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减字木兰花(2014年军医六五同学杭州聚會纪实)
减字木兰花
(2014年军医六五同学杭州聚會纪实)
同窗战友,四十九年重聚首。
鶴发童颜,追忆流年历万难。
西溪湿地,小桥轻舟竹树绿。
期盼來年,黄浦江边大团圆。(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二 : 西北IT沙龙第六期聚会内容纪实
7月15日消息 昨天下午,西北IT沙龙第六期成功进行,这一期西北IT沙龙的主题是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路在何方?来自263在线西安、西安029招聘网、盛天互联、四博互联、博乔数据、西安铁通、PHPCMS网站管理系统、酷网动力、艾唐仕软件、朗萨科技、电脑学习网等公司/网站的20余人参与了此次沙龙,大家就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的发展和未来共同进行了交流。
何谓IT基础服务企业?
IT基础服务企业的基本业务包括:网站美工设计程序开发(网站建设)、网站推广、域名服务、IDC服务(包括网站主机、邮局主机)、基础系统集成(主要是:内部信息网络、内部通讯网络)、系统维护。扩展出来的一些业务包括:网络营销解决方案策划和执行、电子商务解决方案策划和执行、信息化产品和服务代理和入门级咨询。
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目前的产业情况:本土、外地、蓝海
据在座的西安IDC企业代表介绍,西安目前的IDC公司在30多家左右,如果算上个人或者工作室,数量会更为庞大,但是,目前西安IDC企业普遍面临相互砸价等恶性竞争的局面,加上西安当地运营商设置的门槛偏高,从性价比上根本与外地无法相比,所以导致很多西安当地企业宁愿使用外地的IDC服务,而不愿使用本地的。四博互联的柯尊平对此深有体会,但是他同时强调要以服务吸引住客户,价格其实并不是客户选择的最主要因素。博乔数据的王蕊介绍称,自己从事IDC市场销售工作多年,现在感觉做IDC就像卖白菜一样,价格很便宜,但是利润却非常有限。西安铁通IDC的张总则称,西安铁通IDC目前的本地客户并不多,大部分是外地的,而且,西安本地一般都买便宜的产品,而外地一般都买贵的产品,为什么西安本地的企业很少选择本地的IDC服务,他觉得,服务和技术其实一样重要。
和IDC企业情况不同的是,西安当地从事网站管理系统开发和销售的PHPCMS走出了自己不一样的路,PHPCMS网站管理系统的钟胜辉介绍说,PHPCMS依靠几年来用户和网友之间的口碑传播,销售情况一直不错,但是,最近以来,有很多新出的竞争对手纷纷推出了和PHPCMS类似的服务,在这样的情况下,光依靠口碑效应已不足以带动PHPCMS的更大发展,于是,他们决定,在8月份,将对PHPCMS进行开源,以保持住在网站管理系统领域的优势,并进一步地扩大市场份额,程序开源后,PHPCMS将以提供增值和售后服务为主要的赢利方向。
在面临市场一片红海的时候,如何走出自己的天地?酷网动力的王保健对此深有体会,从事多年软件开发的他现在开始自己创业,现在的主要业务是网站建设这一块,而网站建设恰恰是西安IT行业竞争最为激烈的领域之一,据不完全统计,西安目前已经有600多家大大小小的建站公司,每年都有新的公司、工作室冒出来,每年也有很多公司倒下去,王保健认为,由于自己是技术出身,所以他们的主要优势还是在技术,但是对于规模比较大的建站公司,比如慧聪、中企动力,在商务和销售团队上的特长也很明显,这些都是他们值得学习的。对于竞争,王保健觉得差异化竞争才能生存和发展,以他们公司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去面临大公司这样的挑战,但是他们可以在技术服务等方面体现出自己的差异化优势,在缝隙中求得生存和发展。
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目前的困境:团队、人才、规范
艾唐仕软件的李勇是陕西人,但是前几年一直在苏州工作,最近才刚返回西安自己创业,对于西安本地产业和外地的比较,他认为,苏州和西安两地的IT产业差距很大,西安的个人水平都很高,但是团队的水平却很低,而苏州却相反,缺乏团队的合力,就很难做成事情。总有一些企业或一些人会做一些败坏整个行业的事情,比如恶意竞标,比如随意砸价,对此,李勇觉得,把自己的优势做好最关键,同时还要做正确的事情,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客户找他做过流氓软件、网络群发这样的业务,但是他没有接,他觉得这样的业务会影响企业的长远发展。在教育和人才资源如此丰富的西安,却没有可用的人,这是在座的几位企业代表很是头疼的问题。西安中小企业的人才流失严重,又面临竞争对手苦苦相逼,生存困境非常艰难,王保健就表示,本来是以技术为主的他们,却被对手挖走了一个很强的技术主管,这让他很为难。四博互联的柯尊平也表示,西安IDC行业从业人员的良莠不齐,个人工作室与大量不正规公司的存在,影响了整个行业的发展。
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如何与传统行业的用户结合:服务、服务、服务
在问到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如何与传统行业的用户结合时,西安某软件公司的网友称,他们公司很多传统行业的客户在使用他们的软件之前,甚至连最基本的电脑操作都不会,于是他们公司的销售人员特意抽出时间来给客户手把手地进行基础培训,这样下来,客户对于他们公司的印象大为改观,同时,对于他们公司产品的忠诚度也很高,一般都会成为他们的长期客户,对此,从事互联网行业多年的欣风有不同见解,他觉得,这样的沟通和培训成本不是哪家公司能随便付出的,尤其是对于中小企业来说,人力成本其实是最大的成本,即使是给客户提供这样的服务,也要看获得的价值大小而定。PHPCMS的钟胜辉则认为,服务是要跟随用户的需求而定,比如用户今天买了一套个人版程序,过段时间,他觉得不够用了,想用门户版程序,但是门户版程序对于服务器的要求和使用者的要求更高,用户的需求提升了,服务自然也要随之提升。当然,前期对客户的投入会不会换回相应的回报,这是所有企业都要面临的问题,即使对客户进行了启蒙教育,但是同样会出现客户以后不对你买帐的时候。
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的产业链形成迫在眉睫
不管是IDC行业也好,还是程序、软件开发,还是网站建设、网站运营也好,都是西安IT行业一个基础的产业链,组成一个整体的产业链,以相对统一的形象出现,然后分享好各自的利益,这是与会者的共识。比如从事网站管理系统销售的PHPCMS,客户对于服务器托管、网站建设就有需求,但是服务器托管、网站建设并不是PHPCMS的特长,完全可以分给别人去做,如果统一以打包的形式出售给客户,比如直接购买空间,给一个用户名和密码,就可以登陆网站管理系统,直接开通和管理网站,享受一站式、傻瓜式的服务,这样的形式对于客户特别是传统行业的客户说是非常重要的。因此,企业与企业之间如何联合,如何将利益最大化,这是大家的疑问所在。
第六期西北IT沙龙圆满结束,这一期的主题将更多的企业和商业元素糅合在了一起,并且促进了大家在企业管理、成本控制、市场销售等方面的交流,西安IT企业和传统行业的未来发展离不开这些IT基础服务企业,就像盖楼一样,地基牢大楼才会牢固,只有IT基础服务企业做的好,整个IT产业才会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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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IT沙龙第六期: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路在何方(主题召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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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西北IT沙龙第六期聚会的内容纪实
7月15日消息 昨天下午,西北IT沙龙第六期成功进行,这一期西北IT沙龙的主题是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路在何方?来自263在线西安、西安029招聘网、盛天互联、四博互联、博乔数据、西安铁通、PHPCMS网站管理系统、酷网动力、艾唐仕软件、朗萨科技、电脑学习网等公司/网站的20余人参与了此次沙龙,大家就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的发展和未来共同进行了交流。
何谓IT基础服务企业?
IT基础服务企业的基本业务包括:网站美工设计程序开发(网站建设)、网站推广、域名服务、IDC服务(包括网站主机、邮局主机)、基础系统集成(主要是:内部信息网络、内部通讯网络)、系统维护。扩展出来的一些业务包括:网络营销解决方案策划和执行、电子商务解决方案策划和执行、信息化产品和服务代理和入门级咨询。
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目前的产业情况:本土、外地、蓝海
据在座的西安IDC企业代表介绍,西安目前的IDC公司在30多家左右,如果算上个人或者工作室,数量会更为庞大,但是,目前西安IDC企业普遍面临相互砸价等恶性竞争的局面,加上西安当地运营商设置的门槛偏高,从性价比上根本与外地无法相比,所以导致很多西安当地企业宁愿使用外地的IDC服务,而不愿使用本地的。四博互联的柯尊平对此深有体会,但是他同时强调要以服务吸引住客户,价格其实并不是客户选择的最主要因素。博乔数据的王蕊介绍称,自己从事IDC市场销售工作多年,现在感觉做IDC就像卖白菜一样,价格很便宜,但是利润却非常有限。西安铁通IDC的张总则称,西安铁通IDC目前的本地客户并不多,大部分是外地的,而且,西安本地一般都买便宜的产品,而外地一般都买贵的产品,为什么西安本地的企业很少选择本地的IDC服务,他觉得,服务和技术其实一样重要。
和IDC企业情况不同的是,西安当地从事网站管理系统开发和销售的PHPCMS走出了自己不一样的路,PHPCMS网站管理系统的钟胜辉介绍说,PHPCMS依靠几年来用户和网友之间的口碑传播,销售情况一直不错,但是,最近以来,有很多新出的竞争对手纷纷推出了和PHPCMS类似的服务,在这样的情况下,光依靠口碑效应已不足以带动PHPCMS的更大发展,于是,他们决定,在8月份,将对PHPCMS进行开源,以保持住在网站管理系统领域的优势,并进一步地扩大市场份额,程序开源后,PHPCMS将以提供增值和售后服务为主要的赢利方向。
在面临市场一片红海的时候,如何走出自己的天地?酷网动力的王保健对此深有体会,从事多年软件开发的他现在开始自己创业,现在的主要业务是网站建设这一块,而网站建设恰恰是西安IT行业竞争最为激烈的领域之一,据不完全统计,西安目前已经有600多家大大小小的建站公司,每年都有新的公司、工作室冒出来,每年也有很多公司倒下去,王保健认为,由于自己是技术出身,所以他们的主要优势还是在技术,但是对于规模比较大的建站公司,比如慧聪、中企动力,在商务和销售团队上的特长也很明显,这些都是他们值得学习的。对于竞争,王保健觉得差异化竞争才能生存和发展,以他们公司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去面临大公司这样的挑战,但是他们可以在技术服务等方面体现出自己的差异化优势,在缝隙中求得生存和发展。
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目前的困境:团队、人才、规范
艾唐仕软件的李勇是陕西人,但是前几年一直在苏州工作,最近才刚返回西安自己创业,对于西安本地产业和外地的比较,他认为,苏州和西安两地的IT产业差距很大,西安的个人水平都很高,但是团队的水平却很低,而苏州却相反,缺乏团队的合力,就很难做成事情。总有一些企业或一些人会做一些败坏整个行业的事情,比如恶意竞标,比如随意砸价,对此,李勇觉得,把自己的优势做好最关键,同时还要做正确的事情,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客户找他做过流氓软件、网络群发这样的业务,但是他没有接,他觉得这样的业务会影响企业的长远发展。在教育和人才资源如此丰富的西安,却没有可用的人,这是在座的几位企业代表很是头疼的问题。西安中小企业的人才流失严重,又面临竞争对手苦苦相逼,生存困境非常艰难,王保健就表示,本来是以技术为主的他们,却被对手挖走了一个很强的技术主管,这让他很为难。四博互联的柯尊平也表示,西安IDC行业从业人员的良莠不齐,个人工作室与大量不正规公司的存在,影响了整个行业的发展。
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如何与传统行业的用户结合:服务、服务、服务
在问到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如何与传统行业的用户结合时,西安某软件公司的网友称,他们公司很多传统行业的客户在使用他们的软件之前,甚至连最基本的电脑操作都不会,于是他们公司的销售人员特意抽出时间来给客户手把手地进行基础培训,这样下来,客户对于他们公司的印象大为改观,同时,对于他们公司产品的忠诚度也很高,一般都会成为他们的长期客户,对此,从事互联网行业多年的欣风有不同见解,他觉得,这样的沟通和培训成本不是哪家公司能随便付出的,尤其是对于中小企业来说,人力成本其实是最大的成本,即使是给客户提供这样的服务,也要看获得的价值大小而定。PHPCMS的钟胜辉则认为,服务是要跟随用户的需求而定,比如用户今天买了一套个人版程序,过段时间,他觉得不够用了,想用门户版程序,但是门户版程序对于服务器的要求和使用者的要求更高,用户的需求提升了,服务自然也要随之提升。当然,前期对客户的投入会不会换回相应的回报,这是所有企业都要面临的问题,即使对客户进行了启蒙教育,但是同样会出现客户以后不对你买帐的时候。
西安IT基础服务企业的产业链形成迫在眉睫
不管是IDC行业也好,还是程序、软件开发,还是网站建设、网站运营也好,都是西安IT行业一个基础的产业链,组成一个整体的产业链,以相对统一的形象出现,然后分享好各自的利益,这是与会者的共识。比如从事网站管理系统销售的PHPCMS,客户对于服务器托管、网站建设就有需求,但是服务器托管、网站建设并不是PHPCMS的特长,完全可以分给别人去做,如果统一以打包的形式出售给客户,比如直接购买空间,给一个用户名和密码,就可以登陆网站管理系统,直接开通和管理网站,享受一站式、傻瓜式的服务,这样的形式对于客户特别是传统行业的客户说是非常重要的。因此,企业与企业之间如何联合,如何将利益最大化,这是大家的疑问所在。
第六期西北IT沙龙圆满结束,这一期的主题将更多的企业和商业元素糅合在了一起,并且促进了大家在企业管理、成本控制、市场销售等方面的交流,西安IT企业和传统行业的未来发展离不开这些IT基础服务企业,就像盖楼一样,地基牢大楼才会牢固,只有IT基础服务企业做的好,整个IT产业才会做得更好
四 : 现实版同学聚会
现实版同学聚会
有钱有势,混得很得意的同学巴不得天天开同学会,在精神上压倒男同学,在思想上征服女同学,将同学时期的梦想变成现实。
而比较落魄的同学则害怕同学会上见面,精神上受到摧残不说,还要作为得意同学炫耀财势的一个比较道具,心里也许还有个小小的奢望,那就是那些混得好的同学能不能帮上自己一把,其实这是幻想,那些混得好的同学之所以乐衷于开同学会,就是来看你的落魄和女同学们的艳羡呢。同学会是又一次的表演罢了。
同学聚会的首义者以外地归来者居多,往往已经混得有几分人样。多年衣锦夜行,憋屈得厉害,这回当然在同窗前显摆显摆。他希望来的人越多越好,聚会前夜说不定还要精读《毛主席回韶山》。确实如此,通常同城市的同学聚会的兴致并不高,或者仅限于小小圈子定时聚会,每每大聚会定是有什么人从外面回来了。但并不是什么人都会有很强的号召力的,这个很难说。
当年有些姿色的女生这回一定会脸上精描细抹,衣柜里千挑万选。如果是提前知道消息的,铁定还要饿上几天,争取能穿进那件卡腰的高级套裙。女人如此,男人也难免。
抢着买单的那位多半当年穷得叮当响,或者成绩不佳。他要告诉大家,象我这样的也是可以混出来的,你们不要老眼光看人。他一定是开车来的。好车。并且他一定很愿意送每一位同学回家,一副情深义重不忘旧谊的样子。宿怨啊,宿怨啊,足见小时候的精神阴影影响到底有多大。
话少的同学并不是老成持重,而是因为经历平淡且混得不好。大家谈论的新潮名词或根本不懂,或掌握不熟练。怕说错了出丑,便索性不开牙。这个倒是不一定,不能一概而论。
有富不显,有车不开,有单不抢。这种人多半当年就很风光,经过了也就不在乎了。当然也有当年就很糗,现在还能不动声色的。这类人比较可怕,要么城府很深,能成大事。要么虚伪狡诈,品质可疑。至少对于我来说,同学聚会,是不会开车的,没有这个必要,想喝酒,哪那里还能开车。
带老婆出席的有两种情况:一是老婆长得比较争气,带出来有面子。二是老婆担心他跟旧相好的擦出什么火花,一同出席能起警卫和监督之效。出门之前,必要叮嘱老婆几句:“平时怎么糟践我都没关系,但这次一定要给我留面子,我说话别插,不许瞪眼,记得要给我盛饭,递杯子……”
去了趟美国的一定会找机会说出来,谈资本,谈纽约,最后来一句:“其实也就那样。”这边赶紧接茬谈起欧洲八国游,谈人文,谈艺术。那边去过澳洲的插不上话,急得抓耳挠腮。这时你要是能淡淡地来一句:“不才在伦敦呆了八年。”保管当场鸦雀无声。我只好说不才被逼爱丁堡流放一年。
当了官的接手机绝不肯离席,拿着电话指挥秘书或部属开展工作,声音不大但足以保证在座的都能听到。语气较平时蛮横且坚决,表情略显威严且带一丝厌倦,一副运筹帷幄很懂管理的样子。
官当得太大的人不会轻易参加同学聚会。这个确实,可能怕给自己添麻烦。
五 : 还乡——高中同学会纪实
几乎每年都要回家过年,都会走亲访友,但没有还乡的感觉。回家与还乡是不同的概念,拥有不同的内涵。看过哈代的《还乡》,开篇二十几页都在细细描写故乡原野的景致与气息,写那片故土深处的乡情乡魂。那才是还乡的感觉。
9月的一天,接到28年未曾谋面的高中女同学陈英的电话,她直接说我叫陈英,还记得么?接着说 10月2日同学会,要我参加。当陈英的名字和模样从依稀的记忆烟尘中渐渐浮现时,我心念一动,有种要穿越28年岁月沧桑的冲动,但随即被坚硬的遗忘淡漠之壳拒之门外了,没有深入下去。我有点敷衍地回应说,尽量争取回吧。世事红尘已经将我们冲刷成了一块粗糙的石头,有点麻木,对什么都无所谓,对现实没有多大期望,对未来基本心知肚明。所以长期以来我保持孤立状态,认为这才是人生的本质,一切令人心动的事物都得保持警醒。
随后是中秋节,给胡老师发信息贺节,顺便询问同学会事宜。老师说回来吧,这么多年了。他还告诉我说王安娇、陆小军他们都参与筹备。老师的话马上让我做出决定:回家参加同学会。
其实,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后,我一直在与世故与功利心做争斗。
陈英打电话给我时,我就问过有王安娇、陆小军他们参加吗,她当时说他们都是筹备组成员,熊玲平是主席。问这些我是在思量:什么人参加啊?我参加的目的是什么啊?对我未来的生活有什么用呢?所以在决定是否回家时我做出了功利的解释:我们老了,落叶归根,老家是个理想的穴居,我们从那里来再回到那里去,在温暖的老巢里安度余生。如果真回家,老来谁与为伴?还不是这些同学吗?他们都是地头蛇,有个三长两短不得有赖他们罩着吗?
这样世俗的理由自然能被人理解,其实是先被我自己接受,我是怀着俗世之心开始这次同学会旅程的。
为什么要说这些,是因为在决定参加同学会的当时以及现在,都觉得这样的心理是有辱当年纯洁少年同学谊情的,是一种亵渎,为此有种不安一直如影相随,在这里晒出来才会干净敞亮。
后来,突然冒出的老同学和昔日班委会里的老搭档张丽霞来电,她说是从雷厉那里知道我的电话。雷厉是毕业后有来往的同学之一,在安化和深圳都见过面,这个熟悉的名字一进入耳鼓我就仿佛见到了她那永恒的有着蒙娜丽莎似的迷人的微笑……从丽霞的口里听出,雷厉是会参加同学会的,并且可能是积极推动者。这就在我对参加同学会还处于漠然甚至有可能变卦的意识和状态里增加了一个重要的砝码。然而,丽霞突如其来的电话让我完全迷糊了,从声音里根本猜不出是谁,是什么将我们当年窈窕的美女变得如此陌生而遥远?是什么让我记住了她当初的模样却忘记了她的声音?她最后在电话里说:“希望在安化见到你!”这句话从幽暗的往昔沧桑岁月里像箭一样无声地向我袭来,深深击中了我,让我参加同学会的世俗世故之心豁然打开,开始进入美好纯真的往昔少年时光……
就这样,我回家的意志就完全坚定了。当平波从安化给我电话问回不回时,我的心里不再有半点犹豫,而是满腔喜悦之余有惊诧:竟然能碰到平波!
之后我给向奇打电话,看他是否回家,如果回就一块开一辆车。此时的我不再是邀伴找心理支持,他能否回丝毫不影响我回家的心情和决定,而纯粹是在考虑如何回家比较便捷了。事后当向奇在群上看到同学会如此热闹开心的照片,不断抱怨我当时没有积极强势鼓动他参加时,我显得既无辜又有点得意——其一,我对同学会到底会怎样心里没底,怎么可以强行拉你去参加呢?其二,遇到这种事,我向来的做法是自觉自愿,随缘遂愿,不太强求人的。其三,我已经专门给你说了,是你自己有事回不来,能怪我么?错过了良缘自己负责!
但直到出发前,我还跟朋友们说,回家参加同学会也没抱多大期望,只是去参与感受罢了。我虽然动了心思,但对结果实在没有什么把握,也无从预期,只是相信怎样都会有收获。万一同学会无趣无聊,我也给自己准备另外出行的理由:看父母及到武汉与书评家黄老师会晤——我安排了校友会后去武汉的日程。
我的此种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前年大学同学首次聚会长沙,结果组织松散,到校同学较少,主题不清晰,相互间不甚融洽热情,仿佛人人都陷在现实功利场和责任的重负中不能自拔,大家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有的家庭感情不和,不分场合发泄不满和抱怨情绪,令人颇为尴尬。我担心这样的情形会重演,因此而狡兔三窟准备了数个理由。
回家途中给安娇打了电话,她像大姐交代家事一般,安排我到长沙顺便接她姐、外甥一家回安化,并一再叮嘱我住她姐家里,说她姐就像我大嫂一样——她知道我读高中由我大哥大嫂照顾。我连连应允,觉得这是件异样而理所当然的事——异样在于,安娇这么熟悉和毫不见外的安排,让我这个在外漂泊和在功利场浸染已久的游子突然找到了一种回家的温情,它那么质朴和不容置疑地将我推入了乡里乡亲和兄弟姐妹的怀抱,让我从长期在他乡异地时时保持警醒的紧张状态顿时释放开来……
接着给丽霞打电话,告之我的行程。想不到王平斜刺里插入,在电话中急切地给我安排行程:到常德来住一晚,顺便带她及丽霞一同回安化。她的语气同样不容置疑,令我更加诧异——要知道,她不是我们班的,除了对名字依稀有印象外,我对她完全陌生,在校时就陌生,此时只知道也是个与丽霞在一起的同届同学。但她的一番从电话那端数百里外扑面而来的热情同样让我感到了出自同学和乡土的友情和温暖。
至此,我已经隐约感到,此次同学会已经非同寻常,可能是一次意想不到的回乡。
中途桃江午饭,安娇姐夫请客,我因为出了力,一家人的感觉,也当仁不让。在饭店门口看到一块同学聚会的牌子,进入大厅后看到一群群如我这般年龄甚至更年轻一些的人在交流,突然明白,国庆长假的确是个同学聚会的好时间,也明白我们此次聚会不是偶然的,是潮流中的一股细流。回到安化后,在一家宾馆里又看到二中的同学会,还看到了其它中学的同学会,就进一步断定同学会已经成为时尚了,而我是个后觉者。
这令我自然与多年关注、思考和一直在写作的转型期问题联系起来:在传统价值观瓦解、新价值观尚未形成时,人们内心呈现出极度的动荡和慌乱,精神家园崩溃了,以前赖以让我们安定和安全的基础丧失了,大家在慌乱惶恐中寻找新的依托,于是这同学会与老乡会、商会等等一样,成为人们寻求内心安定和相互认同的一种形式与方式……
10月1日下午到家,一路上不断接到黄萍电话,先要我赶午饭,后要我下午4点到某某宾馆某房间见她们几个。一到家我先在沙发上小息了20来分钟,母亲又逼我吃了鸡蛋,说晚上要喝酒,先垫垫底。本来不想吃的,后来想,顺老娘的意吃一个吧,吃时又想,干脆顺意到底,结果两个鸡蛋和半碗饭都吃完了。
匆匆赶到宾馆房间,没见着丽霞等熟悉的同学,只一位苗条干练留刺猬头的美女在。她一见我就老朋友似的快言快语打招呼说事,我猜出就是黄萍了,但没有勾起当年在校时的情景,也许当年就是空白吧,毕竟没同过班。直到第二天见王惟她们三美女同时出现,并听说加上黄萍就奏齐了当年的女篮“四人帮”时,才勾起我对黄萍的依稀印象——她们四人手挽手在校内横冲直撞的样子浮现在脑海里。
黄萍很快从包里掏出几张纸来,说是活动主持台词,让我看看提提意见改改,说她是主持人之一,昨天才正式接受指定做主持,正在抓紧时间练习,同时急于确定男搭档,说我是候选人之一,想请我跟她搭档。看她又急又忙的样子本想分担点工作,但冷静想来,她说的两件事一件也难做:其一改台词没时间,她不停地跟我说话,压根没想让我静下来认真看,更不可能有时间仔细改;其二,我想自己不是合适的主持人,我虽然一直做各种小领导,主持会议和发言轻车熟路,但这种聚会的主持却没做过,也没有那吆喝的激情了。我委婉地向黄萍表达了不合适做主持的意思,她没有勉强,说就找另一个候选人吧。
一会后陈英来了,见了面感觉十分熟悉而亲切,虽然多年未见,仿佛她就住在我家旁边,不仅是老同学,也是邻家大叔热心的女儿,她当年从我家旁边那道坡上缓缓走来的样子很亲切很熟悉……由于她是主要筹备成员之一,很匆忙的样子与神情,说完就走了,仿佛事关重大,脸上没有露出平常那样灿烂的笑容。
当晚熊玲平请客,说是为我洗尘,丽霞、黄萍等人参加,实则有一箭双雕或三雕、一举两得或多得的意思吧,不管怎样我领情。自然喝高了,照常头痛胃不舒服,但兴致很高,小小的不适被高兴劲儿冲散了。饭后直落卡拉OK继续挥洒豪情,不记得是哪位热心同学请客了。
途中接到电话,意想不到是袁春雨兄打来的,他问我回没,我说不仅回了,而且早已经与同学们厮混一块了。原来他也回了,正找伴呢。我要他去唱歌,歌厅见。更想不到的是,在去歌厅路上的马路边就碰到了春雨,虽然我醉眼朦胧,但两人一眼就看到了对方,于是欢天喜地相邀去唱K。直到此时,我才确认春雨是我的同届不同班的老同学,之前虽然相认好几年了,也听说是同学,但我意识模糊,大致估摸可能是不同届的同学,称师兄弟可能更准确。这种误解来自我们后来的相认相识和交往不是基于老同学关系,而是源自他目前从事的影视职业与我写作及儿子读导演的关系。这个异类和我这样的独行者都回来了,看来同学会的确已成为某种不可替代的人性需求,其中隐含着需要慢慢体验和细细解读的丰富的情感与精神内蓄……
大家唱得东倒西歪,于迷糊中,发觉有几个不知是同学还是外人,唱得非常好,于是也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地唱了首保留曲《故乡的云》,凭借酒气和兴致,将水平发挥到极致,迷蒙中感觉到有个如我年龄的人一边听一边很投入地看着我拍手,很陶醉的样子,令我自信水平已经在原唱费翔之上了……唱毕果然博得满堂彩!记得当时其它一切都在朦胧中,看也朦胧听也朦胧,只有这掌声来得清晰……
回家的第二天是报到时间。考虑到上午主要是组委会同学们在学校现场筹备,我与几个同学相约到年喜家吃她亲手炒的家常菜,吃完再去学校报到。年喜是回家的当天见到的,毕业后一直没见,但一见面就能认出来,只是当年那温柔羞涩的样子换成了如今的落落大方,当年红润的脸庞被时光磨蚀得有些褪色……当年她与丽霞、唐万萍是住在一块的死党,与我上学的路径是一个方向。她们从“万竹塘”那边来,我从老航运公司机关出发,经常会在路上相遇。记忆中,经常发现她们三人一块手挽手走,以至于印象中在学校里她们也经常手挽手。大家就这样在清晨的迷雾里前后默默走了两年……有时雾气实在太重,看见她们时仿佛是从梦中或天边走来,走进我的视线又消失了。还有毕业后一直没见着的刘南珍,也是从那个方向走来,但她总是一个人在清冷的早晨孤独地来去……由于她们三人密不可分,由于刘南珍总是一副急于逃遁的样子,由于有浓厚的晨雾,也由于我当初内心的孤独和封闭以及青春躁动期少年的羞涩……我始终没有和她们在路上说过话,甚至连招呼都没打过,大家就这样日复一日前后走着,明知有令我们心动的同学在旁边,却没人敢贸然打破沉默,直到有天看到丽霞同学捡了个钱包……
那天早晨我看到丽霞孤身一人,隔着晨雾隐约走在我前面,扎着两条齐腰的辫子,斜挎着书包,单廋纤柔的样子。我就按照平时习惯的节奏走在她后面,始终保持约10米远的安全距离。按平时习惯,这样走到学校是相安无事的,但这天有点奇怪。我发现这种状况下会一往直前的丽霞同学竟然回过头来看,本能令我想到她是在找我,于是心里起了波澜,全身慌乱起来。更要命的是,她回了一两次头后竟然停了下来,明显在等我,这可让我惊恐不安……我本能地放慢脚步,由于不敢贸然接近,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见我不靠拢,考虑迟到要挨胡老师批,丽霞同学停了一会又继续往前走,我也跟着往前走,还是保持10米开外的距离,可能还加大了一两米吧。到算盘岩了,丽霞同学彻底停下来了,我也马上停下来,但这次感到绝望了,看她那架势,非等到我过来不可。同学们,你们知道算盘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丽霞同学选择在这地方设卡,我命绝矣!等了不知多少时间,也是考虑迟到会挨胡老师批,只好鼓足勇气闯关!我下定决心后就义无反顾勇往直前,途中只觉得全身的神经绷得铁紧,肌肉僵硬,毛发倒竖,冷汗直淌,脚步千钧之重,10米远的距离有千里之遥……一步一步终于接近了,终于要短兵相接了,终于要与丽霞同学擦肩而过了——就在那交错的瞬间,我瞟了一眼老同学,她马上回应我并表示了有话要说,我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真的停下来面对面了,我的心反而安定不少,勇气也上来了一些,因为我发现丽霞同学低首含羞的样子,觉得她肯定下了比我更大的决心才停下等我的,我在心理上占了上风。
我稍事镇定后等着她说话,她慢慢地有点发抖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钱包来,抬头对我说:“我路上捡到个钱包……怎么办?”
原来如此!
但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
头一遭遇到有人问我捡了钱包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压根儿不像现在这样,捡到钱包后无非是独吞还是分账的问题。因为我是团支书吧(那时可能是高一,安娇是高二才与我搭档的),丽霞是班长(这次同学会胡老师证实的),遇到捡钱包这样重大事件,班长肯定是要与团支部书记开会商量的。我没有看她手里的钱包,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钱包在那时我的心目中是个忌讳之物,生怕沾染了说不清坏了名声。
我们之间沉默了一会,我终于说话了:“那就交给胡老师吧……”
说完我就超越她往前走了,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怎么处理的?有没有交给胡老师?或者她找到了失主?后来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这次见面后我旧事重提问丽霞,她竟然很诧异的样子,想了想说:“好像有这么回事吧,记不清了……”
这个回答令我很失望,将原本清晰的一件事弄得扑朔迷离,我记得如此真切的一件事她竟然轻描淡写说记不清了,我现在要追补这件事情的结果的想法就更没谱了。
于是我对我上述的这段记忆就怀疑起来,许多疑点也就出现了:事情肯定有那么一回,记忆不会如此跟我开玩笑假造一个事件来蒙我。问题是,那个钱包真的是丽霞同学捡的吗?钱包是不是她自己的呢?否则她怎么说记不清呢?那天的晨雾到底有多浓厚?我与她保持的安全距离到底是10米还是5米……?
这样想是没有结果的,但我已经不在乎了,关键是我觉得现在聊这件事心里美滋滋的!
年喜亲自做的饭菜自然十分可口,家乡小炒肉超级喷香……在东坪这样一个美丽安静的小城的老同学家里,吃着这样的饭菜,我感到一种安宁和幸福。要知道,我在深圳天天吃饭馆,每天要花一两百元不说,吃的可都是些可疑的饭食,什么潲水油、地沟油啦,什么从不洗的青菜肉菜啦,什么用农药浸泡的咸鱼啦,什么用有毒物做的腐竹啦……等等,可全是为我这类专门吃饭馆的人准备的,反正我经常吃了胃不舒服,严重的就拉肚子,我的胃病就是在五花八门的餐馆里得下的,可能只有哪天回到安化吃上了年喜做的这种饭菜才会好起来。年喜听了可能会说,那你就不要到外边去吃,自己做呗。回答是,既然食物有害,害在源头,自己做否都没法逃脱被下毒的命运,我认为只有在安化东坪吃农民自己种的菜喂的猪以及连喜做的饭才安全又可口。
下午到十四中报到,走过柳溪上那座以前就有的桥就不知道如何入门了。周边的景象已经面目全非,过去的青山绿水现在已经被拥挤的水泥楼房占据了,当年我们课余在其中捉螃蟹小鱼、像小姑娘一样透亮活泼跳跃欢笑不止的柳溪,已经充斥了各种生活垃圾,她那纯洁身影成为了记忆……想到这点,我对眼前景象感到烦乱不安,对这个时代到处充斥着的此种所谓的“开发、发展、繁荣”口号与行为深恶痛绝!老同学们啊,还记得东坪街河边那条悠长发亮的青石板路吗?还记得河边那些在沈从文小说里风情万种的吊脚楼吗?还能从现在的东坪桥上看出她昔日古老幽深的历史岁月与印痕吗?还能找到由我们航运公司捐建给东坪人民的那座风格独特的木质结构的“红旗剧院”吗?
找到母校门口,看到了熊玲平他们的工作成果:欢迎老同学祝贺同学会的牌匾和海报赫然在目。通过一道陡坡才到同学会筹备处。校园已是物非人非,面积扩大了若干倍,校舍增加了若干栋,还有了宽阔标准的田径场,有了现代会议室、科教楼、住宿楼……回想当年情景,为了开运动会,我们自力更生,将学校后山河边一块沙石地平整为运动场,大家在柳溪边担沙捡卵石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还记得那年那次柳溪边的运动会吗?体质孱弱的我竟然报了3000米项目,结果跑倒数第二不说,鼻子累得出血,半年都没好。记得奔跑中身体累得实在坚持不下去时我在心里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到终点!不能放弃!放弃可耻!坚持就是胜利!不在结果贵在参与!完全是意志力让我跑到终点。经历了好几个人生转折和坎坷到今天,我还有清晰的目标和坚定的信心,其意志力的锻造恐怕与在校时这样的考验有很大关系。
在报名处看到了许多老同学:安娇、平波、雷厉、谌迪祥、张中华、王惟惟、彭先平、谌电殿……除少数毕业后见过面的一见自然倍感亲切外,大部分没见过的需要经过介绍和回忆,才能从朱颜已改的面容上渐渐辨认和记起当年在校时的情景,忍不住一番感慨,忍不住要照相留影,大家都忙于辨认同学、叙旧和拍照留念……
10月2日式正式聚会的日子,一早就被安娇的电话叫起来,提醒我开始履行昨天安排给我的任务,接毛老师、王老师和朱老师。我与她到已经不存在了的迎春旅社路口见面吃早餐,见她已经梳妆打扮一新,穿黑色正装,发髻梳理得很隆重。看她不断打电话约老师们,还要安排我到她一个亲戚开的店子里吃早餐,动作十分利落干练,令我想起当年与她搭档时的某种情形了。当年她是团支书我是班长,可印象中她真是个地道专业的班干部,而我则是个十分被动的不称职的业余班长,她对组织班活动有天生的激情,而我看上去是个懦弱的书呆子。以她过去直到现在一脉相承的这种办事作风和我现在与她重新搭档的感觉与情形判断,是她在操办一切,而我只是个配角,一个有名无实的舒舒服服的配角,与安娇搭档是很安逸幸福的……
安娇一边接电话一边抽空吃早餐,不由分说给我要了馒头稀饭还有油条,一个劲要我多吃……而我则对她那挽得高高的隆重的发髻很感兴趣,终于乘机问她:这么早起来要梳理这么复杂的发髻,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对这个问题显然意想不到,低头很动人地笑了一下,只小声说了句“今天当然要隆重啦……”,没有正面回答我。所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是六点钟就起床花两个小时梳洗好的呢,还是前一天晚上在发廊做好然后为了保持发型半躺着睡了一夜?这样重大工程的完成是否还动用了建设局长李子声先生大驾呢?
首先见到了毛老师,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是老样子,充满热情的笑容和爽朗的声音将往昔岁月浓厚的迷烟瞬间就吹开了,28年前的情景转眼间就回到我眼前,令我感到热烘烘的温暖……毛老师教过我半年数学吧,那时我的数学成绩不好,正使暗劲拼命呢;虽然有时我听不懂课,可每次毛老师在讲台上舒缓有致、中气十足的讲课声总能让我能聚精会神,毫无倦意。
还透露一个关于毛老师的细节与秘密,是很久前的某一天向奇偷偷告诉我的。向奇说,他有次放学回家,恰好跟在毛老师身后,看见毛老师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边走路一边配合步伐节奏,两手不住地拍打两侧胯关节部位玩儿,令他不敢上前去跟老师打招呼,怕打断他的兴致……看到如今依然灿烂天真的笑容和爽朗的笑声,可见我们的毛老师从来就是个十分豁达健康的人,他不仅是我们的学业老师,更是我们人生的另一种老师……
接三位老师的过程中,我心里一直嘀咕:我们的班主任胡老师有人接吗?他怎么去学校啊?问安娇,她说有安排,我就放心了。我至今是个不爱多事不太爱热闹的人,按理我回来了要一路向家人、老师和同学们报告行程,但我一直没有这样做,心里想着胡老师可能在记挂着我,应该昨天一回来就告知一声,但直到今天还没有给他打电话。这种内疚心理对我大哥也有。路过益阳时,由于车上带了人,不便停留,我竟然也没有给益阳的大哥打电话,以至于一回到家就听到大嫂说,大哥刚来电话抱怨,说我路过他身边竟然无声无息……大嫂还特意模仿大哥的不满口气说,他电话里抱怨了一声“咯只家伙……”我从这抱怨声里听出来大哥对我这个不守规矩的弟弟的殷切关怀和温和苛责——要知道,我大哥是个从不轻易责备人的,对我尤其如此。胡老师和安娇、向奇、雷厉等老同学都知道,我高中是跟大哥大嫂念的,他们总是默默地殷切地支持关心着我的成长,而我在他们面前总是个做事错漏百出的傻小子……我这种习惯和做法可能出于怕打搅人,怕麻烦,还可能是通向外面世界的内心之门至今没有全部打开……这里如此反省,是想告诉老同学们,过去回家过年悄然来去,在某处碰到同学时显露出的隔膜与陌生感,由此可能造成的不良影响,都是出于上述原因,不是有意为之啊,多多海涵……
胡老师在爱徒们的族拥下笑容满面出现在我面前,看到他比前几年更见精神健朗,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赘肉,还是当年印象中的那种干练和刚劲,我感到由衷地高兴……还有周老师、吴老师、夏老师、谌老师……其中最陌生却铭心刻骨的是教物理的周桃花老师。
记得当初我从常德转学到十四中读高二,由于已经开学了,上课时我还没有课本。第一堂物理课就是周老师上的,印象中她是一位十分热心平易近人深受学生们喜爱的中年老师。她讲课好像是满教室走动的,走到后排我身边发现我没课本,略为惊诧了一下明白了我是新来的同学,马上把她手里的教科书给我用,自己不用课本上完那堂课……后来由于我发现周老师这个班是理科班,而我在常德时已经选择了文科,因此很快就转到胡老师的文科班去了,可能只上了周老师一节课。但就是周老师课堂上的这个细微动作,将她的形象永远刻在我心里……这次在连喜茶馆喝茶时,我问周老师是否记得当时情景,她笑着说记不清了。这当然是我明知故问的结果,周老师做这样的事情太多,是发乎本心的随性自然之举,没想到要记住当然也不会记得了。
三个班来了80多同学,算是济济一堂了。看到同学们从四方八面赶来,回到母校的摇篮里重温往昔青涩纯真的岁月,每个人的内心都洋溢着温情,脸上显露着快乐和兴奋,对岁月沧桑的感慨和往昔友情的追怀,让我们这些已经历练人生艰辛困苦和成功喜悦的中年老同学们拍拍身上的尘埃,重新相会在那个充满少年梦幻豪情的年代……
同学会正式开会了,老师代表发言,他们都进行了精心准备,颂诗赞词不绝于耳,掌声阵阵,同学们重温老师们的风采与神采,仿佛回到了当年的课堂,又一次聆听那熟悉的教诲……组委会同学发言,一向喜好文辞的安娇掏出好几页发言稿来,她庄重和充满深情的发言被同学们的激情掩盖了……
一向不守规矩的春雨同学在我身边扭来扭去,眼光透过镜片四散乱闪,抑制不住躁动的情绪。他是指定的同学代表,等会就要发言,老师同学的激情肯定感染撩发了他。他在我耳边说:他们都太严肃了,都作诗写词,我当年就是写诗的,见他们都念诗,把我的诗兴全压下去了,自叹弗如啊!而且他们说普通话,我这个在北京待了N年的安化佬也自叹弗如,我就用安化话说吧……。我趁机鼓捣他说;“那你就来点邪门的吧,反正你没正经……”我这样说也是有感于老师同学的发言有点严肃,这样下去时间久了恐怕有点累,进而影响会议次序,需要轻松一下,最好来点无厘头。其实外边流行的会议风格已经大变,80后90后们都以搞怪搞笑为能事,韩寒就是他们的代表,我很赏识。
轮到春雨了,他果真不负众望,一开口的老安化腔就将气氛激活了。他的发言在一片笑声中展开,我们都记得很清楚。他说在学校里最佩服两个同学:一个会修表,因为他爹会修,在街边开了个修表铺,那些细如发丝的零件在他灵巧的手里像长了眼睛一般很快能对号入座;另一个会种蘑菇,他去那个同学家看到蘑菇神奇地从木头上长出来,很羡慕……。他说在校时做的最骄傲的一件事是研究八卦阵。他看《三国演义》里诸葛亮的八卦阵着迷,联想到抗日战争时惨烈的常德战役,就想:常德离安化已经很近了,要是日本鬼子打到安化,我们如果用诸葛亮的八卦阵对付,肯定让他们有来无回……可在安化这样的地理环境下,这八卦阵如何布置呢?怎有才能将进入口袋的鬼子们绕得眼花缭乱然后晕菜呢?他为此日思夜想,神神怪怪了好一段时间,一心想要研究出永保安化安全和平的八卦阵……
他之后是我发言。虽然我回来一见熊玲平就知道要发言,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发,要说些什么,从哪里说起,于是干脆就不准备,一切临场发挥吧,反正我在政府当了多年小领导,下海创业也一直人前吆五喝六的,随机应变讲道理没问题。看老师和安娇他们发言时,我却跟春雨一样急,因为我可没有像他们那样充分准备,没有稿纸更没有作诗,真怕说不好。春雨的发言打开了我的心结,我就准备信口开河吧,反正意思明确大家轻松就行了。但无论如何随意放松,我也达不到春雨那样的效果,因为他天生邪门,而我一路读书下去,读成了个正经八百的规矩人,说不来那些活生生的野语村言。记得我至少说出了个意思,就是那几天的真情实感。我说,回到了家乡,回到少年时代的老同学中间,回家就有了双重的含义:地理意义上的故乡和心灵中的精神家园。外边漂泊几十年,在红尘中打拼,在紧张和焦虑中度日,留下的除了累累伤痕和短暂的物质刺激外,内心越来越空虚寂寥,因为功利场上的所谓朋友实际上是擦肩而过的生意伙伴,纯粹为了利益而聚散,没有真情没有友谊,事后留下的要么是利益要么是伤痕,是人情淡薄世事无常的感叹……而回到少年伙伴中间,当年纯真的友谊将一切功利的负荷刹那间解除了,就像一壶浑水加了明矾,很快就澄清了,我们释放了所有的不安和浮躁,回到当年天真时光,享受那份烂漫与温情……我还引用黑格尔的话说:世人太忙碌于现实,而不遑回到内心的精神家园……
我还回忆了发表第一篇文章时的情形。
高一时我经常看安化的《山花》杂志,有次看了篇小说,很有感触,就写了篇评论寄给该刊,想不到编辑将稿件发回到学校,并提出了修改意见。这信和稿子到了班主任胡老师手里,学校其他语文老师也知道了,记得大家都很高兴。那天下晚自习后,胡老师留我到他家里改稿。记得是个大热天,没有风,好像还没有电,胡老师挑灯为我改稿子,我在一旁打扇驱蚊……我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背心——破旧得漏洞百出,一边的吊带断了,随意打了个蝴蝶结……改完稿后他同送我出来,师生两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四周黑沉沉的,山野一片寂静,只有远处隐约的灯光和天上稀疏的星光……后来这篇评论发表了,题目叫《xx之死,责在何国民》。发表时的文章与我的原稿比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就这样认真而书生气地说了一通,大家鼓励我,给我热烈掌声。
选举新一届组委会时,大家都对本届组织者很满意,都建议不变。只有平波突然发挥他老炮兵的性子,高声倡议,让我当主席或名誉主席。惊讶之余我连忙阻止他,说这活不是我能干得了的,需要安化热心集体组织有威望的同学才胜任。
平波这次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提议我当主席,直来直去,立即让我看到了少年不谙世事的他,勾起了从前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
平波当兵时我积极鼓励他,还清楚地记得在老电影院门口跟他说的话。我那时是班长吧,感到有责任来鼓励同学,送同学当兵好像是我份内事。记得我很肯定很清晰地对他说:“以你的个性和特点,去部队是正确的选择,你一定能在部队干出名堂来!”说这话我是有底气的,只是没想到他当的是炮兵,个性和职业严丝合缝,当官提升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所以我这话后来以比预期还要快的速度应验了,他一路飙升当官当到旅政治部主任。还记得我送了他一个笔记本,上面写了类似鼓励的话。后来见面时,平波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那个笔记本,但当时我说的话不知他能否记得清楚。我之所以跟他讲这么肯定的话,完全是出于我对他的了解。我们在校时接触较多,他那耿直得有些莽撞的言行经常让大家目瞪口呆。
记得有次在厕所里碰到他,我们面对墙一同直挺挺急促放水,平波看了看我的射程又估摸了自己的能量,突然感慨道:“这东西可是我们男人的快乐之源啊!”我听了先是一惊,接着也发了句感慨:“可我想把它割掉!”我发这感慨是当时苦于青春躁动期,这玩意老让我分心,不能集中学习,影响我要考大学的前程,所以要割掉。平波发这句感慨大概没有我那么消极,他是看到了积极的那面,折射出对未来人生的期许——这当然只是我的猜测,其实他到底怎么想我至今不得而知。
我一直对当初跟平波说的这些话沾沾自喜,说明当初年少的我就已经有了相当的判断力,并能在此基础上采取适当和正确的举措。
1987年我大三时到桂林实习当英语导游,又一次缘分让我见到了平波。但前年我与儿子去桂林时,正巧他去南宁,无缘见面。这让我隐隐感到,如果再不搞同学会,我们的缘分会越来越少了……
大家发言毕,李奇峰同学一声断喝,以清朗之声出其不意发出倡议,说同学会应该有所作为,应该帮助个别困境中的老同学。他说某某同学有病,这些年一直孤独蜗居在家,需要大家来关心,大家不能无动于衷……这个声音让会场寂静了一会,接着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为了控制会议议程,熊主席及时说话了,说不要冲淡了主题,这个问题会后讨论,接下去的重要议题是选出下届组委会……
奇峰是我印象特别的同学,他与平波同属单刀直入型,只是奇峰的言辞如他的名字,奇峰突兀,阴森而尖锐,往往带有挑战性,仿如江湖游侠小李飞刀手中的那把尖刀,“嗖——”一声就朝你飞过来了,而平波的话像大炮,声音大杀伤力有限。我看到奇峰提出个这么个义气十足的倡议来,再看看他那一头银丝,一脸义正言辞、不苟言笑的样子,要不是熊主席话说得快,我差点就要附和响应他的倡议了。我之所以对他的动议做出快速反应,不仅是出于奇峰同学的江湖道义,更源于我与他提到的某某同学有交情——记得当年这位同学很好文学,与我臭味相投,放学经常一起走,过了算盘岩不远我们分头回家。一路上他总是有很多话跟我说,他有理想,一心上进想考大学,只是感到他的敏感程度超过我,内心善良而脆弱……我在珠海工作时他还来见过我,只是由于我那时日夜忙乱,可能没好好跟他叙旧。那次他说下岗了,待在家没事做,出来走走……交谈中明显觉得他比以前更见敏感,内心总是惴惴不安的样子。之后我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怕他因内心脆弱而生病……所以这次奇峰提及他,我心里咯噔一下暗淡下来,隐约感到当初的预感应验了……
晚上照常喝得晕晕乎乎回家,睡到凌晨时醒来,想起我在会上的发言,脑子里翻江倒海,当年老师、同学朝夕相处的种种情景透过幽深的岁月一个个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有话说,老了的标志是:眼前的事情记不住,过去的事情忘不掉;近期的事情越来越模糊,小时候的事情越来越清晰。看来是老了,当年老师同学间的事情怎么就那么清楚地一幕幕出现了呢?之前怎么就觉得很遥远很模糊呢?按这个规律,再过些年,当年同学之间的许多细节和秘密都会浮现出来,同学之间的那份纯真也会随之回来么?
我躺在床上一边回忆着同学老师们的音容笑貌和与他们相处时的一个个情景,心想,要是发言时有此时的意识与感觉,将透过当年那双纯真少年的眼睛和心灵看到的老师同学们的样子,经过岁月沧桑发酵后,在28年后说出来,那该是如何一种效果呢?他们一个个带着被时光装饰和美化了的身影,从遥远的梦幻里走出来,该是怎样的精彩呢?
正是带着这种遗憾和想象,我决定写这篇文章,作为未竟的发言稿呈现给老师和同学们。
在那晚凌晨的回忆里,迪祥同学笑眯眯地走来了……他父母与我父亲同一个单位,虽然不在一个班,交往自然多。他经常到航运公司他妈妈那里吃午饭,与我同路,一路上我们总有话说。记得快要高考预考了,有次他笑眯眯对我说:“我认为考上大学的是天才,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能考上大学呢?”那时我知道自己离考上大学还有相当大的距离,但我听后不以为然,知道事在人为,想说服他,终于未能。迪祥同学读的是理科班,学习也很用功,数学成绩不错,经常与我讨论数学题,也许就是他当年对考大学认识上的问题导致没考上也没复读吧。看来思想决定行动千真万确,可这道理只好交给我们下辈了。
安娇同学那沉静而略带忧郁的样子始终深深印在脑子里……记得有次与几个同学疯跑到柳溪那边的山里玩,回来时太阳快下山了,落在后边的我发现安娇竟然一个人静静地在山野溪边看书温习功课!黄昏时金色柔和的阳光照着寂静的山野,安娇的身影显得特别地孤独……我们是班委会的搭档,意外相遇竟然不说话,只相互装着不经意的样子看了一眼,我急忙去追赶前边的同学了……她那孤独的身影和略带忧郁的神情仿佛在我脑子里定格了,一直担心太阳快落山了她一个人怎么回来……这担心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她步步高升做了局长,我才觉得她是个开朗豁达的人。
记得有段时间因为近视原因吧,胡老师将我的座位调到前面,坐雷厉后边。有次考试,写作文时我忘了厨房的“厨”字如何写,趁胡老师不注意我竟然斗胆悄然问她,她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很大的“厨”字给我看,脸上是那永恒的迷人而灿烂的笑……即使在那样偷偷摸摸的状态下,她的微笑仍然毫不掩饰,让我感到整个教室都给照亮了,我却在这微笑的光芒中紧张地萎缩下去了……
雷厉跟曾敏同学走得近,他们经常一块有说有笑,令我羡慕而妒忌。我知道主要是曾敏同学嫌皮嫌脑老去惹雷厉,雷厉没心没肺毫无戒备容易中招,而我则内心很孤独很封闭,要努力学习考大学的愿望比什么都强烈,以至于将一切都压制在心底,屏蔽在身外。在我坐雷厉后排的那段时间,曾敏就坐她左边,他们老是说笑,上课只要老师不留神曾敏就凑过去跟雷厉说话,雷厉花一般的笑容在他们的说笑中特别炫目,弄得我心烦意乱很不舒服……而我与曾敏以及与曾敏要好的陶益安同学两人之间不知如何一直心存芥蒂,相互之间不说话,见到他们心里老有个疙瘩。现在想来,这原因固然与雷厉有关,但主要原因在于另一种妒忌——曾敏的数学成绩好过我,陶益安同学的作文与我旗鼓相当,存在竞争。因为严重偏科,曾敏的考试总分不能与我比,但他属于奇才类,对数学的领悟力及数学考试成绩远在我之上。我的考试总分虽然稳居前茅,与雷厉交替居榜首,雷厉是我私下里的竞争对手。两个对手坐在我前面肆无忌惮地说笑,由此显露在曾敏同学脸上的得意劲儿怎能不让我嫉恨呢?
陶益安同学作文写得好,经常用好词新词,他的作文也常被胡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示范。更厉害的是,他不仅作文中用好词新词,他口头中也经常出现新词。记得有次在放学路上听到他与曾敏说话,他眉飞色舞地说“……当时弄得我好尴尬啊……”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里因为有了“尴尬”这两个词而被我永远记住了那一刻。令我惊讶的是,这两个好词我最多能用到书面语里,还远不到脱口而出的熟练程度,而陶同学竟然能在谈天说地中运用自如!这件事对我刺激很大,一直鞭策我不断努力将作文写得更好。
这一切都是我现在分析出来的,当初的一切都出于潜在懵懂的自在感性状态,没有想到深处去,没有如现在这般去分析原因——当然,我这种解读是否正确还不一定,雷厉曾敏陶同学他们看了可能另有说法。
陆小军同学总是一副笑眯眯无比谦虚的样子,他下课喜欢跟我说话,总会认真而谨慎地提出问题来讨论,名为请教我,实际他早有准备,我一说完他就会发表自己成竹在胸的见解,他是在找我过招,以便显示他的能耐。从这种交锋中我能感到他内心渴求知识的上进心。他写得一手好字,放学后经常在黑板上展示他的书法,令大家赞叹羡慕不已。胡老师经常提及毕业时他在黑板上留下的那句悲壮的离别感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句话我是亲眼在黑板上见过的,好像几天都留在那里,没人擦掉,说明那句话道出了毕业时同学们四下离散的心境……
我们班最高的长子老蒋同学,以身强力壮臂力过人而著称。记得冬天下课后我们经常整蛊那些个子小的同学,大家起哄将他们从教室里通过窗口抬出来又塞进去,曾建军、李向奇等那时还没发育完全的小个子都是经常被大家抬进抬出对象。在这种活动中,老蒋自然是干将,他的身高决定了他必然唱主角。我有次竟然挑战老蒋——与他掰手腕。我知道老蒋厉害,但我也有点自信,我是在经常与同学们的比拼中日渐强大起来的,终于到了要挑战冠军的级别了。自然是许多同学围观加油,老蒋信心十足地迎接挑战。我们在课桌上开战,结果已经不清楚了,只记得我的顽强大出老蒋意外,他用出吃奶的力与我抗争,青筋暴突,满脸憋得通红……
高二时我配了眼镜,又坐到最后一排了。上课时我一览无余地看到每个同学的背影及他们的各种小动作,十分惬意。我发现同样坐后排的刘艳红同学经常上课看小说,她把书本放到桌面上,小说放在抽屉里,假装看课本实际上看小说。她看得很痴迷很投入,很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弹。只有当老师偶尔从讲台上走下来时她才猛然惊醒抬头。她看得太认真了,感动了她旁边的同学,有时老师走过来了,同学就及时扯她衣服提醒她。只有上周老师的英语课她不看小说,因为她是课代表,英语成绩天生最好。我这个英语成绩很差的学生后来竟然上了大学的英语专业本科,由此我经常想,艳红同学要是上英语专业,肯定比我强许多倍……不过,现在想来令我愤懑不平的是,那时我是团支部书记,不怕我批评她也就罢了,怎么就不怕我在胡老师面前告她阴状呢?她也太藐视我这班干部了吧?
听说教我们数学的颜老师去年端午节不幸去世,心里咯噔一下沉寂下去,怀念之情油然而生……此刻我十分清楚地记起他那表面严肃内心却十分慈祥的样子和性情,看到了他当初已经不太年轻却仍然长出粉刺的削瘦的脸,他那温和的微笑,他那支支直立的平头和烟不离手的样子……不记得是高中的哪个学期了,我这个为数学头痛成绩老拖总分后腿的学生,竟然被颜老师相中而当了他的课代表,每天收缴分发作业,与他有了一段特殊的师生情缘。
那时比我数学成绩好的同学如雷厉、曾敏等有不少,他为何就一反传统习惯不选成绩好的而选上我这个一般的同学做课代表呢?这件事直到最近回忆起来才渐渐明白了其中老师的良苦用心——可能是我一心求上进要考大学的意愿打动了他罢,可能是我少年老成的样子让他觉得我成熟有前途罢,也可能我一个人憋着劲孤独和落落寡欢的样子让他动了恻隐之心罢……反正他因此要帮我学好数学,采取的方法就是现在流行的理论——赏识教育,他让我当数学课代表,自然就激发我要学好数学的动力,否则我怎么称职呢?事实证明,这种动力很快就激发出来了。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想来就是那段当数学课代表的时间,我极努力地做数学题,特别用心听讲,那段时间的三角函数和平面几何题目做了不少,头一次对数学有了感觉,成绩也明显提高了,可能还到过与雷厉、曾敏相匹配的高度吧。记得有次全县举办数学竞赛,颜老师竟然将参赛名额给了我!放学后他在办公室里单独对我说:“你去参加吧。”当时我听了不敢相信,以我向来畏惧数学的心理和中等的成绩,从来没有过要代表学校参赛的想法。当时我可能表示了对自己的质疑,颜老师马上给我打气,说去见识一下也好,与学校考试没关系的,尽管放松,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我就这样怀着轻松的心情去参加了我学生年代惟一一次数学竞赛。考场上一看卷子,觉得比平时学校考试难无数倍,其它题目无法下笔,唯有颜老师教的那道三角函数题目可以做出来。由于颜老师有言在先,我怀着很轻松的心情做完那道题目就走了。事后颜老师问我,我如实相告,他听后很温和地笑了。
以前我只知道与数学有这么一段缘分,并未意识到我突然的努力和当数学课代表这两件事是一块的,也没有意识到高考数学能打84分与这段经历有必然联系。我呆滞木讷如此,到现在才明白,而此时斯人已去,师生阴阳两隔,心里十分感激和怀念……
还记得与胡老师不打不相识的那一幕。一般说来我是个很听话的学生,尤其听老师的话。发飙与老师争辩的事在从小学到研究生整个学生阶段只发生过三次,与胡老师发生的是第二次。那是我刚从常德转学到胡老师班不久吧,有次早晨迟到了——可能是高中两年里仅有的迟到,在教室里被胡老师叫起来批评,他那眉间皱起的一个“川”字充满了威严,但我不服气,大声争辩说不是我有意迟到,是我门口墙上的吊钟不准造成的。我这理由听起来自然是狡辩,招来老师更严厉的批评。我的倔强劲上来了,也不服输,就索性大声地狡辩开了。我那时坐最后一排,老师在讲台上,两人遥遥相对,我们这样对峙着叫喊,声音肯定很震撼,记得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们都惊呆了,可能是头次看到有学生竟敢这样挑战胡老师在大家心目中至高无上的权威。我之所以如此固执,在于实际情形确如我所言,是我门口的大吊钟欺骗了我,我每天都是看着那口大钟上学的。由于那是口要每天人工上弦的钟,不像现在的电子钟。那天不知道是谁上的弦,也许是上弦人的手表不准,时间定慢了十来分钟,我也就迟到了十来分钟。有了这个原因,我自然不服气,誓要与胡老师抗争到底。看我那决不回头的架势,胡老师比以前跟我争辩的小学老师要宽容得多(小六时班主任老师有次把我逼急了,我嚷嚷一阵就径直背书包气呼呼走人),为了避免局势无法收拾,他主动鸣金收兵,让我坐下,不再追究。
从此我就成入了他的法眼,开始了一辈子的恩师情缘……
在酒后的那个凌晨,我就像那些神汉巫婆一样,一场大病后神灵附体有了透视今生来世的神功,被时光埋没了28年的记忆井喷一样涌现出来……上述情景只是纷乱记忆中的吉光片羽,一鳞半爪,如果尽情写下去,数倍的篇幅都不够。
在酒后凌晨那样的状态里,我隐约感到,如果我再凝神静气深入到记忆的深处,过去刻印在记忆神经上的一切都会解冻释放到眼前,我也会由此而陷入感伤和温情而不能自拔……好在我们都会老下去,还有大把时光来慢慢冰释记忆的硬壳,回到那些交织着纯真、躁动和些许忧愁的少年时代,就留待我们将来在这样带着感动和些许忧伤的心,在浓厚的温情中慢慢咀嚼和品尝这份青涩人生的滋味吧。
对我个人而言,此次同学会的高潮是熊玲平和陈英安排的那次水库钓鱼与湖上餐。10月4日,陈英就几次问我想去哪里玩,说全程安排并奉陪。我由于没什么计划,就含糊其辞回应说随便吧,不用太麻烦。她就提议去钓鱼,说熊玲平是钓鱼迷和专家,可以一块去钓鱼。这颇合我意,我喜欢钓鱼,并且也有一定经验。于是就决定第二天一早八点出发到柘溪水库去钓鱼。
我开车带上丽霞、黄萍、连喜、陈英去大坝与熊玲平、邓爱容会合。陈英将一个装了活虾和充氧装置的桶子塞进车里,我就感到他们为此次出行昨天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心里颇为感激。到大坝会合时才发现,熊玲平已经不仅准备好了钓具、渔具、饵料,而且专门租了一条机船!这于我就更觉事关重大,心想一定要好好领受老同学的这份热情和用心。
黄萍怕冷,到水边一户人家借了件老棉衣套上,我们觉得一个时尚美女一下子就老去了许多,为了自嘲和表示她的活力,就猴儿似地在船上跳舞(有照片为证),跳得我们直乐。也许是跳舞热了身,也许那件棉衣确实太不合身,她很快脱去,一会跑到船顶上豪气干云地挥舞长长的鱼网兜,我从下面往上给她拍照,拍出了高耸入云的伟岸形象;一会她又跑去夺熊玲平的方向盘开始驾船,并要我不断给她拍。熊玲平安静沉着地驾驶着船,像个饱经沧桑的老船长,听任黄萍在旁边捣乱却始终坐怀不乱。大家在船上说说笑笑约一个小时后到了目的地——一个湖心岛上,通过该岛,我们又到了不远的一个养鱼户的网箱鱼排上,我们将带来的渔具钓具和蔬菜等放到趸船上,熊玲平开始熟练地在网箱之间的湖水里下钓。由于就在网箱间的缝隙里下钓,不需要钓竿,只需要将装好饵料的勾、线和鱼漂放下去就行了,线头挽在一个巴掌大的海绵上,海绵放在网箱边上。这种钓鱼法我还是头次看到,觉得玲平不仅是专家,而且是有独创力的钓坛先锋人物。熊玲平一会就下了五六条线,然后如姜太公一般,神情悠闲地坐等鱼儿上钩。
熊玲平忙活时,我们这些人游手好闲在网箱间观鱼聊天,主人给鱼喂食时鱼儿团成堆跳起来争食的情景很壮观,可我尝试了几次,没法子拍出理想照片来。黄萍戴上熊玲平那顶特制的外白内黑的宽边太阳帽,感觉就像个武当山下来的江湖独行女侠,我忍不住又给她拍了几张。
坐在网箱间,环视四周,湖阔天宽,气候凉爽,水天相映成趣,湖两岸是高耸翠绿的高山,满目山清水秀,感觉来到了一个透亮的水晶世界,我们每个人由此也就变得冰清玉洁起来……
累了我们就到趸船上去睡觉,我躺在一张十分合体的竹椅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四位女同学轮流在一张床上睡,但她们每次两人一组,一边唠嗑一边休息,我就在她们的闲聊中进入梦乡。
我睡足了更觉神清气爽,去看钓鱼,熊玲平已经钓上好几条了。我也来了兴致,就提出专门看一条线,说我也是钓鱼里手,一定要钓到鱼才不虚此行。果然,一会我就钓上一条,半小时钓上三条。快中午了,熊玲平吩咐准备午饭,几位女同学就乖乖地到趸船里去了。也许是由于我们没钓上大鱼吧,鱼排主人就从网箱里捞出一条好几斤重的大头鱼来给我们做午餐——这时我才知道,这网箱女主人原来是陈英的侄女。
一个小时后,午餐在几位专业家庭美厨的精心炮制下香喷喷地摆满了桌子,我们围桌而坐,狼吞虎咽,享受这顿特别的湖中午餐,享受这晶莹剔透的山光水色,心里十分舒畅和满足……
整个过程我一直在一种慵懒状态里细细地品咂,在与老同学们和谐的趣谈中享受一种随遇而安的幸福和温暖……仿佛非如此不能表达我对老同学精心安排这一切的感激之情。
我的此种状态也取决于另外一个不为老同学们知道的原因——再往坪口方向走半小时就是我的出生地丛阳村,那是我真正的故乡,这方水土的精气灵性早已经在我的血脉魂魄里扎了根,成了我心身的一部分,老同学的安排有意无意间暗自契合了我内心对故土的向往。
这次湖上垂钓令我心醉神迷,它不仅换回了老同学之间沉淀和发酵了28年的友谊,而且活生生地演绎了当年同学相处的情景细节,甚至过无不及地将我们带回到更远的岁月——仿佛是一群两小无猜的少儿玩伴在一起过家家……这次湖上垂钓也将我个人心目中的同学会推向了一个高潮,充满情趣的同学友谊和浓浓的乡情交织在一块,让我深深体会到了还乡的真正滋味……
还乡——高中同学会纪实
本文标题:同学聚会纪实-减字木兰花(2014年军医六五同学杭州聚會纪实)61阅读| 精彩专题| 最新文章| 热门文章| 苏ICP备13036349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