了命。他转身将日军身边的一挺92式重机枪抱出来,送到了大门外。
枪一响,第一组和第二组的奋勇队员都迅速冲向日军室内,向蒙着被子睡觉的日军猛烈扫射。那个准备做饭的日军伙夫想要逃跑,被杨永昌一枪撂倒了;另一个刚起床在门口刷牙的日军见情形不对,想奔回屋取枪,也被奋勇队员当场击毙。不到几分钟,前后两个院的日军全部报销。
而第三组却遇到了困难,刘汉带着另一个奋勇队员跨进日军小队长住的小院,外面的枪声已响。日军小队长听到枪响,立即拔出战刀朝外冲。刘汉手起枪响,可惜并未打中敌人要害。日本小队长受伤之后仍不减凶狠,扑过来,一刀砍在了刘汉的脑袋上。刘汉当场倒地牺牲。日军小队长连忙钻出房屋,朝岗楼逃去,另一个奋勇队员追上去开了一枪,可鬼子小队长命大,还是没有打中,逃进了岗楼。另一个日军士兵也逃过了奋勇队员,乘隙慌忙钻进了岗楼里。
突击队冲了进来,向岗楼发起猛攻。那个日军小队长和另一个鬼子兵就向岗楼下投掷手榴弹,使得突击队根本无法接近。接着,他们不断向院子里施放毒气弹,一时间院子里黑雾弥漫,辛辣味呛人,突击队没有防毒设备,不少人中毒,无法在院子里坚持,被迫退出。
在此期间,2营也对伪军居住的院子发动了短暂攻势,打死了一部分,抓住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跑掉了。
第19团团长黄光霞见战斗目的已基本达到,又见有不少战士中毒,而奋勇队和突击队没有重武器,岗楼一时难以攻下,遂决定放火焚毁岗楼。待岗楼烧起来后,指挥部队主动撤出了战斗。
这次奇袭,共击毙日军18名,击毙伪军10余名,俘伪军9名;缴获轻重机枪各1挺,掷弹筒1个,38式步枪15支,子弹万余发,还有大批军用物资。

痛斩王高路(3)
为了使维持会的魏子阳不暴露身份,撤出战斗时,奋勇队还特意把维持会会长魏子阳五花大绑起来,用车推着走,经过镇上街道时,一边走还一边喊,要“严惩汉奸”。这样,魏子阳才没被日军怀疑。
鬼子是不甘心失败的,越是失败越露出凶顽本性。当天,他们即调两个小队来到娄子镇。没过多久,又在据点门口修起了两个大碉堡。
这事让陈再道知道,不禁怒火中烧,破口骂道:“小鬼子,老子总要和你们大干几次的。”
夏末秋初,平原上的青纱帐茂密极了,一片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陈再道说啥也压不住心头的火,他总想寻找机会再跟鬼子干一场。
这时,他摆开地图,手指尖指到了王高路上。
“王高路啊王高路,这可是卧在我们冀南腹心地带的一条毒蛇呀,我要把你彻底干掉。”
王高路南起清河县的王官庄、北至南宫县的大高村,全长70多里,恰恰横穿冀南,把抗日根据地分成东西两片,严重地限制了冀南抗日军民的活动。日军在从大高村、垂杨、马固、董家庙到王官庄的公路两旁,修筑了大小据点、碉堡数十处,每隔两三里便设一个炮楼。公路两侧还挖了很深的封锁沟,据点周围也挖了壕沟,壕沟外侧设置鹿砦,内侧筑起丈把高的土围墙,围墙上建有岗楼,对根据地实施严密封锁,威胁极大。
站在一旁的宋任穷也愤愤地说:
“什么王高路,简直是王八路,不铲除它,我们这一带就不得安宁,再也不能让这条毒蛇横行了。我看我们可以来个分段斩蛇,让它各不连接,成为死蛇一条。”
“分段斩蛇,好办法。一段一段地把它打个稀巴烂。”
陈再道把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说干就干。作战计划很快出台了。两人一商议,决定还是由新7旅唱主角,第19团负责对垂杨以北一段之敌攻击,第20团围攻东西马固据点,第21团负责对马固以南至王官庄一段之敌攻击,掩护地方武装和群众破路,铲掉敌据点。
下达任务时,陈再道有意激将易良品说:
“你们新7旅能不能对付下来呀?”
易良品一听有些急了,拍着胸脯说:
“司令员不就是让我们去斩蛇嘛,我们的刀早就磨好了,就等到时候斩给大家看了。”
刘志坚也在一旁笑着说:
“牛皮可不是吹的,破就要破彻底,就是修也要让他们多花些时间,这才算斩蛇成功。”
“放心吧,只要你们发话,他什么时候修,我就什么时候破。他修我破,随修随破,跟狗日的抗到底。”
“是得有你这个劲头啊。”陈再道拍拍易良品的肩说:“不过,还得想想点子,如何对付日军的据点和援兵。鬼子哪会等着你破而坐视不管?”
“是,我们得好好想点办法。”
易良品回去真的想办法去了。
不几天,他便要在师部随营学校学过爆破技术的人员,造了两颗巨型地雷。那地雷六七十斤重,有水桶粗。
陈再道见了便笑起来:
“真有你的,这家伙,是够鬼子喝一壶的。”
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8月30日夜10时许,新7旅向王高路全线发动了总攻击,各县、区的地方武装和广大民兵也积极配合部队作战。几乎在同一时刻,王高路的敌据点都被包围了。
日伪军龟缩在据点内,吓得不敢露头,坐等援兵。而广大参战的群众肩扛大镐,手握铁锹,投入到了紧张的破路中。
果然不出所料,日军得知王高路遭破,援兵立即就出动了。8月31日上午,3辆满载日军的汽车自南宫城开出来,朝王高路急速驶去。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痛斩王高路(4)
新7旅爆破队早有准备,那两颗巨型地雷一前一后,相距10米左右埋在了南宫至大高村的公路上。日军的汽车威风十足地开过来了。战士们正等着听那爆炸声呢,但第一辆汽车碾过第一颗地雷时,竟没有爆炸!爆破队员着急了,有人便骂:
“地雷怎么不炸?打它狗日的吧。”
话音未落,公路上便是一声震天的巨响,冲起的烟尘罩住了半个天。此声刚落,又是一声轰然巨响。战士们越过烟雾看去,只见两颗地雷已把两辆汽车炸瘫,其中一辆还掀到路边半悬着。车上的日军死的死,伤的伤,哇哇乱叫。趁此机会,爆破队员对敌人展开了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扫射,敌人死伤惨重。第三辆汽车上的日军见势不妙,忙调转车头,拖着第一、二辆车上的残兵败将逃回了南官。
与此同时,王高路沿线攻打敌据点的各部队也进入了围歼阶段。
进攻马固据点的第20团在团长徐绍恩的率领下,经一夜猛攻,已全部扫清了据点的外围工事和掩体,但日伪军仍集中在炮楼里。第20团指战员便向敌发动了政治攻势,劝他们放下武器投降,可日伪军倚仗炮楼,负隅顽抗。
易良品有些急了,他找到陈再道说:
“司令员,不能再这样耗下去,要想个绝一些的办法才行。”
陈再道沉思一下,他想起了那门大炮。这门炮是1940年9月反“扫荡”时,第25团在东高战斗中缴获的,由于携带不便,陈再道令人拆散掩埋起来了。为此,日军曾出动300多人专门寻找这门大炮,但由于掩埋得机密,日军找了一个多月也没找到。这一次,陈再道事先考虑到攻坚,可能派上用场,便令人挖出来组装好,预置在玉米地里。不过,他确实没底,部队中没人使用过这种炮,能不能命中?再说,炮弹也少,仅6发。
“绝家伙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玩不玩得转。”陈再道说。他说的绝家伙就是那门88式野炮。
“那也得试一试。”
野炮从玉米地里推出来,对准了马固据点岗楼。炮手有些紧张,一再进行着修正,好不容易打出去一炮,却擦着岗楼过去,落在了岗楼后面的玉米地里。一声巨响,炮弹炸了,腾起无数玉米枝叶和泥土。炮手这下心里有了点准儿了,他根据弹着点反复进行修正,确保可以击中了,才狠狠一击发。这一下过去,敌人的岗楼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
岗楼里的日伪军被炮弹一炸,乱成一团。徐绍恩趁势带领部队向岗楼猛扑过去,一顿扫射和拼杀,一下子将日伪军干掉了一大半。伪军副团长见形势不利,遂率残部缴械投降。
马固据点就这样被八路军拿下了。
陈再道灵机一动,他要利用这些被俘的伪军来帮八路军做工作。他派人找来4匹骡子,拉着这门大炮,带着被俘的伪军副团长,沿王高路一路往前走。每到一个据点,他便要伪军副团长喊话。这个副团长喊道:
“伪军兄弟们,我们马固据点被八路军的大炮轰平了,现在八路军的大炮正对准你们,快放下武器投降吧,八路军优待俘虏,你们不信就出来看一看。”
伪军往外一看:“我的娘,不得了了,八路军真有大炮。那一炮过来十个脑袋也没了。”
他们又看到这个副团长还真受到了优待,便纷纷放下了武器投降。
就这样,陈再道使许多据点不攻而克。
王高路破袭战持续了3天,共攻克敌据点和炮楼16个,毙伤日伪军500余人,俘日伪军450余人,缴获步枪500余支,轻重机枪27挺,掷弹筒6个,及大批弹药物资,终于把王高路这条毒蛇给斩断了。
战斗结束后不久,日军为了保证王高路这条运输线的畅通,便又调来一个大队,部署于王高路沿线,抓来上万名民工,重新修筑公路和据点、炮楼。八路军与鬼子的战斗又一次开始了。


血战狼牙山(1)
站在通往大部队转移的路口,马宝玉有些犹豫了。这条道自然很安全,但敌人见战士们从这条路走,必然发兵追赶,这样会使大部队又陷入敌人的追击之中。在他眼前还有一条道,这条路通往狼牙山的峰顶,路的尽头是悬崖峭壁。
日本华北方面军在1941年5月中条山战役中,一举击溃了国民党军队20多万人。不久,冈村宁次又纠集7万多人,从四面八方扑向驻北岳区晋察冀机关和主力部队,所到之处,实行“三光”政策,妄图将此地的八路军全部消灭。
敌人通过建立特务机构、收养汉奸、破译通讯密码等方式,确定八路军领导机关的位置,冈村宁次竟然多次飞临战场上空观察。敌人大举“扫荡”开始后,常常成多路队形对八路军晋察冀机关形成合围。为作战的需要,部队、机关搞得很精干,一些政治干部和机关人员全部下到各情报站、民兵指挥所。
杨成武身边就留了3个连队,警卫连、侦察连和1团3连。敌人“扫荡”开始的那天晚上,杨成武带部队跳出敌人的合围圈,竟然在山里跟敌人周旋了7天。部队转移中,常常是连电台都来不及架,又要转移新的地方,致使1军分区跟晋察冀军区几乎失去了联系。
为此,聂荣臻着急得不行,生怕1军分区是被敌人吃掉了。确实,部队走到哪里,敌人就跟到哪里,想甩也甩不脱。
有一天,一位参谋提醒杨成武,说:“我怀疑我们内部有奸细,要不敌人总老跟着我们。”
杨成武看了看随着部队转移的大队群众,点了点头,鬼子有可能让特务化装成群众跟着队伍。
部队转移地区的附近有个蝙蝠岭,可能敌人不会在意。于是,部队通过急行军至蝙蝠岭下一个只有两户人家的村子,将入山口一封,只准进不准出。杨成武命锄奸科将跟随部队的群众一一审查,真是抓出一个伪装成乞丐的敌特,将他处决后,部队才算有了点安宁。
这时杨成武松了口气,准备给军区和军分区各团发个电报过去。天线架起来,电报也发出去了。各团来了电报,报告了各自的情况。聂荣臻也来电报了,电文是这样的:军区机关周围都是敌人,固守也不利,南下也不容易。你们那里情况如何?
杨成武见电心里又着急起来,立即发了一份电报过去,说:我处安全无恙,若需要可派一至两个团去保卫军区。
电报发出去了,可一直不见回音。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仍然没有回音。敌广播电台播发消息说,“聂总部的电台已被英武的皇家空军炸毁。”
军区真的遇上危险了,杨成武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敌人“扫荡”一开始,聂荣臻命令机关依然驻防于中心区阜平一带,虽然这里很危险,但为了吸引敌人,让主力部队趁机跳到日军包围圈以外去,必须这么做。
冈村宁次早就盯上了聂荣臻和他的指挥机关,用重兵向阜平一带突击,并利用伪军和汉奸刺探好了聂荣臻所走过的每一条道路,然后一步步地堵死,再行追击。敌合围圈越来越小,8月27日,聂荣臻带机关、部队来到阜平的马驹子石村,发现附近没有敌人,便停了下来稍作休整。
到了下午,聂荣臻和参谋长唐延杰正在看地图,侦察科长报告敌人的飞机来了,要轰炸这座房子。聂荣臻立即跑出屋子在一个土坎处趴下,敌人的4架飞机一起飞来,将那间房子炸得瓦片横飞,尘土溅了他一身。他抬起头来,几乎能看到敌飞行员的脸。

血战狼牙山(2)
飞机丢完炸弹飞走了,聂荣臻从土坎里爬起来,去察看伤亡情况,5人牺牲,6人负伤。部队不敢随意走动,就在村子后的一条小河沟里隐蔽了3天。第三天下午,侦察员报告,南边的敌人越来越近,聂荣臻命令部队当夜涉过沙河,寻机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可一上岸,就碰上了被日军逼回来的晋察冀军分区和北岳区党委机关的突围队伍。他们因突围过晚没有成功。前面又有敌人的包围圈,聂荣臻只好下令渡河返回。刚走了不远,又遇上了转移到此的边区政府机关。此时已是深夜,聂荣臻透过暗淡的月光,望着山上、沟下、路边这1万多人,心里犯愁了。
光是军区机关突围已是不易了,现在又加上这些机关人员,目标大,行动难,打不能打,走又走不了,被敌人包围在30公里范围的包围圈里。
聂荣臻口授一份电报,请求总部支援。电报发出去,没接到回电,敌人的飞机就过来了,一顿狂轰滥炸,部队和党政机关人员都有些伤亡。幸好这时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敌机才飞走。
敌人为什么会那么准,竟然知道部队的确切位置。聂荣臻明白了,问题就出在电台上,敌人是通过电台的信号发现八路军的位置。
聂荣臻把侦察科长罗文坊叫了过来,给他讲了自己的想法,说:“从现在起,就把拖敌人的任务交给你了。敌人已从军区电台的方位上,侦听出了我们的位置,因此,我们准备向常家渠方向转移。”
罗文坊点点头,表示理解。
“敌人既然侦察到了我们的位置,他们就会合击此地区。从今天起,军区所有电台停止对外联系,由你带一个侦察排和一部电台留在离这里不远的台峪,在那里架起电台,仍用军区的呼号向各方联系。”聂荣臻说。
“请司令员放心,一定完成任务,保证不吃亏。”罗文坊说完就跑开了,随即带着50人的队伍出发。当晚赶到台峪井儿沟,立即开始发报。一批敌人果然很快向他们这儿压过来了。入夜,他带着十几个人爬上山去,只见黑压压的敌人正在河川里生火煮饭,野火绵延数里。他立即将人员分为几个组,从多个方向向敌人发起攻击。一阵手榴弹打了过去,炸得鬼子哇哇直叫,重机枪、轻机枪都往这边扫来。罗文坊指挥战士们,装作突围不成撤退回来。
此时,聂荣臻正带着1万多人的队伍,还在寻机突围。
次日清晨,敌人的飞机飞来了,8架飞机轮番轰炸台峪,敌人的炮弹也向台峪飞来。下午,敌人的多路步兵朝台峪拥来。为吸引敌人远离聂司令员所在的雷堡,他们就对着前面的敌人打了一通,继续向东边去了。敌人果真紧追不舍,聂荣臻借机带1万余人,从距日军仅一山之隔的小路穿插,行军40余里赶到了阜平西边的丁家庄。虽然跳出了敌人的大包围,七天七夜没合眼的聂荣臻仍不敢怠慢,再次调移大军,转到一个草深林密的沟底小村常家渠,指挥部设在村中一间石板房里。
山沟外敌人活动频繁,部队一律严令不准烧火做饭,不准电台与外界联络。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部队病号骤增,人人饥肠辘辘。
面对重重困境,聂荣臻依然表现出了一个革命家的大将风范,使周围的人深受启迪。
自从毛泽东收到了聂荣臻的急电,即命冀鲁豫和晋绥军区同时向敌人发起攻击,冀中军民也发动大规模的破袭战,使敌人无法再抽调兵力转移战役外线。但是,在此之后,也再收不到聂荣臻的电报,而敌人的电台里一再说:“晋察冀军区已被消灭,聂荣臻阵亡。”

血战狼牙山(3)
毛泽东说啥也等不下去了,立即让人派一个10人小分队往晋察冀方向去,打探聂荣臻的具体情况。
此时,聂荣臻正站在石板房里,面对一张地图苦苦思索,如何才能离开这个无吃无住的危险之地。
接下来,他们进行了两次转移都没成功。直到9月7日晚,大队人马再次从沟里出发,第三次从敌包围圈的一个缺口往外突,趁夜色急行军,才彻底摆脱了敌人的包围圈。突围后,聂荣臻与2军分区司令员郭天民取得联系,命令架起电台与中央联系,报告了几日来的情况。毛泽东接到聂荣臻的电报顿时长舒一口气,心总算放了下来,便命已渡过黄河的小分队返回。
罗文坊率部吸引敌人,不时给敌人以打击,军区转移后,他们也机智地甩开敌人,趟过沙河,进入安全地带。
这一回,杨成武才终于和聂荣臻取得了联系,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聂荣臻指示,第二期反“扫荡”开始。敌人在“扫荡”中遭到了我内外两线的打击,且收获甚微,并不甘心于失败,于9月4日起,又将约4万人的兵力撤到战略要点和主要交通干线上,实施分割、封锁、蚕食。另一方面派2万余人实施奔袭、清剿,光在一军分区活动的敌人就达7,000人之众。杨成武一边指挥部队作战,一边向狼牙山地区转移。狼牙山地形险峻,道路狭窄、易守难攻,一直以来就是党政军民反“扫荡”的依托。一到敌人“扫荡”开始,除了能及时转移到外线的,大多都是朝狼牙山纵深地区隐蔽。过去的“扫荡”中深入到狼牙山深处的敌人不多。
杨成武把部队带到张家庄,这里离狼牙山还有两天的路程。杨成武利用过去架起的“飞线”,给留守在那里的1团团长邱蔚打了电话。1团本来调去保卫军区,但邱蔚由于生病,就留在了狼牙山,一部分机关人员和少量部队也留在了那里。
电话一通,邱蔚就在电话里说:“司令员,我一直给你打电话,可是打不通,这里情况非常紧急。”
“怎么啦?”杨成武问道。
“我们和敌人从早晨打到现在,敌机轮番轰炸、扫射,在山顶上飞来飞去,炮弹把棋盘陀炸得面目全非。山上被包围的除了有我们之外,还有易县、定兴、徐水、满城4个县的党政机关人员,4个游击队以及狼牙山周围的群众,共计足有4万人。怎么才能组织这些人突围出去呢?”邱蔚急急忙忙地说了一大通。
“你的病好些了吗?”杨成武问。
“好些了。”其实他并没有完全好。
“这样吧,把4个游击队交给你顶住敌人如何?一定不能让群众受损失。你要想尽一切办法阻住敌人的进攻,我再设法给你们解围。”
“是,司令员。”邱蔚答道。
邱蔚放下电话,立即重新部署战斗,让两个战士扶着他组织了一个会议。这时已经有敌人上山了,在山路上嗷嗷直叫。山上的群众虽然见不到鬼子,但听到了鬼子的嚎叫声,也惊慌得不行。一个前线剧社的小战士,竟然吓得钻到一块大石头下,又哭又叫。
邱蔚艰难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说:“大家不要害怕,杨司令员刚才已来了电话,正在想办法给我们解围。现在游击队全部归我指挥,守住各个路口,不让敌人上来。”
正在邱蔚组织游击队阻敌之时,杨成武又来电话了,他说:“敌情已经弄清。现在,我立即调集两个团攻打管头、松山一带,会把九连山和碾子山的敌人吸引过来,这样,就会把敌人的包围圈撕开一个十多里的大口子,你们就从这个口子里突围出去。”

血战狼牙山(4)
“太好了,我们马上组织做好突围准备。”
“你们先做准备,要于今夜全部突出去。你们还应该安排一个连,由民兵配合留在山上,让敌人感觉你们还在山上。等这4万多人走远了,再设法突出去。”
“是。”
黄昏时分,杨成武派出的3团、20团同时出击了管头、松山一带,日军抵挡不住,便纷纷告急。不一会,果真九连山、碾子山等地的敌人开始调动。到半夜,情报站打来电话,说九连山、碾子山的敌人调出救援,大概空出了20多里的地方。
杨成武立即打电话给邱蔚,告诉了他突围路线,突围后群众在何处分散、部队在哪里休息,之后又往哪里去。
突围开始了,三四万人的队伍黑压压一片,往敌人留下的缺口拥去。
邱蔚把负责警戒的7连叫了过来,让6班和2班站到了最前面。他说:“这三四万人的队伍能否脱险,全靠你们了。你们必须在明天中午12点以前,把敌人紧紧地拖住,不让他们越过棋盘陀。你们的人手很少,但一定要利用狼牙山的有利地形与敌人血战到底,要以一个人抵挡敌人100个人,甚至还要多。”
“团长你放心吧,我们坚决完成任务,把这些小日本鬼子拖住。”战士们信心百倍。
看着战士们,邱蔚走上前去,拍着他们的肩膀,说:“狼牙山就交给你们了,交给你们了。”说着,邱蔚的眼圈竟然红了。
战士们说:“团长,你快带大部队转移吧。有我们在,狼牙山就在。”
连长也走过来,对6班做了交代,就带着2班去了另一个阵地。主力撤走了,黑夜的棋盘陀上只剩下了6班的5个人——
班长马宝玉,副班长葛振林,战士胡德林、胡福才和宋学义。
趁着月色,大家把团长留下的几箱手榴弹一束一束地捆在了一起,埋在山腰上。
夜晚,山下火光一片,敌人开始焚烧村庄了。村子里哭喊声响成一片,山上的战士们听得仇恨在胸中翻滚。敌人焚烧村子,就意味着要离开村庄发起进攻了。
“来吧,来送死吧。”战士们在心里骂着。
天刚拂晓,山下就响起了枪声,敌人的进攻开始了。敌人不知道山上的大部队已撤离,依然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不一会,大约有五六百个鬼子往棋盘陀方向来了。
班长马宝玉命令道:“敌人上来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在这里,每个人只有5颗手榴弹。”
战士拧开了手榴弹,子弹也上了膛,等待敌人上山。
不一会儿,上山的敌人踩响了埋下的手榴弹,随着几声巨响,一些鬼子被炸得飞上了天。硝烟散尽,鬼子又爬上山来。离阵地只有二三十米了,马宝玉一声雷吼:“打!”
手榴弹一齐朝敌群投过去,炸得敌人东倒西歪。
敌人的第一次冲锋打退了。
霎时间,敌人的炮弹密密麻麻地朝棋盘陀飞来,阵地上顿时浓烟滚滚,山石横飞。
几个战士心里高兴,敌人彻底被吸引住了,这样大部队就可以脱险了。
“还得把敌人往山上引。”马宝玉命令大家先分散,用冷枪吸引敌人。敌人不了解山上的情况,不敢大部队往山上冲,只是一会炮轰,一会扫射,再派小股部队往山上冲来。
战士们守住通往峰顶的惟一一条道路,敌人冲上来,就被战士们打了下去,几个战士的枪法还真准,一枪一个,一颗子弹也不落空。
几个战士已一天没沾一点东西了,肚子饿得直叫唤,嘴巴渴得不行,可他们也只能这样坚持着。太阳渐渐到了头顶,眼看已是中午了,敌人还是没有攻上棋盘陀,在通往棋盘陀的路上,日军已丢下了一具具尸体。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血战狼牙山(5)
战士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在中午12点以前,他们拖住了敌人,现在,他们可以去找大部队了。
站在通往大部队转移的路口,马宝玉有些犹豫了。这条道自然很安全,但敌人见他们从这条路走,必然发兵追赶,这样会使大部队又陷入敌人的追击之中。在他眼前还有一条道,这条路通往狼牙山的峰顶,路的尽头是悬崖峭壁。
山腰,鬼子再次发起了进攻。这时,马宝玉提起枪往山峰走去。其余4个人也跟着他上到了山顶上。
鬼子也来到了悬崖峭壁上,有的被战士们一枪射过去,送了命,有的踩落岩石滑下了山崖。
就这样,又抵御到太阳偏西。
鬼子又上来了。马宝玉回头看了看,背后是万丈深渊。
敌人还在往上爬,马宝玉一扣扳机,枪里已没有子弹了。葛振林也对准敌人击发,也是空枪。
全没有子弹了,只剩下胡福才手里的一颗手榴弹。马宝玉把它拿了过来,别在了腰里。
敌人还在往上逼近,葛振林急中生智,抱起一块大石头向敌人扔了过去。石头翻滚着冲向敌群,砸得一个鬼子呼地一声就下了山崖。
“砸呀,用石头砸呀。”葛振林喊着,战士们都抱起了石头往敌群抛过去。敌人被石头砸得鬼哭狼嚎,摔下了山崖。
鬼子见战士们不开枪,知道他们是没有子弹了,又疯狂地冲了上来。马宝玉把那颗手榴弹取下来握在手里,战士们明白了,都向班长靠了过去。
“班长,拉吧,绝不当小鬼子的俘虏。”
马宝玉看看战士们,又看看敌人,用劲将这惟一的一颗手榴弹扔向了敌群,在敌人中开了花。
战士们趁敌人退下去的一瞬,把枪举起来往石头上砸去。此时几个战士都留下了眼泪,这些枪是他们从敌人手里夺过来的,跟着自己打了这几年的仗,但现在绝不能再落在了敌人手里。
敌人又冲上来了。马宝玉把葛振林拉到一边说了句什么,就蹲下身,拿出一个小本子放在膝盖上写了起来。
写好后,几个人围在了一起,马宝玉说:“同志们,我和葛振林同志都是共产党员。以前,我和葛振林同志对你们几个的照顾都不够,这次战斗证明你们已具备了一个共产党员的要求。今天,我们都要牺牲了。将来,如果战友们能找到我们,他们会在我的衣袋里,找到我们俩介绍你们三位入党的介绍信。现在,我们就以一个共产党员的身份向党表示忠诚吧。”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向悬崖,挺起胸膛,纵身一跳。
战士们也跟着班长跳了下去。
敌人终于上到了山顶,但是发现山上竟空无一人。一个鬼子军官跑上前来,又转过身去,对着其他鬼子吼叫了一句,鬼子们一个个跑到悬崖边上,向着悬崖三鞠躬。
战士们跳崖后,马宝玉、胡德林、胡福才英勇牺牲,葛振林与宋学义被树枝挂在悬崖上,后被群众救出。
日军的大“扫荡”给根据地带来极大的损失。敌人的手段惨绝人寰,烧、杀、掠、抢、奸,无恶不作。仅此一次“扫荡”,就使北岳、平西根据地缩小4,000多平方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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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黄崖洞(1)
站在悬崖上,战士们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敌人已经冲上来了。他们誓死不当日军的俘虏,一声高呼,纵身跳下了百丈悬崖,以身殉国。
1941年秋天,大地一片萧杀。到11月初,太行山就降下了第一场雪。在下南会村,八路军北方局会议正准备召开。彭德怀、左权、刘伯承、*、李大章、罗瑞卿、蔡树藩、李雪峰等,都来到了这个小小的村子里。彭德怀作了《敌寇治安强化运动下的阴谋和我们的基本任务》的报告。他说:
“最近一段时间,敌我斗争出现了许多新情况,敌寇玩了许多新花招。但是,我们的许多机关,包括我们八路军总部,未能及时识破敌寇这一新阴谋的严重性,因而在斗争中表现出了许多缺点,甚至犯了一些严重的错误,使某些地区遭受了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会议持续了三天,明确了新的对敌斗争方略。就在第三日黄昏,突然有紧急情报传来,黎城日军出动2,000余人,直扑根据地中心,此时离开会的南会村只有30里路。
会议不得不中断了。与会人员立即离开南会村,投入战斗。
首先,刘伯承指示部队按兵不动。直到凌晨3点,刘伯承觉得转移时机到来,命令部队立即出发,北涉清漳河,让队伍悄悄前行。经过几个来回与敌人的周旋,经北岗、更乐,转入涉县东部的大山谷。“扫荡”太行抗日根据地腹心区的日军,一直在打八路军总部和129师机关的主意,几次合围都没有成功。这一次,他们便准备重兵攻击黄崖洞兵工厂,企图既达到摧毁八路军军工重地,又吸引八路军主力出动,与之会战的目的。
11月6日,日军第36师团进占西井,继而进占西井以北十里处的上、下赤峪。至此,这一路5,000余名日军距黄崖洞峡口不足七八里路。与此同时,日军第4、9旅团各2,000余人亦自辽县、武乡道南北对进,向黄崖洞方向逼近。
日军的意图已十分明确。这一次,彭德怀有充分的准备,打是一定要打的,关键是如何打的问题。是拒敌于峡外打?还是放进峡谷里打?
他征求左权的意见,左权道:
“我看是先拒后放好,尽量避免牺牲,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
彭德怀有点担心:“鬼子是一群疯狗,就怕他们把兵工厂搅得一团糟。”
左权自然明白彭德怀对兵工厂的珍爱心理,他说:“我们坚壁清野,该藏的藏,该收的收,他们能搅什么?”
彭德怀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11月7日深夜,彭德怀和左权下达第1号战斗命令,令总部特务团于天亮前全部进入峡口前阵地。随后,他们下达第2号战斗命令,令特务团坚守阵地4~5天,保障峡内兵工厂坚壁清野。下达命令时,左权向特务团团长欧致富透出了总部的意图,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放敌进黄崖洞。同时,彭德怀和左权又致电刘伯承,令129师在外线配合黄崖洞作战,并寻找适当的时机重创敌人。
11月10日,日军部队进至特务团阵地前沿,并已开始试炮。
11月11日,日军正式发动攻击。破晓时分,他们以数10门大炮朝特务团阵地猛轰。约摸一个小时后,300余名日军以密集的队形,向特务团阵地发起了首次冲锋。
特务团指战员按兵不动,待敌人进入阵地前沿百米左右时,一阵猛打狂炸,一口气干掉了敌人100余人,日军被迫缩回。
紧接着,日军炮兵又对特务团阵地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狂轰滥炸。时至正午,第二次冲锋开始了。特务团依据悬崖间的阵地作隐蔽,大显身手,一颗颗手榴弹飞向敌群,人均扔出手榴弹不下百颗,炸死日军无数。日军被打得发了疯,以波浪式集团冲锋,无数次向八路军阵地冲来,200余人冲到了阵地前的断沟边。然而,这正是八路军火力的范围,窜至沟边的日军,立刻被密集的火力打下了断沟。日军竟搭起人梯,企图爬上阵地。第8连连长彭志海带领12名战士,一颗接一颗地往沟里扔着手榴弹。几百颗手榴弹和早已预设的地雷在沟底爆炸。断沟里顿时气浪翻滚,弹片横飞,200多名日军被炸得粉身碎骨,没有一个能逃出沟底。

激战黄崖洞(2)
日军似乎昏了头。黄昏时分,疯狂的报复开始了。他们用炮弹夹带着大量毒气弹朝特务团阵地抛来。致使特务团已暴露的火力点大部被摧毁,前沿阵地的干部战士全部中毒。团长欧致富此时正好到前沿检查第3营的阵地情形,不料也吸入大量毒气,幸亏抢救及时,未出恶果。
天色沉黑,日军停止了炮击,战火才暂告停歇。
激战一天,山头已是满目疮痍。雪花还在飞扬,四周的山峰布满了白色,可黄崖洞阵地上的焦土依然冒着热气,在雪夜里悠悠飘飞。
11月12日,日军没有任何动作。
11月13日天一亮,日军就转换攻击方向,用重炮猛烈轰击峡口左侧的2营阵地,轰完之后又是激烈的冲锋。一天过去,仍未能奏效。到了晚上,20余名日军趁黑夜不易察觉,抓钩抓着石缝爬上了石崖,突入了第4连阵地。第4连2排全体战士,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杀声震荡山间。此时,2营整个前沿阵地间的战斗也骤然加剧。日军的冲击一次接着一次,第2营又一次接一次地将敌人压了下去;冲上来,压下去,再冲上来,再压下去。激烈的搏杀持续了整整一夜一天。阵地前和阵地中敌尸累累,第2营也付出了较大的牺牲。
入夜,左权下令放弃峡口,把日军放进峡谷里打。接令后,第2营撤至离峡口不远的高地上。日军拥入峡口,拼死往里冲。峡口两侧的山崖仍掌握在特务团手中,从峡口至厂区1,000余米的道路上,一片片日军在特务团的打击下栽倒在路上。攻占兵工厂心切的日军指挥官全然不顾士兵的死活,举着指挥刀喊叫着,指挥士兵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可是,头上有雨点般的手榴弹开花,脚下地雷轰响,侧面山崖上还有机枪子弹扫来。鬼子冲了不到200米,便死伤百余。就在眼前的厂区,敌人怎么也冲不上去。
第二天,日军增加了兵力和火力,连刚刚送上来的*器也用上了。他们兵分两路向八路军阵地进攻:一路进攻主阵地,妄图夺取控制权。刚爬到半山腰,就被水腰山口的侧射火力堵住了。主阵地的2营也以强大的火力网覆盖过来,使敌人动弹不得。敌另一路强攻峡口两侧的高地,企图夺取进入厂区道路的制高点。坚守两侧高地的第3营以顽强的抵抗,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小小的峡口,战斗竟持续了两天一夜,战斗场面异常惨烈。双方进入胶着状态,士兵更是满眼血红。16日黄昏,日军竟把数门山炮搬上山坡,抵近轰击水腰山口阵地,敌*兵也冲到水腰山口向八路军阵地*。坚守水腰山口的12名战士全部壮烈牺牲。
次日黎明,左权再次下令,特务团全线退到第2阵地,让日军进入厂区,但要控制鬼子扩大战果,阻止他们搜寻机器,并争取在厂区内再吃掉它一部。
日军迫不及待地进入厂区,特务团第3营已全部撤至水腰山,并与团直属队会合,第2营则仍占领着主阵地。八路军从多方防范敌人。日军要搜寻机器,就遭到水腰山的火力打击。日军转攻水腰山,2营则侧击其后背;日军再进攻2营阵地,水腰山火力又压着他们的尾部,日军陷入一种狼狈不堪的境地。而且,他们像一群老鼠一样在厂区内乱窜,除找到了数十栋厂房外,一颗铁钉也看不见。
夜间,彭德怀坐在总部指挥所观察战况。一个侦察电台人员进来向他报告:日军的广播电台已在大吹大擂,称已攻占八路军在华北最大的现代化兵工厂、歼灭了八路军1,000余人。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激战黄崖洞(3)
彭德怀一听火冒了八丈,断然命令部队:
“日军定会搜寻几部机器为自己圆谎,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集中全部火力拦阻,让他们一颗钉子也拿不到!”
日军的搜索一无所获,还遭到了八路军强有力的打击。他们干脆不搜了,转而从厂区攻击西北方向的驴驮岩,企图从这里反袭左会哑。特务团发觉了日军的动向,欧致富令第3、5、8连立即抢在敌人之先占领有利地形,从3面出击,打击日军。
为赢得时间,在抢占有利地形的过程中,5连战士温德胜、边清漳等3人挺身而出,掩护连队行动,故意出击,把日军往制高点的反方向吸引,最后竟使自己陷入绝境。站在悬崖上,战士们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敌人已经冲上来了,他们誓死不当日军的俘虏,一声高呼,纵身跳下了百丈悬崖,以身殉国。
日军进入峡谷几天,不仅一无所获,而且还损兵折将,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彭德怀和左权观察西井敌指挥机关的动静,发觉鬼子有撤退的迹象,遂令欧致富拖住日军,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就离开。欧致富随即派出数支小分队下山袭击厂区内日军。但鬼子的动作很快,没等小分队到达,鬼子已于半小时之前撤出了黄崖洞。
彭德怀和左权只好令第129师在敌撤退途中伺机捕之。
这几天,黄崖洞保卫战打得如火如荼,第129师也一直在外线积极寻机作战。
11月16日夜,第385旅13团受命夜袭黎城。他们从城西角突入城内,一直攻到日军的营房附近,给日军意想不到的打击后撤退。撤出时,他们又在日军的追击路上埋设了百余颗地雷,再度给黎城之敌以重创。
接着,刘伯承接连派出数支小分队,游击袭扰日军,造成日军四面受敌的态势。更重要的是,他派出部分主力部队切断了日军对黄崖洞部队的运输补给线,使黄崖洞之敌受困于风雪之中。
也就在这时,刘伯承已选择好打击黄崖洞之敌回撤的战场。
他做了仔细地察证,日军从西井回窜黎城的必经之路,就是自西井以南20里处经营庄至长畛背,那条长10余里的低谷。刘伯承看了地形后不禁大喜,这确实是个伏击的好地方。惟一的一条通道延伸到低谷里,通道两侧,近处是平地,稍远处则是连绵的山坡。山坡上陡下缓,恰是部队隐蔽和发挥火力的有利地势。
接到彭德怀的命令后,刘伯承即令在附近集结的第385、386旅及新编第一旅共5个团进入设伏点。
11月19日上午9时,日军先头部队来到曹庄,刘伯承令伏击部队把他们放过去。又过了半个小时,日军大队人马逐渐进入八路军伏击圈。一声令下,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在山谷里响成一片。埋伏在两侧山坡上的八路军战士集中火力向敌群猛扫。紧接着,伏击部队的冲锋号响了,指战员们跃出树丛,端着闪亮的刺刀从山坡俯冲而下。疲惫而沮丧的日军不堪一击,不大一会儿便溃不成军,遗尸400余具,往黎城逃窜。伏击部队紧追不舍,一直把他们撵到了黎城城下,方才收兵。
没过几日,鬼子从黎城逃往潞城,结束了这次罪恶的”扫荡”行动。他们的“战果”是:整个反“扫荡”期间,损伤兵员1,300余名,而八路军仅损伤186人。这与他们在电台上吹嘘的数字,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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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十字岭(1)
十字岭上,洒满了英雄的鲜血。血色的残阳映照着那些再也站不起来的躯体,显得异常悲壮。这是八路军历史上最为惨烈的一幕,人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用鲜血染红的十字岭,以及那个用鲜血染红的岁月。
1942年5月,八路军总部得到消息,日伪特务机关已将刺探到的八路军领导人的资料汇集成册,资料中含有照片、特征、履历,详细地印在一个袖珍小册子里。上了这个册子的八路军领导人有:朱德、彭德怀、左权、罗瑞卿(敌人错把卢仁灿的照片当成了罗瑞卿)、金承德、刘伯承、*、李达等。看得出,敌人的特务活动相当猖獗。而且,当时敌人竟然在*的照片下面注上了“在太岳”三个字,让人感到他们把情况掌握得非常准确。
敌人又要进行大“扫荡”了,但八路军领导人的安全问题也迫在眉睫。
不断有情报传来:
5月9日,长治、潞城、襄垣日军频频调动,紧急征集粮草、骡马,抢修公路;
5月11日,大批日军从平汉路南下安阳、新乡,集结补充粮弹;
5月15日,日军第36师团7,000余人“扫荡”太岳区;
5月18日,日军调集7个师团,准备一个月后,“扫荡”晋东南;
5月19日,第41师团,第36师团一部,独立第1、3、4、8混成旅团等25,000余人“扫荡”太北区。
5月21日夜,刘伯承接到了陈赓、王新亭从太岳发来的十万火急电。电报说:这次日军“扫荡”岳南、中条之特点有三。一为造谣、欺骗、麻痹、威胁;二是行动秘密突然,夜间运动,拂晓袭击,有的伪装我军,奔袭我后方机关;三是敌估计我可能转移的地方,则预先秘密设伏,如发现我军便重重包围,企图一举歼灭。大量采取飞机轰炸、扫射,阻我部运动。
刘伯承看完电报,顿时眉头紧锁,对李达说:“敌人对我们的运动情况已十分了解,立即通知各军分区严密注视敌人行踪,机关要立即转移。”
夜里,师部机关离开了会里村,顺清漳河南下,到达固新。
129师离开会里不久,一支穿着八路军服装的50余人的小分队就出现在通往会里的路上。这个小分队一路上对老百姓很好,说话亲热、买东西付钱,歇息时还帮老百姓挑水、扫地,偶尔还帮助生产。
放哨的民兵问:八路军同志,你们要去哪里?
分队里的人说:我们是归建的,新6旅的,我们的师长和政委叫刘伯承、*。
小分队不断地向民兵询问八路军的去向,民兵有些怀疑了,一看这些人都穿着皮鞋,就更加不相信他们是八路军了。
民兵队长组织民兵向小分队发起了包围,不想这些人几下就冲出了民兵的包围圈。
这事立即报到了5军分区司令员皮定均、政委王维纲那里,皮、王又立即向刘伯承作了报告。
与此同时,刘伯承也接到了师部侦察员的报告,说的就是这一股日军小分队。
“师部还要转移,”刘伯承对李达说,“不过日军小分队的情况要立即告诉总部。”
5月24日,129师师部再度南移,至清漳河与浊漳河的会合点合漳村。此时,他们意外地发现,与总部的联络中断了。
刘伯承万分焦急,但电台就是不通,又与太岳联系,也无*的消息。第二天一上午,刘伯承一直心急如焚,直到下午5时左右,才接通了358旅电台,得知总部与北方局机关被日军所困,各部人员已分途突围,情况不明。书包网 www.61k.com

血染十字岭(2)
八路军总部和北方局机关是5月23日开始转移的。24日中午至郭家峪。在此,敌情警报不断地传来:辽县、和顺、武乡、襄垣、潞城、武安、涉县、内邱、邢台等地日军大量增兵。辽县日军已分途出动。
日军就要来了。彭德怀和左权商量决定:北方局、总部机关、野战政治部、后勤部、党校、报社于入夜分路,继续向麻田以东隐蔽转移,准备在敌人接近其预定目标的合围圈时,从敌人合围缝隙分散突围。这是八路军在敌后屡屡脱出敌人合围的成功经验。
然而,这一次却失灵了。由于敌人的伪装和隐秘,使八路军广泛布设于群众中的耳目顿时失聪,敌人已到了眼前,却没有人来报告敌情。
深夜,黑云翻滚,星月惨淡,总部和北方局2,000余人马,在黑夜中艰难前行。他们翻山越岭,沿着崎岖狭窄的山路摸黑往前推移,行动异常缓慢,尤其是后勤部门,包括被服厂在内的骡马驮着辎重,一夜仅走出去20多里。
5月25日拂晓,八路军总部、北方局机关、野战政治部和后勤部门的队伍,不期同时进入南艾铺、窑门口、偏城地区。
也就在此时,日军独立混成第3、4旅团主力,独立混成第1、8旅团一部及第36师团主力共10,000余人,根据派出的小分队的报告,已从四面八方迅速奔来,对这一地区形成了全面大合围。
窑门口、南艾铺、偏城地区位于山西辽县与河北涉县交界地,紧靠太行制高点峻极关西南,大山连绵,方圆不过10余里。一条大岭东西横架于南北走向的群山之上,状若十字,故名十字岭。岭东南一道大沟约十余里,可通到南艾铺村,岭西北一道大沟直下数里,通往北艾铺村。
八路军总部等一行人马,现在正来到了十字岭下,日军的合围之势已经形成。八路军总部和众机关面临着生死攸关的关头,形势万分严峻。
此时天已大亮,八路军的一切活动都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部队无法行动。日军以往袭击八路军多在白天,以便于全力发挥其武器优势。彭德怀和左权商量决定,部队上午隐蔽,于午后敌人合拢前穿插突围。刚刚做出决定不久,左权又感觉不对头,八路军各部2,000余人同时挤在十字岭下,一旦敌人发现用飞机轰炸,岂不是一炸一个准儿,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立即找来各路负责人,快速研究决定,后勤部单独先走,往东北羊角、黄泽关突围,其余等候命令再行动。
果然,中午的时候,敌人的飞机就飞来了,先进行了侦察。紧接着,十多架敌机像马蜂一样飞了过来,在十字岭上空疯狂地俯冲,飞机一边轰炸一边扫射。枪声不断传来,负责掩护的部队已与敌合围部队接火。再不突围就来不及了,枪声越来越紧,敌人已逼近了。
必须尽快突围。彭德怀、左权、罗瑞卿等在南艾铺村外树丛中紧急碰头。十余分钟后,彭德怀下令开始突围:总部和北方局由左权率领向西北方向突出,从和顺、辽县间通过公路转入外线;野战政治部由罗瑞卿率领向*围,转武安方向;作战参谋分随两路,电台由警卫连掩护,各自为战,必要时化整为零,冲出去再集合。
命令下达后,左权、罗瑞卿立即飞奔着安排好了所负责一路,立即投入紧急突围。彭德怀却没有动,他站在一棵大树底下,关注着战场的情况。
突围已开始,没有经历过战斗的非战斗人员和后方人员,正在敌机的疯狂扫射下惊惶失措地跑来跑去,不少骡马也被射倒在地,各种物资丢得四处都是。看到八路军牺牲很大,彭德怀如万箭穿胸。书包网 www.61k.com

血染十字岭(3)
处境相当危险,左权回头一看彭德怀竟没走,急忙冲过去,向他吼了起来:“副总司令,你立即走!”
彭德怀还是没动,好像没听见左权的声音。
敌人的飞机把子弹射到了他们的面前,尘土飞溅了他们一肩。左权再次上前,对着彭德怀吼道:“你马上就走,你的转移事关重大,你突出去了,总部才能得救。”
这时,敌人冲锋的吼叫声都听得见了,嗡嗡地从前面传来。见彭德怀还没动,这下左权更急了,对警卫连长下令道:“快去,把副总司令扶上马背。”
几个警卫员一拥而上,硬把彭德怀抬到了马背上。
左权又命令警卫员说:“推!连人带马,推走。”
一群警卫员拥上去,有的拉着马头,有的推着马屁股。彭德怀急了,大吼一声:“别推了。”转身对左权说:“你快带部队突围,我再去北方局看一下。”
左权知道,北方局秘书长张友清身患肺病,体质很弱,彭德怀是放心不下。说话间,他已跃马下坡,向东驰去了。
敌机成群结队在天上嚎叫,左权指挥部队冒着炮火掩护总部机关北进。
敌机发现了运动的部队,扑过来猛烈轰炸;东面之敌也觉察了八路军机关的突围方向,以山炮、机关枪对准十字岭开火。面对敌人的狂轰滥炸,集结在十字岭南及西面的非战斗人员越来越慌,四下奔跑躲避着敌人的轰炸。
飞机轰鸣,弹片横飞。北方局的队伍正在岭东方向突围。彭德怀打马冲破硝烟,在枪弹如雨的横岭山坡上飞奔,他一手握枪,一手勒马,后面紧随十余个骑兵,向日军火力交织的岭头冲去。
日军看到了那匹枣红色战马和战马上的人,便马上集中火力向他扫射过来。王传和等几个警卫员一见这情形都急坏了,在身后拼命奔赶拼命喊叫:
“11号(彭德怀的代号),下马,11号,下马!”
“当心敌人的射击!”
彭德怀身子紧贴于马背,连头也没回,只是一股劲儿地朝前冲去。大红马飞扬着四蹄箭一样向前冲去,快速从南艾铺方向冲上了十字岭,又沿山路直下北艾铺,转眼把日军的火力封锁网抛在身后。
“好了,好了,副总司令冲出去了!”
“总部有救了。”
“冲啊,我们也能冲出去!”
许多人欢叫起来,冒死向外突围。
此时,从东面袭来的数以千计的日军已接近了十字岭。在正岭西南,突围的人群朝彭德怀冲出的方向冲去。
左权身披一件缴获的日军黄呢大衣,站在半坡上指挥部队突围。他把手向空中不停地挥着,高声地向人群中喊道:“冲啊,快冲啊,冲出山口就是胜利!”
敌人的飞机一次次向队伍俯冲,子弹向人群扫射过来。炸弹一串串地往下落,腾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莫怕飞机!快冲就是了,冲出去,前面有我们的部队接应。”
慌乱的人群快速朝着左权所指的山口冲去。
夕阳快下山了,红红的光从天边射来,把长长的十字岭映得血红。大部人员朝山口冲,渐渐过了山口,最后一部分总部人员也冲到了敌人最后一道火力封锁线,突围快要成功了。
左权往四下一看,突然发现总部挑文件箱的战士还没有跟上来,他命令警卫员:“快,快去接应一下总部文件。”
正在这时,一架敌机来了个低空俯冲,开始搜索扫射。总部几名女译电员见敌机又来了,慌忙朝大树下跑去。左权一见,慌忙喊道:“小鬼,不要往树下跑,树下不安全,快冲,冲过山口就好了。”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血染十字岭(4)
正在这时,从南艾铺方向飞过来一发敌炮弹,在左权身旁轰地一声爆炸了,一块弹片击中他的头部。
左权身子一晃,仰面倒下了,倒在了夕阳下的十字岭上。这里离山口仅几十步远。
见左权倒下了,几个年轻的女译电员再也顾不上敌人的飞机了,一个个扑了过去,伏在他的身边,大声哭喊起来:“参谋长,左参谋长,你不能离开我们啊。”
可是,左权两眼圆瞪着,却再也无法回答她们的话语了。
炮弹仍在轰炸,敌机仍在扫射。几个女译电员痛哭着和最后几个突围者,把左权的遗体掩藏在横岭南坡那片密密麻麻的树丛中,然后悲泣地突过山梁,突出重围。
此时,十字岭上,洒满了英雄的鲜血。血色的残阳映照着那些再也站不起来的躯体,显得异常悲壮。这是八路军历史上最为惨烈的一幕,人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用鲜血染红的十字岭,以及那个用鲜血染红的岁月。
日本鬼子欠下中国人民的累累血债永远也无法偿还!
刘伯承在痛苦中等待,感到一分一秒都是那样难过。
直到5月27日凌晨4点多钟,才有了八路军总部确切消息。刘伯承急忙接过电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双手也不觉颤抖着。倏地,一汪泪水涌出了双眼,没有人见过刘伯承如此悲痛。
电报说——
总部于24日晚在偏城南的杨岩、李堡、麻田、阳邑敌10,000余人压迫下,被合围于南艾铺、姚门口,于25日午被包围。后向石灰窑以北突出敌围,电台五部全失,左权牺牲,罗主任、立三部长向黑龙洞方向突围,详情不明。
李达看出了不妙,从刘伯承手中接过电报一看,立即蹲下身子,泪水成行落下。
“左权啊,左权。”刘伯承难以抑制心中的悲痛,“真是天妒英才啊,你才36岁!”
左权是刘伯承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的同学,学成归国后,一同赴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一同经历了万里长征,这一回又同在太行山上日夜抗敌。他们一同翻译了苏军《步兵战斗条令》、《合同战术》,他们是战友,是兄弟……
李达来到刘伯承身边,真想安慰他几句,却又无从说起。
沉默,难耐的沉默与黎明前的黑暗重重地压着大地,差点使人窒息。
过了许久,刘伯承长叹一声,对李达说道:“报告中央军委吧。”
这些日子,毛泽东、朱德一直在煎熬中等待,难道说等来的真是这样一个令人不可相信的事实。
噩耗传到延安,延河水也为之枯竭。
5月末的延安,天气已有些热了。这几天来,枣园窑洞里灯光总是彻夜不熄。毛泽东已是一天两夜没有入睡了。他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倚在那把破旧的躺椅上,脸上流露着焦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太行前线一直没有消息。
直到5月25日黄昏,刘伯承转来第385旅的报告,说八路军总部遭敌袭击,北方局、总部人员分路突围。总部电台中断,情况不明。
毛泽东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这些日子以来,总没有太行的消息,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但他并没想到事态竟会如此严重。如果八路军总部出了问题,对华北,对整个抗日战争全局都会有极大的影响。他不得不做出种种设想了,包括最坏的设想。万一总部不保,将如何处置?如何才能稳住阵脚?又有谁能代替彭德怀、左权出掌大局?现在的问题是:情形到底严重到何种程度?
天色渐亮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机要参谋进来报告:“主席,太行来电。”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血染十字岭(5)
“哦。”毛泽东站了起来,接过电报匆匆地往下看,看了几行,他夹烟的手指便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毛泽东把电报看了两遍,便拿着电报朝朱德的住处走去。
朱德眼中已布满血丝,看来也是通宵未眠。看见毛泽东进来,立即站了起来:“主席,太行有消息了?”
毛泽东没回话,只是默默地把电报递过去。朱德看了看,沉默了。悲痛压抑着枣园的晨光,太阳也迟迟不愿出来。这个悲伤的日子真让人刻骨铭心。
“左权牺牲,真是北天折柱哇。”毛泽东背过身子面对东方,声音有些颤动,“罗瑞卿、杨立三安危未卜。八路军,北方局,我华北抗日斗争……所幸的是彭德怀已经突围。”
彭德怀已突围,这让毛泽东、朱德心中有一丝宽慰。彭德怀在,总部就必定会战斗:无论形势多么危急,处境多么困难,彭德怀是从不丧失信心的。这一点,毛泽东和朱德非常坚信。
毛泽东回到窑洞,坐下来,提笔蘸墨,起草了一封电报——
刘邓转彭:
感日5时电悉。总部被袭,左权阵亡,殊深哀悼。瑞卿、立三己脱险否?甚念。目前总部电台已全部损坏,建议总部暂随第129师行动。如何望复?
毛  朱
面对左权的牺牲,朱德悲不能抑,等毛泽东走出门去,他当即提笔写下了四句悼诗:
名将以身殉国家,愿拼热血卫吾华。
太行浩气传千古,留得清漳吐血花。
写罢,朱德遂让康克清去中央研究院,把左权的夫人刘志兰接来。刘志兰哪里想到会有这一劫难,还以为朱德要和她谈让她去太行的事。之前朱德是和她说过,说左权身体不好,让她去那儿有个照顾。当她来到朱德的窑洞,沉闷的气氛让她有所察觉,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当她得知八路军总部被袭,左权牺牲的消息,就像一棵遭到了雷击的树,呼拉就倒了下去。随之,悲切之声从她那喉口迸射出来,充满了凄悲。
后来,刘志兰饱含热泪写下了一篇悼念左权的文章,读起来情之切切,令人心碎。她写道:
虽几次传来你遇难的消息,但我不愿去相信。自然也怀着不安和悲痛的心情而焦虑着,切望着你仍然驰骋在太行山际,曾写道:“愿以二十年的生命换得你的生存。”或许是你重伤的归来,不管带着怎样残缺的肢体,我将尽全力看护你,以你的残缺为光荣。这虔诚的期望终于成为绝望,当得到你的牺牲的通知时,陷我于绝望的悲痛中。痛哭、悲泣,释不去郁结的悲哀,吞噬着我的心,滴下血来。我不是在梦中吗?我常常这样提醒自己,而天空是澄清的,太阳辉耀着,这是绝对不可能挽回的事实。我不忍设想原来精神盛旺、身体健康的你,怎样遗体伤弹地辗转于血泊中,也不敢想像你在断绝最后的呼吸和思想时,想到未完的事业和亲爱的人时,怎样痛切地感到对生之留恋。我痛悔不在你的身旁,分担你的痛苦,这是永远的恨事了。
读着这样的文字,怎不使人潸然泪下,有哪样的千秋文章会如此情真意切。
八路军总部和北方局人员突出重围的第三天晚上,所有寻找到的突围人员在清漳河畔的小南山村集结。
牺牲异常惨重。除左权外,还有新华分社社长何云,朝鲜共产党领导人之一金白渊,北方局张衡宇,总部通信科长海风阁等50余人在突围中牺牲,另有北方局秘书长张友清在突围中失踪。
彭德怀站在小南山村子里的一个石碾上,点着大家的名字,一种沉重由他心中升起。鬼子欠下的这笔血债,一定要让他们偿还。


神兵伏苏亭(1)
一声“推”字令下,20多个民兵一齐用力,将石崖上垒起的两人高的石墙推将下去。霎时间,巨石翻滚下崖,但见天崩地裂,鬼子吓得哭爹喊娘,有的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砸成了肉饼。想逃的也无处可逃,只得抱着头听天由命。
1942年5月26日,下午6时左右,彭德怀突围至南艾铺,在此收营了部分突围人员后,便由第769团1营护送,于晚上10时转移至东黄漳,与总部特务团接上了头。就在总部突围的时候,第385旅769团团长郑国仲和政委漆运渥正率领第1营、旅山炮连和团直属机关向南艾铺方向转移,不久就遇上了敌人,与之展开了恶战。郑国仲立即命令1营主力占领南艾铺高地阻敌,并令山炮连对追击之敌形成压制射击,掩护总部及北方局人员突围,使得总部和北方局人员得以成功突围。
郑国仲与特务团团长欧致富商量说:“总部的人员,还要不要769团继续护送?”
欧致富说:“看目前的形势和我们的侦察,部队已完全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了。你们是不是按你们的计划行动,可以请示一下副总司令。”
郑国仲和漆运渥便去请示彭德怀。此时,彭德怀尚不知左权等人牺牲,心情还好。他果断地说:“你们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吧,我们有特务团保护,兵力已很充足了。天一亮,我们可能要往太岳方向挪一挪。你们在这儿,一定要按照刘师长和邓政委的部署,就地疏散,乘机狠狠敲它几家伙。他娘的,这群乌龟王八蛋也太猖獗了,今天让他们咬了一口。”
看着郑国仲、漆运渥有些不放心的样子,走了几步,彭德怀又回过头来说道:“郑国仲、漆运渥呀,你们是一团之首。当前我们是遇到了困难,当指挥员的,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沉得住气,要沉着冷静,多动脑筋,注意分析各方面的情况,取长避短,善于捕捉战机,不打则已,打则必胜。”
郑国仲和漆运渥一齐响亮地回答道:“是。首长请放心。”
告别了总部后,郑国仲和漆运渥按原计划向北转移,不久又兵分两路:郑国仲和漆运渥率3连和团直属队到拐儿镇一带隐蔽出击,第1营营长李德生率第1、2连至共庙山庄一带与敌周旋。
5月26日黄昏,郑国仲和漆运渥率部到达拐儿镇。这些天,他们真有些气不过。日本鬼子的这次“扫荡”,是开战以来最大的一次,简直想把八路军一口吞了,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敌人“扫荡”以来,部队东跑西颠,斗志也不够高。两人一商量,决定将团机关和直属队疏散到拐儿镇以南一带,抽出3连,寻机狠揍一下敌人,压压鬼子的嚣张气焰,鼓一鼓部队和群众的斗志。
说干就干,他们立即派出侦察人员侦察敌情,又让几名机关干部同地方武装联络,了解民情,进行战斗准备。
27日中午时分,一名侦察员带着两个人回到了团部,这两个人是第7区武委会主任刘玉堂和南桃园村村长义呈祥,他们带来了一个情报。
据他们侦察,在黄漳经苏亭到辽县的路上,经常有敌人的运输队来往。敌人正把“扫荡”抢劫来的东西加紧往回运,押运的日军少则100人左右,多则不超过300人。一路上,仅有一些民兵游击小组袭扰他们,未遭到过大的打击,样子异常麻痹。
郑国仲一听果真来劲了:“这些狗日的,一定要抽时间捡个地方干它一家伙。”
刘玉堂一听郑国仲这么说,也来劲了:“郑团长,要说好地方还真有一个。”

神兵伏苏亭(2)
“哪儿?”郑国仲迫不及待地说。
“苏亭,苏亭就是个好地方。不过,什么时候打,一定要让我们民兵参加!”
郑国仲满面笑意地说:“没问题,打的时候一定请你们参加。”
刘玉堂和义呈祥走后,郑国仲和漆运渥等铺开地图,作了反复查看和研究,觉得苏亭还真是个打伏击的理想地形。从地图上看,这地方东有价站山,西有圪塔垴,村北是弯弯曲曲的道路和河滩,隔河有东寺垴。
东寺垴前面是陡崖,崖下的河滩大路呈“己”字形。只要敌人钻进去,掐住两头,它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他们把自己的想法和有关人员作了商讨,大家都认为应该抓住时机在苏亭搞它一回。
28日一大清早,郑国仲和漆运渥刚爬出被窝,3连连长李长林便一头撞了进来,嘴里不停地嚷嚷:“团长、政委,今天上午可能有一支敌人的运输队从苏亭公路过,快下命令吧,再不搞大伙都忍不住了。”
郑国仲和漆运渥压住激动,故意没吱声。
李长林有些着急了:“首长,别担心,快下令吧。鬼子就是只老虎,我也敢跳到它嘴里去,把它的牙齿拔下来,只要你们下令!”
漆运渥笑一笑,说:“李长林呀,你敢打我们相信。不过我要问你,你准备在什么地方打?怎么打?”
这一句,还真把李长林给问住了。
正在这时,第1营教导员王亚朴也撞进来,还没进门就问:“打不打,到底打不打嘛?”
郑国仲、漆运渥感到了大伙的信心。
郑国仲坚定地说:“这一仗我们肯定要打,但我们决不能打无把握之仗。敌人今天过去了,明天或后天还会来,是不是?你们现在一是要掌握好部队的求战情绪,全面做好战前准备。副总司令说了,不打则已,打则必胜。我们必须以胜利来鼓舞士气;再就是你们立即带干部骨干去勘察一下地形,把兵力、火力配置和撤退路线选好,回来向我们汇报。”
“是。”王亚朴和李长林领命后便兴致勃勃地走了。
下午5时左右,王亚朴、李长林带着一个排长勘察完地形回来报告,个个兴奋得不行。他们说实地比地图上画的更妙。这时,刘玉堂带着两个民兵也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边跑一边嚷:
“郑团长,部队打仗可不能落下我们。我们要和八路军一起真刀真枪地干,我们民兵也不示弱啊。”
求战情绪高涨,让郑国仲、漆运渥感到高兴。作战方案立刻确定了下来:
由3连1、2排和地方民兵出战。具体以1排携两挺机枪置于东寺垴南面沟口山梁的断崖上,以2排携一挺机枪置于北面沟口山梁上,构成交叉火力;以步兵半个班置于东寺垴前面的半山腰上,保证侧翼安全;以一个编村(相当于乡)民兵加上部队1名干部和3名战士,置于东寺垴西北高地上,阻止可能由休池村方向前来抢占高地的敌人;另以一个编村民兵隐蔽在东寺垴前面的石崖上,负责向下推石头,并由他们派出两个观察组,负责监视敌人动向。
任务一分配,义呈祥兴奋得不行,两嘴笑得合不拢了,这一回他终于能率领民兵与八路军一起,同鬼子干一场了。他说:“伏击战加滚石战,我们再在河滩上埋几颗地雷,我看鬼子就是长了老鹰翅膀兔子腿,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心。”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敌人来了。当天晚上9时左右,粟城敌工站送来情报:粟城日军300余人,将于30日上午押送大批物资经柏官寺、苏亭去辽县。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神兵伏苏亭(3)
“狗日的这回是真来送死了,老子不打它个稀烂才怪了。”大家兴奋得不行。
黎明来临前,部队和民兵已作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天该亮了,可天边仍是乌黑的,不一会儿还下起了细雨。山野在雨雾的笼罩下,显得更加隐蔽。
战士们正高兴呢,小雨对于伏击来说更为有利。
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或许是天气变化的原故,日军的车队竟没有开过来。
“不会不来吧?”有人心里有些着急了。
“狗日的一定会来的,耐心等着。”大家又相互鼓励着。
直到下午1时左右,观察哨才报告:日军300余人,押着200多名民夫,300多匹骡马,已全部通过了柏官寺。
得到消息,大家兴奋得不行,枪上膛,弹揭盖,卧在草丛中静候着鬼子。两个小时又过去了,鬼子出现在伏击圈前面了。9个骑着大洋马的鬼子,头也不抬地一骨脑闯进了伏击圈。隔了一会儿,又有5个跟随而来。他们一个个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也许真的认为他们的大部队把八路军“扫荡”干净了。再说,这里离辽县确实很近,仅10里之遥,想必八路军也不敢在这里活动。
日军的先头部队刚一过去,大队人马接着就过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打着太阳旗,紧跟着的是四路纵队的步兵;前面的10个人还扛着大旗,颇有一种打了大胜仗的架势。步兵后面是几十个骑马挎刀的家伙。再后面便是辎重队,大车、毛驴、洋马拖了一长串,上面载着抢掠来的东西。
“轰”的一声,日军队伍走进沟里一大半后,埋在大路上的一颗地雷爆炸了,两个鬼子当场炸倒。日军队伍连忙闪到了小路上。过了一会儿,见四周没啥动静,以为又是游击队零打碎敲埋了几颗地雷,便回到大路上来。一个骑马的鬼子冲到了前面,一顿指手画脚,一顿呜里哇啦,于是先头部队便停了下来,几个工兵跑到前面去排雷。可是,前面的虽然停下来,后面的日军还是一个劲地往前拥。片刻功夫,大路上、河滩里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和牲口,就像在赶骡马大会。在一片混乱中,除几个端枪的鬼子哨兵外,其余大都斜背着枪,坐的坐,躺的躺,抽烟的抽烟,说笑的说笑。
埋伏在山崖上的部队和民兵早已等不住要开火了,可负责指挥的王亚朴十分沉着,直到最后一个日军进沟,他才向李长林点头示意。李长林把枪往前面一指,枪响话落:
“打!”
3挺机枪同时向敌群一起扫去,手榴弹如雨点一般落入敌群。
日军被这天降神兵弄懵了,队伍前拥后堵挤成一堆,只有挨打的份儿。一颗手榴弹就能炸一堆。不一会儿,敌人清醒过来,一个个撒腿便朝前面的石崖下跑,崖下挤得密麻麻。崖头上的民兵一看来劲了,一声“推”字令下,20多个民兵一齐用力,将石崖上垒起的两人高的石墙推将下去。霎时间,巨石翻滚下崖,但见天崩地裂,鬼子吓得哭爹喊娘,有的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砸成了肉饼。想逃的也无处可逃,只得抱着头听天由命。见对面的战士和民兵向敌人发起了进攻,架在东寺垴的两门掷弹筒也开火了,一颗颗榴弹在敌群中开花。一些侥幸活命的鬼子,飞跑着跳进河沟朝对面的河滩奔,可河滩上的地雷又炸响了,顿时叫鬼子血肉横飞。
“真他妈解恨,这些日子让鬼子给闹苦了。”王亚朴骂道。
跑到河滩上的鬼子,没有隐藏的地方,个个成了八路军的活靶子。近一点的才四五十米,最远也不过200来米,一打一个准。光连部通信员王东山一个人便干掉了6个鬼子。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战士们的子弹都打光了。敌人由于没找到八路军的主阵地,无法组织反击,只是盲目地朝山上乱放枪。王亚朴考虑到战斗目的已达到,为防止日军反扑,部队又没有子弹了,便下令撤退。
部队撤退时,2排5班在后面打掩护。5班班长想趁机捞几支枪,结果一个战士被冷弹击中牺牲。这是整个战斗惟一的伤亡。
苏亭伏击战中,共毙敌140余名,其中包括一名“*队”中佐副总指挥。
6月初,敌人又多次围攻129师师部,6月9日出动1万余人组成二十余路梳篦队形进行围攻,在刘伯承的指挥下,八路军从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成功突围。
6月下旬,“扫荡”太行山的日军转向陵川、辉县、林县一带“扫荡”国民党军,7月初才收兵。敌人这次前所未有的大“扫荡”,给中国军民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破茧南征路
1944年夏,党中央制定了一个重大决策:派遣八路军359旅主力,抽调一些干部,挺进华南,深入敌后,宣传发动群众,建立湘鄂赣抗日根据地,并以此为依托,继续向南发展,打通南北通道。
1943年,中国发生严重干旱,许多地方的百姓只能靠树皮、草根度日,八路军部队也出部歼灭日伪军700余人,攻克20余处据点。
6月19日,晋绥军区夏季攻势以围困静乐为中心而展开。当日,第19支队即克石河村敌碉堡,毙日军17人,后弃碉打援,再毙敌10名,初战告捷。
6月22日,太岳军区第2军分区收复高平县城。
6月26日,胶东军区发起平西战役。
6月30日,太行军区第3、4、7、8军分区主力,及八路军总部警卫团攻克安阳西水冶镇、曲沟集,克敌据点十余处,消灭安阳出援日军士官训练队,全歼伪军第一路主力。
6月30日后,晋绥军区第6军分区和第8军分区在忻静路两侧地区的武工队,组织3,000余名群众对忻静公路进行全面破击,把全长80余公里的公路,分段挖了横沟,毁坏桥梁23座。
7月7日,晋绥军区第2支队再次进攻静乐,歼敌50余名。
7月,八路军分别攻克赞皇、阳谷、巨鹿、广宗县。
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进军东北。
依照中央8月13日命令,晋绥军区所属部队这时从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划出,归中央军委直接领导,并以主力部队4个旅组成晋绥野战军,在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员兼晋绥野战军司令员贺龙的指挥下,向山西、绥远省会太原、归绥及同蒲路北段、平绥路西段的日伪军发动进攻。
8月12日,太行、太岳、冀南、冀鲁豫等军区向敌伪发出令其投降的通牒。
8月12日、15日,晋绥军区骑兵2团先后收复平绥路以北之陶林、武川等县城。
8月15日,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
8月17日,绥中游击队占领归绥以东平绥线上白塔等车站。
8月18日,八路军总攻归绥市,将伪蒙军千余人和日军300余人包围。
8月中下旬,八路军解放夏县、沁县。
8月25日,太行军区西进部队攻克武乡段村,歼灭日伪700余人。
8月27日,济源、辽县解放。
9月2日,日本政府正式在无条件投降书上签字。
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结束,抗日战争以中国的完全胜利而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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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八路军新四军抗战档案-新四军抗战秘档全公开全文阅读 作者:王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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