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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长篇小说-太平桥(长篇小说)(10)

发布时间:2017-09-09 所属栏目:散文

一 : 太平桥(长篇小说)(10)

刘东强一直上班到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才匆匆忙忙赶回老家去过年。回到老家的时候,父母亲已经把过年的年货都办得差不多了,年猪杀了,灶屋里的火炉上挂满了熏制的腊肉,年豆腐和年糍粑都已打好,只待晚上烧灶火炆年锅。单位分的年货,拿了一部分给女朋友家里,权当做拜年的礼物,酒和水果糖则带回老家过年。刘东强特意给已经七十多岁爷爷买了一床电热毯,他记得每到冬天,爷爷就感觉晚上睡觉时,脚总是不怎么会热,所以刘东强早就有这个心,参加工作以后,一定要给爷爷把冬天暖脚的问题解决好。

年过得真快,刚出了正月初五,老家就有一些人,当然是都是些与刘东强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三三两两地约好一起去广东打工。呆在老家,只能说温饱不愁,靠种田,养猪是攒不起钱修房子和取媳妇。

刘东强是大年初六回到单位的,马上又赶到女朋友家去拜年。刘东强的女朋友鲁雪雯,比他小一岁,是怀鹤市副食品公司的会计,家就在公司的家属区。虽然公司是县一级的,但由于她公司有很多零售网点,女朋友单位的效益也不比刘东强所在的地区二级批发站差,奖金福利待遇高。由于是第一次上门拜年,女朋友还特意把他打扮了一下,再去火车站的百货大楼买了几大袋东西。

第二天上午八点钟,当刘东强赶到单位时,龙科长和杨副科长早已到办公室,正在准备站里的拜年活动。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年上班时,站里的班子成员在人事科的陪同下,都要去站里五个离休老干部和一户无子女的退休职工家拜年慰问,特别是老红军冯老,地委书记都会去拜年的。

当走到退休职工老单家楼下的时候,一曲有点愁凉的二胡名曲《汉宫秋月》从楼上传来。老单已经退休好几年,平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拉二胡。老单没有小孩,他本是省城长沙人,亲戚都在长沙,因而也没有什么亲戚家走动。在上班的时候,没感觉什么不同,但一到退休后,逢年过节,就觉得家里不热闹,看到别人家小孩放鞭炮,听到别人家过节的欢笑声,而自己家里就老俩口,只好无言地敲杯独饮几杯邵阳大曲。

打开房门,看到公司领导进来,老单立刻放下二胡,笑脸相迎,大声地喊着在厨房里弄菜的老婆:“婆婆子,再多弄几个菜,我们家今天来客人了咯!”(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单老,拜年,今天我们大家都来给您拜年!”

“唐经理,罗书记,龙科长,谢谢单位领导的关心,你们一进来,我这里就热闹起来了,谢谢。谢谢!”

刘东强把站里买的一袋拜年礼品,递给单老,也顺便说了句问候话:“单老,新年好!”

“好好,谢谢小刘,大家都别站着,坐,都坐。”

单老一边说一边忙着给他们递烟倒茶,一张小方桌上摆着香喷喷的菜肴,有鸡,有鱼,有腊肉。单老知道,每年正月上班的第一天,单位领导就会来拜年,这也是没有子女的他过年时唯一感到慰藉的地方,有单位在,还是比那些没有单位的孤寡老人要好一些!

单老硬是要唐经理一行喝杯酒,吃点菜再走,他准备的这桌酒菜实际上就是给来拜年的单位领导的,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过年的热闹和过年的温暖。

正月刚刚过完,三月上旬,上海的全国百货供货会即将召开,唐经理像往年一样,将亲自带队去参加。

全国性的百货供货会议,一年只举行两次,即春季供货会和秋季供货会。开会地点一般都是省会城市,在全国百货协会下,每个省都成立了一个分会,就是专门组织召开全国百货供货会的一个比较松散的组织。其工作就是把各个地区级的二级百货站的人召集起来,再把一些生产厂家和上海,广州两家一级百货站也召集拢来,布置一个大的主展览馆,供参会者商谈签约。在主展览馆周围的一些宾馆,旅社里,又有很多新的或者在主展览馆分不到展位的生产厂家布置了很多小展厅,来宣传推介自己的产品。

听说这次的会在上海召开,很多没机会去过的人,就要他们赴会的业务科长到上海带点高档货回来,上海货就是响当当的牌子。能有资格赴会的,都是百货站业务科的科长,副科长一级的中层干部,业务员要是跟科长关系搞得好的,能力又强的,也还是由机会去的。

去参加全国会的,不但费用全部由站里报销,而且可以免费旅游举办会议的城市风景,又有很多纪念品可以领。要是洽谈顺利,能签下合同,则又有其它的礼品甚至红包一类的。

唐经理一行十多个人,坐在一节卧铺车厢里,这趟车是一列过路火车,起点站是云南昆明,终点站是上海,也是经过怀鹤市的到上海的唯一有空调的火车,能一次买到十几张硬卧票,全靠文体照材科的段军科长。

段军的老婆是怀鹤火车站的副站长,分管整个怀鹤站的票务工作,因此要买什么票,要多少少张票,只要提前说一说,在段军眼里,都不是一个事。在怀鹤,一张卧铺票真的是很难买得到的,因而唐经理等单位领导,都还是很看重段军的。

到上海很远,坐火车要花四十多个小时。随身带的书籍杂志和报纸,早已被翻得皱皱巴巴的,车厢里又不能吸烟,大家显得很无聊。武宁和禹振国似乎早有准备,各自从包里拿出一副字牌。字牌又叫跑胡子,是怀鹤地区一带人民比较喜欢玩的牌。

唐经理也喜欢打跑胡子,特别是三盘满五十胡的告胡子,刺激又有戏剧性。段军,黄骁勇和朴晖等人看到有牌打,也都马上跑了过来,都想陪唐经理打跑胡子。

卧铺车厢里还是比较宽裕,唐经理这一桌牌,看的人特别多,有专门记胡子的,有给唐经理编庄子的,有才旁边很认真算牌的。黄骁勇和朴晖两人的手气不是很差,但不知道怎么,今天是想胡什么子,下面就是没有什么子出来,经常打错牌。

每到要冲上五十胡的时候,他们就总是欠那么几胡,不能满告,因而唐经理总是后来居上,关键时候,总能先胡满五十胡。

“还是唐经理的技术好,今天的手气就是差那么一点,嗨,段军,你来帮我跳几担土试一下,看我的手气会好一点不,都输了两千多了,在输下去,我只怕差旅费都会输得尽拉光。”朴晖打得有点甘拜下风了。

“朴聋子,你急什么咯,不准换,差旅费不够,要武宁帮你,到了上海,你还怕什么。”唐经理开着朴晖的玩笑,就是不准他换人挑土。

跳土就是请人替他打几盘,输赢还是他的,担一换人,手气也许会变好,牌运也有可能转过来。

不时有其他旅客也跑过来看牌,大家看得正起劲的时候,这时走过来三个乘警,把两桌打牌的人都叫了起来,连同记胡子的两张纸一起收去,带到餐车。

“我们早就发现你们打跑胡子赌博,还打得不小啊,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我们是怀鹤市的,我们都是自己几个熟人打牌,不算毒吧,我老婆也是你们铁路系统的。”段军赶忙又是递烟,又是陪笑套着乘警的近乎。

“再熟的人,在列车上打牌输赢钱,就是赌博,我们要维护列车秩序,按法律,是要抓你们交给下一站的铁路公安局的,关你们的。”

“我们也是打得好玩,哎呀,都是经常在外面跑的,在火车上这么久,好无聊的,你们就通融通融一下。”黄骁勇也接着求着情。

这时,另外一个乘警问段军:“你爱人也是铁路上的?在怀鹤铁路局那个部门?我也是怀鹤市的。”

当听说段军的老婆是怀鹤站的副站长,口气马上就缓和许多。

“原来是刘站长的爱人,我老婆就在车站买票,坐吧,都坐吧,想不到你们都还是老乡啊,我老婆叫王虹美。”

“原来是小王的爱人,要早知道你在跑这趟车就好了。”段军握着乘警的手。“你看今天又给你添麻烦了,这都是我们一个单位的,你就通融一下,意思一下算了吧。”

其他两个乘警看到如此情景,也就不再说什么,唐经理看到段军找到熟人,估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就把朴晖拉到一边,要他包三个包,每个包五百元,等一下给三个乘警。

“算了,都是怀鹤老乡,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还要见呢,只是注意以后不要在车上打牌,影响不好呢。”

“是的,是的,我们一般在外面不太打牌,下次再也不打了。”

忙了这么一通,这个乘警看了一下手表,也快到吃晚餐的时间,他又要请段军他们吃饭。段军连忙说:“这怎么行呢?晚上我们请,服务员,点菜。”

最后,段军他们点了三桌菜,喝了两箱啤酒,段军又把三个包给了出去,吃饭的时候,恰好三个乘警也下班了,就一起喝酒吃饭。最后,大家都吃得面红耳赤,纷纷回到自己的卧铺车厢,躺下去,聊着天,打着呼噜,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下火车后,唐经理一行就打的直接赶往湖南团住的宾馆——黄埔大酒店。湖南省百货协会的人早已在大堂里等着,负责怀鹤地区的老周,把他们带到签到报名的108号房间。每人交会务费一千五百元,包括三天会务的展馆门票,住宿和餐饮费,最后又把他们的回程卧铺票登记了,唐经理想着大家也不是经常来上海,就另外安排两天时间专门用来逛一逛上海,去南京路买上海货,去外滩看夜景,因而回程的火车票时间就往后推了三天。

展馆附近的大街上,挂满了红色的横幅,展馆被各种百货品牌广告包裹着,上海百货站的展台位子最大,也最打眼,按照计划,每个业务科室分开洽谈签约。唐经理只去重要一些的厂家和上海、广州百货站的人谈谈业务,其他的就放开让下面这些科长去洽谈,只是要求他们每天回宾馆汇报情况给他就可以。

此时,在沿海地方,私营企业发展的很快,但这些新牌子的产品销售起来不是那么顺畅,因为商业流通领域还是国有企业居多,要把产品打进上海,广州这类全国批发企业,几乎是不可能的,全国性的百货批发站,就这么三四家,基本上都是批发大型国有企业的老牌子,这些新的、小品牌的东西,质量和信誉度,他们是信不过的。

黄骁勇第一天把展馆就转了一圈好的,上海百货站和广州百货站日化科的签约很快,反正是老关系,人也是几个老熟人,只是见个面,协议都是格式化的,互相都很信任。

刚走出全国百货会的展馆,外面就不断有人给他递着宣传册,不一会儿,就塞满了他提着的袋子。也有人向他要门片,和在上海住的宾馆地址。晚上回到房间,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唐经理被省百货协会的请到黄埔大酒店的会议厅,参加全省百货站的工作联系会议,分析一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传统百货站该怎样去开拓壮大自己的实力,来适应市场全部放开后的百货批发行业的裂变。

唐经理在会上发言,在我们怀鹤市火车站旁的嫩溪垅,近两年来,形成了一个自发的衣服百货批发市场,在里面经营的人,主要是来自有湖南的犹太人之称的邵东。那个市场里,假货确实多,但是便宜啊,还是吸引了很多个体零售店的老板去进货,对我们怀鹤百货站的生意影响有点影响。

“我们长沙也是一样的,你们怀鹤市那边还算小的,我们长沙下河街的老板,有些都直接做到厂家去拉货了,上海佳美洗衣粉一次都是几个车皮的拉,我们下面一些个体客户,无论是零售的,还是小批发的,都知道我们长沙下河街这个市场的东西便宜,我们这些老百货人是要想想办法了,我有时候会感到,我们以前的好日子只怕是过到头咯。”长沙的李经理也担忧地说道。

“他们的货为什么便宜?还不是假货,改过日期的过期产品,只有这样才会卖那么便宜,我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们那些杂牌军。我们地区下面那些县公司和百货大楼都还是在我这里进货,我的质量好,都是老牌子的上海货。”邻近的大庸百货站孙经理不屑一顾的发着言,似乎那些个体老板都是杂牌军,根本就不必要对此上心。

“那你孙经理的日子是好过,单我是感觉改革变化太快了,连政府机关的人员都鼓励下海创业,国有商业企业本来是吃国家计划经济的饭,既然国家要放开商业,大家都来竞争,我看我们是有点恼火,不想办法,是不行的。最起码,个体户是只要养他自己一家,只要有点钱就卖,税也是固定的。我那里就有个个体户,一个月只交三百元税,你们猜,他一个月批出去多少货?”靠近广东的零陵地区百货站张经理拍了一下桌子问大家?

“多少?二万?”,“五万?”有人猜着。

“后面加个零吧!不怕吓死你们,是五十万,比我钟缝科的月批发量换大。”

“了了,那是真的多,看来回去是要想想办法了”唐经理也感慨地直摇脑壳。

开完洽谈会,协会在酒店一个包厢,备了一桌酒席,用来招待省内来参加全国百货供货会的二级百货批发站的领导。

黄骁勇刚洗完澡,武宁,段军,禹振国,王晓飞,朴晖等也都回到了宾馆,看来大家都是忙了一天好的。唐经理也吃完了饭,就在自己的房间,听听他们白天签了什么合同,那些大厂家是不是都联系畅通,有没有新的厂家,新的牌子?

等到他们汇报完以后,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就各自回房间休息。

三天的全国百货供货会,很快就过去了,唐经理一行,基本上完成了会前制定的任务,也结识了很多新的厂家朋友,尤其是日化科的黄骁勇,还签了一家江苏的日化厂家来合营,资金和库存都是厂家的,日化科只管提供仓储服务,就能提二十五个点的利润,这在怀鹤地区百货站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签下约的江苏丽娜日化厂,销售副厂长亲自安排一台进口面包车,陪着唐经理一行去逛上海南京路,王晓飞收了很多科里同事的委托,衣服,进口香水,鞋子,太阳镜等等,上海南京路上商店里的东西确实好,虽然贵,但是在怀鹤这地方,就是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在一个高档百货商场里,唐经理一行都在各自选购所要的商品。禹振国想给老婆带一双好看的凉鞋,看到柜台里那些淋漓满目的凉鞋,不知道选那一双才好,柜台里的营业员也很耐烦,拿了十几样凉鞋给他选,总感觉拿不准。

“先生,你爱人多大了?她给你说过喜欢什么样子的呢?”

“比我小两岁,也没说喜欢什么样式的,要不你帮我参考买一双算了。”

营业员听王晓飞这么说,就从柜台里拿出一双颜色中性的女士凉鞋递给他,说道:“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和颜色,我们上海人今年买这款凉鞋的人最多,我这里一天都要卖出去一两百双,保证你爱人会喜欢。”

“那就买这双好了,我是最怕买东西的。”

狂街的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大家的旅行包是鼓了,但是钱包也都瘪得差不多了,武宁甚至只剩二三十元,虽然回程票站里已经统一在省百货协会的会务组订好,但火车上还要吃饭,还要用钱啊。

“小武聋子,不要急,我这里还有钱,火车上不会饿着你。你来帮我看看,我今天买的东西怎么样?”禹振国拿出包里的东西,摆在睡觉的床上。

“禹科长,你是老百货业务科长,眼光不会差的,我来跟你学学还差不多。”

武宁一个一个的看了一下,这上海货确实好,颜色、款式和价格都跟怀鹤那边不同。拿起那双凉鞋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鞋底上“洪江”两个字。

“禹科长,这双鞋是我们那边的洪江市产的啊。”

“不可能吧。”禹振国把鞋子抢了过去。“哎呀,还真的是,我真是混脑壳了,这不变成一个笑话了。”

“禹科长,不知道你要买凉鞋,早知道我就要厂里进一双给你。”鞋帽科的朴晖也笑了起来。

“我等一下去换双,这个上海营业员真的是厉害。”

“换怕换不了,又没质量问题,可能换吗?禹科长你也算给我们讲了一个新故事了。去换,来回的士费就够你再买一双凉鞋。”唐经理也笑了起来。

二 : 猫叫婆,狗呜呜哭——解读贾平凹长篇小说《老生》

猫叫婆,狗呜呜哭

——解读贾平凹长篇小说《老生》

有文友问我:“你最想看的书是什么?列个书单,我从图书大厦买来寄给你。”我一时还真列不出来,也不好意思麻烦文友,因为我知道没法回报对方,一时沉默。

“那你平时都喜欢读什么文学著作?”文友很关切地问。

“我碰到什么书就读什么书,好,就过目不忘;不好,就一目十行。就像流浪汉,没有机会点菜一样,碰到啥就吃啥,运气好就多吃,运气不好就少吃或不吃。因为从小就一直在缺书的环境中生活,附近的书店除了教辅资料啥都没,还经常锁着门,想进去还得电话预约,所以早就习惯了。再说读书就像吃饭一样,好不好,吃了才知道,有益无益看你的消化能力。”

“《老生》知道不?贾平凹的最新长篇。”

“知道一些,但还没机会看,只是在网上看了许多评论,知道跟《山海经》有关。”

“那我尽快买了寄给你,一周后到。”

在等书的那一周里,我上网搜看了有关《老生》的一些解析和评论,还发现了一个号称“抄王”的博客,里面分门别类地收藏着贾平凹的作品和相关言论,比贾平凹博客还丰富还全面,假如贾平凹博客是他本人开的话。网上贾迷贾粉很多啊。

对于《老生》,我多少有些期待,原因只是想看看,作者是怎样把《山海经》穿插进去的,猫是怎样叫婆的,狗又是怎样呜呜地哭的,有什么能比《山海经》还老?

因为每次回家都要途经《平凡的世界》诞生地——铜川市鸭口煤矿,每每都会想起路遥,同时也会想起贾平凹《怀念路遥》里的那句话:“他是一个优秀的作家,他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他是一个气势磅礴的人。但他是夸父,倒在干渴的路上。”这句话里的典故《夸父逐日》就出自《山海经》。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出自《山海经?海外北经》

谁是老生?老生是谁?《山海经》是写山和海,《老生》是写人和事,所谓老字,有很多种意思,其中就有死的意思,在陕西方言中,人死了不说死了,出于避讳而是说老了,殁了,所以《老生》又是糅合了山水,人事和生死变迁的,虽然如同谝闲传式的平铺直叙,却又不失哲悟厚重。

路遥比贾平凹大不了几岁,41岁英年早逝,留下《人生》和《平凡的世界》,算作邓林吧。20多年之后 ,在这整整一代人的时间里,贾出了十五部长篇小说 ,高产作家,文学劳模,名不虚传。相对于路遥来说,贾就是老生,也借《老生》在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悟。从一个国家的小细胞乡村的产生、裂变写起,写到陕南游击队(www.61k.com]、土改、文革、改革开放过程中某一村某一人,写到一个地方一个时代的百余年变迁。描画出了人世间的绚丽和温暖的一面,也勾勒出了社会的混乱和凄苦的一面,更渲染了特定环境下人性的残酷血腥、丑恶荒唐的另一面。

贾曾坦言写《老生》的初衷:“……有许许多多的事总不愿去讲,能想的能讲的差不多都写在了我以往的书里,而不愿想不愿讲的,到我年龄花甲了,却怎么不想不讲啊?!”并作诗激励自己坚持:“我有使命不敢怠,站高山兮深谷行。风起云涌百年过,原来如此等老生。”

是啊,趁自己眼明手快赶紧讲吧,不能像路遥那样想多讲也讲不成了。

《老生》中有很多人物出场,其中有两个人物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回龙湾镇当归村的戏生和过风楼镇棋盘村的冯蟹,都当过村长,在当地算是能人,人王咀咀,具有代表性。

戏生,这个半截子人精,他也有梦,是个注重追梦的人,他的梦就是见到匡三司令,当年秦岭游击队的英雄人物,为此他付出了很多,割爱给老余送秦参和灵芝,练唱山歌剪纸花。然而费尽周折见到匡三之日,却是梦想破灭之时,为给匡三表演剪花伴唱的绝技,被警卫误会行刺踢了一脚,只这一脚让他身心俱伤,脸青了一半,鼻涕眼泪流在地上,继而颓废至极。颇具讽刺的是,匡三不仅早已退休,而且生活已经不能自理,连自立也无法实现,意识似乎早已麻木,凡事都是服务员和警卫服侍甚至操纵。想起一句流行语:“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说白了,书里书外匡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就是一个传说而已,就像那棵英雄杏树一样,仅仅是险恶时代的偶然产物和幸存者。这个麻木到几近痴呆的人,只有提到年轻时的传说才像是被激活了一样异常兴奋,然而身边人又出于健康考虑不允许提起那段历史的相关片段和人物,他连美好回忆的诱因也没有享受的自主权,匡三的露面接见和闪退完全由别人说了算。

人生值得回忆的人和事,往往与金钱和地位无关,甚至和事实无关,比如匡三无意吐核而生的那棵英雄杏树,完全是后人出于某种目的勉强认定就是匡三种的,而且连匡三本人也深信不疑,还问戏生:“今年繁不繁?”一棵普通的杏树被强加了史实之后,又被当做史实传颂,敬仰,保护,当传说变成史实甚至神话之后,力量是无穷的,直接影响了一代人的思想,一个村庄的命运,也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还有一个故事如出一辙,戏生受老余指使,编造遇到老虎的新闻,还确定“亲眼看到了,亲手拍了。”来骗取政府补助,最终自己活在谎言带来的利益里不能自拔,连自己也确信真有老虎,“怎么能没见过呢?见过!……就是见过么。”

可见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哄人哄己,最后别人都清醒了,自己却难以清醒。

如此这般,猫会叫婆有什么奇怪的呢?天天听说的字眼,天天传说的事,连猫也会传说。只是说人话要讲究场合,要看看自己的身份,别像那只猫,忘了自己的身份,到人前当众说人话,那不是找死吗?相反墓生会学牛叫,却惹得众人喝彩,百牛呼应。人学畜牲是本事,畜牲学人就是禁忌。这是天理吗?似乎是。关键是你的能耐把我吓到了,你就该死,避开主人把你勒死大家才能安宁。

另外,戏生和荞荞的婚姻也真是戏剧,半截子戏生娶了高挑漂亮的荞荞,而且荞荞曾经是戏生母亲情敌的女儿,一度因为利害冲突关系紧张,后来矛盾转换成了夫妻,又是互相怜惜爱慕、互相推举帮衬、互以为荣的那种夫妻关系——尽管也有瑕疵和缺憾。这就是老百姓式的平实生活,才能稳定长久,假如没有死神,或许真会地老天荒。

另外一个人物冯蟹,三岁还立不起身,四岁上开始走路,象螃蟹一样低能又斜斜横的人物,但他会揣摩领导的意图,善于顺着领导的意思说话办事,愣把乌鸦说成喜鹊,受到提拔,后来确实能够严于律己,干出政绩。在老秦因饥饿捡拾死婴烹食被揭发后,老秦已经承认,冯蟹却怕影响政绩,暗示老秦避重就轻,只承认了偷吃了胎盘,不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老秦还赢得了群众的同情,那么脏,狗还吃过,咋吃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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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讲述了一个近乎荒诞残酷的故事,血淋淋地解读官场乱象,谋官和保官的伎俩,村夫都会,但为什么在社会的不同层次和角落都能屡屡得逞并普遍存在呢?和尚不能吃肉,非要变着花样把素的做成荤形过瘾呢?跟风务虚,还要摆出一副循规蹈矩、遵纪守法的嘴脸。

人之初,性本贪!不论哪个层次的人,本性都是一致的——贪,贪财,贪色,贪名,贪利。男女老少,太平盛世,年馑饥荒,红尘寺庙……概莫能外。象瘟疫一样肆虐,终于有一天,瘟疫灭村,丧家之犬呜呜地哭泣,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贾平凹说:“说到底,人类的成长,是在饱闻怪事中才逐渐走向无惊的。”

我没有见过猫叫婆,但我听见过猫叫象婴儿哭,那是七八年前的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我被一阵接一阵的婴儿哭声惊醒,看看身边的孩子还在熟睡,确定哭声来自后巷一家门前时,怀疑是弃婴,怕把他冻死,于是我起床穿鞋,后来又怕是陷阱,于是把脚又缩回被窝,再后来想起聊斋里的妖狐鬼怪,惊悚至极,裹着被子坐到天明。第二天忍不住向门前晒太阳的大婶们诉说,大家哈哈笑我:“哎呦,你真是山外的洋人,没见过山里面的世面,猫到春季一晚上都是那样叫的……”可我三十岁了才知道这一自然现象。

后来有一次,孩子的爷爷在院子里追打家里的狗,打急了狗就闯进来,跳上炕,钻到孩子身后。后来得知因为是狗老是学狼那样呜呜叫,因为当地有鬼哭狼嚎之说,所以被公认为不吉利,所以追打。我只惊异于狗的聪明,它竟然知道钻在孩子身后最可靠,那是一只普通笨狗,同时具有狼的竖耳和狗的卷尾,非常强壮忠实,看家护院很称职,因为它学狼叫,送走了又跑回来,最后只好卖给收狗的。狗呜呜地嚎叫在山村是很普遍的,尤其家里没人时,被铁链控制的狗最爱这样悲鸣。

最近儿子迷上了下象棋,嫌我不跟他下,晚饭后就把我正看的《老生》藏了起来,没辙,只得应付跟他对弈,说好只下三局,三局两胜为赢,实际上,我要是想尽快脱身,根本不能赢他,还不能输得太快,太快了显得假,造假得重来。我好不容易三局两败了,他才从床底下把《老生》拿出来,并且指着封面上两种字体纵列的“老生 贾平凹”几个字问我:“是老生写的这个(《贾平凹》),还是这个(贾平凹)写的《老生》?”

我套用唱师碑文说:“老生,这个人唱了百多十年的阴歌,他终于唱死了。贾平凹,这个人写了好几十年的小说,他终于写老了。”

说完突然觉得唱和写差不多,一个是用嘴表达,一个是用手表达,贾平凹《怀念路遥》算是为路遥唱的阴歌吧?他也是唱师,绝代唱师,不仅唱逝去的人,也唱逝去的时代,《山海经》唱山唱海,《老生》唱人唱事,都是唱历史,《山海经》流传千年,《老生》呢?谁知道呢?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看书是书看史是史,看书不是书看史不是史,看书还是书看史还是史。

《老生》是一部平实讲述,大胆表达,厚重感悟的历史小说,虚构中有史实,史实中有夸张。——耐读。乡村是国家的细胞和根基,要保持清纯;民间野史也是浓缩的史实,要流传公道。

写小说何尝不也就在说公道话吗? ——贾平凹

合上《老生 》,我想写两句感想,怎么也找不到钢笔,儿子狡黠地笑着说:“等我把这个馍吃完给你找,但必须再三局两胜。”我只得看着他把烤得黄干黄干的馍先抠挖成一个硬硬的黄黄的干窝头,然后慢慢一点一点地蚕食,同时我慢慢地一步一步输给他,不然这棋得下到第二天早上。

很多时候,为了安宁,大人必须得向小人妥协,小人身上基本都裸露着人的本性,毫不掩饰,跟上司下棋是不是会有同感呢?人的品德与年龄和地位的升高成正比吗?

关注小人物,描述小地方,揭示大世界。贾写小说的特色。

作者:颖骄//2014-11-26夜

三 : 太平桥(长篇小说)(11)

禹科长到上海买了一双怀鹤地区产的凉鞋,在百货站甚至地区商业系统内被笑了很久,男人买东西,就是那么粗心,自从出现这件事后,就很少有人委托他带东西了。

刘东强在人事科呆了将近一年,杂碎的事情多,都是一些文案和考核一类的工作。唐经理从全国春季百货供货会回来后,专门召开了一次全站中层干部通报会,尤其是个体批发户的出现,我们国有商业批发企业怎么去应对?怎么才能发挥好我们主渠道的威力?

会上大家也纷纷发表自己的想法,最后大部分人的意见,认为我们下面的三级批发网点多,我们进货渠道广,实力是明摆着的,个体户还不够格成为我们的对手。

“现在国家政策是放开商业,我们的短处我们自己也要明白,没有零售网点,没有自己的零售网点是我们最大的缺陷,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多建商场,多建商店。”唐经理最后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同意唐经理的意见,只有壮大自己,才能在今后经得起大风大浪。现在我们站里待业的子弟,分居两地的家属还有很多,要解决,只有按唐经理的思路,多建零售网点。”罗书记接着唐经理的话表了态。

“是啊,我手里有几十份要求解决就业和两地分居的报告,我也赞成唐经理的意见。还有就是,局里开了几次人事会议,要求我们多引进人才,马上就要实行全员劳动合同的用工制度,除了正规的大中专毕业生和退伍专业军人,以后新招工进来的,全部是合同工,一年一签,当然以前的职工国家还是承认是正式工身份,虽然也要签合同,但是时间是永久性的。”百货站支委又是人事科长的龙科长也赞同着。(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还要招人啊,那以后我这后勤科不累垮才怪呢。当然,唐经理要我累,我还是乐意的。我们科里还有半边户要解决工作,大师傅田桂花年纪大了,再不解决,只怕以后地区劳动局给用工指标时在年龄上卡她,韩勇军来站里有三年了,龙科长你怕也要给他个指标啊,韩勇军的工作很不错啊。”孙科长的声音又高又尖,会议室外面都听得清楚。

“零售的利润要高一点,资金回笼也快,现金流要比批发好,我的鞋帽也就敢进高档类的,不象现在,基本上是解放鞋和雨套鞋为主,虽然每年都要发几十个火车皮,利润好薄,但是没什么钱赚。”朴晖是想着这样可以价格贵的高档货。

最后,看着大部分中层干部都赞成,唐经理就要参加会议的办公室主任宋兆芳在会后马上准备各项资料,选好地址,唐经理的意思是把公司火车站附近的第二门市部改扩建,就以改扩建的名义把报告先往局里送,看局里是领导批不批?

宋兆芳回到办公室,又把资料准备工作分一部分给办公室副主任汪梅兰,因为他知道,汪梅兰的丈夫在地区计委上班,站里要修零售商场,是投资项目,地区商业局那里好讲,最后还要地区计委批准,要是计委不安排投资指标,就办不下投资计划许可证,那后边什么事情都无法办,施工许可,规划许可等证更不要去想。

刘东强也被站里安排协助宋主任的工作,去局里面递送报告,写一些文字材料。他有时也感到疑惑,站里用自有资金修商场,怎么手续那么多,还要那么多部门批准呢?

“小刘,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是国有企业,我们单位的直接领导部门是怀鹤地区商业局,但还有很多部门管着,如地区计划委员会,地区劳动局,地区经济委员会,以前甚至地委组织部都会来管我们。所以办事情不要着急,急也没有用,只要及时把资料报告整出来递上去,就慢慢等上面的批复。你看我们十多天以前送到商业局的报告,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我问了局里办公室的罗主任两三次,都是局领导还没有研究出来,要我们不急。罗主任后来给我说,局里管业务的张副局长,到北京开会学习还没有回来,必须要等他回来研究后才会有结果。”宋主任跟刘强东慢悠悠地闲扯着。

“是慢了一点,我回家跟我的那个一讲,说只要你们商业局批准,计委的指标他负责弄,即是指标没有,就是追加新的指标,也会给我们搞到,不会拖我们的时间。”汪梅兰此时也正好显露一下自己的能耐。

刘东强写得一手好钢笔字,龙科长就是要这么一个人做事。杨副科长的资历老,年龄跟龙科长差不多,一些具体的事有时不好支使他,龙科长就只好多安排刘强东去做。

“小刘,你下午去地区劳动局送个招工申请报告,今年站里又有几个子弟从地区财校毕业,再不去搞点指标,临时工就越来越多,唉,这也不是个事啊。”龙科长叹着气吩咐着刘东强。

刘东强骑着站里提供的“永久”自行车,拿着站里发的那个黑色得公文包,用力地踩着踏板,一边哼着北京亚运会的主题曲《亚洲雄风》,一边想着亚运会上金牌榜的争夺,中国、韩国、日本三个国家自1982年第九届亚运会以来,争夺亚运会金牌榜头把交椅一直很激烈,中国每次都是以微弱优势挣得第一,但这次北京亚运会就不同了,中国的金牌数在比赛半程不到,就已遥遥领先韩国、日本,想起来心里就高兴,自行车也越踩越快。

“哐当”,一辆载着两个人的自行车被刘东强撞到在地,一个穿着公安服装的,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男的,因为人高,没有摔着,而后面行李架上坐着的一个年龄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被摔在地上,“哎哟”地叫着。

“你是怎么骑的单车,怎么看也不看,我那都摇了好远的铃铛了,你是不是聋子,说,你是哪个单位的?要不我把你送到派出所去。”男的一边指责着刘东强,一边把刘东强拉着。

刘东强也被吓着了,看到自己撞到的是公安,额头一下就冒出汗来。但想着自己骑的车道没有错,而公安是逆向骑行,而且后面行李架还违规搭载人,稍微又不急一点。

“舅舅,我刚把新买的裤子穿上,就被擦破了,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去吉大村上班啊。要他赔,我到鹤州路花了一百多元钱,个把月的工资。哎哟……”

“对不起,师傅,你看我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刘东强也轻声地对公安和姑娘陪着不是

“你要是故意的,我早就把你抓到我们公安局去了,说,你是哪个单位的?”

“对不起,值几个钱?要不舅舅你把他撞到地上,我给他赔礼,看他怎么样。赔我衣服,还要赔医药费。”姑娘还是不依不饶地要刘东强赔偿。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的骑行道路没有错,你们看,我身上只有八十多元钱。”刘东强边说,边把衣服口袋里所有的钱掏了出来。

“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的错?别罗嗦,你是哪个单位的?在这条路上,难道我们公安还会有错吗?”

“我是怀鹤地区商业局的,姓刘,今天只有这么多钱,要不我回到单位,借点钱给你,真的是对不起。”刘东强怕单位知道,就说是商业局的。

“商业局的就好说话,你们张局长昨天我们还一起喝酒,我住在地区商校,我就相信你这次,先陪八十元,剩下的几十元,你这两天给我准备好,要不是看在你们张局长的面子,我今天就把你抓起来。”

“是啊,是啊,张局长是我们的领导,我明天一定把钱准备好。”

“张燕,你到吉大村等我,我要你妈妈给你送一条裤子来,商业局的人吗,是你们一个系统的,赔了裤子就算了,医药费反正公家可以报,就这么吧。”

“我听舅舅的,那就这么吧,今天算我背时,刚买没好久的衣服就这么破了。”

刘东强也知道这个公安是吓唬他的,这种事情也不可能被抓到公安局去的。但是想着公安还是惹不起,他们随便找个借口,都是够自己受的。嗨,就算失财消灾吧。

想到自己去给公家办事,把自己一个多月的工资搭了进去,心里有点窝囊,但没有让单位晓得,免得让别人说三道四,自己心里又稍微好受一点点。

刘东强把钱给了那个女的时候,口袋里好像只有几块零钱了,他也只想快点脱身,去地区劳动局把事情办完,龙科长还在等着他能否把批示拿回去。

地区劳动局坐落在一个小山头上,上去的路很陡,刘东强只好下车推着走,门口有个老大爷门卫,坐在门卫室的椅子上,慢慢地摇着一把棕叶子蒲扇,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也没做什么声,用扇子往里面指了一指,示意刘强东可以进去。

地区劳动局计划科的姚科长是个女的,近五十来岁,身材较瘦,穿着白色连衣裙,烫着一头小波浪的头发,从后面看,好像二十来岁的姑娘,堵面一看,还是大妈一个。

刘强东认识姚科长,因为姚科长去过百货站,都是找龙科长买批发价的东西,所以姚科长只认得龙科长和杨副科长,对刘东强没有什么印象,对刘东强进来打的招呼也没有什么热情的反应,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接过刘东强递过来的报告,拿起摆在桌子上的老花眼镜,慢慢地戴上,粗略地看了看。

“你们百货站去年才给了那么多的招工指标,怎么今年又要这么多?那我们局里还要研究研究才能答复你们,你是百货站人事科新来的?”

刘东强连忙笑着回答着:“姚科长,你好!我是百货站新来的,叫刘东强,今天龙科长要我过来,请你一定要帮站里这个忙,今年又有几个职工子弟高中毕业,加上以前累计没有安排招工指标的子弟,都有一二十个。天天有职工到人事科找龙科长,要安排,不然这些子弟天天无事做,在社会上混,容易学坏,听派出所的反映,已经发现地区商业系统有个别子弟染毒,所以请你们劳动局一定要照顾一下百货站,多批点招工指标才好啊。”

“哦,你是小刘,百货站的情况我已经向局领导反映过,现在到处都要指标,而上面只给那么多,我过两天再给局领导请示,一定帮你们百货站多批点招工指标。但有一个原则是,你们必须按一定比例招收你们商业系统以外的人,否则上面不会给你们那么多的指标。现在怀鹤地区没有安排工作的待业青年太多了,你回去给龙科长说说,我估计就局里这个月会给你们批下来的。”

“那就谢谢您姚科长了,我回去一定会把您的指示报告给龙科长,那我就走了,谢谢你。”

刘东强回到站里,没有说自己骑单车撞人的事,龙科长听了他的汇报后,埋怨了一句:“他们劳动局只晓得把人搭进来,每次卡得这么紧,没有想一想我们百货站这么多的待业子弟要安排,她姚科长我们不知道送了多少东西,每次来买东西,哪一次收过她的钱?嗨,没办法,我反正过两年就要退休,小刘你要准备接班啊,这些关系有时不得不处理好,去年我们站里给它劳动局安排了三个子弟,今年不会又要给他们安排子弟吧。”

“听姚科长的口气好像是由这么个意思,不然劳动局就会拖着不批,虽然她没有明讲。”

“这个情况,也只有在站里领导会议上研究决定,一下招进来这么多人,要的是地方安排。”

“这些关系户该照顾的还是要照顾的,反正都是国营企业,不然这些子弟总是不解决也不是办法,外面好一点的单位又哪里会招他们呢?电力公司,水厂,烟草公司他们都是优先招自己的单位子弟,外面的人没有关系就根本不要想进去。”杨副科长的小孩去年就高中毕业了,一直在门市部站柜台,做零时工,他也想搞来指标,好给小孩转正 。

“是的,等下领导层开会的时候,是要考虑考虑这些情况了。”

人事科三个人正在聊这些的时候,朱武迅和余弋萍手牵手从外面走进来,原来他们俩是来人事科打结婚证明的,时间过得真快,还没得一年,一起毕业的朱武迅就要结婚了。

“龙科长,杨科长,今天麻烦你们帮我们打个结婚证明,来,来吃喜糖,喜烟,东强,抽烟。”朱武迅一边递喜烟烟给杨副科长和刘东强,一边又拿出一包喜糖放在龙科长的桌子上。

“你们是典型的郎才女貌,小余是我看着长大的,真快!就要结婚,我先贺喜贺喜你们,小朱,小伙子不错,人上进,有前途。”龙科长一边找介绍信,一边贺喜着朱武迅他们。

“小刘,你也要加油,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你看小朱他们好快啊。”杨副科长打趣着刘东强。

“东强也找起女朋友,也快了。”朱武训把刘东强找女朋友的事情说了出来。

“哎,还是你们大学生会追啊,我们站里有几个年轻职工,家里条件也好,人也长得不错,工作也是正式工,怎么就是个人问题没有动静呢?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到时我们人事科安排站里人来给你们帮忙。”龙科长一边把填好的结婚介绍信递给他们,一边就问着他们的结婚日子。

“我家里还没有选好日子,我妈妈说要请给先生看看日子,上次把我们俩的八字合了一下,大部分都合,等选好日子,我再给你们送请帖来,请你们大家喝喜酒。”

“是啊,算一下好。对了,你们到孙科长那里打报告要房子了吗?”龙科长关心地问道。

“孙科长人也蛮好,听说正在给我们安排房子,还要腾挪一下,只有一室一厅的,嗨,只要有个自己的窝就够了。”

“现在站里房子紧张,唐经理也在会上多次讲过,还要新修家属楼,要让大家都有房子住,安居乐业才能留得住人才。你们年轻人不要急,我们那个时候结婚,只有一间房呢。”龙科长总是感觉到现在比过去就是好。

怀鹤地区百货站在火车站的修建商场的计划没有得到地区商业局的同意,商业局的欧阳局长有个更大的计划,准备在离火车站不远的麻芷路口征了一块两百亩地,向怀鹤地委打了个报告,准备把地区五交化站,地区副食品站,地区纺织品站和地区百货站四家批发企业联合在一起,修一个集零售,批发为一体的大型批发市场。从广州,长沙,武汉这些地方的商业批发市场来看,一般都在交通发达、人流量大的火车站附近,并且已得到怀鹤地委主要领导的赞许。

地区商业局马上成立了基建科,科长由业局的舒佑良担任,副科长也由商业局物价科的老汪担任,而其他工作人员则由四家批发站自己推荐上来,商业局只是要求文化水平高一些,最好是大学毕业,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男性正式工,每个单位限两名,人事档案仍在原单位。

听说商业局基建科要人,那收入待遇绝对很好,很多职工都争着想去,到人事科报名的,找唐经理和罗书记的人络绎不绝,也有找龙科长的,但是谁也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几乎都是得到要等站里领导层开会研究后才知道谁能去的答复。

刘东强也想去,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这方面专业知识,也没有什么关系,去局里基建科,是没什么希望的。想给龙科长提一下,又怕她说自己不安心现在的岗位,终究站里人事科要一个年轻人,尤其是自己还是个男的,龙科长一再对唐经理说,人事科就是要这方面的年轻小伙子,给她分担了很多事情。

到了开会研究的前一天,来人事科报名要求去局里基建科的人有十几个,这里面包括朱武迅,王晓东和张筱菲等几个年轻职工,刘东强最后没有报名。

下了班,到楼上宿舍洗一把脸,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女朋友家去吃晚饭。(待续)

本文标题:贾平凹长篇小说-太平桥(长篇小说)(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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