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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全文阅读-皇朝天运全文阅读 作者:向斯

发布时间:2017-08-28 所属栏目:官场风向标全文阅读

一 : 皇朝天运全文阅读 作者: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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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龙脉玄机细品皇朝兴衰:皇朝天运 作者:向斯


内容简介
中国三千余年的王朝岁月,五百余位封建帝王,自古以来,都被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天运色彩。历代帝王不仅生前营造豪华的宫殿,死后还要建造宏大的陵寝,希望身后被供奉高堂大殿,继续享受子孙万代的顶礼膜拜。
这些豪华宫殿和宏大陵寝,选址讲究、布局严谨,人文建筑和自然风水和谐统一,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完美高度。本书作者以翔实的文献资料、丰富的历史知识以及深刻的思考,为您拨开历代帝王宫殿陵寝的层层迷雾,细说千年皇朝兴衰之谜。


作者介绍
向斯,湖北麻城市人,毕业于武汉大学,获学士学位。一直于潜心研究中国宫廷历史、文化(尤其是宫廷藏书)诸方面的研究、在中国大陆、香港、台湾出版相关著作多部。现供职于(北京)故宫博物院,为副研究员、图书馆副馆长。主要著作有:《帝王后宫纪实》、《宫廷后妃生活》、《中国皇帝游乐生活》、《中国皇帝历朝皇帝生活全书》、《中国历朝皇帝禁卫实录》、《后宫的金枝玉叶》、《女人慈禧》、《乾隆养生之谜》等。


前言(1)
中国是一个文明历史悠久的国度,史官有记言修书的好传统。中国古代负责文字记录的官员称为史,史字在甲骨文、金文之中经常出现,其象形之体,右手持物,表明史家要忠实记录。汉学者许慎说:史,记事者也,从又,持中,中正也。近代学者王国维认为,史是专门保管、研究和书写的官员,就是所谓持册、持书、写书之人。王国维说:史字从又持中,义为持书之人……史为掌书之官,自古为要官。
三代以降,直至清代,史官忠实地记录历史,为后世留下了丰富的历史资料。史书成为仅次于儒经的一类藏书,成为中国历代藏书之中一个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中国历代朝廷之中皇家收藏之经、史、子、集四大部类之中居于重要地位的藏书。
被历代皇帝奉为神圣经典的中国儒家经书,字数并不多。《孝经》只有2000余字,《论语》大约是20000余字,最多的是《春秋·左传》,大约是24万余字,所有《十三经》加起来,大约就是80万字。相比之下,被历代皇帝奉为正史的纪传体史书,就庞大得多了,真正可谓汗61阅读

龙首山王气(3)
龙首山的王气,怎能不充分利用!隋文帝杨坚的陵墓,就建在今陕西省扶风县城东南公里处的三畴塬上,面临渭河,和终南山相望。
仁寿二年八月,杨坚皇后独孤氏去世。杨坚命大臣选择吉地,在三畴塬上造好墓地,建造泰陵,入葬独孤皇后。仁寿四年(公元604年)七月,杨坚病逝。十月杨坚合葬泰陵,和皇后同坟异穴。
泰陵俗称杨家陵,以封土为陵。陵冢高米,呈覆斗形状,由土石夯筑而成。《关中陵墓志》说,泰陵高五丈,周数百步。泰陵冢顶很平坦,冢呈长方形,东西长48米,南北宽38米。冢外边今尚存一块清代石碑,碑高3.5米,上刻五个大字:隋文帝泰陵。陵墓东南角和陵东两村高地上,尚有当年文帝庙遗迹,今俗称祭祀坛。
隋文帝泰陵现仅存陵冢,地表建筑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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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鸟后裔
北宋的开国皇帝是赵匡胤。史书记载说,他是凤鸟的后裔,不姓赵,而是姓嬴。嬴姓起始于三代时期,圣主舜赏赐的姓,其祖先是伯益。五帝之一的少昊氏以凤鸟为图腾,治理天下。司马贞的《史记索隐》载:“《左传》郯国,少昊之后,而嬴姓盖起族也,则秦、赵亦祖少昊氏。”西周时,少昊之裔造父因功被赐予赵城,其后在战国时建立赵国,赵国亡后,子孙以国为氏。
少昊的女儿女修,织布之时,一只巨大的凤凰从天掠过,突然掉下一颗巨卵,女修吞食巨卵,怀孕生下大业,大业娶女华,生伯益。伯益九世孙是造父,他善于驾车,为周穆王驯马,立下大功,周穆王赏赐赵城给造父。造父得到了赵城这个封地,就以封地的名称作为自己家族之姓。当时的赵城,位于现在的山西省赵城县西南。
凤 鸟 纹赵氏发迹于山西,由山西迁移至全国,主要分成三支,其中一支是天水郡赵系,始祖赵襄王太子,其子孙入秦之后成为地方首领,赵公辅管理一方,人称赵王,赵氏也就成为一大旺族。这支赵氏家族,世居天水,子孙兴旺:赵融任汉大鸿胪,赵玄极任唐忻州刺史,赵仁本官至唐高宗宰相。这样,赵氏成为望族,史称:辅主西戎,世居天水。
天水赵氏之外,就是邯郸赵氏、涿郡赵氏。涿郡赵氏是颍川赵王迁的后裔,西汉时迁居涿郡,人称河间赵氏,自称是凤鸟氏的后裔。河间赵氏著名的人物是西汉京兆尹赵广汉,其后裔最有名的人物自然是宋开国皇帝赵匡胤。
赵氏是天下第一大姓,人口众多,遍及四海。自称凤鸟后裔的赵氏,以河间赵氏最为发达,出了一个大宋皇帝,原因之一是听术士之言,选择了风水吉地的涿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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膏腴沃土
涿郡早在汉高祖之时就已设立,治所在涿县(今河北)。汉时辖境相当于今北京房山以南,河北易县、清苑以东,河北安平、河间以北,河北任丘经西地区。隋时设幽州,治所在蓟县(今北京西南),辖境相当于今北京及河北霸县、天津等地区。隋炀帝开通永济渠,南通于河,北达涿郡。唐设涿州,治所在范阳,辖境相当于河北涿县、雄县、固安等地。
涿郡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郡,以涿水闻名于世。涿水是一条古老的河流,这条神奇的内陆河,滋养了这块神奇的土地。涿郡在道士们的眼里是一方风水宝地,在史学家和地理学家眼中则是一片膏腴之区、幽燕沃壤。涿郡地理位置特殊,在历代帝王的视线之中,是必争之地,一直受到密切的关注。
早在春秋时期,雄心勃勃的吴王夫差,就调集大量工匠和民夫开通向北的运河,由扬州过射阳到淮安,经过著名的邗城,直达淮河运河,史称邗沟。这条人工开辟的大运河,受到历代君王的重视,视为一条沟通南北的生命线,并不断地开挖、疏通京杭大运河、加固,前后持续大约1800年!特别是隋炀帝时期,这位好大喜功、纵情享乐的皇帝,将这条运河当成自己享受快乐的天堂,不仅建造华丽的龙舟,浩浩荡荡地游山玩水,而且将天下的女子玉帛和金银财宝,源源不断地运送京师,供其享受。
隋炀帝接受道士们的说法,视这条河流为水相极佳的福河,不断地下令开凿、挖掘,由洛阳到临清,再由临清到北龙福地的涿郡,称为永济渠。
隋炀帝视察河流,观看风水,仍然不满足,下令继续挖掘,通洛渠,江南运河全线开通,形成纵横交错的风水网,让皇帝坐在华丽的龙舟之中,喜不自胜。史学家说:半天下之财富,悉由此河而进!
有神水之称的涿水和流淌千年的运河,滋养和灌溉着富饶的涿郡,涿郡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涿郡人赵广汉任京兆尹,因廉洁奉公,政绩卓著,封关内侯。其孙赵贡,虚怀若谷,授京兆尹,位同宰相。其子孙历代为官,成为赵氏之大宗。唐代时,赵敬任蓟、营、涿三州刺史,后为国捐躯。
赵敬之子是赵弘殷,赵弘殷出生时,出现种种异象:黄河风涨浪高,大浪数十丈,大浪从河底翻起一块锃亮的古铜牌,上刻三行古字:有一真人在冀州,闭口张弓左右边,子子孙孙万万年!这些古字无人能懂,更没有人领会其真意。一位道士破解了其中天机:冀州出了一位弘字辈真人,其子孙将登上皇位,君临天下。这位河北真人是赵弘殷,他的儿子就是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


六朝古都(1)
紫禁城先后有两座,一座是明太祖朱元璋建造的南京紫禁城,一座是明成祖建造的北京紫禁城。
南京,古称建康、建业、金陵、应天等,有40多个名称。这里地势险要,虎踞龙盘,人称其为: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朝。诗人描述:六代帝王国,三吴佳丽城。六朝金粉地,十代帝王州。六朝是指三国时的东吴、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
南朝建康城平面想象图建康即今南京,是六朝古都,孙吴、东晋和南朝的宋、齐、梁、陈都先后建都于此,前后凡360年。孙吴时建康都城称为建业,位于今南京市中部玄武湖南。城周约二十里。东晋、南朝时也大致相同。
建业城呈方形,每边长约五里。从南垣中门宣阳门直至淮水,形成一条五里长的中轴线,称为苑路,就是御街。孙吴时著名的太初宫位于城西。太初宫周环三百丈,共开八个门:公车门、苍龙门、白虎门、玄武门、大航门、升贤门、左掖门、右掖门。正殿是神龙殿。太初宫东部,孙皓建有昭明宫。昭明宫周五百丈,正殿是赤乌殿。
建业城除了太初宫、昭明宫外,还有著名的南宫、西池、苑城。南宫是太子宫。西苑系太子孙登所建,东晋明帝做太子时进一步修缮,并造楼养士,时称太子西池。苑城又称建平园。
孙吴都城建业,最初界竹篱,后来用土墙篱门,到齐高帝以后,开始立六门都墙。东晋南渡以后,定都建康。从晋成帝开始,在建康营建新宫,名为建康宫。东晋皇室是魏晋旧族,建康城基本上仿照曹魏邺城和魏晋洛阳城的布局,形成了中国都城所独有的中轴线布置主殿、两边建筑对称的风格。
东晋建康城凡十二门。建康宫周长八里,布局仿照魏晋洛阳宫室。其正殿是太极殿。太极殿凡十二间,象征一年十二月,两旁有东西二堂。太极殿高八丈、长二十七丈、宽十丈,殿前方庭六十亩。太极殿是皇帝理政的地方。太极殿后是显阳殿,是皇后的居室。
东晋建康宫,宫垣凡两重。梁时增为三重。宫城北部是苑囿区。东晋在鸡笼山修华林园,在舟山有北郊坛、药园。
刘宋时,在玄武湖修三神山;并在华林园内造景阳山,引玄武湖水入华林园天渊池,通向建康宫。南梁以前,华林园内有景阳山、武壮山、景阳楼、灵曜殿、兴华殿、风光殿、日观台、琴堂、芳香堂。梁武帝时,又造重阁,上名重云殿,下名兴光殿、朝日楼、朝月楼。
数千里的长江,源自青海,穿越三峡,过荆襄,跨江汉,连通吴越,气势磅礴,浩浩荡荡。宽阔浩渺、深不见底的长江下游,只有两处易渡的渡口,一个是采石渡,一个是瓜洲渡,这里有京口、采石、广陵、历阳等重镇环绕,而这两个重要的渡口之间,夹护着兵家必争之地的古都金陵。
气势磅礴、浩浩荡荡的长江,穿越三峡,过荆襄,跨江汉,连通吴越,最后流入东海。南京位于长江下游的中心,坐落在宁镇山脉西部的丘陵地带。这里地理优越,形势险要,是道士们惊呼的帝王之都。
南京北临长江,江北是广阔的江淮平原,京口、广陵、寿春、徐州等历史名城拱卫罗列。三面环山,西接层峦起伏的皖浙山脉,东连肥沃的太湖平原。上通巴蜀,下连吴越,东出大海,西南可达宣城、徽州。
南京山峦起伏,河流纵横,山环水绕,气势非凡。宁镇山脉逶迤蜿蜒,在南京东北郊形成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高达448米,称为钟山。钟山余脉连绵,纵贯城市东北,直达江边,沿途跌宕起伏,依次为富贵山、覆舟山、鸡笼山、鼓楼岗、五台山、石头山等。钟山色泽深褐,紫气恢弘,巍峨壮丽的山峦气势磅礴,远远看去犹如一条巨龙横卧于江边,又称紫金山。临江耸立的石头山,清凉可人,又称清凉山,山岩陡峭,山势险峻,如同猛虎盘踞江边。
南京据山为城,临江为池,持长江为天堑,倚山河之险,有王者之气,自然是方士眼中的帝王之都。早在战国时,越王灭吴,在今南京中华门西南长里一带建筑城池,称为越城。城刚建成,楚威王率领大军兵临城下。一直所向披靡的楚军,在越城遭遇顽强抵抗,楚军伤亡惨重。楚灭越,楚威王对楚军的损失大惑不解。


六朝古都(2)
精通风水的道士陪同楚王登上高台,观察越城。道士说:“楚王请看,越城地形险要,山川秀丽,王气氤氲。此后百年,这里仍然将是称王之地!”楚王看着王气极旺的城市,点头赞同,忧虑地问:“有何良策?”道士进言:“填金,以镇王气。”楚王会意,下令将士立即铸造一具金人,由道士指点,埋在城中狮子山东临江之宝塔桥旁边的金陵村。楚王大量填金,以镇王气,并在石头山上建筑金陵邑(位于今江苏南京清凉山),所以,人称这里为金陵。
六朝古都,金陵古城蜀国军师诸葛亮顺江而下,稳坐船中,当他细心察看金陵古城时,不禁失声惊叫:“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东晋大臣王导曾说:“建康,古之金陵。”历史上,孙吴、东晋和南朝的宋、齐、梁、陈共六个朝代先后定都于此,因此,人们称这座古城为六朝古都。唐代大诗人李白,喜欢金陵古城,他这样赞叹:
金陵风景好,
豪士集新亭。
举目山河异,
偏伤周情。
四坐楚囚悲,
不忧社稷倾。
王公何慷慨!
千载仰雄名。
李白流连忘返,多次写诗吟咏:
金陵夜寂凉风发,
独上高楼望吴越。
白云映水摇空城,
白露垂珠滴秋月。
月下沉吟久不归,
古来相接眼中稀。
解道澄江净如练,
令人长忆谢玄晖。
然而,十分奇怪的是,这座王气旺盛的古城,定都于此的六个王朝,为什么都是短命的?东吴69年,东晋102年,南朝宋59年,齐23年,梁55年,陈32年,明初定都于此,一世而终,仅仅50余年。太平天国建都南京,维持了9年;有人认为,楚王埋金以镇王气,风水没了;有人认为,是秦始皇斩断了地脉,断了龙气。
那是公元前210年,秦始皇第五次出巡,也是最后一次东巡。他神气活现地巡游云梦,浩浩荡荡地浮江东下,远远地就看见了阳光下王气氤氲的金陵。御驾车队到达金陵,秦始皇十分兴奋,被这里虎踞龙蟠的气势所吸引。
一路之上陪同左右的是道法极高的方士常生、仙导,他们修道数十年,精通风水之术,还通晓长生术,他们一直兴高采烈地说话,大讲都城风水。秦始皇十分奇怪的是,到达金陵之后,这两位方士出奇的沉默。看金陵地形地势和山川形胜,他们的眼中还充满了忧虑。
秦始皇问:“金陵形胜,气象万千,两位何故沉默寡言?”
方山地处金陵东南,方山顶部平坦如官印,又称天印山。两位方士对视一下,忧心忡忡,欲言而止。
秦始皇说:“四海之内,莫非王土。天下,乃皇帝之天下,有何惧哉!但说无妨,恕你们无罪。”
方士常生低声说:“金陵地形险要,气势磅礴,不是平庸之地,非同小可啊!”
仙导凑近秦始皇,郑重地附耳说道:“金陵乃龙脉地势,虎踞龙蟠,地形险峻,王气极旺,五百年后会有天子坐镇!”
秦始皇认为,自己是始皇帝,子子孙孙,皇脉相续,一姓帝国千年万年,生生不息,怎么能在嬴姓之外还有别的天子出现?真是岂有此理!秦始皇大惊失色,赶紧询问:“有何良策?”
站在龙船上的常生,扫视一眼金陵地势,指着方山说:“截断方山。”
头戴方巾的仙导看见秦始皇一脸迷惑不解,从容地说:“方山地处金陵东南,你看,方山顶部平坦如官印,人称天印山。天印,自然是上天赏赐的官印,决定了金陵之地的王气兴衰和吉祥命运。断了方山龙脉,就是阻隔了金陵的王气。再引淮水贯穿金陵,通达长江,让这条秦淮河冲尽王气,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皇帝之位千年万世万万世了!”十里秦淮河
秦始皇大喝一声:“好!”
略通风水的秦始皇看一眼金陵城北的狮子山、马鞍山,吩咐:“这两座山,也断了山脉!”此后,金陵改称为秣陵。秣陵?不是饲马的草料场吗?两位方士听了,不禁大笑,称赞皇帝英明盖世,是千年才出、天印神授的圣明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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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古都(3)
秦始皇一声令下,立即行动。方山断裂了,淮水贯穿了,幽静的秦淮河默默地流淌,流出了十里秦淮河,六朝金粉地。
六朝历时三百年,都是建都南京。 六朝时代的陵墓,也都集中在南京一带,据史书记载,属帝后王侯的就有七十一处,而至今有遗迹可考的有三十一处,主要包括:宋武帝刘裕初宁陵、齐高帝萧道成泰安陵、齐武帝萧赜景安陵、梁武帝萧衍修陵、陈武帝陈霸先万安陵、陈文帝陈蒨永宁陵。
六朝的帝王陵墓有着独特的风格和墓葬制度,这种风格和制度一直影响着后世的中国,延续了一千多年。六朝可考的帝王陵有十三处,陵前遗存石刻最多的是梁文帝萧顺之的建陵,凡八件四种:石兽一对,石碑一对,方形石础一对,神道石柱一对。其他大多数帝王陵墓前仅存一对石兽或一件石兽,就是天禄和麒麟。
六朝帝王陵前的石兽造型大致相同,双角为天禄,独角为麒麟。双角天禄居左,独角麒麟居右。当时帝陵的石刻制度大致规定是六件三种:石兽一对,即天禄、麒麟;神道石柱一对;石碑一对。而王公墓则规格低一级:石狮一对;神道石柱一对;石碑一对。帝王陵墓前雄伟的天禄
石兽天禄、麒麟是中国传说中的两种灵兽、瑞兽,往往是应帝王之瑞、天降贵人时才出现,只有至高无上的天子皇帝才能拥有。六朝帝陵前的石兽上都有石刻雕饰,尤以石兽为最多,艺术价值也最足称道。石兽一般体形高大,威严肃穆,雕琢更是精工洗练,自然生动,富于想象力。
神道石柱是六朝时期帝王陵墓中极富时代特色的一种雕刻圆柱,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上部是一种仰莲形的圆盖。中部为柱身,柱的外表饰有竹筒纹二十四道,柱身上部连接一方矩形石额,额上刻有文字,石额上下雕有蛟龙纹、绳索纹和力士等浮雕。下部是双螭座柱础,由一对螭龙组成,螭龙头有双角,口内含珠,长尾相交,两龙相对环绕。
石碑依旧沿自汉碑的造型,碑呈圭形,圆首,碑顶盘有双龙纹,额部穿一个圆孔,下面是龟趺坐。
六朝时期,帝王的入葬制度一承汉代族葬之风。入葬墓地的选择也十分讲究,要背倚高山,面临平原,藏风蓄水,聚财望气。讲求风水的堪舆学说,中国早在东汉时期便已产生,到了六朝时,更是蔚然成风,聚族而葬的墓地,一般都要选在山麓、山巅、山腰等风水宝地。
墓地选好后,先要向内凿成长方形的墓坑。墓坑凿好了,便开始营造墓室。六朝帝王的墓室一般为砖室结构,砌成穹隆墓顶。
墓门大多数为石砌,门额呈半圆形。墓前一般有长长的排水沟,结构十分讲究,以防墓室中积水,而这一点在北方的帝王墓室中极少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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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宫阙
从东晋到南朝,金陵之地定为都城,称建康宫。东晋时,大臣王彬主持营造皇宫,历时3年完成,皇帝赐名为建康宫。数十年后,国力昌盛,尚书仆射谢安进奏:“宫城远非宏丽,宫室也不壮观,后世之人,将谓晋无能人!宜别造新宫!”
仅仅半年,新的宫城建筑完成了,气势恢弘。建康宫城枕覆舟山,鸡笼山依山而建,宫前以61阅读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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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最后的皇权全文阅读 作者:李涛

最后的皇权全文阅读 作者:李涛 《最后的皇权》由www.61k.com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最后的皇权全文阅读页面。
第1节:导言:30年的帝国挽歌(1)    
导言:30年的帝国挽歌
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1924年宣统皇帝溥仪被赶出了紫禁城,其间的30年对满清皇室而言如白驹过隙。就在冯玉祥的革命军逼宫之前,溥仪还在过着"不知东方之既白"的日子。但这30年于中国,却是苦难的30年,也是大变革的30年。尽管在很长时间里,以"天朝上国"自居的中国,都排斥变革,认为完美无缺的自己并不需要做什么变化。甲午战争彻底击碎了中国人的上国梦,让中国人痛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逊色于外国的并不仅仅是长枪和大炮。  
紫禁城内外都响起了"求变革"的声音。那些"西体不如中体"的自我安慰已经经不起现实的考证。几千年来,中国一直奉行着君主专制的皇权政治,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中国这样强大的皇权。从公元前221年开始,皇帝就是中国的最高权威。但是起初,人们并没有意识到中国的积弱就起于那个只手遮天的皇权。背负着封建色彩的知识分子们也顺其自然地将强国振邦的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
于是,1898年康有为等知识分子上书光绪,要求立宪制,设议院,废科举,译新书,还要求兴工商,建军队,育新人。让康有为等失望的是,羸弱的光绪终究不是日本的明治天皇,中国的封建体制也比日本的强大和顽固得太多。戊戌变法在戊戌政变中匆匆收场,维新志士逃的逃,死的死,光绪本人也被幽禁在了瀛台。
那个被世人称作慈禧的老太太在事实上坐主着中国江山,成为皇权的真正持有者。1900年,一个新世纪的开始,义和团以风卷残云之势横扫中国南北。他们高喊扶清灭洋,以为只要将那些和"洋"字沾边的东西从中国的土地上铲除殆尽,中国就能重回到往昔的安宁之中。可轰轰烈烈的义和团运动,仍以悲剧收场,他们誓死要"扶"的清政府,已油尽灯枯。那个以强硬著称的慈禧在洋人们的威逼下,一面出逃紫禁城,一面下令剿杀义和团,直到《辛丑条约》签订后,才战战兢兢地重回京城。
慈禧违心地说着"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她感觉到民心的离散,皇权的不稳,她试图用主动改良,来挽救大清江山,她颁布了变法上谕,派大臣巡游各国考察宪政。她也发现,英国之强不在于维多利亚女王有多聪明,而在于它有个才人云集的议会。可是,这作为自救的新政,于巩固大清衰微的皇权而言,已经太晚了。已经有中国人醒悟到,皇是皇,国是国。皇权无以挽救中国,皇权是中国的病根。
革命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必然。
1908年光绪、慈禧先后驾崩,年幼的溥仪登上皇位。强主去世幼主新立,清王朝的统治阶层已分崩离析,这正是革命的大好时机。"反帝必先反清"的理念宣扬起来,茁壮成长。长沙发生了暴力抢米事件,莱阳出现了抗捐起义……革命浪潮滚滚袭来,武昌起义爆发了,绵延2000多年的皇权政治在转瞬间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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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导言:30年的帝国挽歌(2)    
1912年2月,宣统逊位。中国人丢开了皇帝立起了总统。三权分立、契约政府、民主选举、议会共和……一系列新鲜的政治名词纷纷登场。大清帝国变成了中华民国,革命者孙中山当仁不让地成为中华民国的临时大总统。但是,那些取自西方的共和思想、政治制度,真的能在中国扎下根么?立新并不比革旧容易,新成立的政府使尽浑身解数为中国更换新貌。它废除主奴身份,取消原清朝法律中所有关于"贱民"的条令,却除不尽中国人忠君效主的情愫。它剪了国人的辫子,却剪不断国人的传统情结。它鼓励工商,振兴农业,可在列强横行,战乱频发的动荡时局下,中国的国力仍疲弱不堪。临时政府促进了民族资本主义在中国的发展,也让民主思想在中国得到更广泛地传播。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中国真正地脱胎换骨,涅槃重生。大清的皇帝妃子们还好端端地住在紫禁城里,他们似乎并不相信"大清王朝已成历史",每天还会有臣子去给溥仪请安。
而革命家孙中山还未来得及奠定好共和的基础,就被野心家袁世凯顶替了职务。
袁世凯一点点地侵吞着革命果实,试图将民国政府改造成绕着他袁世凯起舞的小朝廷。孙中山联络革命党掀起了讨袁之战,结果讨袁不成,反倒为袁世凯所讨。在镇压完那些不驯服的声音后,袁世凯开始大摇大摆地复辟帝制,在1915年12月宣布建立中华帝国,定元洪宪。他搬到了紫禁城里,和逊帝溥仪开始了"同一屋檐下"的生活。
但是,袁世凯并未察觉,中国已经回不到往日的皇权岁月里去了。在他称帝后,云南、贵州、广西、广东、浙江、陕西都宣布独立,并组织人马一股脑地向他冲来。练兵起家的袁世凯,被这排山倒海的反帝制队伍吓坏了,在1916年3月22日,被迫取消帝制。他被赶下了执政台,并为千夫所指,他在落寞中一病不起,终是一命呜呼。
袁世凯的失败并不能震慑住那些揣着皇帝梦的野心家。黎元洪在袁世凯下台后当起总统,和总理段祺瑞展开恶斗,不想惹来了一心复辟帝制的张勋。张勋拖着辫子,率数千人马开进北京。他匍匐在溥仪脚下,发誓帮溥仪夺回江山。紫禁城在这时也似乎现出几番兴隆的迹象,还是个孩子的溥仪把恢复大清当成己任,在帝王教育的熏陶和一帮老臣地教导下,他坚信"帝制并非不可为,百姓要的却是旧主"。不过,张勋明显辜负了溥仪的希望,他的"辫子军"在反复辟力量的打击下,迅速崩溃。张勋本人也跑到外国使馆逃命去了。
绵延2000多年的皇权政治并不会在一朝一夕间消失,辛亥革命后有袁世凯的"洪宪帝制","洪宪帝制"后又出现了"辫子军"。只是,它们一个比一个不成气候。历史的变迁轨迹逐渐分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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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导言:30年的帝国挽歌(3)    
张勋复辟失败后,紫禁城依然没有放弃恢复皇权的努力。它不断在那些曾声称要效忠大清的民国要人身上找寻希望,从康有为到徐世昌,从徐世昌到吴佩孚,但这些人或无力,或无心,都没能给它实质性的帮助。大清的王公贵族们组织起了宗社党,也想用起义的方式重建皇权,到头来,依然一无所获。
民国政府内的权力斗争让人们暂时忽略了紫禁城的"小动作"。可好运并不会一直伴随着紫禁城。一个叫冯玉祥的军阀发现了溥仪的"雄心壮志",他先是带兵冲进北京,赶走了靠贿选当上大总统的曹锟,然后又着手修订清室优待条件,命令手下鹿钟麟"请"溥仪出宫。在鹿钟麟"炮轰紫禁城"的威胁下,溥仪极不情愿地离开了自己生活了10多年的家--中国封建时代的最高权力象征--紫禁城。
从此后,紫禁城里没有了皇帝,中国也再无皇帝。
从1894到1924,在复辟与反复辟中,英雄与国贼并起,先驱者和保守者迭出,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浸染着悲剧色彩,可将他们的悲剧穿在一起当作一整幕戏,又会发现,这幕戏却并不是悲剧。历史可以很残酷,历史又前向而行,个人的悲剧后面是时代进步的希望,溥仪离开紫禁城时,并没有谁喊着"扶清"口号前来相助。那时,并非所有中国人都能理解孙中山等革命者的苦心,可这些人毕竟开了中国现代化之先,让后来的人可以顺着这"现代化"的命题,将历史演绎下去。就是在他们一次次失败的起义、革命、运动中,皇权政治风光不在。从1894到1924,是中国数千年未有之的大变革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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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一 不合时宜的寿宴(1)    
第一章 1894:甲午年的耻辱
一 不合时宜的寿宴
1894年是中国农历甲午年,本不是一个特别的年份,但历史决定了那一年的特殊,就如同2008年是中国的"奥运年"一样。那一年的农历十月初十是慈禧太后60岁的生日。慈禧太后,那时的大清国举足轻重的顶级人物,她的身份地位决定了1894年是大清帝国的"老佛爷大寿年"。
从这一年的夏天开始,北京城就弥漫起过节的气氛。
那时候,中国人要大操大办的节日不多,皇帝、皇太后的寿辰就是国家重大节日。中国人祝寿极其重视整寿,慈禧的六十大寿定要大办特办风风光光。从紫禁城东华门到位于北京西郊的颐和园,都搭建起各式各样的漂亮棚子,看得人眼花缭乱。十年前慈禧过五十大寿时,刚好赶上中法战争,寿典进行得并不那么痛快,再往前推十年,慈禧的四十大寿倒是过得不错,只是生日过完没多久,她唯一的儿子"同治皇帝"就因一场怪病身亡了。虽然慈禧也知道,时下局势不好,朝廷需要银两应对日益紧迫的国内外局势,但她却不想为国家大局放弃这好不容易盼到的整寿生日。
当时的朝廷,事事要看慈禧的脸色,慈禧的脸一拉下来,所有的文武大臣们、包括光绪皇帝就都胆战心惊。大家一早就摸清了慈禧的心思,谁都不好在办生日宴上惹慈禧发脾气。慈禧曾说过:"今日令我不欢者,吾亦令彼终生不欢。"
仗要打,慈禧的生日更要办。
为了给慈禧办好生日,早在1892年冬天,紫禁城就行动起来了。光绪皇帝发布上谕,对慈禧的六十大寿下了明确指示:"甲午年,欣逢花甲昌期,寿宇宏开,朕当率天下臣民胪欢祝嘏……"。之后,户部、礼部、工部、内务府,都把筹办慈禧大寿当成头等大事。1893年紫禁城又专门成立了专门的庆典处。慈禧爱看戏,人们就在慈禧太后喜欢的颐和园搭建了偌大的戏台。颐和园在1888年春天进行大修缮时,从水师经费中就抽调了三千万两白银。
慈禧一心要将六十大寿办得空前隆重,对她而言,钱不是问题。据《皇太后六旬庆典》记载,清廷特别要江西景德镇官窑承办慈禧六十大寿的瓷质餐具,各种规格的碗碟勺盘加在一起,足有近3万件。景德镇接到这一命令时正值初夏阴雨时节,并不适合烧炼瓷器。因为烧好的瓷器需要晾晒烘干。可皇命在上,窑工们也不得埋怨,他们日夜不停地赶制瓷器,烧出来的瓷具十有八九是残品次品,上不了台面。待他们完成上面规定的数额,已经统计不清扔掉了多少残次产品了。
就在大清上上下下为慈禧六十大寿张罗时,大清的藩国朝鲜发生了大事。1894年5月31日,朝鲜农民发动起义占领了朝鲜全州。朝鲜国王李熙没力气抵挡起义大军,心急如焚,只好向清廷发出呼救,找人联系清驻朝鲜官员袁世凯,希望清朝可以增派兵马支援自己。
藩属国有难,宗主国理应出手相救。李熙和袁世凯私交不错,袁世凯曾率军帮助李熙平定数次兵变,李熙还将朝鲜贵妇嫁予袁世凯作妾。接到李熙的呼救,袁世凯没有怠慢,马上禀告清廷,直接将朝鲜乱事奏给大臣李鸿章。李鸿章可是当时清廷的大人物,身兼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两大要职。
保护朝鲜王朝关系着清朝的脸面,以及清朝在其诸藩属国中的威信。李鸿章并没有在援助李熙上有什么犹豫,1894年6月4日,他要直隶提督叶志超领1500名淮军奔赴朝鲜,镇压起义。
宗主国帮藩属国解决麻烦天经地义,但事情却比想象中的复杂。19世纪90年代,一个崛起中的亚洲国家--日本,盯上了朝鲜。日本自明治维新后走上了强盛之路,1871年明治政府出访欧洲,这趟欧洲之行让日本国明白了什么是"强权就是公理"。
为试探清政府,日本曾在1874年攻打台湾,清政府为了息事宁人,在战争本对中国有利的情况下,给日本送去了五十万两白银的"补偿费"。日本由此察觉到清政府的软弱颓败。1887年日本天皇就制定了《征讨清国策》,为侵略中国制造计划。这次,日本也觉得它可以中国出兵朝鲜一事上好好地大造文章,就在袁世凯向李鸿章禀告朝鲜乱事并请求出兵时,时任日本内阁首相的伊藤博文和日本枢密院议长山县有朋正讨论着坐主朝鲜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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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一 不合时宜的寿宴(2)    
"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伊藤博文仍记得明治天皇在即位时写下的一句话。山县有朋对伊藤博文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三县有朋一直以为一个国家只有能保全主权线和利益线的,才称得上国家。二者都认为,朝鲜内乱是天助日本,他们要来个浑水摸鱼。由于日本议会不同意对朝鲜实施强硬政策,山县有朋建议伊藤博文解散议会。
袁世凯等人并非对日本的心思一无所知,在发兵朝鲜前,就已经和日本方面打好了招呼,日本驻朝鲜使馆还一口承诺,日本不会给入朝清兵添什么麻烦,说日本理解清朝的举措。而清将叶志超在领兵入朝时,也及时地通知了日本。
中国人万万没想到日本会出尔反尔。李鸿章要叶志超救朝时,伊藤博文也联系到日本外相,和其商量好出兵朝鲜的办法。时任日本外相的是陆奥宗光,他立刻察觉到清军入朝是日本控制朝鲜的大好机会。他欣喜若狂地对伊藤博文说:"日本脱亚入欧的时机来了。"
中国饱受列强欺凌之苦时,日本也没少遭西方列强的欺负,日本一直想改变被人蹂躏的命运。对此,很多日本政治家以为,日本必须 "脱"亚洲之"弱","入"欧洲之"强",具体操作起来,就是加入西方强国的队伍,和它们一起侵扰弱国。
陆奥宗光对中日两国的军事实力非常了解。伊藤博文特向他请教。
俗话说"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清朝再不济也是泱泱大国,清政府在1885年时就加大强化海军的力度,从德国那里购来7千多吨的"定远"号、"镇远"号战舰和2千多吨的"济远"号巡洋舰。又在1886年组建起北洋水师,海上力量庞大。1891年清朝大臣丁汝昌还率北洋水师到日本横滨做访问。气势汹汹的北洋水师给日本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一想到此,伊藤博文就对出兵朝鲜一事感到担忧。
但陆奥宗光告诉他,中国军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强大。清国有陆军60万,但装备上先进武器的只有李鸿章手下的3万北洋师。日本海军在数量上比不得清军,但战舰数量和吨位并不比北洋舰队逊色,其配备的火炮数量还比北洋水师要多。日本早就为对付中国的"定远"、"镇远"做好了准备,研制出"松岛"、"严岛"和"桥立"等三艘战舰。日本的军舰航速快,尤其是"吉野"号,航速可达23.5海里,而中国最快的战舰"致远"号,航速只有18.5海里。日本在1890年后就将财政收入的大部分用于筹备军事上了。日本人做起事来是不做则已,做就要做到极致。日本打算拼尽全力和中国大干一场。
伊藤博文决定向朝鲜出兵,并奏请明治天皇,明治天皇批准了他的意见。很快,日本驻朝公使大鸟圭介就带着500多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奔赴朝鲜。明治天皇则在东京募集兵力,将4000陆军、8艘军舰派往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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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一 不合时宜的寿宴(3)    
此时,紫禁城的头等大事依旧是为慈禧准备生日。
朝鲜国王李熙听说大鸟圭介带兵来了,非常惊慌,他怕被日本抓住口实,便忙找到袁世凯,要袁世凯暂缓清军入朝。袁世凯一面安慰李熙:"日本只是想和中国争一下面子罢了,并不是真的要打仗",一面赶忙和日本进行谈判。日本假意许诺不会增兵朝鲜,袁世凯信以为真。为了稳定局势,袁世凯要李鸿章暂停进兵,并让叶志超按兵待命。恰逢此时朝鲜乱事趋于平定,清朝方面认为已没有进兵的必要,便和日本商量共同退兵。可日本却没有一点退兵的意思。
大鸟圭介强硬起来了,他要人切断清朝驻朝大使馆的柴米供应,还将大炮的炮口直对着清驻朝使馆。袁世凯这才反应出来日本人的来者不善,他乔装打扮逃到仁川,又辗转登上了返回中国的军舰。
紫禁城里也听说了朝鲜的事情,光绪皇帝非常着急,可他又不好大张旗鼓地和大臣们商议朝鲜问题。清廷的诸多要臣,譬如礼亲王世铎、庆亲王奕劻、户部尚书翁同龢、礼部尚书李鸿藻、兵部尚书许庚身……都在为慈禧的六十大寿忙碌。
光绪清楚慈禧的脾气,他希望慈禧的六十大寿能风光而顺利地开下去,而一旦清廷和日本兵戎相见,慈禧的生日庆典势必受到影响。给事中余联元心急火燎地告诉光绪:"日本这次是有意寻借口入侵中国,朝廷应该宣布开战,直取东京,要南洋水师攻打长崎。先发制人,出其不备,一举灭了日本。"
是大战一番还是息事宁人?光绪的心情非常矛盾。尽管随便一个人都清楚,捍卫国家利益远比什么生日庆典重要,但是,在当时的清廷,没有谁能说服慈禧"将办生日的功夫花在为国谋利上"。光绪和老师翁同龢商量对日办法。翁同龢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日本还没有什么大举动前,劝日本退走,不战而屈人兵。看着一脸惶惑地光绪,翁同龢建议:"皇上最好在给老太后请安的时候,婉转地告诉她日本东犯之事。"  
光绪小心翼翼地来到慈禧所在的乐寿堂,一进乐寿堂的院子,他就感受到一股喜气。他发现慈禧正在堂中看奏折,想来慈禧也清晓日本进军朝鲜的事。
光绪委婉地告诉慈禧,朝鲜事急,需要大量银两筹备战事。慈禧一下就听出了光绪的弦外之音,她提高嗓音责问光绪:"是不是要准备战事,削减六十大典的用度?"见慈禧不悦,光绪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已经通过户部和海军事务衙门从盐税、关税、各地丁银里抽调军费了,可还是远远不够。
慈禧在办生日宴上,不打算作任何让步。对慈禧而言,大操大办六十大寿不单为图个痛快吉利,也是在巩固自己的权威。几年前光绪名义上开始亲政,并很有些自揽国家大事的意图,慈禧做惯了大清的主人,她还不想退居幕后。她需要借大办生日来挫光绪的锐气,让光绪知道,这大清朝里,究竟是谁说了算。在慈禧看来,光绪想将更多的银钱放在巩固军事而不是她的六十大寿上,即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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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一 不合时宜的寿宴(4)    
光绪没有说服慈禧,只能悻悻地回到紫禁城。坏消息再度传来,日本拒不撤兵。
清廷重臣,并非个个主张对日宣战。作为慈禧六十大寿的筹备总办之一,庆亲王奕劻就打算趁管理庆典银两时大捞一笔,他坚决反对增兵朝鲜。大臣李鸿章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他试图通过外交手段解决朝鲜问题,苦口婆心地请求俄国、英国给日本施压。李鸿章比很多大臣都清楚,清朝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足够的银钱和日本交战。李鸿章的淮军尚有八百万两军饷,足够对付日本,可威胁中国安全的不只是日本一国,李鸿章还不想早早耗掉这点"老本"。
没有钱万事难行。此时的日本也并非多阔绰,可为了建立在亚洲的利益体系,其做好了军费动员,明治天皇把自己的私房钱掏出来兴建海军,日本上到富商官员,下至平头百姓也积极地为强大国家军事捐款。日本等入朝之战已经很久了,它要将朝鲜当作侵入中国的一个跳板,它要和其他那些侵略中国的西方列强坐在一起瓜分中国。
慈禧在期待六十大寿的同时,捎带着"操心"了下朝鲜问题,她以为,这次还能像当初对待入台日军那样,破财消灾。她给大臣们发出的指示是"朝鲜事求速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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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二 旅顺失守与北京城的锣鼓喧天(1)    
二 旅顺失守与北京城的锣鼓喧天
慈禧的"朝鲜事求速结",不是指速战速决,而是指快点把日本人打发好,用直白点的话说就是赶紧搞定那些日本人。也许,在她看来,对付像日本那样的弹丸小国,没必要花那么多心思。可李鸿章等人很快明白,要想速结朝鲜之事,是不可能的。
李鸿章一面催促光绪准备军费,一面调兵遣将,制定作战方案。他打算从平壤进军,遏制日本的锐气,还采用海军提督丁汝昌的意见,在威海增设挡雷链、木桩等战争工事,防止日本的鱼雷偷袭。
可日本人的动作比预料的还要快。
日本人才不会理会慈禧的生日,没等清军完成应战准备,日本就在1894年7月25日早晨对清军进行了突然袭击,动用三艘军舰,攻打中国驻朝鲜牙山湾的军舰。中国的"济远"号和"广乙"舰,都遭受重创。日军还掳走了一艘装满弹药的中国运输舰,另一艘中国运输舰见情形不对,遂挂上了英国的米字旗,结果被日军识破,被火炮击沉,舰上数百名清军全部遇难。而在牙山待命的叶志超部队则遇到4000多日军的猛烈攻击,叶志超抗敌不成,领兵撤退,一路逃到了平壤。
日军凶狠顽强,势不可挡。清军退败的战况接连传到紫禁城,为喜庆的紫禁城蒙上了浓厚的阴影。而就在这样的紧急关头,紫禁城也没有放松对慈禧寿典的筹备工作。但令人欣慰的是,朝中主战的大臣多了起来。礼部右侍郎志锐催促光绪制定出作战计划,侍读学士文廷式要光绪御驾亲征。还有很多地方官员上书朝廷说已完成备战,愿意率军奔赴朝鲜战场。光绪见后大喜,遂向慈禧提出对日宣战。面对朝廷中日益高涨的主战之声,慈禧也只得顺应大家的意思,在1894年8月1日下旨宣布对日开战。
中日两方横兵朝鲜。1894年8月9 日,李鸿章的各路部队都集结到朝鲜平壤和叶志超的部队实现了汇合。这些清兵都接受过西方的军事训练,装备着当时的先进武器,他们同仇敌忾,誓死抗日。
一开始,李鸿章采取了"守为上"的策略,当他得知日军已经在朝鲜元山实现登陆后,便意识到一味地"守"并非是个好办法。他要叶志超速击日军,以挫日军锐气,但一向以善识人才著称的李鸿章这次却看走了眼。牙山的战败让叶志超患上了"恐日症",对待日军,叶志超是能躲即躲,他贪生怕死,错失战机,在军中威望扫地,他没能挫日本的锐气,反倒挫了清军的士气。在叶志超的带领下,清军一败再败。
手握大清实权的慈禧对兵家之事一窍不通,手握日本大权的明治天皇却很有几番军事头脑。慈禧密切关注着她的六十大寿,明治天皇则时刻紧张着朝鲜局势。为了方便指挥,明治天皇将进攻朝鲜的两个师团整编成一路军队,要山县有朋亲自执掌。1894年9月12日,1万多日军使尽全力攻打平壤。清军抵挡不住,退入平壤城内,战斗进入相持阶段。
日本国小力弱,持久战对其大为不利,很快就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眼看形势渐渐向有利于清军的方向发展,叶志超却精神崩溃了,他不顾将士们的反对,亲笔写了封投降书交给日方,还在城门口高悬白旗。叶志超的这些举动无疑是在告诉日本,清军坚持不了多久了,这让日军咬紧牙关背水一战。对平壤城发动猛攻,叶志超见此,惊慌失措,他留下将士们死守平壤,自己则领一小队兵马趁夜逃跑,一路上,他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一个懦弱愚蠢的将领足以葬送整个军队。叶志超败了,平壤被攻陷,清军直退到九连城,战战兢兢地观望战事。叶志超没勇气和日军正面交锋,更没胆量承担战败责任,他在给光绪的奏折里夸大日本兵力,说日本派出3、4万人攻打平壤,还将战败原因归结到敌众我寡上,暗示自己作战英勇。光绪不明就里,相信了叶志超,慈禧也为叶志超打动。直到后来有官员上书揭发了叶志超,光绪这才明白平壤战事的真实面貌。但叶志超的谎话也让远在朝鲜的清军小小受益了一下,慈禧在听信叶志超的谎言后,曾拨出三万两白银充作军饷。
失掉平壤对清军大为不利,平壤背后不远就是鸭绿江,北洋舰队就停在鸭绿江的江口。
日本陆军一拿下平壤,日本海军就向北洋舰队发动进攻。1894年9月17日中午,北洋舰队的将士们正准备吃午餐,"定远"号的船员远远地就看到十多艘日军军舰。负责统帅北洋舰队的丁汝昌闻讯大惊,忙要将士们准备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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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二 旅顺失守与北京城的锣鼓喧天(2)    
中日黄海海战开始了。
北洋舰队十分英勇,其战舰排成犄角的队形,宛若一把尖刀直插日军,迅速破坏了日军的阵形。但是,此时此刻,北洋舰队装备不足,武器老化的弊端暴露无遗。日本军舰行动迅捷,很快便突破北洋舰队的包围圈。北洋舰队对日舰一通枪攻炮打,但它又发现,日舰的火力比自己强得多。每一艘日本战舰都配备着20门速射炮,这些大炮射程远,威力大,一举击沉了清军的"超勇"舰。老旧严重的"经远"舰则陷入了日舰的包围圈中,打不得打,逃不得逃,也葬身江底。"致远"舰被击成重伤,眼看就要步"超勇"、"经远"的后尘,"致远"管带邓世昌见此,便决意和日舰同归于尽,"致远"舰开足马力向敌舰撞去,拼死一搏,不料未等撞到敌舰,就被炮弹击沉。
邓世昌落入水中,拒绝被救,自沉于波涛。
丁汝昌看着这等惨烈情景,情难自抑,他瞄准了日军的旗舰"松岛"号,要"定远"号和"镇远"号一同向"松岛"号冲去。"定远"和"镇远"的吨位比"松岛"高出差不多一半,它们齐齐向"松岛"压来,"松岛"顿时大乱阵脚,忙不迭地向这两艘中国巨舰发射炮弹。"定远"和"镇远"在枪林弹雨下各中炮弹700多发,依旧没有退缩的意思,向"松岛"发射了3颗威力巨大的炮榴弹,直击"松岛"要害。"松岛"登时陷入瘫痪,"定远"和"镇远"又打瘫了两艘日本战舰。
不幸的是,北洋舰队的"扬威"、"济远"、"广甲"被八艘日本战舰包围起来。在这三艘战舰的清兵绝望地发现,他们至少有一半的炮弹是"假冒伪劣"产品,要么是打不出的哑炮,要不就是指哪里偏不打哪里的臭炮。而就算加上这些哑炮、臭炮,这三艘清舰的炮弹也严重不足。没过多久,这外表看来颇为慑人的清舰,就只剩下落荒而逃地份儿,可偏偏逃又逃不快。"扬威"在逃跑途中搁浅,舰上官兵悲愤交加。到了傍晚时分,偌大的北洋舰队只剩下4艘战舰还能勉强攻敌。丁汝昌本事再大也变不出来炮弹,北洋舰队的炮弹都打光了,只能硬挺着日本舰队的攻击。
黄海大战以日军的胜利告终,尽管为击溃北洋舰队,日军也付出惨重代价,其军舰的弹药同样打光了。战事结束时,已经丧失作战能力的"松岛"号在一班破败的军舰的护卫下,踉跄地返回日本。
海陆两地的胜利,让日本士气大振。在发兵朝鲜前,日本国内也不是没有反对之声,很多日本人还对1871年造访日本的北洋舰队记忆犹新,并不认为日本有实力击溃雄赳赳的北洋舰队。但这次日本人却眼睁睁地看到,那号称亚洲最强的中国海军如何在日本海军的大炮下,被动不堪。要知道1894年日本发生了严重的经济危机,国内形势并不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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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二 旅顺失守与北京城的锣鼓喧天(3)    
清政府得知黄海战役失利一事自然不快,但这种不快还没有强大到影响慈禧举办六十大寿。
朝鲜战事还在继续,日军稍作休整就又开始向清兵进攻,其规模庞大的第一军跨过鸭绿江,一路所向披靡,在1894年10月31日拿下安东,即今天的辽宁丹东。日军司令山县有朋竟然激动得哭了。他向明治天皇请战,希望可以乘胜追击,直取直隶。
当时,北京城也在直隶的范围中。
明治天皇并不认为日本已经强大到可以一举拿下北京的地步,日本若开进北京,难免引起其他西方国家的警觉,让它们将日本当作自己在华利益的挑战者。况且,日本国力有限,贸然将战线拉长无异于拿身家性命做赌。于是,明治天皇叮嘱山县有朋,绝对不能攻打山海关,尽管议会方面已经同意增加军费,但日本尚没能力在中国本土拉开战事。明治天皇认为,目前最聪明的选择,就是赶紧和清政府订立和约,最大可能地敲清政府一笔银子。
日本早就摸透了此时的清政府已非刚入关那时的满清帝国,特别是那个慈禧老太,她怕打仗,而且厌打仗。山县有朋听从了明治天皇的命令,日本方面则将接下来的进攻要点定位中国的辽东半岛。它们要巩固胜利果实,要在中国站住脚,要给清政府造成心理压力。
2万多名日本大兵开始向辽东半岛进发。听到这个消息,光绪皇帝愁眉不展,他要李鸿章、丁汝昌在海上阻截日军。但北洋舰队却已无力投身战斗,出于保存实力的考虑,在此后的十余天里,北洋舰队都躲在旅顺港内没有动静。日军大摇大摆地地抵达盛京,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金州,又意气风发地占领了大连湾。
日军夺取大连湾的那天刚好是农历十月初十,慈禧太后的60岁生日。北京城根本没工夫为大连湾的陷落而难过,紫禁城里看不到一点悲戚之气,而慈禧的心情也格外地好。这一天一大早,慈禧就起床了,她精心梳妆了一番,然后便在大殿上接受群臣朝贺。她要光绪、大臣陪她一起高兴,她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宴席,还下令赏戏三天。光绪等人即便心挂着前方战事,也只能硬挤着笑脸,讨慈禧的欢心。
为了不破坏慈禧的心情,光绪已经和大臣说好,在慈禧六十寿典这几天,千万别把辽东半岛的战况告诉慈禧。大臣们也明白光绪的无奈,将前方送来的加急电文悉数扣下,还要装出一幅"不知辽东有战"的样子。
慈禧喜滋滋地查点着各路官员奉上的礼品,虽说此前慈禧曾放话说寿宴即可从简,用不着铺张浪费。但几乎所有大臣都明白,慈禧的话只是个"政治姿态"罢了。就连光绪在劝慈禧精简寿筵时都遭到呵斥。北洋舰队急需银两恢复战斗力时,慈禧正提醒大臣按时上贡。慈禧这六十大寿足耗费掉上千万两的白银,光绪本人也硬着头皮准备了价值数十万两银子的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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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二 旅顺失守与北京城的锣鼓喧天(4)    
紫禁城为给慈禧祝寿,调集能工巧匠修建了60段点景,其中包括龙棚18座,经棚18座,彩棚、灯棚、松棚各15座,戏台22座,经坛16座,经楼4座,灯楼2座,点景罩子门2座,点景46座,音乐楼67对,灯游廊120段,灯彩影壁17座,牌楼110座。每段景点还挂有五彩斑斓的灯,设置若干服务人员,包括官员、茶役、士兵、僧侣、乐师。在当时的中国,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生日庆典有慈禧这样气派。
国难当头之际,大清在理国事和享乐事之间,选择了后者。那为慈禧祝寿的各位官员,陪慈禧吃饭看戏的诸多大臣,也不是不明白清朝正处在一种怎样可怕的境地,但他们都只能身不由己地和慈禧一起大吃大笑。这样的大清已无振兴的希望,丁汝昌邓世昌救不了大清,光绪李鸿章同样救不了大清。
慈禧的万寿庆典豪华瑰丽,单是彩排,就彩排了多次。为了讨慈禧高兴,大太监李莲英早早就带着化装成五百罗汉的小太监守在宫门口。这五百个小太监个个都剃光了头,穿着簇新的绸缎袍子,精神抖擞。其每个人面前,还都放着一盏精巧的灯笼,而灯笼排成的长龙,直通到寿膳房。
寿筵一开始,这些扮成罗汉的小太监鱼贯入殿向慈禧祝寿。与此同时,宫外又有人放起祝寿爆竹,图个热闹,爆竹声在慈禧进膳时都没有间断。慈禧和光绪、隆裕皇后一起端坐在膳桌旁。桌上的美食于普通人家无法想象,且各类菜肴都冠着吉利名字,什么江山一统、寿比南山,似乎吃了它们,大清的江山就真的坚不可摧。
吃罢晚宴,慈禧又在大小官员的簇拥下去观戏了,戏的名字叫《普天同庆》,慈禧看得津津有味。光绪心里惦记着辽东战场的局势,陪慈禧看了一会儿就告退了。
日本在拿下大连湾后,收缴了不少军火,靠着这些军火,日军的战斗力和自信心都极大地膨胀。北洋舰队还在发愁要从哪儿募集军费时,日军已经做好了对清朝发动新一轮进攻的准备,这次,它盯上了旅顺。
旅顺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清朝的"海防之本",清朝也在此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旅顺港就是渤海的门户,对清军来说,旅顺的最大优势就是易守难攻,它有坚固的炮台,它据险要的地势,有英猛的战士。日本知道拿下旅顺要冒很大风险,还特为旅顺之战组建了一支由1500人组成的敢死队。
李鸿章一面要忙着庆贺慈禧的寿辰,一面要忙着应对旅顺战事,早有人给李鸿章送来情报,说日军已准备好对旅顺发动攻击。李鸿章让丁汝昌率舰于海上严阵以待,可丁汝昌要求率先出战打击日军时,又被李鸿章严辞斥责:"如出海,即令战殁,亦不请恤。"就算丁汝昌出海战死,他李鸿章也不会感到同情。这就让北洋舰队无法真正承担起保卫海港的作用,只能困于一地受制于敌。驻扎在旅顺的清军足有14000多人,于数量上并不输于日本。但统领旅顺兵力的将领平日里已习惯了各行其是,大敌当头之际,也缺少合力抗敌之心。
日军自信而来,清军无奈地扼守要地,仗还没打,清军就先在士气上输了下来。不少清将此时思考的不是如何御住外敌,而是如何能在外敌来袭时全身而退。
攻旅顺对日军来说,比想象中的还要容易,他们意气风发打得清军狼狈溃散,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控制住了旅顺。
黄海战役的失败没能给紫禁城太多影响,旅顺的失守倒是让紫禁城紧张起来。一些大臣指责李鸿章领军不力,翁同龢也怒骂李鸿章"事事落后",光绪皇帝为平抚朝中情绪,查办了数名抗日不力的官员。
日本在侵入旅顺后,对旅顺进行了大屠杀,中国民间听闻旅顺失守,都是一片悲戚。紫禁城在慈禧六十大寿渲染出的那些喜气,已经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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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三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1)    
三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李鸿章试图借欧美等西方大国的力量,来遏制日本的进攻势头。其实,当时美国、英国、俄国都对日本的攻华之举感到担心,它们通过外交手段向日本施压。
外国势力的态度让慈禧看到一丝和日本讲和的希望。而日本在收到俄国大使、英国大使反对战争的呈告后,也表示愿意在美国的调停下和中国谈谈讲和事宜。
慈禧终于松了口气,她让恭亲王奕?和李鸿章去打探美国驻华大使田贝的态度。慈禧表示,她愿意赔偿日军的战争耗费,甚至愿意放弃对朝鲜的宗主国地位。
慈禧要议和的消息在紫禁城里悄悄传开,素来主战的翁同龢赶忙找光绪商量对策,他试图说服光绪对日本发动反击。当时清朝的海军实力排在世界第八,日本的海军实力却只排在第十六。清军并非没有打败日本的希望。
翁同龢对光绪道:"黄海战败,但大清海军仍有实力和敌一战,以臣之见,皇上不如向智利、阿根廷等国购买快船,再从南阳调舰队来助。稍事休整,大清舰队即可在海上扼住日军。而在辽东,有宋庆、聂士成等大将坐镇,清军的反攻大有希望。相反,清军退则日军必进,清军越让日军的气焰就越张狂,到时,日军事事占先,清军则面面受敌。"
光绪为翁同龢的这番说辞激得一身冷汗。翁同龢并不是夸大其词,清政府从一开始就想通过欧洲列强"饮鸩止渴"似的中止战争。日本外相陆奥宗光用"哀求"一词形容国际外交舞台上的李鸿章,并曾张狂地说:"中国政府不顾自辱国体,一味对强国乞怜,是自开门户,迎接豺狼。"
光绪反对议和,可想着压在自己头上的慈禧,他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反击日本。他一面派人负责购船之事,一面鼓舞宋庆、聂士成,要他们狠击日本,挽大清之威。而在朝中,那些主战派大臣也活动起来。御史安维峻发现李鸿章正在为议和作准备,就建议光绪将李鸿章革职查办,他斥李鸿章误国卖国,并向光绪透露,慈禧太后之所以主张议和,和太监李莲英大有关系。安维峻不是不知道慈禧才是议和派的主心骨,但他更知道光绪没有能力和慈禧对抗,他之所以大骂李鸿章、李莲英,无非是在暗示光绪"要想回击日本,先要削弱太后一派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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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三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2)    
紫禁城内,主战派和主和派已拉开争斗架势。
日本答应接受美国调停,在此基础上,日本还希望进一步扩大自己在中国的利益。日本外相陆奥宗光有意放缓议和进展,为日本争取占据辽东半岛的时间。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则将山东和台湾作为日军接下来的进攻目标,在1894年12月4日制定出《应攻打威海卫、占领台湾的方针策略》。日本天皇忙着改编军队,要司令大山岩负责在山东的战事,并为进攻威海卫准备战略物资。
北洋舰队已经退到了威海卫,日军计划将其一举歼灭。在进攻中国上,日本官方以达成一致,对他们而言,分歧只出在"打中国哪里"、"如何打"上。
慈禧太后没心思回味她声势浩大的六十庆典了。
近代战争中,制海权至关重要。甲午战争的制海权主要取决于三个半岛:朝鲜半岛、辽东半岛、山东半岛。其中前两个半岛已经为日军所控,若清军不能守住山东半岛,黄海的制海权将悉数落入日军手中。因此,清军加强了在山东半岛的兵力,将3万兵士分派到荣城、威海卫、宁海、烟台、登州,让陆军和海军相互依托。
在各种战役中,登陆战往往是最惨烈的。日军非常担心在海上遭遇阻截,尤其害怕遇到北洋舰队的鱼雷艇。
而北洋舰队作为清政府的卫国之器,却更多的被李鸿章当作个人财产,面对日军,李鸿章思虑多的不是战斗之法,而是如何保存北洋舰队的实力。他没有从旅顺的失守中汲取教训,依旧反复强调"以守为先,能不打就不打",相当于放弃了对制海权的掌控。北洋舰队外聘的洋官员,更没有将中国的命运搁在心上。出任北洋水师提督的英国人马格禄,只知饮酒,另外两个美国官员则只会摆弄机械。
清军无法集合起来还击日本,日本在辽东战场上接连取胜。紫禁城渐渐对战争失去信心,光绪等人痛心疾首。而这似乎都中了"主和派"的下怀,1894年年底时,慈禧就通过贬光绪的妃子、撤销满汉书房、提拔恭亲王等方式打击主战派的势力。1895年慈禧太后带着光绪一起召见户部左侍郎张荫恒和湖南巡抚邵友濂,要二人以"全权大臣"的身份,赴日推进议和。而在日本,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却以张、邵二人"权力不全"为由,拒绝和谈。日本已打定主意,要在彻底击溃北洋水师后,再进行和谈。
国难当头,清朝的"栋梁"大臣们还拨着自己的小算盘,计算着自己在战争中的得失。1895年1月29日,3万多日军渡海而来,准备在荣城登陆。荣城和北洋舰队的基地只有30海里的距离,荣城遂向李鸿章发出呼救,可李鸿章却觉得荣城是山东巡抚李秉衡的地盘,未予理睬。日军只用了5天的时间,就在荣城站稳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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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三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3)    
荣城丢掉了,威海陷入孤立,光绪得知荣城失守,遂叫李鸿章出海抗敌。李鸿章要南洋水师助威海一臂之力,南洋大臣张之洞百般阻挠。两江总督刘坤还一个劲地上书光绪,说千万别让南洋水师卷入山东战争。面对日军,李鸿章手忙脚乱,北洋舰队并未遵守光绪的命令,仍躲在威海,以致日军势如破竹占尽威海陆地。
北洋舰队没有了后防,只能困守刘公岛,宛若瓮中之鳖。日军仗着地势优势,进一步扩大战果,从刘公岛后面对北洋舰队进行夹击,鱼雷、炮弹铺天盖地地向北洋舰队发去。北洋舰队背水一战,拼尽全力,但它们已然错过击溃日军的最好时机,此时的日军仗着前几次大战的胜利,已实力大增。北洋舰队战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仍无法挽回败局。海军提督丁汝昌、"定远"管代刘步蟾随舰身死。
光绪曾打算让南洋大臣张之洞取道太平洋包抄日本,以缓山东战局,并为此拿关税作抵向国外筹款。可当战款筹来,李鸿章又以"关税将成为对日赔款的抵押"为由,拒绝将款项用于战事,张之洞的计划只得搁置起来。
日本大军得意洋洋地开入威海,北洋舰队和刘公岛上的龙旗被摘下换成了日本国旗。1895年2月17日,日军举行了受降仪式,刘公岛上荡漾起日本国歌"君之代"。
李鸿章的北洋舰队没了,中国近代海军覆灭了。光绪心灰意冷,除了议和,他别无选择。主和派胜了,慈禧在和光绪的较量中,又赢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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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四 发誓"终生不履日地"(1)    
四 发誓"终生不履日地"
日本拿下威海卫之后,又向辽河下游发动进攻,只用了数日,就拿下了61阅读已经拉开,1896年10月11日上午,孙文从伦敦的一旅店中出来,准备去看望在波德兰区的老朋友康德黎。康德黎曾是香港西医书院的老师,为人宽厚,对孙文的才华很是赏识。孙文到伦敦后,曾多次到康德黎家做客。
但是这次却和以往有些许不同。
孙文正在路上走着,突然一个陌生的华人跑过来打招呼,用英语问他:"您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孙文不知有诈,便告之:"我是中国人。"那人又问孙文:"那您是中国哪个省的?"
孙文答:"广东。"那人一听,便欣喜起来:"原来是同乡,我也来自广州。"
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幸事,孙文遂用广东话和来人攀谈起来。没想到,没走多久,就又冒出来一个陌生的华人,粘住孙文胡乱攀谈着。
孙文被夹在了两个陌生人之间,步伐也不由变慢了。他开始觉得不对劲,想要借故推托,可夹住他的那二人却已"先发制人",极热情地招呼孙文到他们的住所去"喝咖啡"。孙文意识到这二人的"邀请"无异于鸿门宴的请帖,可也身不由己。一想到自己再怎样反抗也挣不过这二人,孙文只好从了二人的要求,被他们"半请半胁迫"地,引入一间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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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五 逃亡在伦敦的秋天(2)    
孙文刚一进屋,屋子的门就被关上了。那一刻,孙文就明白自己是被绑架了,至于绑架自己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清廷派来的。
孙文被"请"进了清驻英大使馆,在使馆里,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告诉孙文:"汝到此即到中国,此间即中国也。"
孙文已是大清的落网之鱼,瓮中之鳖。清朝驻英方面将他秘密囚禁起来,并计划用一只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押回国内处死。但孙文没那么容易就范,他悄悄地将一封求救信交给清驻英使馆的二等参赞马格里,马格里拒绝为他奔走,他又将这信交给一英籍仆人。这名英国人没有辜负孙文,很快将信转交给孙文的朋友康德黎。
孙文的兴中会和英国有微妙的关系,兴中会里原辅仁文社的不少人,都和英国政府关系匪浅。尤其是杨衢云,还拉来两个英国记者一起探讨广州起义的事宜。在一些英国官员看来,清朝很有可能因革命党全面崩溃,一旦中国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英国就可以更好地瓜分中国。另外,当时的日本,也抱着类似的想法。因此,英国并不希望看到孙文被抓。关于这点,孙文和清政府都心知肚明。
英政府得知孙文被关在清驻英使馆里,便派出密探日夜守候在使馆之外。而在孙文朋友们的活动下,英国记者也出动了,《地球报》就对康德黎进行了访问,问他大清政府是否在伦敦诱捕了华人。《泰晤士报》也对孙文被捕一时表示关注。荷兰学者撰文《孙逸仙案》对清政府捉拿孙文提出质疑:"中国公使之拘留孙某,是否为违法举动?设其为违法,而又不允许释放,则该用什么方法将孙某救出?"
看到英国报界大摇大摆地介入了孙文被捕一事,清政府开始感觉到棘手,害怕英人借孙文生出事端。已经有洋人说出狠话,什么既然孙文在英国,就受英国法律的保护,清政府突然将孙文拘禁,分明是在侵犯英国的主权。《泰晤士报》则指马格里之"桑"骂清政府之"槐":"欧洲各国现在都相安无事,谁料伦敦的英国公使馆突然生出孙文一案,破坏了法律和成例,足以引起国际交涉。"
几日之后,清政府终于架不住压力,愤愤地放孙文自由。
大清王朝的国际影响力衰颓至此,竟不能堂而皇之地将"朝廷要犯"押回国内,这既让孙文感到庆幸,也让孙文觉得悲哀。
清王朝诱捕孙文的计划失败了,它弄巧成拙,反倒帮孙文做了一回宣传。
孙文将自己在英国的这段特殊经历写成《伦敦蒙难记》。随着《伦敦蒙难记》的热卖,孙文成了国际名人。"外国尝有人因宗教而战,自由而战的,但中国几千年以来所战的却是为皇帝一个问题",孙文在《伦敦蒙难记》中大叹中国皇权制度的腐朽:"无论为朝廷之事为国民之事,甚至为地方之事,百姓均无发言或与闻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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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五 逃亡在伦敦的秋天(3)    
不管在什么国家,什么制度下,人们都会由衷钦佩那些拼尽权力"救众生于水火"的人。孙文成了反封建暴政的英雄,清政府落了个人人嗤笑的结局。英国的汉学家翟理斯邀孙文写小传,把他收录到《中国名人辞典》中。美国的《纽约时报》在显赫位置登载孙文遇险的经过。日本冒险家平山周为《伦敦蒙难记》感动,成了孙文的好朋友。日本人宫崎寅藏因孙文的缘故,对中国革命发生兴趣,开始为中国革命出钱出力。英国大兵摩根和孙文一见如故,之后还来到香港,成为1900年惠州起义的参加者。
伦敦一遇成了孙文的政治资本,只是脱险之后,孙文还不能回中国继续革命理想。他在欧洲暂住下来,于各国游历,考察西方民情,尤其是西方的政治、经济制度。他并没有对资本主义制度顶礼膜拜,他见识到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工人之苦。他曾感慨,如欧洲列强这样国家富强、民权发达的地方,还称不上小民的极乐之乡。
孙文试图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所有人都过上幸福的生活。英国是最早进行资产阶级革命,最早实行宪政的国家,孙文终日泡在大英博物馆里,找寻中国革命的途径。赴英的这段时期,让孙文的思想得到升华,也为他的"三民主义体系",即民权、民族、民生,奠定了基础。有意思的是,马克思落难的时候,也曾避在大英博物馆里苦读度日。
19世纪末俄国也在酝酿着革命,那时的中国人还不知俄国革命会对中国产生怎样的影响。孙文在大英博物馆里结交了不少俄国朋友,比如流亡英国的俄罗斯政治家伏库浮斯基,他还常到一个名叫克雷格斯的人家中和那里的俄国民粹派记者讨论政治。
1897年3月,孙文发表文章要求英国政府对清政府采取中立,以便结束中国的皇权制度,在中国建立一个没有贪污的制度。但是,英国救孙文的初衷却不是"让中国脱胎换骨",英国外相曾强调,英国接受清政府的要求,不会让香港成为"反对大清帝国安宁的基地"。随着列强在中国利益的变化,英国也曾下令,要防止反对中国合法当局的任何革命。换句话说,英国人即使支持孙文,也仅仅是出于英国自身利益的考虑。一旦其发现孙文的革命有碍其在华利益,就会视孙文等革命者为敌。
孙文逐渐明白,要革命就不能把革命成功的希望寄托在那些外国势力上。
广州起义落败之初,中国的大部分人都称孙文等起义者为"乱臣贼子",骂他们"大逆不道",视他们如蛇如蝎。据孙文本人回忆,有段日子,无论他走到哪里,人们都将他当成毒蛇猛兽,躲着他,不与他交流。在赴英避难前,孙文曾到旧金山呆过一段时间,当地的华侨多对孙文怒目而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继续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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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五 逃亡在伦敦的秋天(4)    
《伦敦蒙难记》中有言:"不幸中国之政,习尚专制,士人当束发受书之后,所诵习者不外于四书五经及其笺注之文字;然其中有不合于奉令承教,一味服从之义者,则且任意删节,或曲为解说,以养成其盲从之性。学者如此,平民可知。此所以中国之政治无论仁暴美恶,而国民对于现行之法律典章,唯有兢兢遵守而已。"
得不到大众拥护的革命不可能成功,但中国人却太习惯苟且为民的生活了,即使深陷苦难,也不思变求新。孙文看到了皇权政治下国人的畸形人格,可他没有因此丧失信心,就算"革国民劣根性"当属世界上最难做的事。
在英国逗留的岁月里,孙文也不忘对广州革命的失败进行反思。那次革命多少有些一厢情愿的意味,兴中会此前并没有对革命的理念进行多少宣传,甚至很多参加起义的人也把起义当成"推皇帝,做皇帝"、"打天下,赏天下",否则也不会在起义迫在眉睫之时,各路将领为"收入问题"拒不发兵。
1897年孙文来到日本,尽力结交日本政要,扩大兴中会的影响。在日本,他自称"中山樵",叫得多了"孙中山"就成了他流传最广的名字。
1899年,孙中山要陈少白在香港建一个反清的舆论阵地,陈少白便建起了《中国日报》,该报很快成为兴中会成员联络的重要据点。而在中国历史上,《中国日报》又堪称资产阶级革命派的第一个机关报。香港的创报环境比清政府统治下的中国要宽松得多,《中国日报》的成功,不只让孙中山,还让很多革命者将办报刊作为极重要的宣传方式。
对清政府来说,报刊还是新鲜事物,大清的法律在很长时间都没有对"办报刊"做什么具体规定。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却是中国流行千年的统治策略,革命派的报刊于艰难中求生,多采取地下发行的办法。
中国人对革命的最初认识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些报刊,1900年孙中山发动惠州起义,尽管起义失败,孙中山也再度过上逃亡生活,但孙中山却很少听到人们对这次起义的"恶言恶语",非但如此,还有不少人对起义的失败扼腕痛惜,恨其不成。回想起之前的广州起义,孙中山都不注感叹:"差若天渊。"1903年年轻的学生邹容写下了抨击清政府,鼓舞革命的《革命军》,不及一月,该书就卖出了数千册。在孙中山等革命者的努力下,中国人逐渐从排斥革命、不想革命到主动了解革命,投身革命。中国人对国家、皇帝的理解逐步发生了变化。
对皇权政治的最大打击不在浩浩汤汤的起义大军,也不在坚船利炮,而在苏醒了的国民性。
孙中山主张用结合中西文化中好的一面的方法来塑造中国人的"国民性",他希望用一个负责任、有代表性的政体取代中国的皇权政治,他希望中国能以开放的姿态面对其他文明,并认为,很长时间里,中国自己的文明就是因为在一个没有比较,没有选择的状态中,故步自封了。孙中山相信制度是塑造人性的大好工具,参与政治本身就是对人的重要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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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五 逃亡在伦敦的秋天(5)    
清政府在伦敦诱捕孙中山不成,反倒刺激孙中山成为成熟的革命者:"中国现在正处在一次伟大的民族运动的前夕,只要星星之火,就能在政治上造成燎原之势。"19世纪末的中国,就好比一艘破了洞的船,水汩汩地流入船体,船上的人却处于熟睡之中,不知船正驶向毁灭。但只要有一个人惊醒并发现船的危险,就可以叫醒大家,将这洞堵上,避免覆灭。
皇权政治就是这破开的洞,孙中山是率先惊醒者,合力补洞的大众则是挽救中国的人,而补洞的真谛不是"让洞完善",而是"令洞消失"。
"目前中国的制度以及现今的政府绝不可能有什么改善,也决不会搞什么改革,只能加以推翻,无法进行改良。""不完全打倒目前极其腐败的统治而建立一个贤良政府,由道地的中国人来建立起的纯洁的政府,那么,实现任何改进就是完全不可能的。"
1897年孙中山在说这番话时,中国的救亡者尚有一些对改良政府抱持希望,譬如康有为,譬如梁启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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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一 皇上在狂生那里看到希望(1)    
第三章 老太后恋权恋位 维新百日短命
一 皇上在狂生那里看到希望 
康有为等人在1895年11月,在紫禁城底下创办了强学局。该局得到了光绪等人的支持,成为维新派人士的重要活动场所。康有为和梁启超,办报纸、传维新理念,还将强学局的机关报《中外纪闻》发到朝中要臣手上,希望他们"渐知新法之益"。而在慈禧看来,康有为则无异于光绪培植起的"羽翼",未等强学局办出名堂,慈禧就强迫光绪将其关闭,《中外纪闻》也被查封。
维新派受到打击,处境极为不妙,康有为在1895年秋天离开北京回到广州。此时,广州起义的余波还未散尽。广州起义发生前,孙中山曾通过陈少白和康有为进行过接触,大谈革命之事。不过,在改革中国的方式上,孙康二人显然分歧甚大。于是,孙中山受到朝廷通缉时,康有为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在广州的万木草堂宣传维新,时不时举办个宣讲活动。万木草堂是康有为在1891年时创办的,康有为入京考试后,草堂的事情一度搁置下来。
1895年夏天的时候,俄国没有经过清政府的同意,就派人到中国东北去勘测路线,对中国东北部的野心昭然若揭。这年11月,俄国方面即向中国方面提出,成立一个俄国公司承造东北铁路。不久,俄国外交部又派人到清朝的总理衙门,讨论修路之事。考虑到北京要员众多,俄国以"参加1896年5月的尼古拉二世加冕礼"为由点名要清政府派李鸿章赴俄。
就在《中外纪闻》被查封的四天后,光绪下旨,恢复李鸿章的身份,要他做"钦差头等出使大臣"。国际社会对李鸿章即将赴俄一事极为敏感,法、英、德也都向李鸿章递交邀请函。清政府见此,便制定了"以夷制夷"策略,却不想终是被夷所制。
1896年春天李鸿章代清政府,到德国探访最后一批大清的留学生,并和德国方面就德租借山东军港一事进行交涉,未果。同年5月,李鸿章赴俄参加尼古拉二世的加冕礼,被俄国人的盛情款待冲昏了头,代清政府签下了《中俄密约》,俄国由此得到在中国修过境铁路的特权。
康有为一直关注北京方面的消息,俄国用修铁路来割裂中国、蚕食中国。德国又在1897年冬天侵占了胶州湾。一切的一切都令康有为怅然,他计划远离中国,不看中国被瓜分之苦,他曾建议清政府大量移民巴西,在巴西重建帝国事业。但是,自身难保的清政府对巴西并无多大兴趣,康有为受家事所累,也无法轻装出国。考虑再三,他还是回到风云诡诈的晚清政坛上,冒险上书光绪,提出"上、中、下"三策,上策:"以俄国大彼得之心为心法,以日本明治之政为政法";中策:"大集群才而谋变政";下策:"听任疆臣各自变法"。
光绪早有求变之心,对康有为也赏识有加。可惜此时的康有为毕竟是"处江湖之远",他的这份上书根本没传到光绪手上。康有为气愤难当,康有为的好友杨锐遂向兵部掌印给事中高燮曾说了此事。高燮曾是个忧国之臣,在救清图存上和康有为很有些默契,早在甲午战争时,高燮曾就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要慈禧停止筹办六十大寿的各项点景。
高燮曾决定帮助康有为,他用了一整夜的功夫拟了份保荐康有为的折子,第二天一大早就将其呈给光绪,他还不顾保守派耳目众多,在折中竭力建议光绪弹劾愚昧昏聩,免得变法之策被阻隔搪塞。与此同时,翁同龢也建议光绪召见康有为,自《马关条约》之后,翁同龢就一直希望借变法振作大清。
在维新派大臣的支持下,光绪命令总理衙门承办召见康有为一事。事情一传出,即在朝廷上掀起波澜。恭亲王奕?上书反对,理由是按照大清的规矩,不是四品以上的官不能面圣,康有为不过是个小臣,就算光绪要问他什么话,也应要大臣代为传达。奕?是慈禧的亲信,在朝中很有势力。奕?话音未落,慈禧一派的大臣就纷纷向光绪施压。光绪无奈,只好让总理衙门代传己见。
康有为却并不清楚这些朝堂纷争,他见自己的上书石沉大海,便开始动用人脉,大力游说各公卿高官,甚至连下马车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但忙活了一段日子后,朝廷方面还是没有动静。康有为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所谓事在人为,就在康有为打算收拾行李回老家时,他遇到晚清的另一重要人物,容闳。
容闳被后人誉为"过渡时代的巨人",他1828年出生,少年时在澳门读书,1847年赴美国耶鲁大学留学,是美国大学的第一个中国留学生。回国后,由于中文欠佳,容闳的仕途并不顺利,他曾为太平天国出谋划策,可当他发现太平天国并不能强大中国后,便转而亲近李鸿章等开明官员。后来兴起的洋务运动,为容闳提供了大显身手的机会,他为江南制造总局采购机器,和李鸿章等人将一批中国幼童送到国外留学。他试图将西方文化灌注到古老的中国体内。甲午战争时,他还帮助孙中山上书李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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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一 皇上在狂生那里看到希望(2)    
1895年容闳到上海见张之洞,认为中国必须实行完全的新政方可免于覆亡。张之洞对此兴趣缺缺。于是1896年,对曾经洋务派人士大失所望的容闳遂和江南政界断绝往来,到北京来游说翁同龢创立国家银行。
"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富强之境。"是容闳的一大心愿,留学的经历,让容闳看出西方文化的先进之处,他每想到自己受过的教育,就也想让其他人也享受到同样的利益。康有为的变法,亦在将西方的政治文化引入古老的皇权体制,康有为对日本的明治维新一直赞赏有加,认为清王朝也可以通过类似明治维新的变革走上强盛。
1897年康有为和容闳在北京相遇,二人惺惺相惜,一见如故。康有为将变法的想法一一道出,字字敲进了容闳的心。尽管康有为、容闳等维新人士并不赞成暴力革命,可他们也知道中西文化别若天渊,他们根本没时间进行"小火慢炖"的制度性改革。他们必须冒险,必须"急功近利"。此后,容、康二人往来频繁,经常在一起商讨变法的具体事宜。容闳的家几乎变成了维新人士的会议所。
得到了容闳的支持,康有为又萌生了创办学会的念头,他和担任内阁侍读的杨锐在南海会馆筹谋此事。二人都以为开办会馆可以振作大家士气,并认为最好就在北京开设学会以续强学局之旧。考虑到贸然建个包纳四海的学会会引起清廷的猜忌,二人决定先联络广东在京人士创办会馆,若会馆办得成功,其他省份的人也会纷纷效仿。
康有为动用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四处奔走,联系那些在京粤籍人士,终于在1898年1月5日在南海会馆成立了粤学会。没过多久,曾参与过公车上书的福建林旭,又联系在京的闽籍人士,创立了闽学会,山西人杨深秀则联合山西旅京之人建起关学会。一时间,京城吹起了"学会风",浙、湘、滇、贵、赣……都成立了自己的学会,这些学会互通消息,共倡西学,无形中强大了维新派的力量。康有为的名气也随之大涨。
就在康有为为办学会忙得不亦乐乎之际,紫禁城向康有为"招手"了,1898年1月下旬,康有为收到了总理衙门的通知,要他在第二天午后,到衙门接受问话。得到这个消息,康有为欣喜若狂,尽管他知道,等待他的未必是容闳一样的知己。
第二天中午,康有为就来到总理衙门的大门口,在侧房小心等待接见,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方被人传入。在总理衙门等待康有为的,有大名鼎鼎的李鸿章、翁同龢、荣禄,还有刑部尚书廖寿恒、户部左侍郎张荫桓。
在这些大臣里,翁同龢、廖寿恒、张荫桓都属光绪一派,荣禄则属慈禧一派,李鸿章也基本上算是慈禧一派,他虽不反对学习西方,但在政治上却不愿意看到光绪一派坐大,荣禄则对变法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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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一 皇上在狂生那里看到希望(3)    
见到这些大臣,康有为难免有些紧张。果然,没等他坐定,荣禄便用一种不可置疑地口吻说:"祖宗之法不能变"。
康有为清楚,荣禄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反驳道:"祖宗之法是用来治理祖宗之地的,现在祖宗之地都保不全了,祖宗之法有什么理由不改?"康有为环视四周,不紧不慢地道:"就算总理衙门,也非祖宗之法所规定,法要因时制宜。"
康有为的一番话说得荣禄哑口无言,怒火中烧。见荣禄没了言语,廖寿恒忙把话题接了过来,问康有为:"既然要变法,当如何变?"
康有为对此早有准备,他告诉廖寿恒,变法应从官制入手。
新法能否成功实施,关键要看各路官员的执行度,而在当时的清廷,谁都知道慈禧和光绪的微妙关系。为了避免光绪坐大,慈禧一派定不会全力支持。在场的五位大臣自然明白"变法,官制为先"的道理,问题是,官制若为变法而变,定会折损慈禧派大臣的利益,所以,李鸿章当即反问:"六部尽撤,则例尽弃乎?"
对李鸿章的苛问,康有为不改狂生本色,答道:"当下的大清列国并立,已不是江山一统之世。现在的法律官制都是一统之法,只会让中国越来越弱,趋于覆亡,理应全部撤掉,即便一时半会不能尽撤,也要斟酌着予以改变。只有这样,新政才好推行。"
康有为的答话在后人看来,铿锵有力,句句在理,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这种对答方法却并非百分之百的明智。旧世大臣极其看重自己的身份地位,就算长年和洋人周旋的李鸿章也不例外。康有为的言辞太尖锐了,他锋芒毕露,让在座大臣感到几分不快,后来,支持变法的翁同龢在向光绪皇帝汇报此次对答的情况时,也说康有为"狂生",而清朝的官场并不欢迎狂生。康有为要说服大臣支持变法,而不是在变法尚未开始的时候就树立政敌,特别是大人物身份的政敌。那对变法颇为反感的荣禄,未等康有为把话说完,就告辞回府了。
康有为滔滔不绝地讲着变法举措,从法律说到学校,从农商说到邮信,从工矿说到陆军……支持他的,听得是津津有味,不支持他的则昏昏欲睡。康有为拿日本为例,日本和中国的法制相近,中国模仿日本富强之路最为容易,况且当下已有关于日本维新的书籍,大清大可以采纳借鉴。
对康有为的"询问会"变成了康有为宣政专场,康有为神情激昂地谈着变法之道,恨不得把多日来淤积于心的话,都吐露个干净。
"询问会"的第二天,光绪在上朝时便迫不及待地向翁同龢等五位大臣询问情况,出于政治上的考虑,翁同龢对康有为进行了好一番夸赞,建议光绪好好听听康有为的话。光绪见老师如此盛赞康有为,更坚定了启用康有为的心。光绪无法亲见康有为,便发下旨意,但凡是康有为的折子条陈,都要及时送上,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扣押。接着,光绪还要人将康有为编写的《日本变政考》和《俄彼得变政记》找来,他要好好研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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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一 皇上在狂生那里看到希望(4)    
散朝后,光绪的心情不是十分愉快,他要变革朝政,可他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连传召大臣都不能随心所欲。他愤愤地返回南书房,可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撞到了他身上,光绪大怒,一巴掌便挥了过去。没想,这巴掌打的,却是太监总管李莲英。
李莲英入宫多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慈禧就是他最大的靠山。光绪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打错人了。
在清朝,太监被严禁参与政事,清朝没有出现过太监专权的情况。但这并不代表太监们不会成为"政治工具"。慈禧作为一个执掌政治的女人,要抛头露脸决断国事有诸多不便,少不了要太监做耳目,而李莲英就是最受慈禧宠信的太监。平日里慈禧吃到可口的点心,都会记得给李莲英留一份。谁也无法保证,李莲英向慈禧吹的"耳边风"会起到什么效果。当年慈禧派醇亲王奕譞去巡视北洋水师时,醇亲王主动请求慈禧派李莲英和自己一同前往,需要李莲英为他做个见证。另一方面,所谓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在慈禧看来,光绪打了李莲英,就是在挑衅她慈禧的权威。
光绪那一巴掌果然打出了风波。不多时,光绪就接到懿旨,慈禧要和光绪好好谈谈。
光绪诚惶诚恐地来到慈禧殿里,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静候慈禧训斥。光绪自小就畏惧慈禧,慈禧会在光绪问安时对光绪不理不问。每当这个时候,光绪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一句话。这无异于一种变相的"罚跪"。1894年甲午战争时,光绪的主战激怒了慈禧,慈禧要光绪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皇帝的膝盖也是肉长的。
光绪事事被慈禧捏在手里,每隔一天都要亲自向慈禧汇报政务,不敢有星点怨言。那些大事要事都由不得光绪做主。慈禧表面上在颐和园里"颐养天年",实际上仍洞悉朝中情况。甲午战争年间,光绪曾试图主持朝政,慈禧便要李莲英对光绪亲近的珍妃、谨妃实施杖责,借打击光绪身边的人,来挫光绪的锐气。那次,珍妃被打得牙关禁闭,人事不省。
光绪很想借维新变法,削弱慈禧,维新即是要让中国焕然一新,也要让清廷的权力结构焕然一新。单是康有为所说的"变官制",就极大地挑起了光绪的兴趣。
光绪平静地跪在地上,内心却暗暗发誓,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麻烦,都要力挺康有为。这一次,他决心拼尽全力推行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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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二 男人终究没斗过女人(1)    
二 男人终究没斗过女人
不管变法能否实施,康有为以一介小民的身份被总理衙门接见,这一事件本身就让各维新人士感到振作。相比几年前康有为屡屡上书皇帝而未果,这已是一大进步。作为一个旧式文人,康有为对光绪的知遇之恩感激不尽。
回到会馆后,康有为马上给弟弟康广仁和弟子兼朋友梁启超发去了电报,告诉他们变法之事有望实施,请速来京城。刚好此时的京城正开始新一轮的春官考试,康广仁和梁启超都要进京赶考,康有为很快就在北京遇到了他们。
梁启超年少时就才名在外,是康有为的得力助手,他参与了1895年的公车上书,曾为《中外纪闻》的主笔。大家一听梁启超来了,纷纷赶来相见。
皇帝有心变法,梁启超远道赴京,康有为觉得是时候将各省学会联合起来了,他计划在这些学会的基础上成立保国会,作为日后维新的阵地。考虑到以往的那些学会多只是民间书生的聚集所,而保国会却必须具备左右朝政的能力。康有为加大了建会的外联工作,他亲自登门到一些有维新之心的朝廷要人那里去寻求支持,江南道监察史李盛铎便在康有为的劝说下,成了保国会的筹建人之一。
1898年4月17日,保国会的成立大会在粤东新馆召开。由于资金有限,会场被临时定在了粤东新馆后的戏楼里。17日那天,未及中午,就来了200多人,康有为大感欣慰,唯一让他遗憾的,就是李盛铎迟到了。
康有为以保国会创办者的身份上台讲话:
"中国四万万的人,不分贵贱,都如同身处覆屋、身陷漏舟、身居薪火,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被困在锅中的鱼,被锁在牢里的囚犯。做奴隶、做61阅读WWW.HQDOOR.COM
第52节:四 偏偏来的是袁世凯(1)    
四 偏偏来的是袁世凯
光绪实施变法时,慈禧也曾小心观察康有为等人,还曾专门召李鸿章来,询问他对康有为的看法。
李鸿章是畅游政治江湖的老手,他早前支持维新派,康有为办强学局时,他曾出2000两银子资助。而当维新派和保守派各占山头展开大战时,他又觉察到维新派不是保守派的对手,便收起对维新派的支持,静观时变。
"回老佛爷,康有为、梁启超不过是书院经生,那种在市井里不依不饶打官司的人,不值为虑。"
慈禧又问他:"既是如此,为什么洋人要支持他们?"
李鸿章答:"洋人不了解中国的情况,把中国的书生都当成他们自己的书生,所以能容忍康有为这样的人,但一旦他们知道这号人究竟是什么货色,别说支持,恐怕躲都躲不及。"
李鸿章这番话,虽让慈禧暂时放下了治康有为的心,但慈禧很快又发现,康有为并非像李鸿章说得那样不成大事。光绪的党羽逐渐壮大,懋勤殿日后难保不架空军机处的权力。
据1894年考中进士的胡思敬记载。光绪到颐和园向慈禧请安时,慈禧厉声指责他:"九列重臣,没有大过错,不可废弃,现在你以远替亲,以新替旧,因康有为一人而乱家法,祖宗要怎么说我!"光绪哭着答:"祖宗如果现在还在,其法一定不是这样,儿宁肯坏祖宗之法,也不忍抛弃祖宗之民,不忍失祖宗之地,被后世嘲笑!"
慈禧怒不可遏:"小子以天下为玩弄,老妇无死所矣!"。
慈禧和光绪的关系愈发僵了。
其实,从1898年7月开始,京城里就流传着"换皇上"的说法。光绪的地位岌岌可危。内务府总管大臣立山带着十多名重臣一起跪在慈禧面前,大控光绪。荣禄本人也生了废光绪之心,只是由于害怕没来由地"搞倒"光绪会引起众怒,才决定按兵不动,他想待光绪的改革出了大乱子,再将维新人士一网打尽。荣禄每在离京赴任之前,就曾再三要求慈禧训政。
光绪并不是不知道慈禧已经织好天罗地网,就等着他自己往网里面跳,可他除了往网里跳外,又别无他法。他早已抱着必死的心推行新法:"朕不自惜,死生听天,汝等肯激发天良,顾全祖宗基业,保全新政,朕死无憾。"
康有为谈起变法滔滔不绝,可论起官场世故,就像是门外汉了。他和杨锐一起为救皇上寻主意。康有为认为,光绪没有兵权,要保护光绪,必要寻一个支持维新又兵权在手之人,想来想去,他想到了袁世凯。
袁世凯出身名门,父祖中有不少显赫之人,袁氏一家都在朝中极有势力。袁世凯是清廷中少有的支持维新的大臣,他又手握重兵,在1895年就和荣禄、李鸿藻等大臣在天津演练新兵。1897年,袁世凯升为直隶按察史,主练兵事。一年多后,他又升任为工部右侍郎。
康有为办学会、建报纸,袁世凯都出钱出力,还时常和维新人士把酒谈政。人们对袁世凯的评价也很高,大家都喜欢听他讲话,将他看作"一世之雄"。翁同龢被开缺回乡后,曾路过天津,袁世凯对其进行了殷切接待,让翁同龢感动不已。与此同时,袁世凯在荣禄、李鸿章等朝廷要员眼里也是可造之材,他督练的新军让荣禄啧啧赞叹"近年所见各军,尚无出其右者。"
如果将袁世凯拉拢到自己一方,维新派不仅可以通过袁世凯了解到保守派的动向,还可以借袁世凯来接近那些保守派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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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四 偏偏来的是袁世凯(2)    
康有为要亲信徐仁禄去刺探袁世凯,看看袁世凯是否能为己所用。徐仁禄去了,回来后对康有为大讲袁世凯是如何坚定地支持新政。袁世凯曾大赞康有为是经天纬地之材,他还故意向徐仁禄透露自己和荣禄的不合,抱怨在荣禄手下得不到重用。
听完徐仁禄的报告,康有为大喜,他连夜草拟折子,向光绪提出摆脱困境的办法。
康有为认为光绪应模仿日本成立参谋本部,放眼天下寻找忠心耿耿又英勇过人的志士,以建立自己的"亲擐甲胄"。他认为光绪应一不做二不休,加大变法力度,断发易服,以冲击保守派的心智。认为光绪最好立即以"巡幸"的名义,带数十名精干迁都上海,以远离紫禁城这保守势力聚集之所。沙俄屯兵旅顺,直指京师,京师守无可守;上海交通便利,以武力为盾,很方便号令天下。
谭嗣同将康有为的主意呈给光绪,光绪看罢只能连连长叹。论拥兵自重,变法开始前大清的兵权就被慈禧捏住了,慈禧有"亲擐甲胄"。光绪没有,慈禧有能力在没有他光绪的情况下坐主大清,光绪却无法在没有慈禧的情况下主持大局。那忠心不二的精兵良将,岂是一日两日便能召集得起的?
康有为见光绪并未对奏折做多大反映,便又写了份新奏折力荐袁世凯,要光绪 "隆其位任,重其事权"。
光绪不清楚袁世凯的为人,无奈情势危急,他也只能在袁世凯身上豪赌一把。他看罢奏折,遂给天津的荣禄发去电报,要荣禄通知袁世凯,进京面圣。与此同时,光绪也试图借洋人的势力来保护自己。他计划在9月20日接见伊藤博文,在9月23日接见李提摩太,前者是日本的大政治家,后者则是《泰西新史揽要》的作者。
荣禄接到光绪的命令,对光绪的心思自是猜到大半,可他又不好违逆圣意,便将光绪的意思通知袁世凯。袁世凯不敢怠慢,遂拣了一匹快马,飞奔入京。
1898年9月14日,袁世凯抵达京城。9月16日,袁世凯便得到了光绪的召见。此时的光绪已经将自身的安危,新政的推行都寄托在袁世凯身上。
光绪和袁世凯在颐和园的玉澜堂低调地开起了会。光绪询问袁世凯军情,袁世凯条分理晰一一作答。光绪顿觉袁世凯是个用兵能手,有能力被委以重任。光绪又询问袁世凯对变法的看法,以刺探袁世凯的忠心,袁世凯也不慌不忙,巧妙应对。他大力称赞新政,认为国家腐败,只有推行新法,方可挣出一线生机。光绪听了,好不快慰,认定袁世凯就是可以托付要事的,遂命袁世凯"以侍郎候补",还告诉袁世凯:"可与荣禄各办各事。"
可是光绪、康有为、徐仁禄都错看了袁世凯。袁世凯并不是那种以诚信为本的"谦谦君子",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着光绪康有为,他可以侃侃而谈新政之妙,当着慈禧荣禄,他也可以疾声痛骂新政之恶。想当初,他亲近康有为等人,不因为他多看好新政,而由于新政中的编练新军内容,于袁世凯格外有利。袁世凯很想借新政的推广而壮大自己的兵权。一个叫林曾的维新人士曾给康有为写了首诗:"伏蒲泣血知何用,慷慨何曾报主恩。愿为公歌千里草,本初建者莫轻言。""千里草"看似指三国时的董卓,实指荣禄手下的另一将领董福祥。"本初"看似指三国时的袁绍,实指袁世凯。林曾暗示康有为袁世凯并不可信,可康有为并没有记在心上:"以将帅之中,夙驻高丽,知外国事,讲变法,昔与同办强学会,知其人与董、聂一武夫迥异,拥兵权可救上者,只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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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四 偏偏来的是袁世凯(3)    
在赴京之前,袁世凯对京城政坛派系纷争已有所耳闻,入京之后,他更是意识到这争斗到底有多么强烈。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争斗的结果不仅将关系他未来仕途,甚至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
于是,袁世凯前脚刚对光绪"感激涕零",后脚就忙着拜会慈禧一派的要员了。他毕恭毕敬地造访了礼亲王世铎和庆亲王奕劻,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到兵部尚书刚毅和军机大臣王文韶那里探风向,甚至还跑到贤良寺去会了李鸿章。袁世凯生怕这次召见会为自己惹来祸端,他想方设法让这些保守派大臣相信,他袁世凯无功受禄,心下不安。到了最后,这些保守派大臣还真的放下对袁世凯的戒备,王文韶甚至安慰他,皇帝的恩情不用推辞,推辞了反倒显得不自然。
9月17日下午,光绪收到杨锐的折子,嘱咐光绪在见慈禧时,要顺着慈禧的意思说话,不要固执己见。光绪立刻明白了事有变故,杨锐是维新派中政治敏感度甚高之人,行事老道小心,他无非是在暗示光绪,慈禧就要对光绪做一些不利之事了。
9月18日,光绪给康有为等人下了密诏。
"今朕位不保,汝康有为、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等,可妥速密筹,设法相救,朕十分焦灼,不胜企望之至。"
康有为接到密诏,痛哭不止,便在当天晚上,召集维新派各要人,商量营救光绪的办法。值得一提的是,参加这次密会的还有袁世凯的心腹徐世昌。此时的康有为已经把袁世凯当成了自己人,他们讨论来讨论去,决定要依靠袁世凯杀荣禄夺兵权。
18日深夜,谭嗣同来到袁世凯的居所,他开门见山地问袁世凯:"您觉得皇上是什么样的人?"
袁世凯答:"旷代之圣主。"
谭嗣同明言相告:"皇上有大难,能救皇上的,唯有足下,足下要救就救,要不想救就请和我到颐和园去将我杀掉,以得富贵。"
袁世凯知道谭嗣同是在试探自己,厉声正色:"您把袁某看成什么人了?皇上是咱们共事的主子,我和您都受到了非常的待遇,救护皇上的责任岂是您一人的,要救皇上,我愿意听从吩咐。"
谭嗣同不知有诈,大为感动,便拿出光绪的密诏,还把救皇帝的计划悉数透露给袁世凯。
"9月20日,皇上会交给您一道上谕,您拿着这份上谕,到天津找荣禄,将荣禄就地正法。之后,您就可以带着新军冲入京城,杀旧党,辅皇帝。"
袁世凯听到这话,冷汗暗冒:"天津是各国聚集之处,突然杀了总督,中外官民必生大乱,外国势力亦很有可能借机瓜分。现在,北洋军的宋庆、董福祥、聂士成都各有大军数万人。淮、练各军又有70多营,京内旗兵同样不下数万。而鄙人手下只有7千多人,要出兵的话最多只能出6千,如何办得了这等大事?况且一旦外面动起兵来,京城内势必严加防备,到时,恐怕不等事成,皇上就已经深陷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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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四 偏偏来的是袁世凯(4)    
谭嗣同对袁世凯的担心不敢苟同:"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兵,到动兵时,即将皇帝的朱谕传达下去,然后照会各国说明情况,谁敢乱动?"
袁世凯辩称:"袁某大军的武器弹药都在天津,营内存得极少,要动大兵必须先被其弹药粮草。"
谭嗣同答:"那就让皇上现将上谕备好,您一切布置妥当,一边密告我举事日期,一边动手。"
袁世凯见推辞不过,便只有先稳住康有为,再做打算,于是,他建议康有为不如等光绪巡幸天津时再出兵。此前,慈禧在懿旨中就提到过,要在1898年秋天带光绪到天津阅兵,而坊间也谣传慈禧要趁阅兵时"换皇上"。袁世凯以为,在阅兵之前,光绪还会是安全的。当谭嗣同问起"如不出巡幸,将奈之何?"时,袁世凯自信满满地告诉他,到时候,他袁世凯可以要荣禄请求慈禧光绪一道出巡。
见谭嗣同面露迟疑,袁世凯不失时机地做怒目状,大呼:"杀荣禄如杀一狗耳。"
如果说谭嗣同在敲开袁世凯的房门前对其还只有7分信赖的话,那么听到袁世凯这话,对其便是百分之百的信赖。离开袁世凯家后,谭嗣同不住地称袁世凯为"奇男子",而袁世凯的真正心思又岂是书生谭嗣同猜得透的。
康有为计划在袁世凯挥兵京城时,到颐和园中谋刺慈禧。他将湖南辉光的首领毕永年找来,许诺给其百十人手,要其在袁世凯兵围颐和园后,趁乱入园杀了慈禧。后来,还有人告诉毕永年,康有为曾打算让毕永年直接打入颐和园,刺杀慈禧。
康有为想效仿唐张柬之废武则天。  
在宫闱之斗中,哪派反映迟了,哪派就是坐以待毙。
康有为并不知道,在皇权无疆的中国,有些事不用他张罗,哪怕他只是想了一想,就会被人察觉。光绪突然召见袁世凯,就相当于大声昭告天下"我要建立自己的兵权,我要以己之兵制太后之兵"。9月18日一早,奕劻就将一份要求慈禧临朝训政的密书藏在袖中,悄悄地交给慈禧。在这份密书上,奕劻除了像往常那样将康有为等人痛斥一番外,还向慈禧透露,在维新派的鼓动下,光绪已有心发动兵变,康有为正计划围攻颐和园,胁慈禧而夺权。
一切的一切已经容不得慈禧耽搁了。
慈禧要借荣禄的力量保护自己,比光绪要借袁世凯的力量保护自己要容易得多。且不说袁世凯是否真的有心帮助光绪,单看兵力,袁世凯就绝不是荣禄的对手。
慈禧向荣禄发出命令,要他立即出兵保卫京城。荣禄收到命令后,马上开始调兵遣将,他要聂士成带着十营大军驻扎到天津的陈家沟,好生观望北京动向。他又让董福祥率兵进驻北京郊区长辛店,以防不测。而为了万无一失,他又让数营士兵悄悄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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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四 偏偏来的是袁世凯(5)    
就连普通的北京市民,都感受到紫禁城的剑拔弩张,更不要提光绪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荣禄特地在9月18日向紫禁城发来三封电报,一封电报用来"解释"大幅调兵的原因。按照荣禄的说法,英、俄在海参崴交战直接威胁到京城的安全,固用大兵驻防。另两封电报则是给袁世凯的,要袁世凯火速赶回天津。谭嗣同在9月18日晚找袁世凯时,袁世凯正忙着回复荣禄。在袁世凯自己看来,回天津才是上策,他一有机会像荣禄表明忠心,二也可以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维新派和保守派都拉好对决的驾驶,袁世凯本想静观其变。
9月18日下午,光绪从颐和园出来直接回了紫禁城的养心殿,他觉察到空气中的异样,打算派人出宫,问问杨锐等人的情况,但是他马上发现自己已是釜中之魂,处处受到监视。
维新派和光绪被隔绝开了。
袁世凯并没有对光绪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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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五 载湉无湉日,君子无善终(1)    
五 载湉无湉日,君子无善终
光绪原名爱新觉罗·载湉,"湉"是平静之水的意思,光绪的生身父母只希望他能在这乱世之中,像静水一样平安地度过一生。
但是人往往越是期盼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慈禧的女官德龄回忆,光绪是她见过的最不幸的人之一。光绪四岁进宫,从此便无父母之爱,无昆弟之谊,无夫妻之情,这些爱、谊、情全部做了皇权的牺牲品,而在牺牲了这些之后,光绪亦没有得到皇权之实。
命运注定光绪不能"湉"淡地过完一生,光绪接受了命运,想像一个真正的皇帝那样振国安邦,可等待他的却是更大的悲剧。
光绪被软禁在宫中,朝中大臣,尤其是显贵亲王已鲜有人对他寄予同情。关于废光绪新立的话早在紫禁城内传开了,大臣们甚至纷纷猜测到底要立哪家的阿哥,以便早些打点好关系。此时,光绪也明白,袁世凯多半不会对自己出手相救了。
对光绪来说,唯一能保全自己的机会,就在9月20日接见伊藤博文。
1898年是中日两国相对平和的一年,清廷之内有不少大臣正嚷嚷着要联日制英、联日制德,联日制法。光绪在施行新政时,曾和日本方面讨论过向日本派遣留学生的问题,在为此事拟定的国书里,光绪还多次提到希望和日本结好。时势逼得清朝要把日本当作自己的伙伴。
伊藤博文在1898年3月时组阁成功,但在当年6月他的伊藤内阁就解散了。之后的伊藤博文,便以个人身份到一些国家游历,中国也是他的目的地之一。早在1898年7月,清政府就知道伊藤博文要来中国,清驻日公使裕庚在7月底给总理衙门发了电报,告诉清廷伊藤博文这次游历,无非是因为避避内阁解散的麻烦,借机察看下中国地形,不是什么大举动。
即便如此,听说伊藤博文要来,清廷还是掀起了不小的震动,这倒并不是因为伊藤博文是甲午战争的策动者之一。伊藤博文是明治维新的元老级功臣,明治天皇颁行新政时,就是他站在天皇左右,一次次地击倒保守派。光绪以及很多维新人士,都就期待着伊藤博文的到来。正在京师大学堂担任西文总教习的李提摩太,兴冲冲地给光绪递上一份折子,认为伊藤博文的来访恰是中国"转贫为富,转弱为强,转危为安"的机会,他建议光绪要伊藤博文来做顾问官。
伊藤博文的到来让保守派非常慌张,光绪很有将伊藤博文的私人游历上升到"国事"的意思。因为,如果按照清朝在同治年间立下的规矩--大清皇帝只接待有国书、国电的使节--光绪根本不应该接见伊藤博文。早有保守派提醒慈禧,如果光绪真的启用伊藤博文,那么"祖宗所传之天下,不啻拱手让人。
慈禧并不能明着让光绪取消和伊藤博文的会面。于是,她一面要人密切关注伊藤博文的动向,一面悉心拟定出《伊藤问答节略》,要光绪按照节略上的内容,老老实实地和伊藤博文谈话。
但是,嘴毕竟长在光绪自己身上。
慈禧害怕会见会助长维新派的力量,偏偏光绪一上来就在维新一事上对伊藤博文大加称赞"贵国自维新后,庶绩咸熙,皆出贵侯手定,各国无不钦仰,无不赞美,朕亦时佩于心"。慈禧害怕会见会促使维新派靠上洋势力,偏偏光绪要伊藤博文将编发的次序详尽地告诉总理衙门诸大臣,还"胆大妄为"地表示,愿意和日本天皇"合力同心,联络邦交"。
光绪和伊藤博文的会面尽管不长,却还是在慈禧心里蒙上了厚厚的阴影。9月20日的光绪依旧没有向慈禧一派妥协的样子,这让慈禧下定决心,一定要彻底地剥夺光绪的权力。
于是,伊藤博文前脚刚走,慈禧就发动了政变。
早在光绪会见伊藤博文的前一天,慈禧就从她"颐养天年"的颐和园搬出,带着亲信回到紫禁城。一进紫禁城,她就命令大臣将光绪寝宫中的所有奏章都收起来带走,光绪一下子就明白,慈禧要收自己的权。
9月20日,伊藤博文在,慈禧没有对光绪做什么大动作,可9月21日一早,慈禧就以光绪的名义昭告天下,说她将恢复训政,至于光绪,则因为健康不佳,要到中南海的瀛台进行"疗养"。
瀛台本是为皇帝避暑而做,建在水中央,只有北边的一个小木桥和陆地相连。在瀛台的光绪和囚徒别无二致。他的身边尽是慈禧精心挑选的太监,这些太监无时无刻不盯着他的举动。光绪夜里做梦,太监们也会把他的梦话记下,当作"要案"交给慈禧。起初,光绪还能在瀛台周边走动走动,但他的走动范围却越来越小,1898年冬天,瀛台四周的水结了冰,清内务府便叫太监忙将冰面打开一仗多尺,还反复叮嘱,千万不能让水再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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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五 载湉无湉日,君子无善终(2)    
光绪抱着必死的心推行新法,他曾对康有为等人说:"朕不自惜,死生听天,汝等肯激发天良,顾全祖宗基业,保全新政,朕死无憾。"
如果这是光绪的肺腑之言,那他呆在瀛台与世隔绝倒还算一种幸运。因为他那些轰轰烈烈的新政,不久,就被废除得一干二净。
变法时建立的中学小学被迫停学,变法时开创的经济特科被迫取消,报馆会馆被查禁,报纸主笔、学会成员纷纷被捕。经济特科、工商局、废漕运改折之议……都成了昙花一现。八股取士风风光光地重现神州大地,武举考试恢复了弓刀石的内容,被光绪开缺革职的大臣重新回到工作岗位,那被裁撤掉的衙门也开始了办公。
新法兴,难。新法废,易。
那曾经辅助光绪推行新法的人,都遭到了迫害。
杨深秀在光绪被"幽禁"之后,大感不平,冒死责问慈禧光绪被幽的原因,慈禧大怒,视杨深秀为螳臂当车,将其下狱。之后慈禧将3000精兵调到京城,关闭了京师的9个城门,京津铁路也停止工作。康有为、康广仁、梁启超、谭嗣同……都成了朝廷要犯。步军统领崇礼率大兵出动,在北京城里疯狂地抓捕维新人士。至于最擅见风使舵的袁世凯,一见维新派倒了,便忙不迭地和其划清界限,和盘托出康有为等人谋害慈禧的事,由于之前他在打通官场人情上效果显著,他不但没有惹祸上身,还得到了官爵。
这些维新人士不是不知道境况危急,但在最后关头,他们还在商量着营救光绪的办法。清兵搜查康有为住处时,梁启超正在谭嗣同家和谭嗣同共商对策时。据梁启超回忆,当时谭嗣同曾非常平静地说:"以前想救皇上,现无法可救,现在想救康先生,也无法可救,我没有别的事可做,只由等待死期!但是,天下的事情知道不可为还是要为之。"谭嗣同建议梁启超到日本大使馆寻求伊藤博文的庇护,要伊藤博文发电报给上海领事馆。
第二天早上,谭嗣同和梁启超在日本使馆见面了,谭嗣同将自己的书籍、写过的文章交给梁启超,要其代为保管,梁启超努力劝谭嗣同和自己一起逃跑,谭嗣同只回了他一句:"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恩。"
清军似乎将谭嗣同忘记了,一连几日,谭嗣同的住处都安安静静,就像从未牵连进维新之事。谭嗣同依然为营救光绪做着徒劳的努力,日本使馆接二连三地要谭嗣同逃往日本,都被谭嗣同回绝了。
"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之未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者,有之,请自嗣同始"。
9月25日谭嗣同被抓。而康广仁、杨深秀等也被先后逮捕。
在狱中,这些维新志士就都知自己生机渺茫。维新志士刘光第、杨锐被捕后,很多京城官员都联名上书,要保二人。狱方也没有从二人口中得到什么证词。可在9月28日,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慈禧就下了斩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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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五 载湉无湉日,君子无善终(3)    
9月28日,谭嗣同、杨深秀、杨锐、林旭、刘光第、康广仁等人被押上囚车,送往菜市口的刑场。在此之前,押解谭嗣同的狱卒在监狱的墙上发现了一首小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康广仁在死前说:"若死中国能强,死亦何妨?"
刘光第在死前质问:"未讯而诛,何哉?吾属死,正气尽!"
谭嗣同在死前似乎想向监斩官刚毅说些什么,可刚毅故意走开不听,未几,谭嗣同的人头就已落地。
所幸的是,维新变法最重要的人物康有为躲过了一劫。
9月20日,光绪通过密诏要康有为去上海。康有为不敢不从,遂登上可开往上海的轮船,后来,康有为才意识到,光绪在写密诏时已经预料到自己就要遭致不测,这才想办法保护康有为。而在京城里,李提摩太得知慈禧要对维新人士撒开天罗地网后,就立即联络英国驻中国使馆,要英国方面保护康有为。
9月24日,康有为从船上一下来,就被等在那里已久的英国官员"抓"住了,英国官员核实了康有为的身份,并告诉康有为,外间正说康有为毒杀光绪,清政府下旨说但凡抓住康有为,可就地正法。康有为并不知北京已发生政变,当即如五雷轰顶,就准备向海里面跳,就在这时,被英国官员抱住,送到了英国军舰上。康有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还给家人写了封遗书:"吾以救中国,故冒险遭变,竟至不测,命也。然神明何曾死哉。"
可等待康有为的不是死,而是生。
上海方面早就得知康有为奔赴上海的消息,也早早派人守候,清政府买康有为人头的价钱是2000大洋。就在9月23日,上海方面就在未征得英国方面许可的前提下,搜查了一艘英国轮船。英国为此提出抗议,同时,英国方面也意识到,用轮船直接将康有为救到国外的办法行不通。于是,英国官员这才假扮成捉拿康有为的人,率先将康有为截住,巧妙地告诉康有为,他正处在危险中。然后想办法将康有为送上英国的兵船,载往香港。
康有为在船上得知自己的弟弟康广仁已经被抓,禁不住痛哭起来。
为维新而死,追兵至而不思逃跑,可以成就名节,为维新活,想方设法保住性命,亦可以成就名节。康有为和梁启超在成功逃亡后,不断地著书立文,探讨救国之方。他们的维新之举是失败了,但至少告诉后人"此路不通"。
当时,一个在中国的英国官员赫德在日记中写道:"翁同龢问我是否还有时间去做加强中国国力的事,比如改革、建陆军、海军等等。我告诉他们,一切将取决于他们在未来能实实在在地做什么,如果他们决定明天就真的开始改革,那么今天的牺牲就无关紧要。如果他们根本不想推动改革,今天的牺牲就失去了意义,就好比向狼群扔出去的一块肉,只能让狼暂时不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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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五 载湉无湉日,君子无善终(4)    
慈禧不是没有变法的心,她曾对光绪说:"变法乃吾素志。凡所实行之新政,但不违背祖宗之大法,无损满洲权势,即不阻止,儿可自为之。"荣禄的亲信陈夔龙也在记述戊戌变法的书里谈到,慈禧对新法本身并不仇视。但正如王照所言,慈禧是个"但知权力,绝无政见"的人,慈禧崛起于宫廷政权的角逐中,治国于她而言就是揽权。当年,她要4岁的光绪登基是为了权力,现在她将光绪软禁起来,同样是为了权力。曾有维新人士感叹,光绪和康有为等要是多些政治智慧,就应当以慈禧的名义去实施变法。王照就曾说:"如果让慈禧公然出头变法,光绪的志向就得以伸张,时间长了顽固的大臣也就没能力阻挠变法。"
但是光绪和开缺老臣提拔新人,建立新部架空旧部,甚至连康有为都觉得尚不适合推行的议会制,他也等不及要尝试……这些都切切实实地威胁到了慈禧。变法势必遭受阻碍,而康有为等人的"应阻之策",也说不上灵活,他对李鸿章、荣禄等朝中权臣的恶劣态度,又加剧了光绪和慈禧的矛盾。值得一提的是,在维新人士遭到大肆逮捕时,李鸿章还为解救他们花了不少力气。
慈禧在颐和园里静看光绪的变法,她在光绪很小时便开始教光绪为政之道,可这次,光绪还是让她失望了。暂且不提光绪对她的敌意,光是看那些仓促颁布下的新法,就显示了光绪的不成熟。在短短100天的时间里,光绪下了100多道新诏书,仅9月12日一天,就颁布了11项谕旨,再好的政策也难以在转瞬间被吸收消化,整个中国都患上了"变法不良"症。地方不断上书抱怨新法,朝中大员也对新法怨声载道。在这种情况下,慈禧若不果断地命令新法停止,被损害的,就不只有慈禧的权威,还有整个清王朝。
如果说,慈禧阻挠变法是为了巩固自身权力,那么光绪如此急切地推行变法亦有加强自己权力的意图。这就让"变法"沾染上"权变"的意味,而一旦"变法"、"反变法"成为权力斗争的工具,那么向着新潮流的"新法"反倒被逆历史潮流的"旧法"击败,也就不足为奇了。
维新变法失败了,清政府失去了一个自救的机会,但对整个中国而言,维新变法却并不曾失败。"六君子"的死也掀起了思想巨浪,它让中国人更深刻地观察历史,让中国人主动去思考政治的弊端,让中国人明白皇权政治再存在下去,中国的强大就遥遥无期。
戊戌政变后,《国闻报》"顶风作案",不怕清政府不高兴地,发了一篇时评:"三代之前,列国并处,君权不甚尊,民义不甚觉,因此毁誉时非,犹存直道。秦汉之后,中国一家,功首罪魁,悉凭朝论,士苟得罪于廷议,则四境之内,一姓之朝,皆将无所逃命……故天下至不平而可伤心之事,莫甚于凭一家之私说……。
一场失败的变法,让跟多人将矛头指向了皇权政治。梁启超在逃亡后写文记下了戊戌变法的点滴,在"穷捕志士"一章的末尾,他用"豺狼"来形容清政府。有意思的是,同是踏上逃亡之旅,同是赴日逃亡,梁启超和康有为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经过戊戌政变,梁启超对中国的皇权政治、对清政府是"不革不快",康有为却因感念着光绪的恩情,成为一个坚定的保皇派。
每一章节都精彩,未完部分待书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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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大清皇陵全文阅读 作者:徐广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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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密史上帝王的陵墓:大清皇陵(节选) 作者:徐广源


序章 日落紫禁城(1)
光绪三十四年十月(1908年11月),严酷的冬季过早地笼罩了北国旷野,凛冽的北风裹挟着枯枝败叶,在古都北京大街小巷窜动不息。神圣威严、王气逼人的紫禁城,弥漫着一股阴森、神秘、恐怖的气氛。
十月二十一日,光绪皇帝晏驾于被囚禁的中南海瀛台【1】居所,清末紫禁城上空最后一颗希望之星陨落了——这位年轻的皇帝神秘而又极其凄苦地离去,使许多立志改良的有识之士在经过了一阵大悲大痛之后又深深地为之惋惜:假如这位力求变法改革的光绪帝死在他的政敌慈禧老佛爷之后,或许大清帝国的落日还可以另一种方式斜挂西天。
但是,历史老人没有这样安排,他所赋予芸芸众生的是这样一个富有嘲弄意味的画面:十月二十二日,也就是光绪皇帝登腿翘辫子的第二天,紫禁城内的空气进入了短暂的凝固之后,“嘭”地一声炸开,本朝惊天动地的大事终于发生了——驾驭大清帝国近半个世纪,权倾朝野的铁血女人,74岁的慈禧皇太后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于西苑仪鸾殿。自此,一个行将全面崩溃的帝国残局,不可更改地落到了醇亲王载沣之子,一个年仅3岁的男孩溥仪的肩上。
慈禧死后第十七天的十一月九日,溥仪在紫禁城太和殿被摄国执政的父亲载沣抱上龙床,以“承继同治,兼祧光绪”的名义和大清王朝入关后第十位皇帝的九五之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当司礼大臣读到新天子的年号定为宣统时,幼小无知的溥仪突然哭喊着要回家找乳母吮奶。这一意外插曲搞得满朝慌乱,其父载沣急步向前侧扶着幼子,以十足的庸才之言焦急地喊道:“别哭、别哭,快完了、快完了!”
这不祥之语一经出口,跪拜的群臣大为惊骇,同时又无不忧心忡忡,长吁短叹:“天意至此,看来这大清真的是要完了!”
摄政王载沣不幸而言中。
就在溥仪登基不到三年的辛亥年(1911年),大清帝国的丧钟被南方的革命党人敲响。随着武昌起义的爆发,全国掀起了暴风骤雨加冰雹般的反满狂潮。同盟会领袖孙中山抓住时势,于1912年1月1日,以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身份,在南京宣誓就职,成立临时政府,改年号为民国元年。
新政府的成立,使日薄西山的清王朝在革命党人的胁迫和本朝北洋大臣袁世凯的诱逼、欺骗下,极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做出了让小皇帝溥仪退位的决定。
在清廷公布皇帝退位诏书的同时,中华民国“关于大清皇帝辞位之后优待条件”等等条款也一并公布于众:
(甲)关于大清皇帝辞位之后优待条件。
今因大清皇帝宣布赞成共和政体,中华民国于大清皇帝辞退之后,优待条件如左:
第一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尊号仍存不废。中华民国以待各外国君主之礼相待。
第二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岁用四百万两,俟改铸新币后,改为四百万元,此款由中华民国拨用。
第三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暂居宫禁,日后移居颐和园,侍卫人等,照常留用。
第四款 大清皇帝辞位后,宗庙陵寝,永远奉祀,由中华民国酌设卫兵,妥慎保护。
第五款 德宗陵寝未完工程,如制妥修,其奉安典礼,仍如旧制。所有实用经费,并由中华民国支出。
第六款 以前宫内所用各项执事人员,可照常留用,惟以后不得再招阉人。
第七款 大清皇帝辞位以后,其原有之私产,由中华民国特别保护。
第八款 原有之禁卫军,归中华民国陆军部编制,额数俸饷,仍如其旧。
(乙)关于清皇族待遇之条件。
(一)清王公世爵,概如其旧;
(二)清皇族对于中华民国国家之私权及公权,与国民同等;
(三)清皇族私产一体保护;
(四)清皇族免当兵之义务。
(丙)关于满、蒙、回、藏各族待遇之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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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日落紫禁城(2)
(一)与汉人平等;
(二)保护其私有财产;
(三)王公世爵,概仍其旧;
(四)王公中有生计过艰者,设法代筹生计;
(五)先筹八旗生计,于未筹定之前,八旗兵弁俸饷,仍旧支放;
(六)从前营业居住等限制,一律蠲除,各州县听其自由入籍;
(七)满、蒙、回、藏原有之宗教,听其自由信仰。
随着皇帝退位诏书和民国优待清室条件公布天下,宣告了大清皇朝统治中国的正式终结。自明山海关守将吴三桂迎清兵入关,多尔衮定都燕京,以摄政王开基,入主中原,奠定大清基业,此时也以摄政王终结。大清王朝共传十主,凡二百六十八年,若加上入关之前,清王室在满洲称帝的二主,总计十二朝。
按照清廷和民国政府事先达成的协议,紫禁城一分为二,以乾清门广场为界,前朝部分即三大殿【2】和文华、武英等殿宇归民国政府所有,内廷部分即后三宫【3】和东、西六宫等处,仍为清廷人员占据。
在这以后的十几年里,紫禁城内小朝廷那种穷奢极侈的生活方式未有丝毫的变更,宫里宫外驻有大批的护军,森严气氛一如既往。满蒙王公旧臣遗老,以及念佛吃素的僧侣们,照例进进出出,向高踞在宝座上的“小皇帝”叩头礼拜。大批太监、宫女、侍卫供“小皇帝”和“后、妃”及“皇室”人员役使,并有“内务府”【4】、“宗人府”【5】等衙署为小皇帝和“皇室”人员操办事务。
其后数年间,袁世凯复辟帝制失败,于1916年6月6日,在全国人民的唾骂和###声中死去。1917年,张勋率领他的辫子军从徐州一路杀上京城,将溥仪重新按坐到龙椅上,又让其做了皇帝,并在城里城外挂起了象征着清皇朝的龙旗,实行了复辟。重新当上皇帝的溥仪没有想到,他的这个举动,为后来被驱逐出宫和东陵盗案的善后事宜,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对这次历史上称为“丁巳复辟”的事件极为不满的北洋实力派人物段祺瑞,立即在马厂誓师,率军杀来,直杀得张勋丢盔弃甲,逃到了荷兰使馆。整日梦想着重振大清雄风的溥仪,也不得不第二次颁布“退位诏书”,天下暂时又得以平静。这之后的几年中,民国政府又接连经历了几任总统的更替,整个中国渐成诸侯割据,军阀混战不息,更加动荡不安的新格局。
历史终于迎来了以直系军阀曹锟为政府总统的不凡的1924年和在这一年里发生的“北京政变”。这次中国近代史上非同凡响的政变,在促使“贿选总统”下台、紫禁城内的小朝廷烟消云散的同时,也为几年之后清东陵发生的惊天大案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注释:
【1】瀛台:西苑南海小岛上的建筑群。明代原称南台,清代自顺治年间修葺后开始使用,因其景色秀丽多姿,美如画中的海上仙山“瀛洲”,故改名瀛台。
【2】三大殿: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之总称,是位于紫禁城内中轴线上的主体建筑,也是明清时期外朝的中心。三大殿南北依次坐落在土字形的台基之上,以门庑相连,四角有崇楼,为一封闭式院落。占地八万余平方米,约占紫禁城总面积的九分之一,是宫中最大的院落,至今建筑保存完好。
【3】后三宫: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之总称。位于前三殿后的中轴线上,是明清时期内廷的中心。后三宫南北依次坐落在两米高的台基之上,以门庑相连,平面呈矩形,南北长约二百二十米,东西宽约一百二十米,占地约二万六千平方米,房屋四百二十余间,至今建筑大致保存完好。
【4】内务府:或作内府,“总管内务府”的简称。清代总辖宫廷事务的机构,凡帝后的衣、食、住、行、育、乐都由其负责承办,并管理太监、宫女等。清入关前即设置,顺治十一年(公元1654年)废,改设十三衙门。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又废十三衙门,复置内务府,遂成定制,直至民国十三年(公元1924年)宣统皇帝溥仪被逐出宫为止。内务府最高长官为总管内务府大臣,简称为内务府总管,正二品,皆由满族王公大臣兼任,无定员,等于是皇帝的大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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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日落紫禁城(3)
【5】宗人府:管理皇族事务的机构。明洪武二十二年(公元1389年)改大宗正院而置,设宗人令一人,左右宗一人,宗正、宗人各一人,俱以宗室王公充任。宗人府掌皇族属籍,按时纂修玉牒(皇帝家谱),书宗室子女嫡庶、名封、嗣袭、生卒、婚嫁、谥葬之事,对确保皇族特权、维护皇家宗法等,具有重要作用。


奉军入关(1)
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中国北方最具实力的两大军事集团——占据东北三省的奉系军阀张作霖同占据中原、掌控###的直系军阀吴佩孚、靠贿选登上总统宝座的直系首领曹锟之间大动干戈,开始又一轮的相互搏杀。
早在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以奉系的速败而告终,张作霖退出关外整军经武,伺机复仇。他不断派密探入关刺探曹、吴内部的动静,以求知己知彼。当他得知自曹锟贿选以来,直系军阀已分裂为保定、洛阳两派,以致貌合神离、各怀鬼胎,且吴佩孚手下大将冯玉祥又满腹牢骚,对吴颇为不满并准备拥兵自立时,张作霖大喜过望。他知道冯玉祥这位脑后有反骨的“倒戈将军”,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便断然决定在直奉大战爆发前,先从冯玉祥身上下手,并密请北洋军阀###段祺瑞和民国政府###部长黄郛,向冯玉祥策反。其条件是:一旦冯玉祥倒戈,奉军击败曹、吴所部直军后不再入关,北京政局由冯玉祥组阁主持;与此同时,张作霖又令他的儿子张学良密赴冯部,向冯玉祥暗中赠送“军饷”50万元,以加重诱饵和砝码。冯玉祥听信了游说,收下了奉军的巨款,并答应见机行事。
9月15日,张作霖将东三省保安军恢复为原镇威军,总司令是曾自称“镇威上将军”名号的张作霖本人,总参谋长是老谋深算的留日派军官首领杨宇霆。在杨宇霆的主持下,奉军将领张学良、姜登选、韩麟春、郭松龄、李景林、张作相、张宗昌等人,共同制定了对直作战的整个战略。这个战略是由热河南路、北路及山海关正面,三路并进。当热河两路到达喜峰口、冷口一带,与山海关一线齐平时,三路大军同时发动猛攻,力争一战而置直军于死地。
9月下旬,张作霖指挥6个军团,号称30万众,分三路向山海关、热河南北路进发。同一天,由葫芦岛起飞的奉军飞机开始出现在山海关上空,一字形舰队也开足马力向秦皇岛方向集结。整个奉军已刀出鞘、弹上膛,一场恶战即将来临。
曹锟急召吴佩孚进京主持御敌重任。9月17日,吴佩孚的专列抵达北京,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在随后举行的直军高级将领秘密军事会议上,曹锟以民国政府大总统的名义宣读了对张作霖的###令,并任命吴佩孚为“讨逆军”总司令,王承斌为副总司令兼后方筹备司令。接下来,根据吴佩孚所开列的名单,任命彭寿莘、王怀庆、冯玉祥为第一、二、三军总司令。
9月17日,讨逆军吴总司令在中南海四照堂就职,并亲笔点将。前来参加会议的除直系各军将领外,还有代理国务总理的颜惠庆,以及全国陆军总长陆锦、海军总长李鼎新、海军总司令杜锡琰、航空署长敖景文等共60多人。一时,四照堂内将星闪耀,大有八方风雨聚京都之势。
吴佩孚下身着一条白布打裹腿的裤子,上身穿一件酱色宁绸夹袄,外套玄色坎肩,纽扣却都未扣,嘴里衔一根纸烟,慢慢踱了进来,在会议桌的一端盘腿坐下。在这战云密布、直军吉凶难测的严峻时刻,吴佩孚主持如此重要的军事会议不着军服而穿便装,无疑是在暗示各位将领,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心情极为轻松,压根儿就没把气势汹汹的张作霖放在眼里。同时又让众人忆起,去年自己五十寿辰时,康有为当场手撰的那副对联:“牧野鹰扬,百岁功名才半纪;洛阳虎踞,八方风雨会中州。”
吴佩孚扔下烟蒂,轻轻咳嗽了一声,习惯地摸了摸两撇黄胡子,开始说道:“奉张大逆不道,杀我人民,夺我土地,侵我主权,藐我武功。本总司令奉大总统之命,统率三军,大张挞伐,誓必除此元凶。切盼诸将用命,早奏凯歌。”说到这里,他环顾了一下众人,见大家都以极为崇敬的目光望着自己,不免更加得意,遂继续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奉张既分三路来犯,本总司令亦分三路迎击。第一军出山海关,再分三路进击。第一军总司令彭寿莘兼第一路司令,副总司令王维斌兼第二路司令,董政国兼第三路司令;第二军由总司令王怀庆率领迎击热河南路;第三军总司令冯玉祥率部出古北口,迎击热河北路。后援军共分十路,派张福来担任总司令……”


奉军入关(2)
——这便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四照堂点将”。由于曹锟予以全权,诸将唯命是从,吴佩孚慷慨激昂,神采飞扬,以未曾有过的非凡气度,实实在在地过了一把“全国兵马大元帅”的官瘾。
点将完毕,已过午夜。就在众人散去时,吴佩孚示意援军第二路司令胡景翼留了下来,悄悄赋予他一个秘密任务:监视冯玉祥。
同张作霖一样,吴佩孚也深知冯玉祥“脑有反骨”,且心狠手辣,野心勃勃,所以这次点将,特别强调古北口一路关系重大,非劲旅不足以胜任。其实这一路关山险阻,地瘠民贫,军队接济极为困难。吴佩孚有意要陷冯玉祥于绝地。尽管如此,他仍旧放心不下,除了密派副总司令王承斌,以指挥热河方面作战为名,随第三路行动,作为监视以外,另派胡景翼由喜峰口进军热河,表面支援第二军王怀庆,实际上是暗中对付冯玉祥。第二天,为防万一,吴佩孚又对胡景翼下达了一道密令:“只要冯玉祥一有越轨的举动,你立刻解决他的部队,使用任何手段都可以。”
吴佩孚的这一安排,自以为万无一失,然而他错了。他只知道胡景翼在陕西当护国军总指挥时,冯玉祥曾有过对他不利的举动,而去年胡率陕军第一师随冯玉祥入河南后,又因军饷问题加大了原有的裂隙,胡景翼由此与吴佩孚的心腹张福来及靳云鹏的胞弟靳云鹗结成“小三角联盟”,合力倒冯,胡、冯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这时的吴佩孚尚不知道,胡景翼在此之前,已被冯玉祥的至交、大名镇守使孙岳拉拢,和冯玉祥一起又秘密结成了一个倒吴的“小三角联盟”了。吴佩孚的这个计划,自然很快被胡告知了冯玉祥。
此时的冯玉祥并未表示出多大的吃惊,他早已准备轰轰烈烈地干一场“首都革命”。他向曹锟保荐自己的心腹孙岳为首都警备司令,孙与曹锟的关系极深,自然一保就准。与此同时,冯玉祥又暗中联络王承斌、胡景翼、孙岳、鹿钟麟等,秘密制定了两种行动计划:一种是吴佩孚获胜,他们就将自己的军队集中榆关,阻止吴军挥师入京,一面胁迫曹锟任命吴为东三省巡阅使,这是排吴而不倒曹的计划;一种是吴被打败,冯玉祥部应迅速回师北京发动政变,这是曹、吴并倒的计划。
当这一切商量妥当后,冯玉祥才在吴佩孚派人几番催促下,率领一师三个混成旅,于9月24日陆续开拔前线。临行之前,冯玉祥又在南苑【1】留下了部分军队,让孙岳率领,以作事后策应。同时又给###部长黄郛留下了一个密码本,以保持京师内外的相互联络。
尽管直军内部产生了不祥的阴谋,但直奉之间一场残酷的厮杀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战至10月11日,九门口以及热河的重要地区全被奉军占领。
自9月17日之后,向以儒将自誉的吴佩孚一直在中南海四照堂饮酒赋诗,颇有一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样子。尽管曹锟对直军在前线的节节败退忧心忡忡,心急如火,但吴佩孚好像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继续吟诗作赋,谈笑风生,仍不把土匪出身的张作霖放在眼里。直到九门口失守,热河全区几乎落入奉军之手时,他才感到事态的严重,自己不能不亲自出马上阵了。
10月10日上午,吴佩孚到中南海怀仁堂向曹锟辞行,决定即日赴山海关督战。“总统不必担忧,佩孚此去山海关,与前方将士协同抗敌,胜利在握。只是近几日我有一事仍放心不下,这就是冯玉祥。我总在担心他有倒戈的可能。为稳妥起见,我意撤掉他的总司令职务,将他的部队划归王怀庆统一指挥,以绝后患。”吴佩孚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曹锟。
曹锟知道吴、冯之间有些芥蒂,但自己却对他不薄,心想冯玉祥还不至于干出如此背信弃义的事来,便说道:“子玉(吴佩孚字),兵书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冯玉祥已率部奔赴前线,我们怎好撤换他,况且临阵换将,也为兵家所忌呀……”吴佩孚知道曹锟有意袒护冯玉祥,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我走后,总统在京中要多加提防,免生不测才好。”吴佩孚关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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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军入关(3)
曹锟听了,极为感动地点了点头。
10月12日凌晨,吴佩孚乘专列抵达山海关,并在黎明的夜幕中视察了直军的前沿阵地。随后调集大军,吴佩孚亲自指挥8个师又3个旅近20万精兵,在山海关全线及山羊寨一带向奉军扑去。
直军如此强大的攻势,使奉军受到了未曾有过的重创,战局急转直下,胜利的曙光朝着吴佩孚指挥的直军悄然降临。
正当前沿阵地的奉军将领张学良、姜登选、韩麟春、张作相等在惊天动地的炮火中为战事忧心忡忡时,突然接到总参谋长杨宇霆自奉天司令部发来的一份密电:“金坛密示,大树回师,延陵全线动摇。”隐语中的“大树”指冯玉祥,“延陵”指吴佩孚,“金坛”指段祺瑞。这一消息的突然到来,使奉军将领如释重负,由忧转喜。看来那50万“军饷”果然起了作用,冯玉祥倒戈了。
当吴佩孚指挥直军精锐在山海关和奉军激战时,冯玉祥在古北口外承德以西的滦平,正和他手下的将领谋划着如何倒戈、回师北京的大计。为了稳妥起见,冯玉祥向山海关“讨逆军总部”发了一份电报,报告所部途经承德,因沿途粮饷接济困难,炮弹又受潮湿,战斗力大受影响,同时探问第一路军作战的情况。
吴佩孚此时正命他的参谋长张方严电催各军,火速前进。给冯玉祥的复电,同样是催促进军。为了加强语气和显示战局的紧迫,特缀一句:“大局转危为安,赖斯一举。”冯玉祥召集手下将领对电报内容进行了分析,同时参看了由密探发来的“直军牺牲惨重,势已不支”等战情报告,认为直军兵败已成定局,回师北京的时机已经到来。冯玉祥立即发电报叫京中的孙岳将驻防在大名的军队迅速调回南苑和留守的部队会合,同时下令所部将士,后队变前队,火速回师北京。这支3000余人的队伍,沿途割断电话线,封锁消息,以最快的行军速度悄无声息地向北京直扑而来。
此时在山海关的吴佩孚对这支军队的倒戈毫无察觉,而冯玉祥也自然不知道九门口已被直军第3师夺回,这时恰是吴佩孚组织他的精锐对奉军进行全面反攻的前夜。
10月22日晚,冯玉祥率部赶到密云,和前来接应的###部长黄郛会面,并召集部下又开了一个短暂会议。就在这次会议上,冯玉祥将所部改称为国民军,并以“为停止内战,不恤执戈以相周旋,实现全国和平统一”的名义向全国发出通电,以示倒戈之理由。
几乎在通电发出的同时,冯玉祥部的前锋,第8旅旅长李鸣钟、第22旅旅长鹿钟麟两部已开进北京,并迅速占领了各城门以及车站、电报局、电话局等交通电信机关。次日凌晨时分,鹿钟麟亲率一个营和孙岳的部队配合,用大车堵塞了北京城内的交通要道,同时切断了总统府和政府各机关的电话线,包围了总统府。至拂晓时分,冯玉祥的部队完全占领了北京——一场政变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10月23日10时,总统府的卫队营被迫缴械。鹿钟麟的一个营进驻中南海,将曹锟居住的延庆楼团团围住,并称:没有冯玉祥的命令,曹锟不得离开延庆楼半步。
当日下午,冯玉祥请内阁总理颜惠庆到延庆楼,向曹锟提交了3项条件:一,颁停战令;二,免吴佩孚本兼各职;三,召集各省代表会议,共决时局。
曹锟虽被困牢笼,但依然对前线的吴佩孚抱有战胜奉军的幻想,他望着颜惠庆长叹一声道:“虎落平阳遭狗欺,你先回去办理一下以示应付,一切等子玉回师北京再作计较。”颜惠庆听罢即回内阁召###议商讨对策。
下午6时,颜惠庆拿着会议决议来到延庆楼请曹锟过目。曹锟看了“吴佩孚免去本兼各职,派任青海垦务督办,其余职务一律撤销”等字样后,沉思片刻,说了句:“我对不起子玉呵!”随即颤抖着双手,将总统大印拿了出来。随着鲜红的大印落于纸面,几滴浑浊的泪珠也飞溅到曹锟的手上。
就在冯玉祥指挥军队把北京政局搅得翻天覆地之时,在山海关前线的吴佩孚得到了消息。这个不幸的消息是他的日本军事顾问冈野增次郎最早传来的。冈野增次郎同时拿出两份已由日文译成中文的电报给他看。这两份电报,一份来自北京日本守备队,一份来自天津日本驻屯军司令部,内容大致相同,说:“讨逆军第三军司令冯玉祥,于23日下午6时退出战场,未经枪战,即攻入北京,发动政变。曹锟总统已失自由,北京情况不明。”下面列着一串发动政变人士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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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军入关(4)
吴佩孚看过电报,大惊,接着长叹一声:“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当初我本想撤换他的第三军司令之职,因大总统替他求情方才作罢。看来曹大总统今日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了。”
正当吴佩孚悔恨交加又焦灼万分之时,一个参谋送来了一份由洛阳大本营发来的电报,内称驻守洛阳的第27师憨玉琨部的团长孙殿英发生哗变,其部纠集了一个机关枪连、一个骑兵连,先后攻占了彭婆镇、临汝镇、郏县、禹县和嵩县县城。孙殿英自封独立旅旅长,沿途广招土匪、散兵游勇,从者甚众,声势颇大,洛阳受到威胁……
吴佩孚看完电报,沉思片刻,回头对站立的参谋说:“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团长?”
参谋干脆利落地回报道:“据司令部调查,孙殿英其人原是一名土匪,后投河南陆军第一混成团丁香玲部,由士兵升任机枪连连长,再后来被憨玉琨部收编,任混成营营长,后升团长。两年前,其人在洛阳聚众制造烈性毒品,曾被大帅严令缉捕过,但未能捕获……”
吴佩孚轻轻“噢”了一声,接着说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吴佩孚看了参谋一眼,脸上明显带着不可遏止的愤怒,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一个小小河沟里的癞蛤蟆也想兴风作浪,你电告憨玉琨,让他迅速派兵将这个悍匪擒获,等我杀了冯玉祥,再回去杀他。”
吴佩孚召集军事会议,向匆匆赶来的直军将领叙说了事情经过后,又严令各军:“暂停进攻,坚守阵地,我回去杀冯玉祥。等我回来,再全面反攻,直捣黄龙,活捉张作霖。”接下来宣布:“我走之后,直军总司令一职,由张福来代理。”
吴佩孚带了一个旅的兵力乘车南下,准备先到天津,与驻守此处的曹锟七弟的一个旅合兵一处,杀向北京,活捉冯玉祥。吴佩孚自认为这样安排还是恰当的,他对捉冯败奉仍充满了信心。但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出走,使刚刚被鼓舞起来的直军士气一落千丈,而奉军却勇气倍增。奉军前线将领张学良等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绝妙时机,迅速调动大军进行全面攻击,直军的总崩溃已成无法挽回的定局了。
处在冷口一线的张宗昌部,刚刚和直军交火,直军便大举溃退,团以上的军官纷纷逃亡,士兵无路可逃,只好弃城束手就擒。张宗昌乘胜率军一路冲杀,东起昌黎、西至唐山一线的直军不下七万人,全部被张宗昌部俘获收编,枪炮器械所获不计其数。张宗昌部兵力由此一下子扩充达到十几万人。被收编的直军,原二等兵当班长,班长当连长,连长当团长,团长升旅长,旅长自然升师长、军长,肩章来不及改换,就用锡箔纸染成黄色用以代替。张宗昌以一个暴发户的姿态和实力,在奉军各路将领中扶摇直上,威势倍增。与其说冯玉祥的倒戈,吴佩孚的兵败,成全了张作霖,不如说成全了张宗昌。正是这次大战,才使在奉军地位卑微的张宗昌,一跃成为后来势力庞大得连张作霖都无可奈何的直鲁联军【2】总司令。
这时的张宗昌已率先接近了京津,并指挥部队将滦州、唐山一线的直军收编,然后又唆使部下趁着混乱,将沿线大户店铺的财物洗劫一空。同时以搜捕直军溃兵为名,亲率心腹部下进入地处遵化县马兰峪镇的清东陵禁区,将陵区地面建筑和祭祀陈设等所有值钱的物品,大肆劫掠了一遍,仅劫掠的金银器物就装载了几十大车。由于战局的紧张和张学良、李景林等部的迅速开来,张宗昌放弃了原打算掘陵盗宝的计划,在一阵匆忙的劫掠之后,命令部队撤出东陵禁区,向天津推进。张宗昌和几个亲信部下最后离开陵区,当他骑着高大的战马踏着神道走出南门后,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对着苍茫的陵园和若隐若现的黄色琉璃大殿,轻轻说了句:“再等来日吧!”说完,带着无限的遗憾,打马飞驰而去。
自从张宗昌这次匆忙地告别了清东陵,他那盗陵掘宝的梦想再也没有机会得以实现了。令他想不到的是,此时的遗憾,在四年之后竟由一个叫孙殿英的部下完成了。不过,这时的孙殿英作为直军发动叛乱的一个团长,正率部在洛阳攻城略地。吴佩孚已电令其师长憨玉琨进行捕获,他们的相识还要在一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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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军入关(5)
就在张宗昌、张学良、李景林等率部逼近天津时,受冯玉祥的命令,胡景翼率部走出北京,抢先占领了天津北面的杨村,京津之间的铁路、公路均被截断。也就在这个时候,山东督军郑士琦发出通电,宣布不准直军由津浦路入境山东。刚刚抵达天津还未来得及下车的吴佩孚瞬间成了瓮中之鳖。他无法进入天津,更无法进入北京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吴佩孚在部下的劝说下,只好将车开到塘沽,并于11月2日晚10点弃车登上了忠诚的部下为他准备的一条运输舰华甲号,仓皇向海上开去。
11月3日,曹锟正式通电全国,宣告引退。
随着吴佩孚乘舰南逃,曹锟宣布引退,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第二次直奉战争也宣告结束。其结果以直系军阀主力全军覆没,奉系军阀再度入关而终结。


“倒戈将军”冯玉祥逼宫(1)
北京政变成功后,张作霖、冯玉祥赴天津,与居住在此处的北洋派###段祺瑞共同密谋政权的分配事宜。在一番相互讨价还价之后,决定电邀南方的革命党领袖孙中山北上,主持政局。在孙中山未到京之前,由段祺瑞出任民国政府临时执政,并组成了以政变中的功臣黄郛为总理的临时内阁。
11月4日,政变后的第一次临时内阁会议在中南海召开,会议结束后,颁布了大批人事任命。当参与政变的各路将领、谋士都得到了满意的封赏之后,冯玉祥觉得仅仅发动一个北京政变,赶走了曹锟、吴佩孚并不过瘾,于是又向临时内阁提出了将清逊帝溥仪驱逐出宫的议案,并自然地得到通过。
1924年11月5日晨,国民军新任北京警备司令鹿钟麟、警察总监张壁和“清室善后委员会”委员长李煜瀛,率领40余名军警突然冲入神武门,将各门的清室护卫军全部缴械,然后直奔紫禁城后三殿清皇室住所。
内务府大臣绍英急急忙忙地迎过来,鹿钟麟等不再前进,站定了跟绍英说了要驱逐溥仪立即出宫的决定,同时递上了由临时内阁修改后的清室五项优待条件:
今因大清皇帝欲贯彻五族共和之精神,不愿违反民国之各种制度仍存于今日,特将清室优待条件修正如下:
第一条 大清宣统帝即日起永远废除皇帝尊号,与中华民国国民在法律上享有一切同等之权利。
第二条 自本条件修正后,民国政府每年补助清室家用五十万元,并特支出二百万元开办北京贫民工厂,尽先收容旗籍贫民。
第三条 清室按照原优待条件第三条,即日移出宫禁,以后得自由选择住居,但民国政府仍负保护责任。
第四条 清室之宗庙陵寝永远奉祀,由民国酌设卫兵妥为保护。
第五条 清室私产归清室完全享有,民国政府当为特别保护,其一切公产归民国政府所有。
绍英看完,顿觉天旋地转、两腿发软,险些栽倒。幸亏随侍李国雄、严桐江两人及时抢前扶住,才免于跌倒。绍英略微镇定了片刻,瞪着眼睛瞅了瞅鹿钟麟等三人,突然冲着李煜瀛说:“你不是老臣李鸿藻之子吗?李家世代备受皇恩,均为清室忠良,你何忍如此?”
李煜瀛的父亲确是同治皇帝的启蒙老师、官至协办大学士的清末名臣李鸿藻,殁于光绪廿六年。死后赠太子太傅,赐祭葬,谥文正,入祀贤良祠,恤典优隆,受恩深重。绍英祈望以此来打动李煜瀛,但李煜瀛却不管这些。父亲受大清皇朝之恩,为朝廷尽忠尽孝都是理所当然,而自己受的是冯玉祥的恩泽,尽忠冯玉祥才是最在情理之中,怎管得了这个小朝廷的冷暖?李煜瀛想到此,笑而不答。
绍英见李煜瀛不理会他的劝说,又想起鹿钟麟的身世,说:“你不是今上赐谥文端的鹿中堂一家吗?鹿相乃清室重臣,汝等如此逼咄,可忍心否?”
鹿氏家族在明朝末年出过一个鹿善继,河北定兴人,官至太堂少卿,崇祯初年辞官回里,有一次清兵破边墙入侵,破定兴城时遇难,谥忠节。鹿钟麟正是他的后裔。冯玉祥平时常以孙岳为明末名臣孙承宗之后、鹿钟麟为鹿善继之后,向人夸耀他的部下所具有的忠贞、高贵的血统。而绍英所说的鹿中堂,是指鹿钟麟的本家,即官至大学士的鹿传霖。殁于宣统二年,死后谥文端,所以称“今上赐谥”。
事情到了这般天地,绍英还以如此口吻来套近乎,实在是不识大局和儒腐臣僚所为。鹿钟麟说:“我今天来此是执行内阁的命令,是为了民国,同时也是为了清室。如果不是我等,那就休想这样从容了!”
绍英见他一番嘴巴上的笼络并未奏效,遂改口道:“想我大清入关以来,宽宏为政,没有对不起天下百姓的事,何况优待条件尚在,怎么能够如此无理?”
“你这分明是在为清室说话。若提到满清入关的事,那么,我告诉你,‘扬州十日,嘉定三屠’【3】,天下百姓是永远不会忘记的。”鹿钟麟显然有些激动地接着说:“况且张勋复辟,颠覆民国,优待条件早为清室自己所毁弃。当时全国军民一致要求严惩复辟祸首,到现在还是一桩悬案。此刻紫禁城内外已布满了军警,其势汹汹,只等动手,如果不是我们劝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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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戈将军”冯玉祥逼宫(2)
绍英回宫向溥仪报告,溥仪和臣僚们七嘴八舌地做了番商量后,决定采取郑孝胥之策,仍由绍英出去交涉,要求缓期出宫。但鹿钟麟听后却十分坚决:“今日非出宫不可。”
绍英无奈,再回宫禀报。再出来向鹿钟麟要求宽限些时日,又遭到同样的拒绝。如此往复三次,鹿钟麟等得心烦,顿生一计,到绍英第四次出来企图再行拖延之策时,尚未开口,鹿钟麟故意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神色紧张地对身边的卫士说:“你快去告诉景山上的守军,时间虽到,事情还要商量一二,先不要马上开炮。从现在起,再延长二十分钟,如还没有结果,他们即可行动。”
绍英一听“开炮”二字,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急忙摇着手说:“鹿将军,好商量,好商量。”遂掉头就跑。
溥仪听了绍英的报告,再也沉不住气了。他蓦地从御座上跳起来,脸色煞白,搓着双手焦急地说:“怎么办?究竟怎么办?如果出宫,朕去哪里?这些家产和太妃们又如何料理?”殿内顿时一片大乱。臣僚们面带惧色,有的窃声议论,有的悄悄溜了出去。不多时,在外面等得不耐烦的鹿钟麟等人带着几名士兵来到了大殿。只见鹿钟麟走到溥仪的跟前,将两枚手榴弹放在绍英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指着五项修改条件对溥仪说:“请溥仪先生签字吧!”
众臣僚望着桌上的手榴弹和鹿钟麟布满杀气的脸,没人再敢吭声,溥仪更是惊恐万状,魂不附体,连忙让人找来笔墨,颤抖着手在公文上签了字。当这一切结束后,经绍英再三苦求,鹿钟麟等答应溥仪的出宫时间可延长到下午三时,但不得再生枝节。溥仪、绍英等连连称是。
接近晌午,又有几位王公旧臣来到了溥仪的居处。当他们听说溥仪已在公文上签字画押时,不禁捶胸顿足,痛不欲生。摄政王载沣当场摘下自己的顶戴花翎扔在地上,涕泪俱下地叫喊了一句:“完了,大清——完了!”
下午3时,溥仪率领皇后婉容、淑妃文绣等,分别坐着国民军早已准备好的五辆汽车,在卫兵的护送下,向北海北边的醇王府——溥仪父亲的私邸奔去。当汽车通过神武门时,溥仪流下了悲伤的热泪。他隐约地感到,也许这是自己一生最后一次穿越神武门了。一旦离开了这里,他的人身安全及家产私财都将无法保证不出意外。其他的一切,诸如祖宗陵寝的守护等,都将随着自己被迫迁出紫禁城这个象征着权威的皇家禁地而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乱子。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当时社会普遍的关注的焦点,还是在清室财产的善后处理上。当时广为流传的两个故事是:张壁在宫中清查财产,见桌上有一个钧窑花盆,种着菊花,他知道钧窑是难觅的珍品,便对一个侍卫说:“这盆花是好种,给我带回去养着。”
另一个是说鹿钟麟看见宫内桌上有一个翡翠西瓜,随即脱下军帽扣在瓜上。到临走时,卫士连瓜带帽一起捧到鹿的面前说:“司令忘记戴帽子了。”鹿答道:“很热,我暂不戴,你先拿着吧。”这个卫士心领神会,将翡翠西瓜和长官的军帽一同带了出去。
当溥仪被赶出宫时,冯玉祥颇为得意,认为这是北京政变中为革命做的第一件大好事。但随着社会各界的反对和丑闻的传出,不免越来越觉得尴尬。而此时大多数头脑冷静的人,则持根本的否定态度。认为在这国乱如麻,兵祸未解之时,冯玉祥做此鲁莽之举,无疑是避重就轻。而溥仪的小朝廷,自不比李自成盘踞大内的两三个月,一旦被逐,即会烟消云散。此时的溥仪依然有他的一定影响,如果处置不当,必会招来无穷的隐忧——这个意想不到的结局,很快就得到了应验。


末代皇帝的末路(1)
1924年11月22日,北洋派###段祺瑞只身进入北京。23日,张作霖也从天津赶到北京。就在这一天,冯玉祥在政变中搞起的那个以黄郛为首的内阁全体辞职。24日,段祺瑞在陆军部礼堂,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执政,同时发布新的内阁名单。段祺瑞压根儿就不把冯玉祥放在眼里,他上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冯玉祥的军队从醇王府撤走,由市警察司令部派出护卫接替。而张作霖对这位在直奉大战中帮了自己大忙的倒戈将军,不但未表示谢意,反而越发认为他是一个“任何背信弃义的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卑劣小人。他今天捅向吴佩孚的刀子,明天的什么时候又将捅向我……”更出乎意料的是,在将吴佩孚和冯玉祥做了一番对比后,张作霖对冯玉祥更加鄙视和愤恨,对吴佩孚倒是还保留了几分敬意。
由于段祺瑞和张作霖都对冯玉祥没有好感,所以决定将其驱逐出京,并不让他在有出海口的地方发展。经过一番密谋,很快任命冯玉祥为西北边防督办,并希望他率部克日到任。
此时的冯玉祥被实实在在地搞了个灰头土脸,自感无趣。但他绝不会就这样顺利地出走西北,也不会轻易地放弃已经占据的北京。他将部分军队勉强撤至南苑、北苑两地驻扎后,想出了一个惯用的策略,那就是辞去军事统帅一职,解甲引退,同时宣布到西郊天台山一座佛寺里静养,除他的亲信外,声称不再与任何人往来。
11月29日,住在醇王府的溥仪在英文老师庄士敦、清室旧臣陈宝琛等臣僚的密谋、策划下,溥仪等人乘车悄悄离开了醇王府,向位于东交民巷的使馆区冲去。他们先是借着漫天尘土飞沙的掩护,躲进使馆区的德国医院,然后转往日本使馆兵营。
日本驻中国公使馆公使芳泽谦吉得知溥仪一行逃来的消息,急忙前来探望。溥仪趁机提出要在日本使馆避难的要求。芳泽谦吉不敢做主,只好说:“皇帝陛下,请先在这里休整一时,我马上发电报请示,待我国政府正式指示后,才能接纳,以示庇护。”
此后的不长时间,芳泽谦吉正式告知溥仪,日本政府已同意提供庇护。接着,芳泽和他的妻子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让给溥仪居住。再后来,芳泽亲自驱车拜访段祺瑞,婉转地提出带溥仪的皇后婉容、淑妃文绣到日本使馆同溥仪见面的要求,并得到段祺瑞的同意。溥仪的后、妃始随芳泽的秘书走出醇王府,来到了日本使馆。几天后,日本使馆又将后面的一幢楼房专门腾出来,供溥仪的后、妃、臣僚及随之而来的太监、仆役、厨师等使用,并特设了溥仪会见王公大臣的场所和后妃的“寝宫”。至此,溥仪的避难暂时取得了成功,但从此也渐渐落入日本人的势力控制而无力自拔了。
既然日本方面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溥仪,就不能再让他随随便便地从手掌中溜走。尽管溥仪产生价值的时刻远没有到来,但日本人懂得这时的投资是多么的及时和必要。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后随溥仪进居日本使馆的罗振玉、郑孝胥、陈宝琛等人,渐被日本人有预谋地收买和拉拢,而这些旧派臣僚,又跟日本人串通一气,左右了溥仪的一切。溥仪对此略有觉察,也曾思想过对策,但苦于无路可行,也就只好听其摆布了。
1925年2月23日夜9时,日本使馆的后门被轻轻地打开,接着从里边悄悄溜出6个人来。他们神色匆匆地由西转南奔走,随着稀疏的人群进入了北京火车站,并朝一列东行的客车走去。这6个人中,打头的是日本公使馆书记官池田,紧跟在后面的是换了毛料西装、戴着礼帽的溥仪,身后是两名日本便衣警察和侍童李体育、祁继忠。他们挤过人群,从列车的末端,登上了装满日本兵的特挂三等车厢前往天津。
到达天津后,溥仪同随后赶来的后、妃、仆妇、太监、厨子、随侍、司机、护军、御医等30多人,搬进了日租界宫岛街的张园。这张园原是前清名将、湖北提督、武昌第八镇统制张彪在天津私自盖起的一所出租游艺场。整个庭园占地约20亩,环境幽雅,设置别致。庭园中央筑有一幢八角八底的洋房,在二楼平台的左右侧,都筑有相对称的角楼。八角楼前有片开阔地,两端修有八角飞檐的亭榭。亭前置有圆形的石桌石凳,是供游人稍息闲坐的地方。园主人张彪得知溥仪到了天津,就主动让出这所游艺场给溥仪居住。张彪不但不收房租,为了表示对清室的忠心,年过七旬的张彪还坚持每天清晨起来打扫院子。溥仪为感激这位前清老将,特将这个地方取名为张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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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皇帝的末路(2)
就在溥仪住进张园不久,他的父亲带领着载涛、载洵、溥杰、溥佳以及溥仪的四个妹妹也从北京迁居于天津,开始过起了声色犬马、挥霍无度的寓公生活。
由于溥仪的生活相对稳定,并有散布于全国各地的清朝旧臣相继来投,溥仪在一帮王公旧臣的劝说下,决定在张园重新组建小朝廷,以继续实现“还政于清”的梦想。于是,改紫禁城时的内务府为“清室驻天津办事处”。办事处内设军机处,军机处下设总务处、庶务处、收支处、交涉处等四个处。同时任命郑孝胥、胡嗣瑗、杨钟羲、温肃、景方昶、萧丙炎、陈曾寿、万绳、刘骧业为驻天津顾问。罗振玉因失去溥仪信任,悻然告退,离开张园,隐居于旅顺。由于罗振玉的出走,使郑孝胥一跃成为溥仪的宠臣。
时间在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溥仪整日沉浸在一连串的热闹、烦躁、激动、梦想、失望、希望、滑稽之中时,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件发生了。
这天上午,清朝遗老陈宝琛突然来到张园,向溥仪报告:“东陵高宗纯皇帝乾隆和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的陵寝,被直鲁系军阀盗窃一空。两位先祖的‘龙体’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其景象之悲惨,目不忍睹……”溥仪未等听完,蓦地从椅子上蹦起来,用几乎呆滞的目光望着陈宝琛,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真的?!”
“是真的。”陈宝琛带着哭腔回答。
“我的列祖……列宗!”随着一声叫喊,溥仪“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这一天是1928年8月2日。
注释:
【1】南苑:即南海子,又称南苑行宫。以狩猎活动为主的皇家苑囿。位于北京南郊,元代称下马飞放泊,广四十公顷,冬春之交,皇帝携侍从至此放鹰游猎。明永乐年间增广其地,周围五十余公里,设四门,绕以周垣,岁搜猎于此。清代又将它扩为周围六十公里,辟九门,繁育禽兽于其中,为行围、讲武、阅兵之地,建有行宫、晾鹰台及庙宇多处。现建筑多不存,尚有碑亭、水泊等。
【2】直鲁联军:指以山东省督办张宗昌为首的鲁军,和以直隶省督办李景林(李下台后,由褚玉璞取代)为首的直军所组成的军事联盟。民国十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冯玉祥的国民军占领天津,李景林退居租界,后又逃到济南向张宗昌求援。翌年,张、李合组直鲁联军,由张宗昌任总司令,李景林任副总司令,鲁军第六军军长褚玉璞为前敌总司令,分十路反攻冯玉祥,占领京津地区。民国十六年(公元1927年),该军南下支援直系军阀孙传芳,接防上海和南京时受挫,翌年又在河北滦东地区被国民政府军击溃,余部为白崇禧收编。
【3】顺治二年(公元1645年)清军南下,四月十五日进围扬州。明督帅史可法在外援断绝、军饷不济的危急情况下,率领扬州全城军民坚守孤城。二十五日,清军破城而入,对扬州人民进行持续十天的大屠杀,史称“扬州十日”。同年,清军灭南明福王朱由崧政权后,继续进攻江南,嘉定(今上海市嘉定县)人民推侯峒曾、黄淳耀为首,于闰六月十七日起兵守城。七月四日城破,清军大肆屠戮后,弃城而去,此为一屠嘉定。当逃出的居民陆续回城,并与城郊人民组织起来再次抗清时,七月二十五日,清军袭击嘉定城郊的葛隆等镇,再次进行大屠杀,此为二屠嘉定。次日,又入城大肆屠杀,此为三屠嘉定。一说第三次屠杀在八月十六日吴之蕃反清失败时。嘉定三次被屠,死难二万余人。


清东陵的风水(1)
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初夏,位于中国东北满洲的清军将领多尔衮,在明朝驻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的接引下,统帅八旗劲旅走出白山黑水,跨过山海关,大败李自成农民军,迅速攻占北京。同年九月,皇太极第九子、不满6岁的福临和清皇室人员由沈阳抵达北京。十月初一,福临在臣僚的簇拥下,亲到京师南郊告祭天地,即皇帝位,正式颁诏天下,宣布清王朝对全国的统治,改年号为顺治,并从这一年起称为顺治元年。
这时的福临虽然君临天下,但毕竟年幼岁轻,在宫中自然无所作为。一切军政大事统由其叔父、被封为摄政王的多尔衮主持。
顺治七年(1650年)十二月初,多尔衮在古北口外行猎时坠马受伤,不久即死于喀喇城。已是14岁的顺治皇帝终于摆脱了羁绊,开始亲政。
一次顺治帝带领群臣外出打猎的途中,当一行人沿长城向东来到河北遵化县所辖的马兰峪镇一带凤台山时,顺治来到一处高坡,勒住坐骑,举目四望。只见高山连绵,岗峦起伏,隆起的山脊在蓝天白云的掩映下若隐若现,犹如一条条天龙奔涌腾越,呼啸长空。在天龙盘旋飞舞的中间,一块坦荡如砥的土地,蔚然深秀,生机盎然。东西两向各有一泓碧水,波光粼粼,缓缓流淌,形似一个完美无缺的金瓯。顺治在惊讶于这天造神赐的宝地后,大声说道:“此山王气葱郁,可为朕寿宫!”遂命随行堪舆大臣和钦天监【1】官员架起罗盘,按八卦方位,二十四山向【2】,运用阴阳五行玄妙之机进行测算。所属臣僚和术士们已窥到皇帝的心事,又感到此处确是王气逼人,气度非凡。于是,在测算一阵后,添油加醋地说:“皇上圣明,深得搜地之窍,今臣等观之支法,见龙脉自太行而来,势如巨浪,重岗叠嶂,茂草郁林,实属万乘之葬也。再看那山势如五魁【3】站班,指峰拂手,文笔三峰,惚若金盏,形若银瓶,恰似千叶莲花,真乃上上吉地也!”
顺治闻听大喜,他来到一块向阳之地,跳下坐骑,双手合十,两目微闭,十分虔诚地向苍天高山祷告一番,而后解下随身玉佩,系于金漆箭翎之上,弯弓满石,振臂一射,那箭便穿云度日,飞落于正面凤台山的山阜之前,入地盈尺,铮铮有声,“箭落穴定”。臣僚、术士们赶到山前,找来木锨在地上挖出一个磨盘大的圆坑,谓之“破土”。这个圆坑便是陵寝地宫“金井”【4】的位置。待陵寝地宫修好后,将第一锨土放入“金井”之中,标志着皇帝死后依然拥有皇天后土,并和他生前的大地永远血脉相连。待这一切结束后,顺治传谕,改凤台山为昌瑞山。臣僚们又找来一斛形木箱,盖在“破土”的位置,不再让它见到日、月、星三光,同时委派人员在此日夜守护,以待动工兴建。
尽管顺治帝选定了陵址,但由于当时清兵入关不久,基业方定,战火频仍,整个中国西部、南部、西南尚处于清兵与南明小朝廷以及各种武装势力的生死搏杀中。在这种形势下,顺治帝以国事为重,一直未建自己的陵寝,直到死后的康熙一朝,才将陵寝建成。
顺治帝入主中原之后,在短暂的一生中所经历的政治风浪和建国立业的辉煌壮举,无需去做过多的介绍。这里要叙述的,是关于他的死因和入葬的情形。顺治帝的死因和入葬情形,几百年来社会上流传着多种说法,其中广为流传和可考证的是顺治出家和死于天花两种。不同的是,前一种多了几分传奇和浪漫,后一种则增添了几分悲壮和无奈。具有传奇和浪漫色彩的关于顺治出家的说法,是由于一个女人。而关于顺治与这个女人的故事,在后世广为流传的同时,也成为清初历史上的三大悬案之一,久久地困惑着后世的人们。
——这个女人就是江南名妓董小宛。
江南名妓董小宛入宫之谜
关于董小宛入宫成为顺治皇帝宠妃的这一颇浪漫和悲壮的故事,清史未见片言只语,倒是众多的野史和笔记小说做了这样的记述:  葬在清孝陵内的孝献皇后是秦淮名妓董小宛,明末清初战乱之际为江南名士冒辟疆所纳。顺治二年,被早年由明降清,后成为南下清军主帅的洪承畴所强抢。洪氏本想自己霸占独享,因董小宛誓死不从,才将她移花接木送入皇宫,成了顺治帝的爱妃。从此,顺治对董氏恩宠有加,恍若长生殿前的杨玉环与唐玄宗,爱得如醉如痴,大有连理比翼,生死同衾之势。未过多久,董小宛被封为淑妃,为六宫粉黛第一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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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东陵的风水(2)
洪承畴恐董小宛于己不利,便乘机向太后进言道:“昔睿王以荒于酒色,几至国政荒坠,赖天地祖宗神灵,使之早世殒命。今皇上亲政未几,便惑溺汉姬,致废常朝时日,老臣力劝,然皇上不听忠谏,并欲置老臣于死地。老臣命不足惜,其如大清宗庙社稷何?今能挽上意者,唯有太后。太后纵不念老臣之心,还不念太祖太宗创业之艰难乎?”
太后听罢,悚然动容,问皇上所宠何人。洪承畴将董小宛之事相告,只是中间隐去了自己进献一节。太后听后勃然大怒,立召顺治,在大加训斥后,疾令将董小宛遣送出宫。顺治帝一向唯母命是听,自不敢争辩,只好含泪遵命。于是,孝庄皇太后将董氏逼居西山玉泉寺。此为宫人获罪者遣谪之所,为的是让其寄寺学佛,斩断情根。
后董小宛自西山失踪,无复再现。顺治帝悲痛欲绝,遂动了出家之念,改了平民装束,偷偷溜出紫禁城,直奔五台山。当他到五台山后,和一癞和尚谈得颇为投机,便削发入寺修行去了。
顺治临出宫时,已将后事做了安排。并写了一道上谕放置在御案上,太监们找不到皇上,便将这道上谕称为遗诏。谕诏中定玄烨为皇太子,持服二十七日后即帝位,又命四大臣辅政云云。此诏一传,各王公大臣异常惊疑,言昨日早朝皇上尚康健如恒,怎一夜之间就晏驾黄泉了?且遗诏中亦未说明病源,甚奇甚怪!一时朝野议论纷纷,有谓顺治因皇太后逼迫而服药自尽者,有云因感受时疫而暴崩者,有言因董妃之故而匿迹山野者。不管群臣有千般疑惑,万种猜测,当下还得照例哭临,扶8岁新主玄烨登基,次年改元康熙。顺治朝从此成为过眼云烟。
几十年后,康熙大帝率部西征噶尔丹叛乱,大获全胜。志得意满之际,便想起五台山上的父皇,遂产生了前去看望的打算。当年顺治遁入空门后,在五台山绝顶处修了三间草房,终日念禅打坐。皇太后思儿甚切时,便带孙子康熙出京,以上五台山清凉寺进香为名,与儿子晤面。但当她每到清凉寺,却又见不到儿子的踪影,怕百姓生疑,不敢久留,只好对门空淌几滴相思之泪。后来太后年老体衰,已不能远行,便差人每年到五台山修庙,并密探暗访顺治帝的行踪,但至死亦未寻到。
此时的康熙已到不惑之年,在胜利的喜悦中又动了父子天性,遂下旨南巡,临幸五台。待一行车马人流到五台山后,康熙将侍从留在山中,一人悄声不语地走进清凉寺,再由一老方丈领至山顶极峰处茅屋前,独自进屋面父。只见一白发老僧,静坐打禅,纹丝不动,宛若枯人朽木。康熙望了许久,断定此人必是父皇,忍不住双膝跪到老人身前,泣哭不已地说道:“父皇,儿来了!”
只见那老僧双目微睁,复又闭拢,其态如初,不再理会。康熙不禁热泪横流,停了半晌,不见老僧有何表示,只好悄然退出茅屋。临走时特嘱门外的方丈不准声张此事,以后要好生看待此老僧,必有重赏,方丈合掌点头连连称是。此时正值深秋,浮云古木,冷风扑面,空中雁阵,哀鸣远去,使人备感凄怆悲凉。康熙感慨万千,仰面目送天际浮云过雁,低头眺望深谷沟壑,深叹一声,闷头缓步下山离开五台。
康熙离开五台山后,关于顺治出家并终了五台的传闻,在社会上越传越广。而那绝色美人董小宛,竟红颜薄命,好端端一个如花似玉美人,竟谢却红尘,不能不令芸芸众生扼腕叹息。时国子监祭酒、江南名士吴梅村曾作《清凉山赞佛诗》,以咏顺治、董小宛之事。其诗有云:“双成明靓影徘徊,玉作屏风壁作台。薤露雕残千里草,清凉山下六龙来。”后人有附会其诗者说,其中“双成”及“千里草”字句,是暗指董妃,清凉山是五台山上一峰,是暗指世祖出家。康熙帝一生巡幸五台山共计五次,暗喻顺治帝和康熙帝共来六次,即“清凉山下六龙来”一句。据传,康熙皇帝直到顺治帝老死五台山,方才不去,只是秘密派人将父皇生前使用的一把扇子、一双鞋子带回,埋入清东陵孝陵地宫,而作为顺治皇帝本人,压根就没有入葬陵寝。


清东陵的风水(3)
这个神奇的传说,随着野史和笔记小说的广泛传播,使许多人深信不疑,并发挥了神奇效用。以至在二百多年过后,清东陵遭到一次次惨不忍睹的洗劫时,顺治皇帝的孝陵成为所有陵寝中惟一没有遭到盗掘的陵墓。因为所有的盗掘者都知道,地宫中那把扇子和一双鞋子是不值得一盗的。这实在是顺治皇帝不幸之中的万幸!这个意外结局,也是顺治皇帝生前所料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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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鄂妃真的是董小宛吗(1)
野史及笔记小说自不足信,但关于顺治出家疑案中所涉及的董小宛确有其人。近世编撰的《辞海》中明白地写道:“董小宛(1624—1651年),明末秦淮名妓,名白,后为冒襄(辟疆)妾。清兵南下时,辗转于离乱之间达九年,后因劳累过度而死。辟疆曾著《影梅庵忆语》,追忆他们的生活。有人说她为清顺治帝宠妃,系由附会董鄂妃而来。”连《辞海》都为董小宛误附会为董鄂妃的事实出面辟谣,可见这个历史传说是怎样的广泛和久远。那么董小宛与董鄂妃的真相到底如何?这两个贵贱不同、身份各异的女人又是怎样被后人强行捏合在一起的?
明末清初,秦淮河畔有八位声震四方的名妓。她们是马湘兰、卞玉京、李香君、柳如是、董小宛、顾眉生、寇白门、陈圆圆,时称“秦淮八艳”。当时达官贵人,风流名士,前来慕名求识者多如过江之鲫。冒襄乃世家子弟,颇负文名,明末曾授台州推官,未赴。明之后隐居不仕,屡次拒绝清朝官吏的荐举,与方以智、陈贞慧、侯方域同称“江南四公子”。
冒辟疆最早与董小宛相识是在明崇祯十二年南都乡试。29岁的冒襄至秦淮,从方、侯等风流之辈处听到小宛的盛名,开始与小宛结交。当年董小宛年方16岁,而当时福临才只有2岁。
崇祯十五年,冒辟疆纳董小宛为妾,但冒不敢对嫡妻讲明此事,故先将其居于别室,四个月后才归与嫡同居。这时已是崇祯十六年癸未初夏了,冒辟疆33岁,董小宛20岁,福临6岁。该年九月皇太极崩逝,福临才刚刚称帝。
董小宛在跟随冒辟疆九年后的清顺治八年(1651年)正月初二日,以劳猝死,夭亡于家,时年28岁,当时顺治帝年仅14岁。董死后葬于影梅庵,故冒辟疆忆语以此命名,并抒二千四百言哭之。从冒辟疆的知交及当时骚人墨客的哀文挽诗中,有“可怜一片桃花土,先筑鸳鸯几尺坟”;“咫尺郊南同绝塞,至今青不悲主”;和“绮骨埋香十六年,春风坟草尚芊芊”,以及“历墓门而巡视兮,听松柏之萧萧”等诗句,无不是董小宛芳骨埋藏影梅庵的历史写照。
有史料可查的是,在顺治帝的孝陵地宫中,除顺治本人外,还葬了两位皇后。一位是孝康章皇后佟佳氏(1640—1663年),另一位则是孝献端敬皇后董鄂氏(1639—1660年)。
第一位孝康章皇后,生于崇德五年,为都统佟图赖之女。初入宫时被册为妃,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生皇三子玄烨。顺治帝崩后,由皇三子玄烨登大位,是为康熙皇帝。根据母以子贵的传统惯例,康熙元年十月二十七日,佟妃被做了皇帝的儿子尊封为慈和皇太后,至康熙二年二月初一日,这位刚当上皇太后一年多的佟佳氏,染病离开了人世,年仅24岁。
在孝陵地宫陪伴顺治的第二位皇后董鄂氏,满洲正白旗人,为内大臣鄂硕之女,生于崇德四年。关于董鄂氏进宫前后的那段经历,史书记载模糊不清,只提一句“年十八,入侍”,颇有些欲盖弥彰之势。这个弥彰通过《世祖实录》中的某些记载,可窥视真情一二。记载中说:顺治十三年四月,应册立嫔妃。六月,奉皇太后谕,举行册立嫔妃典礼,先册立东、西二宫。同月,皇太后谕,孔有德女孔四贞宜立为东宫皇妃。七月,襄亲王博穆博果尔死。礼部择吉于八月十九日册妃,上以襄亲王逝世,不忍举行,命八月以后择吉。八月二十二日,立董鄂氏为贤妃,同日遣官祭襄亲王。九月二十八日,拟立董鄂氏为皇贵妃,颁诏大赦。
从清宫记载可以看到,董鄂氏于顺治十三年夏入宫,八月即立为妃,这在当时已是很高的起点了。但九月又接着拟立为皇贵妃,十二月正式册立。从妃至皇贵妃,在短短四个月内越过贵妃这一级而直逼皇后中宫之位,晋封之速急自然令满朝骇异。因为此种过火举动,既无先朝前规,又不可为后世成例,实乃奇宠滥恩。但顺治如此之为,自是有他的打算。这个打算就是让董鄂妃尽快地成为皇后。要想成为皇后,就要设法废掉当朝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但这时的皇后与顺治的母亲孝庄皇太后感情极深,又是孝庄的亲族。在孝庄的竭力阻止下,顺治的废后计划未能实现,董鄂妃的皇后梦自然也成为泡影了。


董鄂妃真的是董小宛吗(2)
顺治十四年十月,董鄂妃生下一子,按排行为顺治之第四子。这个儿子的出生,又让顺治和董鄂妃看到了希望。因为一旦册立这个儿子为太子,他的母亲或早或晚都将成为皇后。但正当二人沉浸在美好憧憬中时,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仅活了三个月零十四天就宣告夭亡。儿子的不幸夭亡,使董鄂妃陷于了无尽的悲痛与绝望之中,对顺治本人也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为安慰董鄂氏,顺治下旨追封这个连名字尚未来得及取的皇四子为“和硕【5】荣亲王”,其爵秩在清宗室十二等封爵中列为头等。不仅如此,顺治帝借着悲痛,冲破朝中禁规,在京东蓟县靠东陵不远的黄花山下,专为这位皇四子修建了一处荣亲王园寝,一应规制齐备。在这位被封为荣亲王的孩子的地宫中,有一块墓碣石,被后来的盗墓者掘出,上面刻有“和硕荣亲王,朕第一子也”之句。这“第一子”实为“皇太子”之意。如果不是此子早殇,董鄂氏早薨,日后的皇位恐难为第三子玄烨所占,自然也就没有日后康熙大帝的非凡作为了。
所幸历史并没有这样安排,它在让这位幼儿夭亡的同时,又把不幸加到了这位幼儿母亲的头上。就在儿子死去两年零八个月之后,董鄂妃也终因过分忧郁悲痛而气绝身亡,时为顺治十七年八月十九日,董鄂妃年仅21岁。
董鄂妃妙龄早逝,顺治帝悲痛欲绝,亲自为之守灵,并辍朝五日。顺治怀着夭子丧妻的万分哀痛,于八月二十一日,竟不顾祖宗礼制,谕礼部破例追封董鄂妃为皇后,并亲笔为董鄂妃书写了数千言的“行状”,极尽溢美之词。
——这便是历史上真正的和顺治帝有过生死之恋的董鄂妃。
董鄂妃死后,顺治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实,也无力承受这巨大的精神刺激,万念俱灰。他觉得“财宝妻孥,人生最贪恋摆拨不下。朕于财宝固然不在意中,即妻孥亦觉风云聚散,没甚关系。若非皇太后一人一念,便可随老和尚出家去”。
其后,身患天花的大清开国之君顺治皇帝于十八年正月初七日子夜时分,驾崩于养心殿,时年24岁。
顺治生前本欲立次子福全为太子,而孝庄皇太后则坚持立第三子玄烨,正在争执不下之时,顺治派人去征求钦天监监正汤若望的意见。汤也竭力主张立玄烨为太子,理由是玄烨已出过天花,对这一当时被视为绝症的疾病具有终身的免疫力。于是,顺治在遗诏中正式宣布立时年8岁的玄烨为太子,即皇帝位。这位8岁登基的少年,就是后来功名赫赫的康熙皇帝。
顺治的灵柩一直停放到百日之后,由与顺治生前关系最为密切的僧人、曾为董鄂妃主持尸骨火化的茆溪森禅师主持,在寿皇殿前焚尸火化。
顺治尸骨的火化,在清王朝入关后的历代帝王中仅此一例。究其原委,一是顺治生性好佛,并到了如醉如痴的程度。这位生前已被玉林禅师取了佛家法号为“行痴”的皇帝,自然愿意以佛家弟子圆寂后需火化的规矩行事。除此之外,是为遵循故土先祖之习,因为满洲的女真族在关外的风俗就是死后火化。顺治崩时,满清入关只有十几年的光阴,本民族的风俗时尚还依然保留如初,帝崩而火化是自然之事。葬仪到了他的儿子康熙皇帝一朝已经开始汉化,继而朝野臣民也随之改变得相当彻底。
顺治帝死去以及尸骨火化后,由于他生前选定的陵寝尚未完工,灵骨暂停放于景山寿皇殿,以待陵寝工程正式完后入葬。
关于顺治陵寝修建年代,史书记载不一。较具权威的《昌瑞山万年统志》载:“康熙二年二月丁未遣官祭告,封丰台岭为凤台山,十一日始建孝陵,复封凤台山为昌瑞山,设立满汉官兵,周围建陵垣三十余里。”据此,孝陵的始建年代,应为康熙二年二月十一日。但清宫另一史料,即王先谦编写的《康熙东华录》中所记一道谕旨,却有和前文记载相异之处。顺治十八年十二月辛酉,刚刚继位不久,年仅8岁的康熙皇帝下了一道谕旨给户部:“前因世祖章皇帝山陵大工及滇闽用兵钱粮不足,不得已于直隶各省田赋,照明末时练饷例,每亩暂加一分以济军需。今思各省水旱盗贼,民生未获苏息。正赋之外复有加征,小民困苦,朕心殊为不忍。若不急停以舒民困,必致失所。除顺治十八年已派外,康熙元年通行停止。尔部作速刊示,通行晓谕,使小民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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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鄂妃真的是董小宛吗(3)
顺治崩后的谥号为世祖章皇帝。康熙的这道谕旨中所说的世祖章皇帝山陵,即清东陵的孝陵。可以推知,这时的孝陵已经开始兴建了。而从《世祖章皇帝实录》中还可以看到,早在顺治十八年闰七月初三日,便有“以原任副都统福喀为世祖陵总管”的词句。至这一年的九月初十日,已“设兵一千名守护世祖章皇帝陵”了。这段记载又进一步说明,在顺治十八年,孝陵的兴建已初具规模了。
孝陵陵寝的建筑,基本上沿袭了明十三陵的制度,再加以发展和改进而成,从而开创了清代独有的陵寝风格和规则。孝陵之后清代各帝陵寝,其建筑风格和模式基本相同。只是顺治帝的孝陵由于当时国家财政困难以及政权不甚稳固,显得某些地方在质量上较之后代有些粗糙。但它作为清代帝王陵寝的建筑设计蓝本,保持了它独有的历史地位,并延续发展了下去。
孝陵陵寝整体建筑由神道碑亭开始,往北依次为东西朝房、班房、隆恩门、东西燎炉、东西配殿、隆恩殿、陵寝门、二柱门、石五供、月台及礓、方城、明楼、月牙城、宝城、宝顶。周围是高大的红墙环绕,与隆恩门相衔接,全长达5600多米。整座陵寝,以金星山为朝山,影壁山为案山,昌瑞山、雾灵山和东北的长白山为来龙,在东侧马兰河,西侧西大河的萦绕下,山水相映,构成了一幅世之罕见的完美的山水风景图画,充分体现出陵址的选择者和陵寝建筑设计者的独具慧眼和匠心所至。
康熙二年四月二十二日,顺治皇帝的棺椁迁往孝陵。这一天黎明,清廷王以下、奉恩将军以上的内大臣及侍卫,分列于景山寿皇殿外,公侯伯以下满汉文武百官全部聚集到东华门外,以示迁送之礼。年少的康熙亲自奠酒,哀乐声中,悲恸不已。群臣无不热泪纷纷,如丧考妣。梓宫每经过门、桥之地,都要停下进行奠酒之仪,每天宿驻享殿皆供献奠酒,举行哀礼。至六月初六日,顺治梓宫抵达孝陵,与先前逝去的孝康章皇后(佟佳氏)、孝献端敬皇后(董鄂氏)合葬于地宫。康熙七年正月十一日所立的孝陵神功圣德碑之上,有“皇考遗命,山陵不崇饰,不藏金玉宝器”,故而有孝陵为空券之说。而有的传说则是孝陵地宫内只葬有一把扇子、一双鞋子。这个传说是附会顺治出家的故事而来。实际上,孝陵地宫内宝床上只放有三个骨灰坛。顺治居中,两个皇后分居左右,与碑文相符。不知是满洲女真族的旧有风俗起了作用,还是顺治笃信佛法而得以佛陀的回报,这个“不藏金玉宝器”的空券,在二百年后清东陵的连续浩劫中,竟一次次躲过了盗墓者的洗劫而安然无恙,并成为清东陵所有陵寝中唯一一座没有被盗掘的陵墓。


谁谋杀了康熙大帝(1)
由于孝庄皇太后和德国传教士汤若望的努力,顺治帝崩后,年仅8岁的玄烨顺利登位,建立了康熙朝,并成为功绩赫赫的一代英主。
康熙六年,玄烨14岁,开始亲政。如果说康熙皇帝在亲政前无所作为,他的治国天才是由于自己的年幼和四大臣的牵制掣肘而无法发挥,那么在亲政后,玄烨的旷世奇才便迅速显示和爆发出来。他先是用计铲除了顾命四大臣之一的鳌拜集团,夺回朝中大权,然后平定“三藩”,统一西南。接着派靖海将军施琅出兵台湾,收降郑克,统一台湾地区。再接下来,于康熙二十八年,在击败沙俄侵略军的基础上,同俄国签订了《中俄尼布楚条约》,划定了中俄东段边界。康熙三十五年至三十六年,三次亲征噶尔丹,统一漠北及新疆东部地区。五十九年,进兵安藏,驱逐策妄阿拉布坦的叛乱势力,并派驻藏大臣,册封###喇嘛为西藏的宗教领袖。六十一年,进军乌鲁木齐,为后代最后勘定新疆奠定了基础……整个康熙朝,大清帝国的版图已是东起库页岛,西跨葱岭,北连西伯利亚,南达南沙群岛的连绵疆域。康熙在位期间,为清王朝的全盛奠定了牢固的基础,开创了大清王朝统治下延及于整个十八世纪的所谓“康乾盛世”。康熙由此以一个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的杰出才能和辉煌伟业,被后人冠以“一代英主”和“康熙大帝”的敬畏称号。
清代历史上,康熙除了文治武功堪称最杰出的皇帝外,还有三个之最。这便是后宫的女人最多,其中有名号的后妃就有55位,其他侍奉的无名号的女人则不计其数。其次是子女最多,一生共有子35人,女20人,共计55人。再一个是在位最长。从顺治十八年(1661年)即位,至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驾崩,共在位61年。
按照中国人的风俗和生活准则,多子、长寿被视为人生难得的福气,但在康熙朝却变成了一种灾难。康熙生前已成年的儿子就有近20个,而每个儿子都渴望自己能接过父皇的宝座过几天皇帝瘾,并且每人都有这种希望和可能。但康熙帝却在宝座上居然61年不下来,这就不能不让儿子们心焦和气愤甚至对他产生了仇恨。而这时的康熙又偏偏在立太子的问题上,立了废,废了立,反复无常,狡黠多变,又使儿子们在希望与绝望,绝望与希望中加深了矛盾并引发了一场混战。当这种父子之间、兄弟之间的矛盾与混战交织而来时,一代英主康熙大帝也无可奈何,只有倒地恸哭的招数了。
就在康熙在废立太子的问题上反复无常,父子、兄弟间的矛盾与仇恨近似一锅粥地错乱交织了半个多世纪后的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本朝历史终于出现了一个明朗的兆头和缓解矛盾的可能。这个兆头,就是皇十四子允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
自康熙即位以来,蒙古族准噶尔部落的势力发展迅速,并逐渐走上了与清王朝为敌的道路。到康熙五十年以后,这个部落已控制了今内蒙古西部、青海、新疆、西藏一线极为广大的地域,并威胁到陕西、甘肃、四川、云南一带地区。平定准噶尔之叛,保持清王朝的领土完整和尊严,已成为当时最为首要和重大的政治、军事任务。就清王朝而言,由于这一任务的非同小可和情况复杂,必须委派一个在政治、军事上都较为成熟的人在前线镇守,以便掌握全局。而在当时尚未立太子的情况下,任何一位皇子担当这一重任,都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这个意义不仅仅表现出对一个皇子能力的信任,更重要的是,满族是以马上得天下的民族,一向对战功极为推崇,如果此时哪位皇子能挂帅出征,无疑是一次建立功业的绝好机会,从而可以借此树起服众压雄的威望。在这种无人可及的威望中,继承大统,荣登皇位,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个肩负国家重任与个人前途命运的担子,极幸运地落在了时年30岁的皇十四子允的肩上。
早在允挂帅出征的前一年年底,康熙就对混战中的众皇子和参与皇子之间夺位阴谋的臣僚颁布了一道分量极重的诏书,表示自己已经对悬而未决的立太子问题有所考虑,并言词咄咄地声称:“我一定选择一个坚固可靠之人为你们做主,并让你们倾心悦服。”事隔不久的次年,他便委派允以抚远大将军的名号率队出征。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无疑是做了更加明确的暗示。不仅如此,允在出征前,康熙亲自为他举行了十分隆重、规模宏大的送行仪式,封允为“大将军王”称号,并特许使用王所用的旗帜。从满清立国开始,所有的皇子,分为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四个不同的等级,以亲王最高,贝子最低。而此时在诸皇子中年岁较小的允,其爵位仅是一个最低的贝子。出征前的一番任命和恩准,无疑是康熙向众人宣布,尚是贝子的允已经享受了王的待遇,若一旦将来真要立为太子,可不必一级级地晋升爵位,一切都顺理成章地操作了。康熙的这一连串动作,使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暗自领悟。允以及暗中拥戴允的臣僚更是心中有数,喜不自禁。允带着一个辉煌的梦想出征了。


谁谋杀了康熙大帝(2)
踌躇满志的允率部出征后,不负父望,经过四年的浴血奋战,终于取得了收复西藏的胜利。而后在康熙的指令下,与准噶尔部进行和平谈判,并很快达成了一致的协议。到了康熙六十一年,西部战争基本得到平息。正当允大功告成,威望倍增,欲带着那个辉煌的梦想,班师回京,顺利地当太子时,本朝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将他的梦打得粉碎。康熙皇帝突然驾崩,皇四子胤神秘地继承了大位,始称雍正皇帝。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十一月初七,康熙驾临京城郊外的畅春园。初八,有旨传出:皇帝偶然受了风寒,当天已经出汗。由于龙体欠安,从初十到十五,将为冬至的祭祀大典进行“斋戒”,一应奏章都不必送来。皇帝的“斋戒”和独居静休,本是一件正常的事,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格外关注。但就在这看似平静的宫廷生活中,有一个人却极敏锐地看到了平静的背后那可能改朝换代的非凡时刻的到来——此人就是皇四子胤。
还在各位皇子围绕皇位的继承问题而结交朝臣、培植私党并闹得矛盾重重,沸沸扬扬之时,皇四子胤却显得老练、持重,他的言行也未引起父皇和兄弟们的格外看重和猜疑。在父皇和众皇子的眼中,这位四贝勒好像是一位颇为安分守己对皇位没有多大兴趣的人。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所有的人都看错了。他的一切做法只不过是来自门下谋士戴铎的告诫:“父皇英明,做儿子的就很难。太张扬外露,势必会引起父皇的疑心。若一点也不显山露水,又会被父皇和众兄弟看不起,从而弃之不顾。故此,两者之间的分寸,势必要把握得恰当。”极端聪明老辣的胤,在听了戴铎的告诫后,一直在露与不露之间悄悄地做着文章。他没有像其他皇子那样明火执仗地结交朝臣、培植私党,而是暗中结交了两个重要人物,隆科多和年羹尧。隆科多是当朝皇后的胞兄,官拜步兵统领,掌管京城的戍卫。年羹尧则是四川巡抚,在与准噶尔作战的西线战场拥有一支精锐军队。结交这两个人的目的是,一旦京师有变,由隆科多控制。若西征中的允有变,年羹尧可派兵与之抗衡,迫使允无法用武力达到争位的目的。皇四子胤算是一位真正能审时度势,并悟透了权力争斗原则的天才。就在康熙患病畅春园,而众皇子尚处在梦中的关键时刻,长期蛰伏的胤却要引弩待发了。
从九日到十二日,胤或明或暗地不断派人入宫探视父皇的病情。当他得知父皇的病越来越重时,便开始在暗中做各种应急和夺位的准备。到十三日凌晨,康熙的病情已处于十分危急的状态。一直在皇帝身边担负侍卫任务的隆科多,忙派人传达诏命,令允祉、允、允等七位皇子火速赶到畅春园。胤也在诏令之内,但不知什么原因,将近中午方匆忙赶到。
此时,畅春园内的空气异常紧张,康熙帝早已昏迷不醒,赶来的皇子们都未能和父亲说上一句话。所有的皇子都为父皇的病情感到突然、惶恐,甚至感到内心焦躁不安。眼前太子尚未确立,而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皇十四子允又远在西北。一旦父皇突然驾崩而不留下一句话,那局面将如何收拾?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夜幕笼罩了畅春园。尽管宫里宫外都亮起了灯盏,但随着凄厉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啸叫,每个人都感觉一股股阴森森的鬼气迎面扑来,令人惊恐不已、胆战心寒。这样僵持到戌刻(晚十点左右),一个小太监从康熙的内寝惊惶失措地冲了出来,嘴巴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此时的众人便箭一样一齐向内寝冲去。众皇子围住病榻,俯首细看,只见父皇嘴巴微微张着,眼睛似睁非睁,早已气绝身亡。
突然,隆科多用略带不安和沙哑的声音向众皇子宣布:“皇上遗诏,命皇四子继承大统。”
遗诏?!犹如晴天一个霹雳,几乎所有的皇子都惊得跳了起来,纷纷瞪大了血色的眼睛问道:“遗诏何在?!”隆科多望望众人,镇定了一下那颗怦怦跳动的心答道:“是口诏。”众皇子恍然大悟,什么都明白了。口诏就是没有真凭实据的口头遗诏,而口头遗诏怎么说怎么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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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谋杀了康熙大帝(3)
一切都已晚了。就在畅春园最后决定各位皇子命运的非凡时刻,手握京师卫戍兵权的隆科多,已严密地控制了北京。凡是可能与胤为敌的皇子及王公大臣,都已处于他的监视和控制之中。与此同时,胤又手写密书,派心腹星夜兼程送给四川巡抚年羹尧,令他火速率领精锐之师以奉皇帝密诏的名义,接近允的兵营。一旦这位皇十四子有反常举动,将予以搏杀,能歼之则歼,不能歼则牵制其兵力,使其无法杀回京师……就在这一切布置妥当之后,胤与隆科多等在康熙驾崩的当晚,装载遗体回京,同时封锁了皇宫,不许其他皇子进入。后来又经过一连七天的秘密筹划,皇四子胤正式登基坐殿了,这便是历史上的雍正皇帝。
雍正登基后,尽管仍潜伏着各种威胁,但他公开要做的第一件大事,自然是对先皇葬仪的办理。
早在康熙十五年,康熙皇帝就下旨在昌瑞山顺治孝东陵东南一里左右的地方兴建自己的寿寝。经过6年的紧张施工,到康熙二十年营建完成。初葬孝诚、孝昭皇后,二十八年葬孝懿皇后。康熙的寿寝,尽管秉承了孝陵的建筑格局和规则,但由于康熙朝在经济上的日趋繁荣,综合国力的明显加强,因而较之顺治的孝陵,其布局更加严谨集中,建筑水平有明显提高,工艺更趋精美。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初三日,康熙的梓宫被安奉在景山寿皇殿。雍正元年二月十七日,当朝臣僚恭拟康熙皇帝的陵名九字进呈雍正,雍正亲自刺破手指,以指血圈定“景陵”二字,于是康熙陵寝定名为景陵。至三月二十七日,康熙的梓宫由寿皇殿发引,四月初二日梓宫抵达陵区,暂安放于景陵隆恩殿。九月初一葬于景陵地宫。随康熙葬的还有孝恭仁皇后(雍正生母)、敬敏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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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另建清西陵(1)
雍正即位之初,因立足未稳,开始时对几位敌对的皇子还能强忍杀机。随着他采取各种或明或暗的一系列手段,在逐渐削弱了王公贵族的势力,加强了他个人独裁权力之后,他的阴险、毒辣便不可遏止地暴露出来。雍正即位后,没有一天忘记手握重兵的皇十四子允对自己的严重威胁。他设法将允从西北军中召回京师,先是拘禁,后改派去昌瑞山看守孝陵和景陵。允的抚远大将军一职改由年羹尧担任。那个在畅春园就对雍正公开表示极大仇视的允,因与允不断散布这位四阿哥伙同隆科多谋杀了父皇康熙并篡夺了皇位的言论而被逮捕,由雍正亲自为其二人分别改名为“阿其那”和“塞思黑”(满语猪和狗之意),发配边疆,最后二人都死于非命。当敌对的皇子们先后或被诛杀、或充军、或发配戍陵,从而失去了反抗能力之后,雍正又开始将剑锋指向了隆科多和年羹尧。之所以如此,其根本的原因当然是二人知道的秘密太多。既然这二人作为中流砥柱的时代已经过去,那么继续让其掌握权力或活下去,就又将成为一种巨大的危险和潜在的威胁。于是,隆科多很快被判四十一条大罪永远监禁,年羹尧被判九十二条大罪,被捕杀。
尽管雍正即位后实施了一系列“弑兄屠弟”、“兔死狗烹”的行动,但反对派关于他玩弄阴谋的传言,却仍然此起彼伏,从未中断。在关于他阴谋篡位的众多传说中,最著名的一个是说,康熙生前留有“传位十四子”的遗诏,被雍正把“十”改成“于”,从而变成了“传位于四子”。随着这些传说的散布,在民间神秘地掀起了反清复明的暗流。雍正听到这些传言自是十分恼火和不安,后来借助民间秀才吕留良的反清案大肆制造文字狱,以此打击传言者和反清势力。雍正本人还亲自编写了《大义觉迷录》一书,为自己的阴谋和言行掩饰和辩护,并对历史史实给予了多方面的篡改和涂抹。
雍正十三年(1735年)八月二十三日子夜,曾费尽心机、历尽风险窃取到皇位的雍正,刚刚坐了13年皇帝,便驾崩于圆明园,后葬于易州泰陵地宫。
关于雍正的死因,因史书没有记载,讳莫如深,因而不免使人疑窦丛生,传闻颇多。来自民间的传闻一是被吕四娘刺杀身亡,并将雍正的头颅割掉带走,臣僚们在为其入葬时,铸了一个金头安在雍正的尸身上,以此算完尸入葬了。一是中毒丧命,当天下午雍正尚在圆明园宫中与臣僚议事,晚间忽然暴病而亡。
雍正朝创立了秘密建储制度,皇帝生前对选定的继位储君秘而不宣,而将传位诏书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锦匣内。雍正死后,总管太监到乾清宫取下秘匣,当即开读,乃是“皇四子弘历为皇太子,继朕即皇帝位”。这时皇四子弘历等已闻讯奔入宫来,遂即奉遗诏,并命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为四辅臣,议定明年改元乾隆。乾隆皇帝登基后,对雍正的暴卒之因没有查问。以后历朝对此都讳莫如深,不能详考。因清史尚无确切记载,各种说法也只能算是传闻或一家之言。至于要彻底解开这一悬案或要亲眼目睹雍正是否以金头组合全身而入葬,那就只有打开雍正本人的泰陵才能真相大白。而这泰陵本身的来历又是一个历史谜团。
关于这个谜团,民间的传闻是,雍正自畅春园改诏夺嫡、阴谋篡位,随之又弑兄屠弟后,不免心中有愧,死后怕受到先皇康熙的降罪责罚,因此决定另选陵址,竟不顾祖制,跑到易州建起陵寝来。这样远隔几百里的康熙就对他无可奈何了。
事实上,自清王朝入关,顺治、康熙两朝的帝王后妃在京师以东的昌瑞山下建造陵寝后,便开创了“子随父葬,祖辈衍继”的“昭穆之制”。“昭穆”为古代宗法制度,宗庙次序,始祖居庙中,以下父子递为昭穆,其左为昭,其右为穆。父为昭,则子为穆,父为穆,则子为昭。这种方法也用于坟地葬位的左右次序。早在古代的《周礼》一书中就曾有“先王之葬居中,以昭穆为左右”的规范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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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另建清西陵(2)
雍正即位后,随着政权的不断稳固,开始想起建造陵寝一事。雍正四年(1726年),诏谕允祥、张廷玉和工部、内务府官员办理陵寝事务。允祥等臣僚率领术士们,先在马兰峪的昌瑞山脚下选择吉地,但没有选中相宜的地方。后来选中了九凤朝阳山,离孝陵、景陵不远,风水甚佳,得到了雍正的同意。但后来精通勘舆的臣僚术士再三相度,又认为九凤朝阳山“规模虽大而形局未全,穴中之土又带砂石,实不可用”。因此雍正废掉了这处陵址,让臣僚们再行勘察。但这帮臣僚不知是由于什么缘故,却久久找不到佳穴,又不知出于怎样的一种考虑,雍正开始命怡亲王允祥和汉大臣高其倬舍弃京师以东,到京师西南一带山脉采卜。允祥等人受命后,经过多处勘察,至易州境内的太平峪,兴隆庄一带发现了“万年吉地”,并回宫竭力向雍正荐引。按照允祥等人的说法,此处西依云山,北靠泰宁山,东傍丘陵地,南临易水河,堪称:“乾坤聚秀之区,为朝阳会和之所,龙穴砂石,无美不收。形势理气,诸吉咸备。”雍正览奏之后,也认为此处是“山脉水法,条理详明,洵为上吉之壤”。但是,若在此处选择陵址,显然违背了子随父葬的制度,他不便马上表态,只说那地方虽美,但距父亲的景陵和祖父的孝陵“相去数百里,朕心不忍”。而私下却在暗示群僚们为自己寻找依据和借口。臣僚们心领神会,很快就引经据典,找出了一大堆看起来颇具情理的依据。允祥联合大学士们奏称道:“汉唐诸陵虽都建于陕西,但汉高祖、汉文帝、景帝、武帝之陵却分布于咸阳、长安、高陵、兴平等县,唐高祖、唐太宗、高宗、玄宗诸陵则分散于三原、醴泉、乾县、蒲城等地。据此典法,在易州建陵,与古礼不为不合。且遵化与易州都属畿辅之地,离京师不远,完全可以建陵。”群臣果然不负厚望,一番引经据典,使雍正的意图得以顺利实施。雍正八年(1730年),位于易州的泰陵开始动工兴建,至乾隆二年(1737年)宣告竣工,同年三月初二日,雍正帝的梓宫被安葬于泰陵地宫。至此,清朝入关后沿袭的“昭穆之制”的丧葬规范,被雍正轻而易举地击破,历史在这里无声地拐了弯。清朝自入关后,帝王的陵寝开始以京师为坐标,逐渐分为两大陵区。那便是位于北京以东遵化县马兰峪附近的清东陵和位于北京以西易县境内的清西陵。
注释:
【1】钦天监:明清两代掌管观测天文气象,计时报更,编制历书之官署,遇祭祀、朝会及营建宫室都邑,则事先选择吉日。明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始设,置监正、监副为长官,所属有主簿、五官正、五官灵台郎、五官保章正、五官挈壶正、五官监候、五官司历、五官司晨、刻漏博士等。清顺治元年沿置,隶礼部。初设监正、监副等官,皆用汉员。康熙四年(公元1665年)增设满洲监正、监副。雍正三年(公元1725年)以西洋人为监正。乾隆十年(公元1745年)增设管理监事大臣一人,始为独立机构。下设时宪科、天文科、刻漏科、主簿厅等,属官与明代同。
【2】二十四山向:旧时堪舆家将罗盘圆周二十四等分,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天干、甲乙丙丁庚辛壬癸八天干、乾艮坤巽四卦来表示,称为二十四山(或作二十四路),其户对应之方位则称为二十四山向。其中子指北,午指南,卯指东,酉指西,乾指西北,艮指东北,坤指西南,巽指东南,余者均代表特定的方位,其间各自相隔十五度。地面上的每一地点,均可定为“某山某向”,如坐北朝南,即名为子山午向。
【3】五魁:科举乡试中的前五名。明代科举分五经取士,每经以第一名为经魁,每科第一至第五名必须是一经的经魁,故称五经魁,简称为五魁。后来五经取士制度废除,但乡试中仍习惯把前五名称为五魁。
【4】金井也叫“穴中”,是宝床(棺床)正中的风水穴位。它名之为井,实际上是一个直径约十四厘米、深不足一米的竖向圆孔,孔内无水。金井传说是为接地气之用,但从建筑角度上说,则是在地宫基点上挖掘的中心控井,决定着整座陵寝平面布局和各单位建筑的水平高低。勘址点穴后,金井前方一定距离先树立“志桩”,并用杉槁、席笆缚扎两层大罩棚加以荫护,再择日破土开挖地宫“大槽”(基槽)。大槽开挖时,志桩不再保留,探井亦渐趋消失,只在穴中正下方留一个土墩,称为金井吉土、原山吉土或金井本山吉土(在妃园寝中称为气土),具有定向、安平的控制作用。在地宫建筑施工过程中,金井吉土渐被各结构层所围合,下段掩埋于土石基础中,上段套在地宫宝床下底垫石中央凿留的透孔中。宝床底垫石上平,与地宫地面水平同一标高,也正是金井吉土的顶面标高。底垫石上面安砌宝床,宝床正中央也凿有圆形的金井透眼或穴眼,这就是最后形成的金井,又称罩吉土金井。穴眼上有盖,共两件,一件叫穴眼盖或金井盖,一件叫穴眼浮盖或金井浮盖。在地宫建成,大葬之前,金井穴眼用浮盖覆罩;大葬时,金井内放入点穴时初掘的吉土,并撤去浮盖,覆罩金井盖,然后安奉棺椁于金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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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另建清西陵(3)
【5】和硕:满语,汉译为角。清代亲王、贝勒爵位封号前冠以此二字、有“统辖一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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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复归清东陵(1)
雍正不明不白地暴崩了,但他的儿子弘历却光明正大地成了历史上著名的乾隆皇帝。
关于乾隆的身世,正史记载为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子时生于雍亲王府邸,即后来的北京雍和宫。其父当然是雍正,其母为王府格格(侧福晋)钮祜禄氏,即后来雍正的孝圣皇后。当弘历十二岁时,其祖父康熙命养于宫中。雍正登基后,鉴于康熙朝因立太子一事,搞得父子、兄弟之间剑拔弩张,沸沸扬扬,他本人也背上了夺嫡谋位的骂名,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思考后,他终于想出了一个避免儿子们争权夺位的办法。这就是密建皇储,即将太子的名字秘密书就,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之后,待自己驾崩时,拿出此书一看便知谁继任皇帝。雍正元年(1723年)八月,雍正御书四子弘历之名,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雍正十年,赐号二十二岁的弘历为长春居士,十一年封为和硕宝亲王,十三年五月奉命办理苗疆事务。八月,雍正崩逝,弘历嗣大统。九月初三日,弘历在太和殿即皇帝位,时年25岁。第二年改元乾隆,从此开始了对清帝国六十余年的实际统治。
乾隆登基之后要做的一件关于清王朝也更关于自己的大事——选择万年吉地。
自从雍正打破了“子随父葬,祖辈衍继”的丧葬制度而埋骨于京西易县境内后,登基不久的乾隆也跟随其父,派臣僚在西陵区域选择万年吉地。当吉地选好后,乾隆却突然改变主意,又派臣僚到东陵选择。
乾隆七年,大学士三泰、果毅公讷亲、户部尚书海望,会同钦天监监正进爱等进入东陵区域勘察地形。数日后相得胜水峪“龙盘虎踞,星拱云联,允协万年之吉”。乾隆览过绘图后,甚是满意,并诏旨于第二年二月初十日动工兴建。至此,清王朝丧葬规制的长河,在雍正朝拐弯之后,又在这里改道分岔。长河的主流从此一分为二,一条支脉流向东陵,另一条流向西陵,从而形成了中国历代王朝葬丧史上的独特规制和景观。如此做法的思想脉络和内在干系,主要的是乾隆考虑到,若从自己之后起,历代皇帝都葬于西陵,那么东陵必然有香火渐衰,冷清无助之感,日久定会荒废不堪。为兼顾东西两陵的盛衰,才做出了这一抉择。关于这一点,乾隆在六十一年(1796年)将皇位让于其子嘉庆时,在十二月二十日的谕旨中说的很是明了:“向例,皇帝登基后即应选择万年吉地。乾隆元年,朕诏登大宝,本欲于泰陵附近地方相建万年吉地,因思皇考陵寝在西,朕万年吉地设又近依皇考,万万年后,我子孙亦思近依祖父,俱选吉京西,则与东路孝陵、景陵日远日疏,不足以展孝思而申爱慕。是以朕万年吉地建在东陵界内之圣水峪,若嗣皇帝及孙曾辈,因朕吉地在东择建,则又与泰陵疏隔,亦非似续相继之义。嗣皇帝万年吉地自应于西陵界内卜择,著各该衙门即遵照此旨,在泰陵附近地方敬谨选建。至朕孙缵承统绪时,其吉地又当建在东陵界内。我朝景远庞鸿,庆延瓜瓞,承承继继,各依昭穆次序,迭分东西,一脉相连,不致递推递远。且遵化、易州两处,山川深邃,灵秀所钟,其中吉地甚多,亦可不必于他处另为选择,有妨小民田产,实为万世良法,我子孙惟当恪遵朕旨,溯源笃本,衍庆延禧,亿万斯年,相承勿替。此则我大清无疆之福也,此谕。”
乾隆的诏谕除说明了他将寿宫选在东陵的原委外,还做了“兆葬之制”的硬性规定,即若父在东陵,则子在西陵;父在西陵,则子在东陵。也就是说雍正在西陵,乾隆应在东陵,而乾隆在东陵,他的儿子则在西陵,他的孙子应选东陵,以此类推,不可违旨。当这个东、西二陵兼顾的设想出台后,乾隆惟恐哪位不肖子孙像他父亲那样独出心裁,东、西二陵都不选,另立门户,再选出个南陵或北陵,这样他设想的“兆葬之制”势必被打破,造成无法依附、无章典可循的混乱局面。为此,他又专门做出规定,非东即西,不能再随便另选陵址,这样就断了后世不肖子孙别出心裁的念头。所有这些,在体现了乾隆顾全大局的同时,也完全可窥到他当时在处理这类事务上的良苦用心。只是令乾隆本人以及随他入葬东陵的后世子孙想不到的是,他的中途易辙和这道谕旨的下达,使他们在一百年后,共同迎来了陵寝被盗,尸骨被抛的厄运。而当这种厄运到来之后,世人不免做出种种假想,假如乾隆当年葬入西陵,他的子孙也效仿而做,是否还会有一百年后东陵被盗的凄惨景观?乾隆是否会同他的子孙如今天人们看到的清西陵的主人一样,安然无恙地就寝于地下玄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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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复归清东陵(2)
乾隆朝继承了康熙、雍正朝的盛世,建陵时正值国家鼎盛,国库丰盈之际,故此整个陵园、地宫的建筑,均是遍选天下精工美料,仅其木材就分别来自四川、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及东北兴安岭地区的原始森林,而这些木材中又以珍贵的楠木居多。其石料则取自北京房山和蓟县盘山的石场,砖料由山东临清、江苏专工制造,瓦料由京西琉璃厂运送,即是土料也是由数十里外精选的含沙量适当的“客土”【1】。整个陵寝由圣德神功碑、五孔桥、石象生、牌楼门、神道碑亭、隆恩门、配殿、隆恩殿、方城、明楼、宝顶以及地下玄宫等主体建筑组成,其神道南端与孝陵相连。整个建筑群规模宏大,布局严整,材料精致,工艺精湛。尤其是地下玄宫的建筑风格和艺术水准,是中国历代帝王陵寝中所罕见的。陵寝工程从乾隆八年(1743年)开始兴建,至乾隆十七年(1752年)主体工程基本告竣,先后经历9年的时光,共耗银203万两。
乾隆六十年,乾隆鉴于祖父康熙在位61年驾崩,以不超越祖宗和功高盖祖为名,毅然决定将皇帝位让给皇十五子琰,本人则升为太上皇,但实际上仍牢牢掌握着朝中大权。不管实际上怎样玩弄权术,毕竟乾隆在名义上做了60年的皇帝后将皇位让给了儿子。十五子琰即位后,改年号为嘉庆。大清历史上一个新的朝代诞生了。
嘉庆四年(1799年)正月初三,乾隆驾崩于养心殿,卒年89岁。他的驾崩当属一个89岁老人精气血脉耗干后的正常死亡。这是继清太祖努尔哈赤在关东建国,世祖顺治入关统治中国以来,六代帝王在奔赴黄泉路上的第一次平常事,也是整个大清王朝近三百年历史进程中,少数几个没有在死亡情结上留下悬案的帝王之一。
嘉庆四年九月十五日,乾隆梓宫入葬东陵胜水峪被称为裕陵的地下玄宫。随其葬的有后妃五人,分别是孝贤、孝仪两位皇后,慧贤、哲悯、淑嘉三位皇贵妃。就其葬人数而言,与康熙陵相同,是为数不多的。
早在乾隆五十二年三月十一日,乾隆就降旨:待自己入葬之后,在为其建造功德碑时,要仿照新修的明代长陵碑亭式样,发券成造,其规模大小,不可超过景陵制度。但是乾隆崩后,嘉庆六年破土动工的裕陵大碑楼,却违背他的遗愿而完全仿照康熙帝景陵大碑楼的规制建造了。这一点是乾隆生前没有想到的。
尽管嘉庆在碑楼的建造上违背了乾隆的意愿,但从他亲手为其父御制、乾隆第十一子、清代著名书法家成亲王永(乾隆皇帝第十一子)书写的洋洋洒洒4300余字的碑文中,却对乾隆大加颂扬,称他“兼尧舜禹汤文武孔子之勋德,帝王以来未有若斯之盛者也”。同时还称他“四德无违,十全有,文谟武烈,丕显丕承”。此时的乾隆已被吹捧成一个十全十美的历史完人。
要把乾隆说成是历史完人,当然是嘉庆等人的一厢情愿和不切实际的粉饰。不过,就历史发展的眼光来看,大清王朝在乾隆实际统治的六十三年(乾隆元年—嘉庆三年)中,不论是文治还是武功,均取得了非凡成就。就乾隆本人而言,他为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进一步巩固和发展,确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从乾隆十二年(1747年)对大小金川用兵开始,至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第二次用兵廓尔喀时为止的40余年间,他曾大规模用兵十次。当廓尔喀之乱被平定后,乾隆志得意满,亲书“御制十全记”,大肆吹嘘其盖世武功,并将“十全记”的石刻置于西藏拉萨的布达拉宫前,与康熙平定西藏的碑文并立,企图与康熙大帝并驾齐驱。在后世看来,乾隆无论怎样地自喻为“十全老人”和“古稀天子”,但就他一生创立的基业而言,无论是扩疆拓土,平定内乱,还是发展生产,增强国力,仍然无法与康熙大帝相匹敌。
尤其让后人耿耿于怀和颇有微词的是,由于这位风流天子的追蜂引蝶,游玩取乐,滋长了大小臣僚的好大喜功,奢侈浪费、贪污腐败的风气,为贪官污吏创造了借口和培植了繁衍生存的土壤。整个乾隆朝,从皇帝到臣僚再到大小官吏,就是在这样一种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放纵、贪欲和一次次的折腾中,使大清的元气受到极大的消耗,帝国航船受到重创,使好不容易出现的“康乾盛世”,迅速衰落下去。


道光再迁清西陵(1)
自嘉庆元年(1796年)开始,嘉庆的昌陵便按照乾隆的旨意,在易县清西陵区动工兴建,至嘉庆八年(1803年)竣工完成。整个陵寝建筑耗银达几百万两。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七月二十五日,嘉庆帝驾崩于热河(今承德)行宫,终年61岁。道光元年(1821年)三月二十三日葬于清西陵昌陵地宫,与他同葬的仅有一人,那便是道光皇帝的生母、被封为孝淑睿皇后的喜塔腊氏。
嘉庆帝驾崩后,由他的第二子,时年39岁的宁继位,年号道光。
道光登基之后,在选择陵址的问题上,对当年乾隆所作“兆葬规制,迭分东西”的谕旨,还是颇为看重的。既然祖父乾隆葬于东陵,父皇嘉庆葬于西陵,那自己就该葬于东陵。于是,他在登基不久的道光元年(1821年)九月二日匆忙降旨:“国家定制,登基后即应选择万年吉地。嘉庆元年奉皇祖高宗纯皇帝敕谕,嗣后吉地各依昭穆次序,在东陵、西陵界内分建。今朕诏登大宝,恪遵成宪,于东陵界内绕斗峪,(后改为宝华峪)建立吉地。”
谕旨降下后,道光派庄亲王绵课、大学士戴均元、尚书英和、侍郎阿克当阿全权负责办理陵寝工程,并定于当年十月十八日破土动工。庄亲王等人接旨后,集中一切精力兴建陵寝,经过七年的艰苦努力,终于在道光七年(1827年)九月宣告竣工。
为了表示重视,道光在竣工之日亲临东陵宝华峪祭奠,并将先前薨逝的孝穆皇后的梓宫安奉于地宫之中。当道光看到陵寝规制完备,建筑坚固,艺术精湛之时,心中甚喜,并欣然传谕:免原工程大臣庄亲王绵课应缴前借俸银四万两,大学士戴均元晋加太子太师衔,其子即以户部员外郎升郎中,归还热河都统英和一品顶戴及花翎。对穆彰阿、敬征、宝兴、继昌等臣工均论功行赏,有关匠役也得到了相应的赏赐。
道光八年初夏,道光出京越塞行围打猎。一天夜里,忽然梦见已逝的皇后在海中向他呼救,道光遂被噩梦惊醒。待他静了心神刚刚入睡,忽又被海中皇后的呼喊惊醒,一连三次,道光连惊带吓被折腾得全无睡意。他静下心对这个怪诞的梦反复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悟到可能陵寝中地宫浸水,故此已入葬的皇后有梦托来。第二天一早,道光传旨,派人将自己的陵寝地宫打开,他要御驾亲临验看。
当道光再度来到陵寝地宫时,发现靴底潮湿,墙角处有水浸出。道光见了大为惊奇和愤慨,他惊奇自己的梦果然灵验,看来皇后的灵魂确实尚在阴阳两界不死不灭;愤慨的是地宫才关闭几个月,就有如此不祥之兆出现,那待自己寿终正寝后,几十年,几百年,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模样?那时的地宫不成了江河湖泊之势?自己躺在大海或江河湖泊里,尸骨何以幸存,灵魂怎能安详?若非皇后死后有灵,事先托梦于自己,待驾崩之后,儿孙面对这个浊水滔滔的地宫,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道光怒火冲天,立即传谕留京王大臣会同刑部堂官,对选陵修陵大臣庄亲王绵课、大学士戴均元等主要人员及地宫浸水原因“切实根究”。谕旨一下,那些在几个月前才得以加官晋爵的臣工大员,还没从惊喜的美梦中醒过来,已被全部捕进刑部衙门,兴师问罪了。
经过长达一年多的严审和追访,终于查出了地宫浸水的三大原因:一是“北面墙帮间有石母石滴水”,虽已“用工拦挡,令水旁流”,但“仍恐日久墙内蘅湿”;二是原议两旁安设龙须沟出水,“因英和告以不用安置,是以停止”。同时英和还以“土性甚纯,无泉石”,“龙须工程可以停办”等语上奏过道光,情同欺上;三是英和在建陵时保奏61阅读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慈禧陵为何重建(1)
慈安皇太后死了,慈禧最终登上了权力的顶峰,可以无所顾忌地以皇帝的名义颁旨,在圆明园的清漪园旧址之上营建颐和园,同时增葺西苑为自己享乐之用。
就清王朝当时的经济实力而言,建造这么一个在康乾盛世之时看来不足一提的园林,已经十分吃力了。但国家的动荡不安,经费的严重不足,并没有阻止慈禧一味享乐的念头。她在下旨动用了海军30万两白银的同时,又不惜从朝廷所属衙门大量筹拆银两,终将颐和园建了起来,并准备在园内筹办自己的60大寿。
令慈禧深为遗憾的是,她那60大寿的隆重庆典尚未举行,中日甲午战争的炮火却已打响。清军节节败退,大清王朝的江山在隆隆的炮火声中颤抖。名义上的一国之主光绪皇帝难以坐稳那把龙椅。在这紧要关头,他不得不大着胆子匆忙下诏,将慈禧的庆辰典礼,改在紫禁城中举行,其颐和园受贺之事,也即行停办。此后不久,日军进攻威海卫,占据了刘公岛,大清王朝苦心经营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接下来便是辽东半岛陷落,京畿震惊,清政府被迫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人们已很难记清大清王朝自道光以来签订了多少这样的条约了。本次条约使大清帝国割让台湾及所有附属列岛给日本的同时,又赔偿日本白银二亿两。
战争的乌云在使大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暂时退去。但普天之下却没有迎来灿烂的阳光,相反的却遭遇了百年罕见的水灾、旱灾、虫灾,数千万灾民在水火交融中无家可归,生死无着。但此时的慈禧却再也不顾国家大量割地赔款、财政极端紧缺的现实,更不顾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之惨痛了,她怀着没能在颐和园举行60庆典的缺憾和多少年后也没有人完全猜测得出的一种极其复杂的心理,毅然颁旨重修她那东陵地界的定东陵。召集天下精工巧匠,于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正式重修菩陀峪定东陵,并诏令群臣在重修中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将隆恩殿前的那块丹陛石【4】换掉。
按清宫规制,丹陛石上的“龙凤戏珠”石雕图案,本应是龙在上,凤在下,象征皇帝为天,皇后为地,天地结合,也就是阴阳结合。世上的万事万物正是在这天地、阴阳的相互依赖、结合中产生的。但正在垂帘听政的慈禧却不管祖制和这来自自然界的道理。她要反其道而行之,诏令臣工一定要将丹陛石雕刻成凤在上,龙在下,以示自己为天,皇帝为地,自己为上,皇帝为下。于是,一块凤在上、龙在下,“凤龙戏珠”的丹陛石浮雕很快刻就,并镶于定东陵的隆恩大殿前最显要之处。
丹陛石上除了那雕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凌空展翅的翔凤和腾水穿云的蛟龙,在丹陛石最下端的“海水江崖”【5】图案中,还雕刻着一只小小的壁虎,从崖石缝内钻出来,前身微露,两只带有五个爪的前腿伸出,口内吐出一股如意云朵。这只小小的壁虎,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一点装饰或点缀,有和无都无碍大局,但慈禧却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因为内行人知道,这只壁虎虽小,其暗含的寓意却甚大。唯鉴于其暗含的重大寓意,清宫才作为一种祖制保持、流传下来。这个隐意的来源于壁虎本身。相传,在清以前的皇宫内曾饲养着许多壁虎,其食物以喂砂为主,3年可养成七八斤重。养成的壁虎被逮杀后,放在阴瓦上烤干,而后磨成细粉,用此粉在皇后、妃嫔脸额处点一点,其色鲜艳而不退。更为奇妙的是,若宫中后、妃有乱宫的男女之事,红点自然消失。故历代王朝又将壁虎命名为“守宫”,并在宫中屡有试验和应用。清朝宫廷虽不再饲养壁虎,但对其“守宫”的声名却深信不疑,故在单独兴建的后、妃陵寝的丹陛石上都暗刻一只壁虎,以为“镇物”。这种雕刻之法,作为清宫的一种祖制保留了下来。至于慈禧面对这个“镇物”,是否想到了有辱她的尊严,或是感到自己葬入地宫后,灵魂真的被镇住而不得自由,因而暴怒异常,也只有她自己才能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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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陵为何重建(2)
不管怎么解释,慈禧对丹陛石上那只小小的壁虎产生了恐惧是肯定的。正因为如此,决定要重修定东陵的慈禧,才下令首先将隆恩殿前的那块丹陛石换掉,重新安设没有壁虎的石雕。
新改换的丹陛石,长3米,宽米,周边有缠枝莲花、福寿三多图案,中间雕着“凤引龙”形象图。此图依然摒弃了龙凤并排或龙在上、凤在下的雕刻形式,而是凤在上,龙在下,并采用高浮雕加透雕的工艺手法,使图案构思更加新颖,技法更加高超。尤其那龙须、龙爪、凤足、凤冠等十处透雕工艺,使整个图案的立体感得到了进一步升华,龙与凤越发栩栩如生。不仅如此,重修后的陵寝内石雕建筑,无论是栏板、望柱还是抱鼓石,其设计指导思想和雕刻规程,都是把凤置于主要的地位之上,仅隆恩殿周围的汉白玉石栏杆,就用浮雕工艺精刻了96幅龙凤呈祥、水浪浮云图案,每幅图案,都是彩凤在前展翅飞翔,又回首顾盼。蛟龙在后面张嘴奋须,紧紧相随。大殿周围67根望柱上,柱头雕刻打破其他帝后陵龙凤相间的排列顺序,全部雕成凤柱头,而将龙改雕在柱身上,柱身两侧各一条。飞龙昂首向上,仰望着柱头上的翔凤,表现着慈禧势压同治、光绪两朝的非凡权威。
尤其令人望而兴叹的是,重修后的隆恩殿及东西配殿,其工艺高超,规模庞大,豪华富丽,用料精致因而是靡费惊人,不仅超越了清朝历代祖陵,就连明、清两朝24代皇帝居住的紫禁城,也没有如此奢华。清宫祖制规定,凡帝后陵的隆恩殿内,只许在4根明柱上贴金,做缠枝莲花或盘龙行云状。哪怕是代表着皇权神威,帝王登基时受百官朝拜的紫禁城内的金銮殿(太和殿),也只有6根贴金明柱。但在慈禧陵三殿内外,却有64根金柱傲然矗立。这些金柱还不是一般的表示性的贴金,而是用铜做成半立体镂刻的盘龙,铜上鎏金,光华四射,闪闪耀目。尤其是在立体状的龙头上安装了带有弹簧的龙须。这龙须借助空气的流通,自行来回摆动,如群龙低吟,妙不可言。人们在惊愕慈禧奢华靡费的同时,又不能不对工艺设计者们那富有灵性的天才杰作表示叹服和崇敬。
三殿的彩画,也由以往的旋子彩画改成等级最高的金龙和玺彩画。这些彩画,不披麻,不挂灰,也不用其他颜色,而是直接在黄花梨木上沥粉贴金。因为重修后的三殿梁架,已全部改用名贵的黄花梨木。黄花梨木名海南檀,木质坚硬,纹理细腻,防火耐腐,为木料中上品。在这样的上品木料上贴金,更显得豪华壮美,气度非凡。隆恩殿栏板上138组“凤引龙”的绚丽的彩画,使人产生天在旋、地在转、宇宙万物在永恒运动的苍茫之感。
名义上的重修,此时已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重建,慈禧诏命原三大殿全部拆除,原材料一律不许迁就使用,一切重新开始。故陵寝三大殿,外墙全部采用山东临清特制的澄浆城砖。这类砖无不精工细做,磨砖对缝,干摆灌浆,致使墙面光洁平整,坚固异常。大殿的内壁更为别致高雅,那镶嵌着大小30块雕砖贴金的墙面,通体达237平方米。每面墙的中心墙壁上,都雕刻着“五福捧寿”、“四角盘长”、“(万)字不到头”等花纹。其中“五福捧寿”为五只展翅向中心飞翔的蝙蝠,围绕着一个几何纹的变形“寿”字,其名称当是以物而取,或以名附物而做成。“四角盘长”为取其盘长绶带,连绵不断之意,寓吉祥如意。那“(万)字不到头”当是取富贵永远,永无止境之意。所有雕砖外围,均饰以蔓草莲花和珠文,凡凸起的花纹,全用赤金叶子贴饰,底部略衬黄金,达到了赤黄二金,交相辉映,浑然一体,光彩夺目的艺术效果。这一金光灿烂的贴金雕花墙,仅贴金一项就用掉黄金四千五百多两,其奢靡之至,由此可见一斑。
慈禧的菩陀峪定东陵自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兴工重建,历时14年,直到慈禧崩亡前不久,始得完竣。其整体工艺水平、豪华程度,为中国明、清两朝24代帝后陵寝之最。当这座独一无二的辉煌陵寝竣工的信息,通过朝臣奏于慈禧时,躺在病榻上已病入膏肓,行将归天的慈禧,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喜色,内心极其欣慰。这次总算在形式上大大地超过了慈安,并让这位自己生前死去的对手无可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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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落入绝龙峪(1)
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1908年11月14日傍晚)酉刻,年仅38岁的光绪皇帝驾崩于西苑南海中的瀛台。
关于光绪帝之死,传言很多,但不管光绪是由于自然病亡还是被谋害而死,他作为清朝历史上最具悲剧特色的皇帝却是事实。当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大清苦心经营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日军攻占威海卫后,慈禧等当朝执政者为挽取苟安之残局,遂强行决定,与日方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而自亲政以来,逐渐怀有“励精图治”之志的光绪,有感于丧师失土的莫大耻辱,悲愤至极,禁不住声泪俱下。也正是在这场不平等战争中,光绪才沉痛而清楚地认识到“国势艰难”而“殷忧危之”。因此,当他在首次得到康有为的变法奏书后,引起了自己强烈的思想共鸣,禁不住“览而喜之”,遂下定了变法求新,以图自强的决心。晚清的历史进展到此处,标志着光绪与慈禧往日那微妙关系的正式破裂,整个朝廷中的“维新派”和“保守派”之间充满了无法调和的矛盾和危机四伏的杀机。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四月二十三日,光绪以当朝天子的威望和锐气,毅然颁布《明定国是诏》,正式宣布变法革新。许多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以无比感奋的心情和对未来充满的美好憧憬,立即投入到这场变革之中。遗憾的是,历史没有让人看到这场伟大变革的成果,而是留下了一个极为悲惨的结局:即在光绪颁诏百日之后的八月初六日,正在紫禁城中和殿阅览奏文的光绪帝,被慈禧派来的一群太监和一队“荣禄之兵”,押至西苑南海瀛台囚禁起来。变革中的前卫人士康有为、谭嗣同等人,逃的逃,死的死。这场清代历史上最后一次企图通过内部变革而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机会又失去了。
又过了十年,光绪在囚禁之地——瀛台孤单地死去,由慈禧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亲选的年仅3岁的溥仪继位,是为大清历史上最后一个皇帝,建元宣统。
令人扼腕叹息的是,在光绪登基直至驾崩长达34年的岁月里,不但一生竭力倡导的改革事业未能成就,图谋报国的壮志未竟,就连自己的陵寝也未兴建。直到他驾崩后,才由他的异母弟、新登基的宣统皇帝溥仪之父、醇亲王载沣派人在西陵界内找了一块叫绝龙峪的地方,兴建了清王朝统治时期最后的一座皇帝陵寝,并于五年后的民国二年(1913年)将其草草安葬。光绪帝倒霉至此,醇亲王愚蠢至此,已无复加。生前的哀婉凄惨身陷囹圄总算过去,但死后以真龙天子之身,又落到绝龙峪中,可知他的孤魂该是怎样的忧愤与悲惨,可见大清王朝确也是命当该绝了。而当大清王朝正式宣告灭亡时,已驾崩3年的光绪皇帝,那硬邦邦的尸体还躺在紫禁城一间漆黑的屋子里。
与光绪不同的是,那位一生都在恃宠专权,作威作福的慈禧,生前享尽人间荣耀与辉煌,死后更是气派非凡,华贵异常。在她崩亡24天后的十一月十六日,慈禧的“佛体”入殓于棺椁之中。伴她放进棺椁的还有大量金银珠宝和其生前喜爱的宠物,整个棺椁造价昂贵,豪华无比。其木料均取自云南的深山老林,只是这些木材的运费就耗银数十万两。当棺椁成型后,先用100匹高丽布缠裹衬垫,然后再反复油漆49次,始装殓慈禧尸骨。
从慈禧崩亡到棺椁抵达东陵,其间将近折腾了一年,最后总算于宣统元年(1909年)十月初四日巳时,将棺椁葬入菩陀峪定东陵地宫。整个殡葬共耗费白银达120多万两,为大清历代帝王后妃葬礼之最。这个女人假如死后有知,她应该含笑九泉了。
正当慈禧躺在华贵舒适的地宫里,任凭幽灵自在穿行,并为她生前死后的无上“荣耀”而志得意满、沾沾自喜时,她没有想到,辉煌夺目的紫禁城已进入大清帝国日落后的黄昏,光芒灿烂的昌瑞山,也将很快王气不再,并进入一代王朝彻底衰败的暮色之中。更令她难以想象的是,此时,在她生前统辖的河南省永城县一个20岁的乡村青年,已走出贫困的故乡四处寻找发迹的机会,并于19年后率领手下的军队盗掘了清东陵,在大掠其财的同时,又将她本人特别“关照”地抛尸棺外,大加污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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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落入绝龙峪(2)
这个青年就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盗陵将军——孙殿英。
注释:
【1】客土:未被人畜踩过,质地洁净,颜色纯正、细腻无砂,而且必须采自陵区之外的土壤,用于建筑皇家陵寝,以示尊敬。每年清明节行敷土礼(上坟添土的仪式),亦是用工部精选的客土,祭陵时皇帝与随行官员都得套上事先准备的黄缎袜套,以免秽污了宝顶原有之客土。如果一时疏忽,忘记穿好黄缎袜套就踏上宝顶,将被视为大不敬之罪,招致杀身之祸。
【2】暂安奉殿是一座重檐庑殿顶建筑,原为紫禁城内刚落成的慈宁宫东边的五间大殿,太皇太后孝庄屡称其美,未及久居即薨逝,玄烨乃拆迁其材料至清东陵重建,作为祖母停灵之处,达三十七年之久。孝庄是顺治皇帝福临之生母,其梓宫不管停放在东陵内任何地点,都卑于昌瑞山主峰下的孝陵,与她的辈分不相宜,且古代以左为尊,又考虑到地理条件等因素,故选择在风水墙外、大红门东侧处营建该殿。
【3】龙须沟:地宫内向外排水的暗沟,自道光皇帝慕陵开始设置。清代皇家陵寝依山而建,又修筑了许多高台、泊岸(又称驳岸,旱地上高低不同地段临界处砌筑的墙体),层层加高,使前后地面落差增大。后部的地宫虽深在地下,但地宫内的地面比陵院前的地面还高。古代建筑师就利用这个特点,在地宫下面修筑两条暗沟,左右延伸到地宫外,形如龙须,故名。地宫内各券堂均可在适当位置的地面或墙根留有一些漏水孔眼,与龙须沟上下相通,将渗入的山泉导引出去,避免积水淹棺泡尸之虞。凿于地面上的漏水孔眼称为龙须沟眼,呈圆形古钱状的又称为古老钱或轱辘钱眼;凿在墙壁脚下的称为鱼门洞或云洞。龙须沟眼有一定配额,皇帝的地宫为七对,皇后的地宫为三对,妃的地宫为两对,嫔的地宫为一对,常在、答应等砖池则不设。
【4】丹陛石:或称丹阶石、丹墀石、御路石。“丹陛”是古代宫殿台基之前的踏跺,漆为红色以示尊贵,故名。其中间的道路不作阶梯状供行走,而是斜铺一方雕有龙凤等图案之长条巨石,具有装饰功用。
【5】海水江崖:又称八宝立水、八宝平水。皇帝朝服或吉服下襟的装饰图案,寓“江山一统,山河版图”之意,亦可援用于皇家的其他装饰艺术上。立水与平水显示了早晚期的造型变化。清初多为平水,水浪波涛汹涌,起伏较大。至雍正、乾隆朝时,渐变为五色退晕(由浅至深,多层叠晕)的曲线斜纹图案化立水;同治、光绪朝时,立水纹斜线越益简单,退晕层次越少,立水图案所占的面积越多。
在本书采访过程中,得到了清东陵文物管理处领导李生、袁树文,研究室于善浦、徐广源、李寅等专家以及宣传部门诸位同志的热情支持。特别在几次调查、拍摄清东陵与相关文化遗迹过程中,得到了徐广源先生、马祝恺、裴秋菊女士的大力协助,谨此一并表示感谢。
岳南电子信箱:yuenan_999@
岳 南
2006年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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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朝鲜肃宗21年,公元1659年的冬季。在京城安国洞附近的感古堂内,一位年轻的女性站在廊下,隔着竹帘,静静地望着院中大树上飘摇的叶子。呼吸凛冽的寒风,压抑胸中氤氲的叹息,女子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拉上了房门。这里就是她最后的归所了吧,这里是她埋葬青春的墓地。尊崇、荣誉、浮华、显赫,玷污、耻辱、黯淡、卑微,两种截然相反的命运纠缠着她的人生。但是此刻,这位28岁的女性只想静静地坐着,就这样,阖上双眼,时间停止,人生流逝。
她便是朝鲜王朝第十九代国王肃宗的继妃,仁显王后闵氏。此时,她已经从王后的位置被贬为庶人,逐出了宫廷。
深夜的昌德宫内,两个人满面喜色行走于大造殿中。
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谄媚地说:
“娘娘,从今往后您就住在这里了,奴婢想到能够在这里伺候娘娘,真是高兴啊。”
另一位衣着华贵,容貌姣好的女子信步走在寝宫之中,打量着这里的摆设,说:
“明天带个人过来,把这里的字画全都换了吧,这些就丢掉。”
“是,娘娘。”
那女子拿起放在案几上的一本书,随便翻动着,漫不经心地说:
“是啊,只有王后才能住在这里的……现在,我也成为王后了。”
“啪”的一声,她把书丢在一边,转身便走,心中得意:
“受了那么多苦,如今总算有回报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得到啊!”
这女子是深得肃宗宠爱的张禧嫔。她出身贫苦,少女时期就入宫成为当时大王大妃的女侍,后来得到肃宗的宠幸。但是因为大王大妃与王妃不合,她被排挤出宫,吃尽了苦头。
仁显王后闵氏因为自己一直无法生育,担心肃宗的子嗣,极力建议肃宗将张禧嫔接回宫中。张氏回宫之后,为三代单传的肃宗诞下一子,从此凭借肃宗的宠爱横行宫中,参与政事,培植起了自己的朝廷势力。
不久之前,张禧嫔和大臣联手将她的儿子立为王世子。然后,她窥伺着王后的位子垂涎欲滴,频使奸记,终于使肃宗误以为王后闵氏善嫉,将仁显王后废黜。
而今,肃宗正式将张禧嫔改立为王后,她成了朝鲜王朝五百年唯一从宫嫔妃被立为王后的女人。此时的张禧嫔依靠着自己拉拢起来的“南人派”势力,权势如日中天。肃宗也让她三分。
时光如水,感古堂内的草木枯容了6次。在这6年期间,民间一位叫金万重的文人,根据仁显王后的遭遇撰写了一部小说《谢世南征记》。小说广为流传,最后竟传入宫中。肃宗看到了这本小说,回想自己当初贸然废黜了温柔善良的仁显王后,不仅悔从中来。
但此时张氏已非6年前可比,肃宗周边重臣都为张禧嫔势力所制,她早就不把肃宗放在眼里。肃宗每日在忧郁中度过,只有仁显王后从前的一个侍女能够稍稍宽慰肃宗之心,肃宗常常传唤其伴在左右。
待那侍女怀有身孕,张禧嫔才发觉自己太大意了,百般设计除掉这个障碍。侍女深知腹中胎儿的重要,极力应对,躲过了一个个毒计。直至临盆将至,张禧嫔气急败坏,将侍女捕来,让其跪于地上,把大水瓮扣盖在她身上,意图将其害死。肃宗听闻后大惊,赶至现场将瓮除去,把侍女抱回寝所,所幸王子安产,那王子便是日后的英祖王。
经过这件事情,肃宗终于痛下决心,排除众议,将侍女封为淑嫔,将张禧嫔降为嫔妃,并透露出想迎接仁显王后回宫之意。张禧嫔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明着无法动手,便收买了巫师,请其暗中作法,诅咒仁显王后,直至东窗事发。此事被肃宗逮了个正着,便在朝野内外大造声势,待局势稍稳,作出了废后的决定,并以“诅咒国王”、“巫蛊后宫”的罪名将张禧嫔废为庶人,赐毒药而死。同年,肃宗恢复了闵氏的后位。
时隔6年,仁显王后重返昌德宫。岁月的痕迹、人世的沧桑在她本应年轻的面颊上刻下皱纹,闵氏形容憔悴,肃宗不胜唏嘘。
令人无法想到的是,感古堂6年贫瘠的生活,已经将仁显王后的健康吞噬殆尽。闵氏重回王后位不久,就患病西去。肃宗追悔莫及,传令死后与仁显王后合葬,为其墓地命名为“双陵”。
仁显王后的一生峰回路转,虽遭小人陷害,却得善终。王后闵氏一门命运多舛,随着闵氏的沉浮,时而权倾一时,时而屡人倾轧,受尽迫害,最终在朝鲜李朝的政治舞台上销声匿迹。
“世事年来千万变”,人世间的变化谁能说得清楚?没人会料到,在一百多年之后的公元1852年,在倾颓、落魄的感古堂内诞生的一个女婴,日后将闵氏家族重新引领到时代的前沿,而她也在朝鲜末代王朝的历史上掀起了巨大的风云。

明成皇后1(1)
暮秋,寒风吹打着高大的杨树,枯黄的树叶扑啦啦落下,在地面逃窜,逃避着风的驱赶。这年天气很反常,夏季异常闷热,秋天突然而至,一夜之间风雨萧条,天地冷清。
公元1851年在朝鲜王朝的纪元上是哲宗2年,农历辛亥年。秋天的早晨,天空湛蓝、高远,有两个人不顾秋日清晨的寒露,站在杂草丛生的感古堂庭院内,望着屋子顶上。
“老爷,您快看啊!那不是么!”
老仆指着堂屋顶上的一团紫色云气说:
“这就是祥云瑞气啊,老天保佑夫人一定能生贵子!”
被称为老爷的人并不说话,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他就是现今感古堂的主人闵致禄,仁显王后的曾侄孙。闵致禄也遇到了和仁显王后当年同样的问题——年过40仍无子嗣。他的续弦夫人生头胎已经三天了,房间里不断出来呻吟声,而孩子却没有落地的动静。闵致禄忧心如焚,焦虑中夹杂着希望,他企盼老天赐给自己一个儿子,所托终生。
闵致禄望着屋脊上盘旋着的紫气,心里默默祈祷:
“但愿这是吉祥的征兆,上天啊,赐给我一个儿子吧。”
老仆知道闵致禄的担忧,劝慰道:
“老爷您放心吧,这绝对是吉兆,不是说大人物在出生之前都有征兆的么?”
“唉,若真如老人家所言就好了。夫人经历了这几天的阵痛,我真是担心啊……”
“老爷,快别这么想了,大人物怎么能轻易的诞生呢?虽然现在生男生女还不知道,但是看这征兆,将来一定是有作为的人啊。”
“你这个老人家讲的不对啊,要是儿子的话还有可能成为大人物;要是女儿的话,也就不做什么指望了。可怜我40岁才得子嗣,一定要生儿子才行啊。”
“老爷,话虽如此,女儿也一样能成为大人物啊!”
“嗯?那会是哪种人物呢?”
“老爷,若是女儿能成为正宫娘娘的话,不就成为大人物了?更何况老爷祖上曾有多位被选为正宫娘娘,您的曾祖姑母仁显王后就是一位吗。”
“嗯,话虽如此说,但平凡、安宁的日子才是最好的。如果像仁显王后那样被卷入权势的争斗之中,反而悲惨。”
想起长辈对自己描述的仁显王后被废后的种种惨景,闵致禄不由得叹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从内堂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虽是远远传来,却声音宏亮。骤然,闵致禄的脸上挂满惊喜,他向内堂跷脚张望,转头问老仆:
“应该生了吧?快去帮我问一下是男是女!”
老仆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摇手:
“要不得啊老爷,像老奴这样卑贱的人怎么能随意进出夫人的产房。老爷这么担心,还是您亲自进去看分明吧。”
这时,一个老妈子匆匆忙忙从门里走出来,望见闵致禄,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情。
老仆问道:
“喂!老爷非常担心啊,快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闵致禄充满期待地走到老妈子的面前,老妈子局促不安地说:
“禀告老爷,虽然生的是女儿,但可不是普通的孩子。她的第一声差点把老奴的耳朵给震聋了,老奴接生过上百个婴儿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闵致禄已经回转了身,嘴里轻轻念叨着:
“这样啊……不是儿子,是女儿……不是儿子。”
他一面念叨着,一面朝书房走,脚步缓慢蹒跚,浑身都负着失意。
老仆跟在后面安慰道:
“老爷,不要太失望啦,已经开头儿了,也许夫人下一胎生的就是儿子了。”
闵致禄长叹一声:
“唉,我不是让闵家绝后了吗?”
蹒跚到书房,闵致禄坐定,连声长叹。多年的期盼,竟在一朝之内被击碎。
“惭愧呀,想我闵氏家族也曾显赫一时,而今凄凉落魄,到处颓垣断瓦。要不是靠了朝廷供给的40石米勉强维持生计,我闵致禄一家不是要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可是如今眼看着年过半百,竟连继承香火之人都没有,莫不是上天要绝我么!”
从闵致禄紧闭的双眼之中流下两行清泪。
沉浸在失望之中许久,闵致禄只好自我安慰地想:
“事到如今,只有希望如老仆的说法一般,生育之门已经打开,也许从今后可以不断生养子女,总会等来儿子的。”
几天以后,产妇清洁完毕,闵致禄进到内室看看,这是他第一次看自己的孩子。产妇躺在产垫上,对丈夫抱歉的笑一笑,初生婴儿包在襁褓中,静静的睡着。
“这么艰难,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没能为老爷生个儿子,罪过啊。”
产妇李氏好像身负罪过一般,满面羞红小声说道。
闵致禄豁达的说:
“平安就好,只要是生孩子,就值得高兴。”
“老爷,我下次一定要生个儿子……您看一下孩子吧!跟您很像的。”
“女孩子应该像母亲啊,像我有什么用……”
闵致禄如此回答,却不自觉的偷眼看着初生的婴儿。孩子看起来真陌生,很难想像这么个小东西竟然是自己的骨肉,但是闵致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温情。年过四十才得子嗣,其中滋味,又和别人不大相同吧。

明成皇后1(2)
“嗯……这孩子长得很可爱……”
闵致禄不觉关注起孩子来,发出感叹声。
产妇也笑着说:
“老爷,您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哦,名字,我还没开始想呢……”
闵致禄正在思考,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
“对了,你生孩子的那天早上,我们家发生了一件稀奇事。”
“是吗?是什么稀奇的事?”
闵致禄把那天在屋顶上看到紫色云气的事说给妻子听,点了点头说道:
“这是天意啊,就给孩子取名为紫英吧,如何?”
“紫英,紫英……”
李氏叫了几遍,感觉听起来不错,就这样,这个新生婴儿取名为紫英。
紫英作为闵致禄的第一个孩子,虽不是男孩,仍就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疼爱。逐渐成长的紫英显露出的性格也令人敬佩,颇有男儿气概。紫英仿佛天生就是一个领导者,即使和很多男孩子在一起玩耍,她也总扮演领头的角色,男孩子们都很服她。
转眼到六、七岁,闵致禄开始每日教紫英读书识字。女儿聪慧,文章过目不忘,又勤于思考,学业上进步很快,不需要闵致禄费心。
困扰闵致禄的心病仍然无法开解。他没有放弃希望,每天祈求老天开恩,让自己有个儿子。但是妻子李氏自从生下女儿以来,一直没有身孕,他的身体又不太好,近来已在病榻上躺了半个多月,眼看着无望了。
这天,闵致禄躺在病榻上突然对妻子道:
“夫人啊,看来我们不会有儿子了。不如趁我还支撑得住,在村里给紫英挑一个好女婿,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吧。”
“老爷,真是罪过啊,我无法生儿子……”
“哎,什么话!这都是我的不好。我现在只想看着紫英能过得快快乐乐。”
李氏明白丈夫话里的涵义,分明带有安排后事的意思,不免黯然伤心,又不能表露出来,悄悄转过头去擦干泪水。
“老爷,孩子还小啊,等您身体好了再说吧。”
“话虽如此,但是……我连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老爷快别胡思乱想了,要是有中意的人就一切听您的。”
夫妇俩说着话,没注意紫英何时来到门外。听到父母的话,7岁的紫英突然闯进房来,满面怒容。
“你们怎么能这样?”
闵致禄夫妇惊道:
“我们怎样了?”
“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乡下的人家?”
“什么?”
女儿的责问来得太突然了,夫妻两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而且,这话出自一个7岁女孩之口,让人不敢相信。
“我不要嫁给这样的人家,我不希望一辈子沦落在乡下,我要到大地方去见世面!”
闵致禄夫妇着实吓了一跳。平常只知道玩耍、看书的女儿竟然有这样坚定的想法,真是让人吃惊。夫妻两睁大着双眼,呆呆地看着女儿,紫英说完话就怒气冲冲地跑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氏尴尬地笑了笑,对闵致禄说:
“这孩子,真是的……”
闵致禄闭上双眼,心中寻思:
“这孩子个性太强了,她的想法也真奇特。但是说来,7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见识,还真让人有点佩服啊。”
从此以后,闵致禄不再提订婚的事。
紫英渐渐长大,到了十一二岁,显露出窈窕、美丽的少女模样。闵致禄卧病在床已经多年,沈腰潘鬓、行将就木,全靠李氏到大户人家做针线活支撑生计,筹集药钱。闵致禄满腔盼子之情早化为心灰意懒,此生无望矣。
是日,紫英正在书房中读经书,内室传来闵致禄虚弱的唤声:
“孩子啊……”
紫英忙放下书本,走进内室。
“紫英,外面的小孩吵死人了,你去叫他们小声点。”
这时紫英才发现有一群孩子在感古堂外面玩耍,喧声振天,奇怪自己刚刚却没有听到。
紫英走到大门外,对孩子们大声说:
“你们太吵了,换一个地方玩吧!”
正玩拔河的孩子们没有听到紫英的话,依旧喧闹不停。
紫英提高了嗓门,大声呵斥:
“你们这样太吵了,到别的地方去玩,听见了没!”
她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威严,小孩子们安静了下来,彼此张望,三三两两地散开了。有个年纪稍大些的男孩却不买紫英的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摆出一幅不屑的嘴脸,用挑衅的口吻说道:
“走开,我们玩得正起劲呢,你个女孩子家罗嗦些什么!”
紫英没有让步,站得笔直,冷冷地盯着那少年,一字一顿地说:
“我让你们走开,听到了没有?”
“哎呀!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样罗嗦!”
少年的话音刚落,紫英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呵斥道: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这是在跟谁对抗?还不走!”
还没跑开的小孩们立刻吓得四散奔逃,那个挨打的少年呆立在那里,紫英提手又是一掌。
“你这个家伙!不想挨打就快点离开!”
想要与她对抗的少年完全被紫英的气势震慑住,丧失了勇气,捂着被打痛的脸,带着哭腔叫道:

明成皇后1(3)
“你干嘛打我呀?”
“不听话的就是这个下场!不想挨打的话就快走!”
少年像失了魂一般,眼睛里全是畏惧,低了头匆忙离开。紫英面带傲色注视着少年的背影,直到完全从视线中消失。正要踏入家门时,突然看到一路贵族行轿朝自己家的方向走来
。紫英停下脚步,好气地观看,发现这行人的排场很简陋。四人轿十分破旧,轿夫的衣服打着补丁,跟在后面的仆人也只有一个婢女。
“怎么回事,这是哪家落魄的亲戚?”
紫英心中想着,这一行人已经来到眼前,行轿落在了自己家门前。轿夫掀起帘子,里面出来一位中年妇人。
紫英端详着这个妇人的脸孔,惊奇地喊道:
“啊!京运洞姊姊,原来是您啊!”
从轿中出来的妇人是兴宣君李昰应的夫人闵氏,紫英的远房堂姊。
“喔,紫英啊,好一阵子没看到你了,越长越漂亮了。”
紫英赶上来,拉着兴宣夫人的手,高兴地往里面请。
“听说你父亲病得不轻啊,我是来看看他的。”
“嗯,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就是吃不下饭,最近还吐血。”
“有这么严重了?有没有送到医馆去看看?”
“没有……”
兴宣夫人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哎,看病吃药是很大的花费呢。”
兴宣夫人完全了解这个叔叔家里的状况,心中充满了同情。事实上,她们家的生活也很窘迫,有时候连维持温饱都困难,所以只能礼节性地探望一下,无法真正帮助他们。
兴宣夫人由紫英带领走进病人的房间。闵致禄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看到兴宣夫人时高兴的想要坐起来。
“喔,兴宣大监夫人大驾光临啊。”
论辈分兴宣夫人是闵致禄的侄女,但因为是王族的夫人,礼数还是不能乱。兴宣夫人赶忙抓住病人的手臂说道:
“就这样躺着吧,快别起身。听说叔叔生病了,我未能早日来探望,真是罪过。”
“别这么说,您大老远的来看我,我不知有多高兴呢。兴宣大人可好?”
闵致禄拖着瘦弱的身躯,每说一句就要大口喘息一阵,兴宣夫人看了几欲落泪。
“我们老爷一切安好。叔叔,多时未见,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闵致禄叹了口气道:
“哎,我这次大概活不成了。”
“这是什么话,叔叔快别这么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哎,我的病自己还不清楚吗?我现在也没什么挂念的了,只是担心这个不懂事的紫英。”
两人慢慢聊着,去大户人家做针线活的李氏恰好回来,忙与兴宣夫人相见。
“婶婶又要维持生计,还要照顾叔叔,真是辛苦啊。”
李氏疲惫地叹口气回答:
“真不知道老天为什么对我们家这么无情,像这样的境况,还要熬到什么时候呢?”
兴宣夫人也皱紧眉头说:
“是呀,什么时候才能时来运转呀。”
紫英本来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长辈们交谈,她无法忍受长辈们怨天尤人的口吻和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忽然开口说道:
“母亲,您和姊姊很久没见面了,为什么只是抱怨命运呢?请说些充满希望的话吧,即使身陷困境,也应该用希望鼓舞自己,不是么?”
闵致禄夫妇已经习惯了紫英的率真,兴宣夫人吃惊地发现,这个贫苦的少女身上有着令人敬佩的生命力和勇气。兴宣夫人赞许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闵致禄轻轻地笑了两声说:
“兴宣夫人见笑了,紫英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说话就这么直率,这也是我放心不下她的地方。我死了之后,还要请兴宣大人多多照顾这个孩子。
“叔叔,快别这么说,大家是亲戚,彼此照顾是应该的。况且,紫英是个聪明的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闵致禄苦笑着摇了摇头。
兴宣夫人接着说:
“叔叔,侄女想到府上的一件大事,特来跟叔叔婶婶商量一下。”
“哦,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叔叔至今无后,府上虽有紫英这个孩子,但是祭祀宗祠还是需要儿子的。不如把我弟弟升镐过继给叔叔,不知叔叔意下如何?”
“嗯……真是一番好意。”
闵致禄闭上了双眼。正如兴宣夫人所言,要祭祀宗祠就必须要有儿子,这就是闵致禄苦盼儿子的原因,也是压在闵致禄心头的重石。而今自己性命朝夕不保,一旦过世之后,无人祭祀祖先,自己死不瞑目。闵致禄很早就考虑养子的事,但是家里一贫如洗,又怎能恬不知耻的请求别人将儿子送来当养子呢。他沉思许久,睁开眼睛说道:
“升镐侄儿今年几岁了?”
“庚寅年生,今年29岁。”
“嗯……”
“我是替叔叔担忧才这么说的。而且升镐非常聪明,正在为参加科举考试而用功呢。要是进入府上,一定能再度振兴家道。”
兴宣夫人虽这样说,实际上她有自己的考虑。兴宣大院君虽是王族血统,现今朝廷重事一概掌握在安东金氏手中,大院君已经被排挤到落魄街头的地步,每天在街市之上讨酒喝,或者到赌场之中讨点小费,看起来很难再有发达之日了。所以闵氏想让弟弟升镐继承仁显王后娘家骊阳府院君这个有名望的家门,以期仕途能够顺遂。

明成皇后1(4)
“嗯……升镐侄儿的才气非凡,我自是清楚。我们家族未能照顾你,你却为我们家族如此操心,真是无比感激啊。”
“叔叔,这是哪里的话。叔叔的家族不就是侄女的家族吗?”
“话虽如此,但我离死不远了,我们家境又是如此的清寒,也不知道升镐侄儿是否愿意 来当养子。”

“这一点请叔叔放心,能够继承骊阳府院君府上的家门,升镐怎么会拒绝呢?”
“嗯,升镐侄儿来当养子的话,真的是完成我生平大愿,我死也可瞑目了。”
闵致禄转头看着身旁的妻子李氏,询问她的意见,李氏道:
“全凭老爷作主。”
闵致禄抚了抚胡须,开口说道:
“这样的话,等我身体好些,就召集族中长老,把这件事定下来。”
兴宣夫人得到这样的承诺,放下心来,闲聊了一会就回府了。
闵致禄收闵升镐为养子之事,已经正式确定了,只剩形式上的仪式。但是随着时间逝去,闵致禄的病情益发严重,勉强度过那年冬天,第二年春天便离开了人世。当时紫英12岁,未亡人李氏整日无精打采,陷入悲痛之中,紫英伤心哭泣过后坚强地安慰母亲。母女俩借了高利贷,勉强为闵致禄办完了丧事,之后便陷入时有三餐不继的困顿之中。
李氏夫人每遇到这种情况,就抱着女儿哭道:
“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还让你吃不饱,真是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痛啊!”
而紫英总会泰然自若的安慰母亲:
“母亲,不要担心,以后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母女两个相依为命。第二年,到了闵致禄过世的周年忌日,因为没有儿子主持祭典仪式,紫英出面对兴宣夫人重提收养子之事,闵氏族中的长辈才正式举办了过继仪式。从此,紫英与闵升镐成为兄妹。
哲宗14年(1863)12月8日,朝鲜第二十五代君王哲宗驾崩,享年不过33岁。
哲宗是全溪大院君的第三个儿子,先王宪宗没有子嗣,驾崩之后,由正祖、纯祖、翼宗一脉单传下来的男性后代断绝,只能上溯到世子的其他各子中去寻找继位者。依据长幼的顺序,纯元王后金氏从江华道找来李昇,继承大统。
李昇在被推到帝位之前,生活在江华道自然、写意的世界中,有如在桃花源里一般。他对这个人人称羡的国王宝座一点也不热衷,反而感觉如坐针毡。在熬过14年之后,终因身心疲惫,疾病缠身,以33岁的壮年离开人世。
帝王的猝死常招致国家动乱,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而哲宗的情况恐怕更加复杂。哲宗生有五子,均未名而夭,无人继承王位,按照当时的规矩,应该在王室宗亲中选出一位即位。至于应在哪一支王亲国戚之中挑选,应该挑选谁,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一时间人心浮动,各各当权人物跃跃欲试,掌握国家大权的安东金氏集团,更是如临大敌,惶惶终日。
按照朝鲜王朝的规定,像这种情况,只有宫中的长辈有权决定由谁来继承大统。当年的哲宗,便由当时地位最高的纯祖纯元王后所定。而今在宫中有三代王妃,翼宗妃赵氏、宪宗妃洪氏,与哲宗妃金氏。因此,其中辈分最高的赵大妃具有决定继位者的权力。令安东金氏如此胆虚的,正是翼宗妃赵氏。
翼宗虽然名义上为王,实际上没有真正的即位,只是作为王世子,在纯祖27年(1827)的时候承纯祖命代理国事,但于纯祖30年(1830)5月6日便在昌德宫熙政堂去世了,终年22岁。
其子李奂随即即位为宪宗,时年7岁,后追封父亲为王,庙号翼宗。翼宗之妃赵氏,即是宪宗的母亲。宪宗即位后尊赵妃为王大妃、大王大妃。由于宪宗即位时年纪尚小,便由母亲赵大妃垂帘听政。但是,早在19世纪初,金氏外戚就掌握了政权,政事务必一一过问,王权已然衰落,赵大妃虽地位容显如此,也得处处受金氏钳制。
以赵大妃为首的赵氏家族百般抵抗,稍有起色,在为宪宗选王妃之时再次败北,宪宗终于迎娶领议政金祖根之女为妻。虽然王妃婚后不久即病逝,但安东金氏集团在权力的角逐中稳稳地占据了上风,不断给赵大妃制造麻烦,并最终逼其交出大权,结束了垂帘听政。赵大妃对安东金氏的仇恨由来已久。
此刻风水轮流转,哲宗驾崩之后,赵大妃成了决定国王之人,安东金氏在揣测赵大妃将以何种方式报仇雪恨的同时,也在积极准备,拉拢朝臣,谋划着与赵大妃一博。
哲宗突然驾崩之后,国事不能松懈,遵循祖制,暂由赵大妃担任摄政代理王位,赵大妃再次垂帘听政。
哲宗驾崩的第二天,赵大妃在重熙堂召集文武百官,商讨立新君之事。在座的有领议政金左根、左议政赵斗淳、元老郑元容等。大家都很清楚,不论选定谁为新君,自身权势都会有巨大的变化,所以,每个人都非常关心新君的选定。
赵大妃坐在高处,面前垂着帘子,环视国家大臣们,缓缓开口道:
“诸位爱卿,先王突然驾崩,真是令人悲痛万分。然而纵使悲痛,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先王并末遗有王子,所以要先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再由哀家来选定新君。诸位爱卿认为,在王族之中,由谁来继承王位比较好?”

明成皇后1(5)
大臣中一片沉默,虽然各人心目中早定好了合适的人选,也都想竭尽全力推举此人,但是没有人敢贸然说出。领议政金左根心中清楚,自己推选的人一定会被拒绝,现今赵大妃是当权者,不如干脆沉默,见机行事,方为万全之计。赵大妃的亲眷左议政赵斗淳自然和赵大妃同一立场,他们在哲宗患病期间就内定了即位之人,早已成竹在胸,此刻自然无需多说。至于其他的大臣,即怕说错了话得罪赵大妃,又怕无意中冒犯金左根,须知目前安东金氏仍掌握大局,稍有差池便找来灾祸,还是慎重为妙。
赵大妃见大家沉默不语,便向金左根问道:
“领议政大人,你说说看,推举哪一个王族比较好呢?”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臣全凭大王大妃千岁作主。”
“嗯。”
赵大妃紧闭着嘴,过了一会儿向左议政赵斗淳开口问道:
“左议政大人的意见呢?”
赵斗淳磕头答道: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这么重大的事,万万无法依臣等的意思而定。还望大王大妃千岁示下。”
赵斗淳和赵太妃的配合默契。
竹帘后的赵大妃轻轻地闭上眼睛,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此刻,在破败的云岘宫的书房内,有一个人脸上挂着同样神秘的笑容,那就是兴宣君李昰应。身为王族落魄十年的兴宣君,被人称为“宫道令”(纨绔、无为青年)的浪荡子李昰应,终于要结束卧薪尝胆的生涯了。当初,为了躲避安东金氏的迫害,兴宣君把抱负深埋心中,装出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在街道上讨酒喝,在赌场讨小费,甚至几次专门到金氏族人府上乞讨,受尽了虐待与侮辱。但是以王族身份统治国家的志向,在他心中却却越来越坚定。当他知道哲宗多病时,一个宏伟的构想在心中形成。他开始密切接触承侯官赵成夏——赵大妃最宠信的娘家侄儿,以期得到赵大妃的信任。之后,不断地和赵成夏商量对付安东金氏的计策。兴宣君的策略极其成功,赵成夏很早就对赵大妃强调兴宣君的人品,以及他的次子载晃是王族中最聪明伶俐的少年。赵大妃通过赵成夏和兴宣君达成了利益联盟,现在,兴宣君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如果赵大妃将年幼的次子扶上王位,身为国王生父的我实际上就是真正的统治者了,朝鲜王朝纵横八道大好江山,就要掌握在我一个人手中!”
兴宣君收起了笑容,默默地闭上眼睛端坐。他知道,现在自己要做的,只是等待。
重熙堂内竹帘后的赵大妃睁来了眼睛。到了该揭晓谜底的时候了,赵大妃一兴宣君的联盟体制必能击败金氏集团,一雪前耻。
赵大妃透过帘子望着大臣们,缓缓开口道:
“诸位爱卿将这个重大的事情委由哀家决定,真是深感责任重大。但是国事繁杂,不可一日无君。因此,封兴宣君李昰应次子载晃为翼成君,恢复已经无后的翼宗大统。”
这真是令人惊讶的宣示,除了赵斗淳之外,所有大臣都吓了一跳。
赵大妃身为翼宗的王妃,想要选择王族来继承翼宗大统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为何要选定非常落魄的兴宣君李昰应的儿子为新君,大臣们对此既惊讶又失望。
领议政金左根一听到这话,马上脸色铁青。一直以来金氏家族都非常鄙视兴宣君,对他只有侮辱和戏弄。一旦这个兴宣君以新君生父的身分登场的话,安东金氏家族的后果可想而知。现在,就连为了明哲保身而维持沉默的金左根,也不能不表示反对了:
“启禀大王大妃千岁,兴宣君虽不是王族的远亲,但是家道没落,作为国王的亲家是否适当,请大王大妃千岁三思。”
赵大妃说道:
“嗯,领议政的意见是这样的,那么左议政大人意下如何?”
赵斗淳磕头答道: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臣全凭大王大妃千岁作主。”
“那么,金大人的意下如何呢?”
赵大妃早就知道金炳冀的意思,只是故意问他的意见罢了。
金炳冀忙答话: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臣反对册立兴宣君次子为新君。兴宣君次子年纪尚幼,成为新君的话,兴宣君将位于新君之上。过去没有这样的前例,以后也不应该发生才对。”
对金炳冀来说,家族兴亡全系于,所以誓死反对。赵大妃听到此话,脸色略有不悦,缓缓说道:
“哀家已经明白诸位爱卿的意见了。哀家已经就继承一事做了决定,诸位不用多说了。封兴宣君李昰应次子载晃为翼成君,继承大统。载晃年纪尚幼,无法治理国事,现在仍然由哀家垂帘听政,代行国事。”
金氏重臣深知大势已去,纷纷颓然入座。赵大妃起身返回后堂,群臣退朝。
就这样,年仅12岁的兴宣君次子载晃过继给赵大妃为子,改名李熙,受封为翼成君,并且变更年号,成为朝鲜第二十六代君主。
载晃一被迎入宫中,宫中立刻通过都承旨,下令策封翼成君的生父兴宣君为大院君,尊为国太公,封其生母闵氏尊为骊兴府大夫人。此时正值12月上旬的严冬,北风呼啸,大风纷飞,兴宣大院君的家中却比外面的季节早了一步,充满了春的气息。
国王生父在世期间被封为大院君,这种情况在朝鲜李朝开国的五百年间还是头一次,可见赵大妃是多么信任兴宣大院君。赵大妃虽是垂帘听政,但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对天下情势不甚明了,赵大妃实际上并不直接干预朝政,而是一切军国大事委以辅佐高宗的大院君。高宗只是名义上的国王,兴宣大院君才是实际得到天下之人。

明成皇后1(6)
朝鲜宫庭之中发生巨大变化之时,感古堂内的生活波澜不惊。清贫的紫英母女俩,依旧三餐不继,紫英快乐的成长。对于兴宣府上发生的变化,母女两也略知一二。
“母亲,载晃当了国王了啊,京运洞姊姊成了国王的母亲了。”
“就是啊,他们府上飞黄腾达了,我们要是能托他们的福,脱离贫困,就好了……”
“母亲,不要说这些空话!我们应该想日子变好后帮助别人才对,不要平白期望别人的施舍!”
“我们有什么能力期望过上好日子啊!”
“母亲不要这样说话了,人的运气谁能知道?前几年跟我们差不多的兴宣府上都出了一位国王,这又有谁能料得到呢?”
“哼!你好像知道自己以后会当王妃的嘛。别再说些没用的话了,赶快学学针线活。”
“我讨厌学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要看书,书才有用呢。”
3年以后,紫英的母亲李氏在感古堂行大礼,恭送女儿嫁入王宫之时,突然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她将头埋在胸前,扑簌簌地眼泪落入土地之中,从此她心爱的女儿再也不属于她了。在喧天的鼓乐声中,无人能听到一位母亲轻声的啜泣。

明成皇后2(1)
高宗即位当年仅12岁,朝鲜政权的运作表面上由赵大纪垂帘听政,实际上一切事务均委以大院君。大院君依靠和赵大妃达成的联盟体制,稳稳地站住了脚跟,大刀阔斧的改革,以对抗安东金氏势力。
从高宗元年开始,大院君开始实施自己的改革设想,致力于废止四党均分的弊端,以惟才是用的原则选定了新内阁的成员。
赵斗淳任领议政
金炳学任右议政
李义翼任左议政
金炳国任户曹判书
郑起势任兵曹判书
李承报任宣惠堂上
李京夏任左捕盗大将
申明顺任右捕盗大将
李长炎任禁卫大将
李京右任御营大将
李房玄任总鹰师
新内阁成员中,金氏家族只有金炳学与金炳国两人,因为人品出众而重新得到任用。在兴宣大院君的统领下,安东金氏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以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盛况,随着改革的深入,安东金氏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没落。
大约在兴宣大院君掌握实权之后的4个月,到了当年的端午节。紫英正在书房中看书,任职参议的养兄闵升镐走进来责怪妹妹道:
“紫英啊,今天是过节啊,为什么要窝在家里?”
“不在家里还能去哪儿?”
“什么?没地方可去么?你可真是的。云岘宫有喜事后,你也不去道贺,今天过节了,总应该向云岘宫姊姊问安吧。”
“像我这样的人去了,云岘宫姊姊会高兴接待我吗?”
“真是没用的话!纵使成为摄政的府大夫人,她还是你的姊姊呀,还能装作不认识你吗?还有,难不成见了我这个亲弟弟,也装做不认识么?不要瞎担心,去看看吧。”
紫英想了想,点点头说:
“好吧,那咱们就去拜访云岘宫姊姊吧。其实,我也想看看现在姊姊变成什么样子了。”
紫英连忙换好衣服,坐上轿子随哥哥到云岘宫。
如今的云岘宫与以前判若两地,大门外面设立了下马碑及红马木,柱子及屋檐底下新上了颜色,屋顶瓦缝油亮亮的。
闵升镐牵着马走到守卫士兵面前通报:
“我来拜见府大夫人。”
守门士兵认得是夫人的弟弟,施礼道:
“里面请。”
紫英从轿中走出,闵升镐在前面带路,转到府大夫人居住的二老堂。闵升镐停在阶下,朗声道:
“姐姐,我带紫英来了。”
“是升镐么?紫英也来了?”
“是。”
“那快进来吧。”
紫英和哥哥走入内室,府大夫人独自呆在房内,高兴的上前迎接:
“紫英啊,多时不见了,这段期间你跟你母亲都好吧?”
紫英恭敬地行过礼后回话:
“是的,大家都很好。姊姊家里有喜事,我恭喜姊姊了。”
府大夫人笑道:
“紫英越来越像大人了。这次对我们家来说固然是喜事,但是责任也很大,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此时,房中走进一人,正是大院君。紫英忙低着头向大院君行礼,升镐也见过姐夫大人。
大院君在上位坐下,打量着紫英问道:
“这个孩子是谁呀?”
“这是我叔叔闵致禄府上的小姐,升镐的养妹。”
“哦,长得这么大了,都快认不出来了。你今年几岁了?”
紫英轻声答道:
“今年14岁。”
“14岁……,比我们家的载晃……不,比起圣上还大一岁。”
大院君喃喃自语,仔细打量着紫英,看她清澈、明亮的眸子,娇柔美丽的脸庞,身材婀娜多姿,大院君不由得点了点头。
“嗯。你识字么?”
“是,自小跟先父学习,现在跟哥哥学习。”
“那么,现在在学什么书啊?”
“现在正在读《左氏传》。”
大院君吃了一惊,提高声调问:
“什么,你在读《左传》?你看得懂吗?”
紫英清楚地回答:
“有些重点不太明白,但是大致都可以理解。”
“哦,真是聪明得让人惊讶啊!”
府大夫人在一旁微笑倾听,这时对丈夫说:
“这孩子身世可怜,和寡母相依为命,除了每日读书习字,还要负责照顾家中事务呢。”
“是这样啊,你们家也没什么亲戚吗?”
“是,只和母亲、兄长过活。”
大院君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来,低头思索着,府大夫人便领着紫英到别出去了。当天晚上,紫英和升镐离开云岘宫之后,大院君回到内室。一看见府大夫人,立刻问道:
“夫人,刚刚那孩子已经走了吧?”
“吃了饭就回家去了。老爷有什么事吗?”
“那孩子说是几岁来着?”
“14岁。”
“14岁……她除了母亲就没有任何家人亲戚了吗?”
“是呀,这个老爷不是很清楚吗?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嗯,我在想件事……”
大院君抚须在内室慢慢地踱步,府大夫人有些莫名其妙,追问道:
“到底什么事啊?老爷能告诉我么?”

明成皇后2(2)
大院君仿佛没听见夫人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半天,突然抬头对夫人说:
“我说夫人,你看让那孩子,叫紫英是吧?做我们家的媳妇怎么样?”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府大夫人眨巴着双眼结结巴巴地问:
“啊!什么?老爷,你,你是说选紫英做王妃?”
大院君点了点头。
府大夫吃惊的嘴都和不拢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连说不。
“这怎么行啊!紫英是我的妹妹,辈份和载晃不配啊!”
“这怕什么,那么远房的亲戚,而且年龄也相当,再说你不是也很喜欢这个孩子么?”
“是呀,喜欢归喜欢,可是……要把她当儿媳妇看,可真别扭。”
“这可不是一般的儿媳妇啊,王妃的人选太重要了。”
府大夫人依然皱着眉头道:
“这孩子论长相论聪明都没得说,别的也可以不考虑,但是,她的身世太过孤单了……”
大院君立刻接口道:
“我看上的就是这一点。现今的国政之所以如此紊乱,全是因为王妃外戚横行之故。为了防患未然,新王妃一定要选一个没有亲戚的女子!就紫英而言,最亲的家人就只有闵升镐而以,而升镐是夫人的弟弟,我的内弟,这有什么好怕的呢?”
“诚如老爷所言,但是从未有失怙的女子被选为王妃的先例。”
“一切由我安排。虽然册封王妃的决定权在大王大妃手中,但是,我会向大王大妃详细禀告的。夫人知道就好了。”
在冥冥之中,幸运之神已经降临到感古堂。选择紫英当王妃,大院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收敛起英雄气概,忍辱负重十几年,长期浪人般的生活,让大院君深入地接触朝鲜下层阶级,因此,他对当前的民生疾苦与政治弊端了如指掌。在大院君的眼中,要从根本上加以改造的国政非常之多,但当务之急,是及早铲除外戚金氏家族的势力。在大院君致力于此的时候,他想要挑选没有亲戚的闵家闺秀作为王后,以绝后患。
主意拿定了,大院君盘算着如何实施。就当前的形势而言,王妃的人选必须要得到宫中最高辈分的赵大妃的许可才行。一日,大院君决定利用进宫面见赵大妃禀告政事之机,探探太后的口风。
禀告完政事之后,大院君装做无意发了一句感慨:
“时间过得真快呀,到十二月初八先王的丧期就结束了。”
赵大妃点了点头。
“是呀,我们三个寡妇穿着丧服在宫廷之中,每日死气沉沉的,丧期还是快点结束吧。”
大院君略作沉吟,恭谨说道:
“等先王丧期结束,几年之间圣上也要大婚了,那时大王大妃可以尽情饮乐一番。”
赵大妃闻听此言,心中一动,抬起头来说道:
“对了,哀家有件事想和大监商量。”
“大王大妃千岁有何吩咐?”
“按说现在就该考虑圣上大婚的事情了,先王丧期结束之时,圣上也有14岁了,那时才开始准备未免太仓促。”
大院君谨慎的答道:
“大王大妃千岁所言极是。但是,圣上现在是否年纪还小了点?”
“大丈夫14岁选妻怎么会太小呢?再说,国王与平民不一样,国家没有国母,就如同天上没有月亮一样。所以,还是请大监赶快选一个好王妃吧。”
“臣一定依大王大妃千岁的吩咐去办。大王大妃千岁若是有中意的闺秀,还请示下。”
大院君不急于求成,先探听清楚赵大妃的意向才好。
赵大妃答道:
“哀家住在深宫之中,鲜于外界接触,哪会有中意的闺秀?圣上的婚姻大事,于公来说是选国母,于私来说,不就是大监选儿媳妇吗?哀家相信大院君能慎重做出决定。”
大院君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啊!这下子,事情容易多了。”
趁机抛出第二颗棋子:
“启禀大王大妃千岁,关于圣上大婚之事,臣尚有一难处。”
“难处?还有什么困难的地方?”
“大王大妃明鉴,如今金氏家族随心所欲的掌控权势,正欲大力整顿,但微臣怕金氏借此时机推荐金家秀女。新王的王后若是仍从金氏家族中选出的话,将来可要如何压制外戚的横行呢?”
“什么?又是金家……”
赵大妃和金氏家族积恶已久,听到金氏家族的名字就觉得厌烦,怫然道:
“不论如何,绝对不能选金家闺秀当王后。”
“大王大妃圣明,臣铭记在心。实不相瞒,有关选王后一事,臣已有了中意的闺秀。”
赵大妃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
“大院君看中的是哪家女子?”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是骊阳府院君的后代,早年肃宗王妃仁显王后娘家第六代孙女。”
“哦?是仁显王后的娘家,这可是很好的家族了。就依大监的意思办吧。”
“但是,臣有一事难于启口。”
“还会有什么事情让大监为难的呢?”
“臣惶恐。回禀大王大妃,这位秀女是失怙女子。”
赵大妃点了点头,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问道:

明成皇后2(3)
“选父亲过世人家的闺秀做国母,先朝未有先例呀,恐怕是有些困难吧。”
“回大王大妃千岁,这个微臣也考虑过,这种做法乍看不和理法,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反而可以说是个很好的条件。因为若选其它闺秀做国母,外戚就会再次掌权,控制天下,但是如果选这位闺秀为王后,由于没有亲戚,就不会发生像安东金氏那样的事情了。”
赵大妃听了这话,颇为赞同,不住地点头道:
“嗯,这话有道理。但是选王后是国家大事,纵使我们已有内定人选,形式上仍然必须公告天下,选拔闺秀,这一定要作到。总之,这件事待先王丧期结束之后,就要尽速决定。”
“是。臣一定依大王大妃千岁的吩咐去办。”
“哀家相信大监的眼光,不过,大监可否让哀家先见一见这位闵家闺秀?”
大院君忙道:
“臣惶恐。可是,宫中人多口杂,这位闺秀随意出入王宫,看在别人眼里恐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语。”
“大监考虑得很周到。若要避免人多口杂,哀家过几天要去奉远寺礼佛,在回来的路上顺道去大监府,看看那位闺秀怎么样啊?”
“臣惶恐。大王大妃千岁驾临寒舍时,微臣一定领那位闺秀恭迎銮驾。”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大院君从宫中回到云岘宫,急急到夫人的内室,向闵氏宣布此事。
“这件事只告诉你一个人知道。我刚刚入宫觐见大王大妃,已经决定将紫英选为王后。”
“啊?真的这样决定了?”
府大夫人睁大眼睛反问道:
“但是,失怙的女子果真能作王后么?”
“是啊,典礼法中有关王后的人选条件苛刻,但是赵大妃和我不反对,还会有谁不同意呢?”
闵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
“可是选王后的程序那么复杂,朝臣众多,就算跟赵大妃达成一致,恐怕事情也有点难办呢。”
“形式上的程序还是要做的,但这些再怎么样也只是形式罢了,已经内定紫英为王后,你就不要乱猜测了。以后不要随便让紫英出去,要特别管着她一点,对了,请个人教她些宫中的礼法吧。”
府大夫人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伤神:
“做了国母要若是能过平稳的日子,也就罢了。可是宫中原本就充满明争暗斗,处处都有陷阱,贵为王后却遭人诬陷,成为悲惨罪人的情形也不少。高宗姑母仁显王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对女孩子来说,踏入这种冒险的婚姻,还不如嫁给平凡的男子,过平凡的生活。”
大院君看了看夫人问道:
“怎么,你对自己的亲戚就要做王后一事不满意么?”
闵夫人淡淡地笑了笑,并不说什么。
大院君道:
“不要乱想了,好好教导紫英,不要把这种自动送上门来的福分给赶跑了!”
府大夫人将实情告知闵升镐,叮嘱其一定要保密。从此,升镐每天将紫英送到云岘宫二老堂之内,由府大夫人觅来的宫人洪尚宫教授宫廷之中的各种礼仪。紫英聪敏好学,举止得体,颇得洪尚宫的赞赏。
这年12月1日,距离先王的丧期期满前一周,宫内忙着准备祭祀事宜,赵大妃突然下令到西大门外的奉远寺礼佛。
内侍们不敢正面表示反对,只好说: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外面天气又寒冷,先王丧期又即将期满,为何突然想要礼佛呢?”
赵大妃淡然道:
“就是因为先王的丧期快满了,所以才要在佛祖面前,最后一次替先王祈福。今天只带两个内侍,其他人不必跟随。”
表面上看起来是去拜佛,实际上赵大妃是想在拜佛回来的路上绕道云岘宫,看大院君所说的王后人选闵家闺秀。赵大妃坐着平轿,带了两个内侍,礼佛完毕,直奔云岘宫而来。
云岘宫已经接到通知,大院君早已叫来闵家闺秀候着,恭迎赵大妃。大王大妃出宫访问他人是绝对不符体制的,今天访问云岘宫,已是破格以降的大事了。
赵大妃进入云岘宫,大院君夫妇叫侍从们远远候着,然后把紫英叫人房内行大礼。
“这位就是太皇太妃千岁,还不快请安!”
紫英马上端正姿势,行了大礼。
赵大妃接受行礼,仔细的端详着紫英的脸庞道:
“嗯,真是长得聪明伶俐的样子。你是谁家的女儿啊?”
赵大妃故意装作不知道似的问她。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民女是骊阳府院君直系后代闵致禄的女儿。”
紫英跪坐著,握着双手,清晰的回答。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如此高贵的长辈,心中虽然有些害怕,却依旧神采奕奕。
赵大妃内心不禁感叹闵家闺秀的聪慧,接着问道:
“令尊现今在何处任职呢?”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家父很早就过世,民女是由寡母扶养长大的。”
“是这样啊,真是可怜哪。骊阳府院君的直系后代与仁显王后是本家,你知道仁显王后这位长辈吗?”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虽然仁显王后很早就过世,民女没有机会遇见,但是,仁显王后是民女的高祖姑母。”
“嗯,连辈分都很清楚,看得出来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你几岁了?”

明成皇后2(4)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民女15岁。”
“是哪一年生的?”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民女是辛亥年生的,生肖属猪。”
“你可曾学字?”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四书三经》大致都学过,民女现在正在读《左氏传》。”
紫英面对赵大妃的提问,毫不迟疑,回答得直接、明快。
赵大妃很喜欢这个女孩,对紫英的五官面貌仔细端详,说道:
“你的高祖姑母仁显王后是位慈悲为怀的长辈,你知道这件事吗?”
紫英毫不犹豫的回答: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仁显王后慈悲为怀的事,民女自小就听先父说过。”
“那么,你可有自信能够追随长辈的脚步?”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民女敬重仁显王后善良的个性,但是,却不赞同这位长辈处世的原则。”
赵大妃闻听此言,睁大了双眼。大院君夫妇在旁边听了,不知道从紫英嘴中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尤其是府大夫人,深知紫英个性的直爽,内心不安起来。
“此话怎解啊?你说说看。”
紫英想了想,以清晰的语调回答:
“回大王大妃千岁的话,女子的性情要善良、仁慈,是女子之德。仁显王后身为一国之母,那颗对百姓慈悲的心,是非常值得后人追随的。然而,仁显王后慈悲之心过于丰富,连对谋害自己的张禧嫔也慈悲为怀、宽大以待,结果招致自身的不幸,甚至贻害肃宗,国家也因此而日渐混乱。有鉴于此,民女认为,所谓慈悲,只要对自己人慈悲就好,对想要加害自己的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民女在想仁显王后当初也许未能想到此点。”
15岁的少女再次令在场的所有人感到惊讶。对紫英的理论,不只是赵大妃,连大院君都吓了一大跳。大院君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对事物能判断得如此透彻。
“嗯……你真是聪明得令人惊讶。”
赵大妃沉吟着,对大院君说道:
“闵家闺秀这么小小的年纪,有如此的气魄,真是令人惊讶啊。”
“臣惶恐。闵家闺秀心直口快,还望大王大妃恕罪。”
“不要这么说,闵家闺秀说的是事实,何罪之有。”
赵大妃转头对紫英说道:
“你要努力研究学问,日后一定要成为贤明的在位者。”
“民女谨记大王大妃教诲,民女先告退了。”
紫英再次行礼,恭敬的退下。
赵大妃转向大院君称赞道:
“闵家闺秀是个贤明女子,哀家感叹大监的识人之明。”
“臣惶恐。就闵家闺秀来说,她的个性比较直率,但谁还没有缺点呢?”
“这一点,我倒不认为是缺点,而且闵家闺秀勇敢又有气魄,的确适合当国母。”
“大王大妃千岁似乎很喜欢闵家闺秀,身为举荐者,臣感到既惶恐又感激。”
赵大妃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那么关于选王后的程序,待本月初八先王丧期期满后,哀家会直接传令给重臣们,大监只要知道这件事就行了。”
“臣惶恐,臣一定依太皇太妃千岁的吩咐去办。”
赵大妃与大院君如此约定之后,就带着内侍匆匆回宫去了。
府大夫人在恭送赵大妃之后,进了内室,把紫英叫来问道:
“紫英啊,刚刚大王大妃问话时,你就不怕么,为什么那么直率地回答啊?”
“怎么了姊姊,大王大妃千岁是人,我也是人,为什么要怕她呢?”
夫人再次被紫英率直的回答吓了一跳。
“你那样的回答,不知道在尊贵的长辈面前有多唐突。”
“可是……这些是我的想法啊,如果说别的,不是在欺骗么?”
大院君转入内室,听到了夫人和紫英的谈话。府大夫人还想继续责备紫英,大院君摇头示意,命紫英退下。
“老爷,刚才紫英的直率会不会冒犯了赵大妃?”
“没关系,这孩子胆子倒大,看得出来赵大妃很喜欢她。”
赵大妃见了闵家闺秀之后,不由得赞叹紫英的人品和学识,的确是个出众的女子,她的气魄连那些堂堂的大丈夫都比不上。选个自己称心的女子作王后,而且能够遏制住金家的势力,赵大妃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选皇后是国家大事,必须向天下广征秀女,召开重臣会议,然后才能决定。虽然赵大妃身为国家辈分最高之人,几乎可以依她的意思来做,但是,这些形式上的程序是务必需要履行地。
等到哲宗丧期结束的大日子,祭祀结束后,赵大妃便对满朝文武吩咐道:
“先王丧期今日结束,一个月后王上就满15岁了,该是选王后的年纪了。哀家请众臣尽快挑出王后的人选,及早定出选秀的日子。而且,从今天开始下达禁婚令,所有未婚女子都要由哀家看过,希望从中选出品德最高的一位。”
赵大妃转而对领议政赵斗淳说道:
“众臣在此地讨论出结果后,请领议政大人立即至落仙斋回禀。”
赵斗淳鞠躬遵命,赵大妃起驾回宫。
众臣们商议了一阵,不过是赞成、遵命一类的话。议论纷纷之后,众臣们打道回府,领议政赵斗淳前往落仙斋觐见赵大妃,禀告选秀的时间。

明成皇后2(5)
赵大妃对侄儿承侯官赵成夏下令道:
“既然重臣们已经达成了一致,你现在就到承政院去,叫他们明天一定要向全国公布皇后选拔令。”
“是,臣遵旨。但是,这不过是形式上的程序,实际上是要选闵家闺秀的,不是吗?”
“你不是已经知道要这样了吗?不过这件事不可以跟任何人说,知道么?”
“这个臣明白。”
赵成夏离开落仙斋,到承政院去找都承旨,传达赵大妃对王后选拔的吩咐。
“大王大妃千岁吩咐,明天要向全国下达王后选拔令,同时,所有名门闺秀的名册全都接受。”
“下官明白,下官马上下达选拔令,并接受名册。”
“大王大妃千岁另外还吩咐了一件事,以往选皇后时不接受失怙闺秀的名册,但是《经国大典》中并没有关于这点的规定,一直以来不过是个老规矩。所以,这次要是有失怙闺秀的名册,一律都要接受。”
都承旨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反问道:
“什么?是说选皇后时,连寡妇家闺秀的名册也要接受吗?”
“这是大王大妃千岁的吩咐。”
都承旨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说道:
“大王大妃难道忘记老规矩了?不是不能奉寡妇的女儿为王后吗?这……”
赵成夏插话道:
“大王大妃是在和国太公商量了以后作出的决定。”
都承旨听了这话又吓了一跳,马上点头道:
“哦,国太公也是这样想的?这样的话,下官就依吩咐行事。”
赵成夏心中一阵冷笑:
“大院君的威力大呀,连大王大妃千岁的吩咐都不听,一听到‘国太公’三个字,马上没有废话了。这种威严何处可寻啊。”
承政院第二天下达了选拔令,通过京都府的五部四十八方,向朝官士族家下达禁婚令,下令不管有无父亲,各部在接受未婚女子名册时,所有名册一律接受。
未婚女子名册接受到12月20日止,秀女的初选就在那一天晚上,复选则定在第二年一月上旬,决选为三月中。
选拔令一旦下达,家有适婚年龄女子的朝官与士族家中全都一片混乱,不了解内幕的人家平白增添了几分期待,由于内心的焦虑不安,而四处游走打探消息。可是,在有些贵族的家中,却传来了这样的讨论声:
“赵大妃和大院君已经内定闵家的女儿为王后了,干嘛还要让别人家的宝贝女儿经历这些无聊的过程?”
“为什么要寡妇的女儿当王后呢?”
“谁知道?还不是大院君的意思。”
“不管谁当选,我看金家女儿是最没希望的!”
“这话怎么说?”
“你想想,大院君最讨厌的就是金氏外戚,赵大妃也一样,这样的两个人难道会选金家女子做王妃么?”
“那么,就干脆定下那个女子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叫我们家的女儿也交出名册?”
“这只是形式上的需要罢了,我们的女儿不过是替闵家闺秀陪榜。”
“哎哟,这么说的话,我们家的孩子干脆不交名册算了。”
“我家也不想交出名册呢,不过,要是让大院君知道了,不知道他会挑什么毛病来,还是忍耐一下,交出名册吧。”
这样闹闹嚷嚷了一阵子之后,该交出名册的人家都呈上了名册,就连安东金氏家族也忍住愤恨,交出了未婚女子的名册。到了12月20日停止接受子名册之时,共收到四十余名闺秀的名册。当天晚上是初选的日子,赵大妃亲自在昌德宫重熙堂主持初选。
各位闺秀已经在当天清早,由仪杖阵的轿夫抬到了重熙堂。现在,在重熙堂宽广的大厅之中,在井然有序的四十余个花坐垫上,端坐着四十余名女子。重熙堂内犹如一片花海,香气袭人。这四十余名女子中,闵家闺秀和金炳闻的女儿也在其中。
由侍女搀扶着的赵大妃出现在重熙堂门口,四十余名女子一同起立,等赵大妃落座后,向赵大妃行大礼。
赵大妃看这些闺秀们,想起当年自己选秀的情景,由衷地发出感慨:
“都坐下吧!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美女啊。”
赵大妃命女侍摆上酒品、点心。
“不要客气,快吃吧。看到如花似玉的你们聚在一起,想到哀家也曾年轻漂亮过,真不禁让人再次感到人生无常啊。”
女孩子们礼貌地抿了一口水果酒,或是假装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汤匙。赵大妃环视每一个女孩,虽对闵家闺秀特别留心,但是却发现另一个女孩很可爱,举止气度温柔贤淑,态度从容落落大方,真是个不错的女子。看到名册,原来是金家推荐的一位闺秀。
初选一结束,大王大妃就离开重熙堂回到落仙斋,并把都承旨叫了进去。吩咐他闵家闺秀、金家闺秀以及其他三位女孩要参加数天后的复选,并吩咐道:
“其他的女孩们分别给礼物,叫承政院今天就发给她们许婚令吧。“
复选在两天之后举行。赵大妃在复选时淘汰了三个女孩,只剩闵家闺秀与金炳闻的女儿参加决选。赵大妃仿佛在女孩子身上找回了自己失去的青春,或者贪恋她们的活力,渐渐地忘记了外戚的争斗,忘记了安东金氏和自己的仇恨,不仅觉得她们都很端装可爱,而且甚至心里更喜欢金炳闻的女儿。

明成皇后2(6)
在赵大妃挑选王妃的同时,宫中就下令准备婚礼,新设立的部门——嘉礼都监,负责督导皇帝婚礼的一切事宜。任命领议政赵斗淳为都提调,右议政李京载为王妃册封正使,大院君岳父判事宁府事闵致究为副使,他们日后将根据皇后选拔的结果,前往当选人家中下聘。大婚所有事宜均准备妥当之后,在三月初举行最后的决选。
大院君一直密切关注着赵大妃的行动,打探的人回来说,金炳闻的女儿入围决选,让大
院君大为吃惊。万一赵大妃在比较了这两位女孩之后,突然改变心意,决定选金炳闻的女儿,自己不就威信扫地了,而且还要花费一生的时日对抗外戚。所以不论如何,大院君发誓要阻止赵大妃作出荒唐的决定。
兴宣大院君不愧是胸中有丘壑之人,不多时已定出良方。他命人赶快把赵成夏叫来,对赵成夏问道:
“大王大妃千岁让闵家闺秀和金家闺秀一起进入决选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看样自大王大妃非常中意金炳闻的女儿呀。”
“唉,要是大王大妃一时忘记了定好的计策,选了金家的女儿,可就大事不妙了。”
“下官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大王大妃好像忘记和大监的约定了。”
“嗯,在我看来大王大妃可能一时忘记了,但是在选皇后时,如果你找个时机在旁边提醒大王大妃一下金家的旧恶,大王大妃一定会清醒过来的。这个,能做到么?”
“嗯,大监好计谋!下官照做就是。”
终于到了3月6日决选的日子。赵大妃在重熙堂接见那两位女孩,赵大妃非常满意的看着金炳闻的女儿,摸着她的手,感叹道:
“真是漂亮的姑娘啊,看起来品德也高尚。”
赵成夏一直在旁寻找着机会,这句话提醒了他,他赶紧接口道:
“大王大妃千岁可知道这位闺秀是哪一家的女儿?”
“这孩子是谁家的女儿?”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她是金炳闻大监府上的女儿。”
赵大妃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了“金家”这个名字,陡然记起和大院君的约定,一颗心骤然冷却下来。她放下金家闺秀的手,转身缓缓地吩咐道:
“从人品来看,还是闵家闺秀更突出。那么,就选闵家闺秀为王后。立刻向承政院传达哀家的旨意。”
在最后的时刻,赵大妃的决定使闵紫英由一个落魄贵族之后,成为了万人之上的王后。
就在宫庭的一边为选王后而吵吵嚷嚷的时候,少年朝鲜国王高宗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他正沉溺于和宫女的爱欲之中。
高宗和宫女李尚宫的情爱开始于数月之前。当时的高宗正日夜思念着私塾里的同学,依靠回想着和伙伴们玩耍的记忆,打发宫中枯燥、压抑、无聊的生活。他本是一个快乐的少年,家境的好坏并不影响他享受自己的乐子,可是父亲把他一个人送到宫中,听任他孤单单地被囚禁起来。虽然贵为皇帝,但他一点也不自由。这里有太多的不允许,有那么多的礼仪要学习,一夜之间他失去了熟悉的家人、朋友,却要学习怎样装腔作势,高高在上。高宗内心陷入深深地孤独之中,他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可是,在一个月清风皎的夜晚,一个女人让少年高宗摆脱了寂寞。
那天晚上,年幼的国王无法忍受孤独,进入寝宫之后又走了出来,到了花园。抬头仰望高悬天际的一轮明月,高宗一个人独自在草木茂盛的花园内漫步,耳边好像传来昔日玩伴的喊声:
“喂……载……”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女子悦耳的声音:
“王上,夜晚天气寒冷,请回寝宫吧。”
高宗吓了一跳,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身穿白色上衣、蓝色裙子的迷人女子,握着双手站在花园门口。
“啊,这大半夜的,你是谁啊?”
“回禀圣上,奴婢是宫女李尚宫。”
“宫女?”
借助皎洁的月光,高宗仔细打量这个女子,只见她全身沐浴在银灰色的月光中,好象仙界中的花朵一般。那女子被高宗看得十分羞涩,深深地低着头,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脖颈之上,她的体态美得无以言喻。
14岁正是少年对异性产生兴趣的年纪,少年国王看着宫女婀娜多姿的体态,一瞬间如遭雷击一般,恍惚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他的心一阵悸动,脚步不知不觉地朝少女移去。
他在宫女面前停下脚步,无言地凝视着女子,越看越觉得她美的不可方物。他把鼻子凑向宫女的颈子,嗅到一缕缕处子的体香。高宗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像是要跳出胸口了。突然,他伸出手,将女子揽入怀中,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到底是谁?莫不是仙女下凡了么?”
宫女羞涩地一直低着头,依在高宗的怀中,轻声回答:
“回禀圣上,奴婢是宫女李尚宫。”
“嗯……真是个美人。”
“奴婢惶恐,夜晚天气非常寒冷,请万岁速回寝宫吧。”
高宗对她的话不予理会,扳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出一臂之外,低声命令道:
“你抬起头来。”
女子无言的抬起头,垂着眼。月光洒在她的鹅蛋脸上,她的肌肤犹如缎子一般光滑,仿佛折射了月光般的晶莹剔透。

明成皇后2(7)
“果真是个仙女,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身边有你这个美女呢?”
李尚宫又低垂了头,轻轻的提醒高宗道:
“请圣上不要使用‘我’这个字,请圣上不论何时都使用‘朕’这个用语。”
高宗摇摇头说:
“胡说,你我之间没有必要用‘朕’。”
“圣上,奴婢惶恐。”
李尚宫颤抖着声音回答。
“我还没仔细看你的脸呢,你把脸抬高一点!”
少年高宗绝望似的抓住女子的肩膀,用力的晃摇。
女子垂着眼慢慢抬高头,高宗凝视着她的脸庞,用手轻轻地抚摸,突然在她光滑肌肤上轻轻一吻。此时宫女紧张的全身轻微颤栗,高宗的心也在噗通噗通地狂跳,他有一种不做件大事就无法忍受的兴奋,拉起宫女的手低声命令:
“走,跟我一起回房。”
女子低着头,踩着细碎的步子被高宗拖在身后,几乎是跑着回到了高宗的房间。
在灯光的映照下,宫女更加美丽,因为仓促的奔跑,脸上多了抹潮红,显得更加迷人。少年高宗情不自禁地伸手解开宫女的衣带。再怎样年轻的男人,终究是男人,那天晚上,高宗初次了解到了女人。在皇宫众多女子之中,李尚宫是高宗碰触的第一个女子。
承政院第二天就知道了这件事,立刻将李尚宫从正五品的尚宫升为从二品的贵人。高宗从此迷恋上了李贵人,每天晚上都找她去寝宫。
少年高宗陶醉在情爱之中,甚至白天在大造殿的东正阁内也拉李贵人作陪。大院君打理国王应该处理的一切事物,高宗每日的功课就是玩闹,有李贵人在身边,日子过得轻松多了。
某一天,大院君来到东正阁探望高宗,听到内室里传来男女嬉戏的声音。
“谁在里面?”
大院君问守门的内宫,内宫被吓得不知所措,颤栗不敢言:
“这个……”
“通报吧!”
内宫连忙大声通报:
“圣上,大院伟大人驾到!”
通报话音刚落,大院君一把推开了房门,只见高宗和一个宫女搂在一起。
“父亲……”高宗连忙把李贵人推开,喝道:“退下!”
李贵人含羞急走,快步出宫。
大院君打量着高宗,好一会才说道:
“听闻王上升一名宫女为贵人,可是她否?”
“是……父亲,正是她。”
大院君冷笑道:
“皇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高宗甚是惧怕,惶恐答曰:
“父亲……本来早想告诉您的……”
“你跟她有没有行房?”
高宗闻言错愕,嚅嗫着不知怎样回答。
大院君厉声问道:
“我问有没有跟她行房!”
高宗低下头,极度忐忑,回道:
“这个……是,父亲……”
大院君的颜色却缓和下来,缓声道:
“你这个年纪也应该认识女人了……换作平常人家,早就有孩子了。但是,你要记住,不要失掉圣上的体统,要顾及时间和场所。”
“父亲,对不起,孩儿记住了。”
“这里是东正阁,即使是王后也不能进来的地方,怎能让嫔妃进出?以后圣上如要和嫔妃同寝,就要到她们的住处去,明白么?”
高宗释然,连忙恭谨地回答:
“是,孩儿明白了。”
大院君微微露出了笑容,以手抚须道:
“我们的圣上已经快满15岁了,嗯,到了该做父亲的年龄了。”
高宗此时方敢放松紧绷的神经,发觉背后已吓出一身冷汗。
大院君并不反对,至此,高宗更是有恃无恐。其实大院君此事之后便派人作了调查,查明19岁的李贵人并没有什么后台,确无人指示,才放下心来。况且大院君有他的考虑,他希望皇帝儿子能早生贵子,这样才能巩固王室地位,自己方能长久地一统天下。虽然发生这些事的同时,大院君正致力于将紫英推上王后之位,但骨子里,他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对未来的王后并不关心。所谓王后,在大院君心中,不过是一颗棋子。他举手无回,绝不会顾及棋子的感受。
身为国王的高宗,对初恋情人李贵人的迷恋程度,绝不逊色于平民百姓,更何况李贵人拥有绝美的姿色。他陶醉于热情之中,毫不理会王后选拔在一步步进行中,而李贵人却不能不对这巨大的威胁深感惶惑。
就在重熙堂举行王后复选的那个夜晚,高宗和往常一样来到李贵人的寝宫,与她分享浓情蜜意。颠鸾倒凤之际,兴致勃勃的少年发现自己的嫔妃看起来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今天晚上怎么了?为什么无精打采的?”
高宗有些不满的问道。
李贵人愁容满面,说道:
“圣上,臣妾恐怕以后没有机会侍候皇上了。一想到这事,臣妾就想掉眼泪。”
李贵人说着,眼泪真的掉下来了。
高宗听了大吃一惊道,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嫉妒,斥道:
“你在说什么呢?难道你要抛下我,嫁给别人吗?”
李贵人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忙说:
“圣上为什么要这么说?身为贵人,臣妾怎能再嫁给他人?只是……圣上却要抛起臣妾了。”

明成皇后2(8)
“呵呵,我怎么会抛弃你呢,快别说傻话了!”
李贵人又叹了口气,问道:
“难道王上不知道朝廷正在选王后吗?”
“知道啊,但这个与你我有什么相干?”
“圣上,王后入宫之后,像臣妾这样的女子,就连遥望王上的机会都没有了,还说什么不相干?”
李贵人涕泪涟涟,泣不成声:
“听说今天重熙堂在举行王后复选,臣妾像今晚这样获得圣上的宠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每想及此,臣妾的心就痛如刀割。”
李贵人的悲伤把高宗硬生生地拉回到现实之中。少年高宗第一次认真思考选后之事和自己的联系,发觉自己很快将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结为夫妻,共渡终生,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竟哽咽着流下泪来。
李贵人原本甚是悲伤,看到高宗的泪水,慌忙跪在高宗身边说道:
“圣上恕罪,臣妾罪该万死,惹得圣上悲伤。圣上从今后只当不认识我吧。”
闻听此言,高宗更是悲痛,涕泪横流之际愤恨道:
“谁说我不认识你!?王后是什么东西,我讨厌她!我只知道只有你是我的最爱,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李贵人摇头泣道:
“臣妾只听圣上这一句话就够了。”
高宗接着说:
“我有了一个真心相爱的你,还要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王后干什么?如果一定要有王后的话,选你做王后不就行了吗?我明天就吩咐都承旨,把你选做王后。”
少年高宗抹了一把眼泪,“不要哭了,放心吧,明天我就去说!”
高宗虽贵为一国之君,但从未料理过政事,甚至人生险恶都未曾真正认识,从他的口中所说出的话,难免带有幼稚的激情,天真的无知。李贵人知道这种做法是不现实的,却并不加以阻拦。
这一晚,高宗已经把李贵人当作心中的王后,第二天一早,便把都承旨叫来。
“听说,现在朝廷正在选王后,这是真的吗?”
“回禀王上,确实如此。王上过完年就15岁了,应该要有王后娘娘才对。”
高宗迟疑了一下,微微有些脸红,提起勇气问道:
“不要到其他地方去找王后了,就选已在宫中的李贵人为王后,怎么样?”
以都承旨来看,这是个不合法度的狂放想法,他惊讶地挺直了身子问道:
“王圣上是说要选李贵人为王后吗?”
“女子不都是一样的吗?李贵人不是人也长得漂亮,个性也温柔吗?”
都承旨心中哑然,暗想:就算是率性的少年,也不能不顾国王的体统,而选宫女为王后啊。沉默了一会,恭敬的开口道:
“启禀圣上,圣上的吩咐真是令臣惶恐。宫女是不能晋升为王后的,这是不合国家法度的,圣上身为万民至尊的楷模,万万不可违背先祖定下的国家法理呀。”
“都承旨不会记错了吧?早年肃宗不也是有选宫女张禧嫔为妃的先例吗?”
都承旨对高宗的反驳又吃了一惊,不曾想高宗为了娶李贵人为后,连这件事都晓得了。忙磕头答曰:
“回禀圣上,肃宗娶张禧嫔为妃是事实,但是,宫中因此而发生许多悲惨和不幸,肃宗对此也深感懊悔,才制定了法律,禁止嫔晋升为妃。妃子的情况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贵人选为王后了,圣上,这是万万不能的,万万不能啊……”
高宗听到此,知道希望已然破灭,一腔热情降至冰点,黯然道: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说了……”
“老臣惶恐。”
都承旨一身冷汗的走出来。少年高宗突然握拳槌胸,大喊道:
“坐在这个位子连结婚都不能照自己的意思!好啊!就遂了你们的心愿,随你们选王后好了!我还是照我的意思,永远爱李贵人!”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飘散在清晨的冷风中。

明成皇后3(1)
两天后的3月9日,满朝文武在仁政殿举行纳采礼,11日举行纳征礼,17日在宗庙向祖先举行告由祭,20日在仁政殿举行册妃礼,21日为举行婚礼仪式的亲迎礼日。当天为国婚之日,京城从一大早开始,就是一片庆祝的景况。
当天,从皇宫通向感古堂的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每条道路都安排了守卫,禁止通行。高宗要在下午六时亲自前往感古堂迎娶王后。
当天迎亲时间一到,国王穿戴冕旒冠与衮龙袍,接受自领议政赵斗淳以下满朝文武的朝拜,然后乘坐凤辇踏上迎娶之路。在道路的左右两旁,六房官宪举着旗子不断聚集。凤辇前方有近杖军士为先锋,凤辇的前后左右是穿着正式官服的宣传官和承旨们,凤辇后面有京都判尹骑马随行,礼曹判书乘坐招轩随行,在他们后面,则是训链大将带领的五千余名士兵,步伐整齐的跟随着。
国王一行走出敦化门,等候在城门外的乐队就开始吹奏雅乐,并在前方引导,在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穿着黄衣、戴草笠的乐工,一边跳舞一边跟随。这豪华灿烂、花团锦簇的一群,前呼后拥地前进着,煞是喜庆、风光,但是在身为新郎的少年国王脸上,却找不到一丝喜悦。这个少年虽然不敢违抗长辈们给他安排好的婚礼,他的一颗心却留在了李贵人那里。
一回想起昨天晚上,李贵人将脸庞埋在自己胸怀啜泣,而自己现在光明正大的迎娶别的女人,高宗就好像犯了什么罪似的,浑身的不自在。
“王上,臣妾不过是一个宫女,新入宫的王后却是一国之母,臣妾这样卑贱的身躯如何能比得上呢?但臣妾乞求王上,十天一次也好,一个月一次也罢,求王上不要忘记臣妾,偶尔能来看看臣妾。”
李贵人的哭诉萦绕在高宗耳边,少年国王几次润湿了眼眶。他僵坐在凤辇之中,装出一副威严、尊贵的样子,可是在心中,始终念叨着一句话:
“我不要王后,我只爱李贵人!”
当天,在感古堂举行的醮礼仪式冗长而复杂,心灰意懒的少年国王一切凭人摆布,自己只是依照仪典官的指示做出动作罢了。仪式结束后,天色渐黑,头戴花冠身穿翟衣的新娘和皇帝一起离开感古堂,前往皇宫,出席仁政殿中摆设好的同牢宴。宴会结束后,女侍纷纷点亮大造殿内的洞房花烛,新娘闵王后由内侍簇拥着,先走进新房,在绣有凤凰的花墩上坐定,国王随后进入了房间。所有的女侍尽皆退下。
青红花烛映照之下的新房,端坐着两个沉默之人。新娘闵妃双手握在身前,低垂着头,紧张得心头噗噗乱跳。她想抬起头看看这个远房的亲戚,当今的圣上,自己的丈夫,可是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越想抬起,越是不敢动。
高宗轻轻从绣有龙纹的坐墩上站起,无言的看着新娘。他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心中狐疑着:
“就一直不理她么?还是转身离开?外面的女侍看到会怎么说?难道……就这样僵持着么?反正我不要和她说话。”
闵妃仍旧低着头,一言不语地等待。
高宗打定主意,站在新房之中,保持着沉默。
仿佛等了很久了,闵妃紧张的心情全被困惑代替,她轻轻地抬起头,望着高宗的背影,心想:
“怎么了?是不是应该我先说话呢?我的沉默,惹他不高兴了?”
高宗无意之间回头,看见闵妃正望着自己。刚才在仪式他没有工夫打量新娘,现在,在花烛的映照下,高宗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眸。两人眼光相遇,闵妃连忙低垂了双眼,高宗发现,原来自己的新娘,也是一个美人儿。
闵妃知道丈夫在注视着自己,不由得脸上飞起红晕。可是凭着她的聪慧,她发觉这种注视后面藏着些什么。缓缓地,闵妃抬起了双眼,迎着丈夫的目光,她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高宗被这微笑震慑住了,心中一片空白。从来只有他盯着女子看的,从来没有女子敢朝他望上一眼;从来只有他挑剔别人的,从来没有人敢迎着自己挑剔的眼神还来一个微笑。高宗直直地盯着闵妃,闵妃脸上的笑容凝结成不安和迷惘。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她的眼神和微笑,竟有攫取人心魄的力量!”
高宗只顾思索,猛然间发现新娘子脸上的不安。
“算了,还是不要为难这样的女子了……”
高宗心念一动,走到了闵妃身边重新坐下,小声问道:
“辛苦了,你躺下吧。”
他亲手为王后脱下花冠,解开衣带。
闵妃满面羞红:
“啊!载晃什么时候完全变成大人了……”
照高宗的指示,闵妃躺在鸳鸯被上,高宗吹熄烛火,也躺了下来。黑暗之中,闵妃想像着高宗会渐渐靠近,身体变得僵直,但是,他不知怎的,居然躺在身边动也不动。
“莫非是他年纪还小,害羞了?可是,刚刚还帮人脱衣服,也没见他害羞。身为女人,我总不能采取主动吧……”
夜越来越深了,身边的男人就这样躺着,闵妃疑窦丛生,却无计可施。朦朦胧胧中仿佛进入了梦乡,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梦境犹如潮水般退去,闵妃睁开双眼仔细倾听:
“难道……刚才的叹息是真的么?”


明成皇后3(2)
没错,高宗想起李贵人如玉般白净脸庞,如丝般柔软的皮肤,她诱人的胴体,她忧心重重的哭诉,还有自己将怎样应付身边的这个女人,不由得深深叹息。他没有勇气在洞房之夜抛弃王后奔向李贵人,但一颗心早留在那里了。翻了个身,又是一声叹息,劳顿了一天的高宗渐渐睡熟。
他身边的女人,从心头凉到脚底:
“他心中有了别的女人,他根本不喜欢我。”
这个想法一出现,闵妃不禁感到难以忍受的嫉妒。自己苦尽甘来贵为王后,命运却搬弄是非,让她得不到王上的宠爱。是哪个宫女迷惑住了王上?自己虽然比她高贵,却无法阻止王上不爱她。想及此处,闵妃又是一惊:
“如果不能获得王上的爱,王后能够在宫中存活么?”
闵妃自幼好读,熟读中国经书典集,关于后宫争斗的描述见得多了;家族之内每有人对其讲述仁显王后的事情,失宠之后遭人诬陷、排挤、谋害之事已耳熟能详。如果想在宫中生存下去,只有得到王上的欢心才行啊。
闵妃决定采取主动,悄悄将身体转向高宗一边。这时一看,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闵妃感到难以形容的侮辱,愤怒与悲哀在她心中此起彼伏。
闵妃胡思乱想了一夜,洞房花烛的初夜完全虚度。清晨早早起身,梳洗打扮,掩饰一夜未睡的倦容,和高宗同去给三位娘娘请安。再次回到西正间王后的寝宫,国王已不知去向。
虚度初夜的闵妃,内心怀着不为人知的辛酸,迎接第二个晚上。今天早上高宗也看到了自己的倦态,他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也许今夜他会怜惜自己,哪怕只是些许的表示,就足够了。
夜幕降临,少年国王早早就进入寝宫,但他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闵妃再一次感到难以忍受的侮辱。
“他一点都不关心我……”
闵妃何曾受过这等待遇?作闵家闺秀的时候,虽然家境贫寒,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欢乐、任性地成长到16岁。而今嫁入王宫,本以为出人头地,孰料却是如此境地,闵妃越想越心痛,越想越气愤,但最让她难过的是,自己竟想不出半点办法。
夜越来越深,闵妃久不成寐,一边躺着,一边懊恼,气恼之极甚至想动手把王上推醒,问个究竟。
突然,高宗动了动身体,闵妃大乱,闭眼敛吸屏气,心头的狂跳充荡耳骨,全付神经却留在高宗身上。
高宗从睡梦中醒来,望了望身边的王后,几番犹豫,悄悄起身,摸索着寻找衣服。
闵妃听到发出的“沙沙”声,知道王上在找衣服,心头一片冰凉,忽地起身问道:
“陛下,夜深了,您是要去哪里吗?”
高宗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略有迟疑,说道:
“啊……还没睡吗?”
“睡了一下刚醒过来……陛是想去哪里吗?”
面对王后的追问,少年国王似乎不想回答,犹豫了一会,安抚道:
“去去就回来,王后快睡吧……”
“这么晚了,陛下要去哪里啊?”
“不用担心我,我说过了,王后你赶快睡吧。”
高宗好像要发怒似的,发出愠怒的声音,匆匆走了出去。
闵妃起身,想要跟出去,然而还是坐了下来,泪湿双睫。
“这么深的夜里,王上能够自由来去的地方,只有那些宫女的处所了……让他抛弃我,半夜跑去找的,到底是哪个宫女?”
闵妃压抑着声音,用力咬着嘴唇,哭了好一阵子,慢慢地止住悲声。
“宫女不过就是卑贱的婢女罢了,我居然为了一个婢女流泪,这太不像话了!等着瞧吧,我总能找得到复仇的机会,看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和王后抗衡!”
闵妃恢复冷静与理性后,决心和那个宫女一拼到底,一定要得到高宗的宠爱。下定了决心后,才发现自己身心俱疲。重新躺到床上,闭上双眼,倏忽进入梦乡。这一夜竟睡得无比的香甜。
新婚的第三天早上,闵妃趁着贴身侍女洪尚宫为自己梳头的功夫,赏给了她一根玉簪:
“这个玉簪是本宫祖上传下来的,现在赏给你吧。前些日子你在感古堂侍候本宫也很辛苦,这个小礼物不要推辞。”
洪尚宫没到王后会赏给自己如此贵重的饰品,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身份低贱不便和王后推辞,只有叩头谢恩:
“奴婢惶恐,娘娘赏赐这么贵重的饰物,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是好。”
“就不用多说了。你虽然是侍女,但从最初教导我宫中礼仪开始,我已当你是亲姊姊。本宫对宫中生活不熟悉,只相信你一人,希望你要多帮助本宫。”
“娘娘如此对待奴婢,让奴婢万分惶恐,奴婢定尽心竭力服侍娘娘。”
闵妃开口道:
“想必王上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本宫想问问你,在我进宫之前,宫中有没有王上宠幸之人?”
洪尚宫犹豫了一下。事实上她们对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作为宫中的女侍,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到,岂不是无立身之地了。她清楚王后早晚都会弄清高宗和李贵人的事情,况且她眼见王后受此冷遇,早有相助之心。洪尚宫据实相报:
“回禀娘娘,王上在大婚之前曾经宠幸过一个女子,还把她升为贵人。”

明成皇后3(3)
闵妃闻听此言,虽早有预料,仍不免大吃一惊。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回禀娘娘,大约半年前。”
闵妃沉吟片刻,嫉妒刺得心头阵阵疼痛。
“她是谁?年纪多大了?”
“回禀娘娘,是李贵人,今年18岁。”
“除了这个李贵人之外,王上还曾宠幸过其他人么?”
“回禀娘娘,王上惟独宠爱李贵人一人。”
闵妃觉得自己被击败了。国王可以对宫中的宫女随心所欲,这是无可避免的事,但是王上唯独宠爱李贵人,为了她,新婚之夜不碰自己一下,半夜抛开自己,投宿她的寝宫……不,不对,不应该是投宿,那里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王后寝宫呀!
闵妃心中嫉妒和愤怒交织,几乎无法自控,不由得脱口而出:
“她一定很美丽了?”
洪尚宫答道:
“启禀娘娘,虽然大家都说她是个美人,但在奴婢看来,她无法跟娘娘相比。”
“嗯,明白了……”
闵妃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簪子轻轻摆弄着,突然问道:
“这件事情,云岘宫大监知道吗?”
“这个……,回禀娘娘,宫中发生的大小事件,都要立刻向云岘宫禀告的,大院府大监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什么?那么……府大夫人一定不知道吧?”
“回禀娘娘,大监府夫人很早就知道了。上次李贵人卧病在床的时候,府大夫人还专门差人送来了补药。”
“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
闵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一摇,昨夜武装起来的全付自信瞬间崩溃。大院府大监和府大夫人一手把她选为王后,寡母李氏真心感激他们,奉他们为重生的父母再造的爹娘一般,闵妃更是感激府大夫人的赏识。可是,大院君在举荐自己为王后的同时,容忍着高宗宠幸别的女人,云岘宫的另一位居然给那个狐狸精送来了补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愤怒在闵妃眼里燃烧,她没有觉察自己滴下来的泪。
洪尚宫见此形状,急忙劝道:
“启禀娘娘,请娘娘不要太伤心了。云岘府大监夫妇这样做,也有他们的苦衷。”
“此话怎讲?”
“奴婢前阵子听一个女侍说起过,她无意之中听到大监对王上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大监让王上无论如何要尽快生儿子。”
“这是……”
“请娘娘想想看,现在时局不稳,大监又在推行什么改革,自然希望王上早生儿子,稳定王室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闵妃真正了解到,自己在这个位子上是多么地孤单。没有人会帮助她,一切都出于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已,身为王后,也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从此以后,她不能相信府大夫人,不能相信大院君,在李贵人这件事情上,云岘宫大监夫妇是她的敌人。
体会到这一点,闵妃全身尽寒。现实真是冷酷啊,短短的几天时间,16岁的少女尝到的竟是这样的人间滋味。
但是,闵紫英又何尝是个容易低头的人?闵妃暗自紧咬了牙关,下定决心:
“既然登上了这个地位,就要保住它,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要奋战。既然是战争,就一定要羸。王上最终一定是我的!
一整天闵妃都在思索,要想自己立稳脚跟,必须既赢得王上的欢心。看现在这个样子,高宗完全被那个狐狸精迷惑住了,任是谁也拉不回的,自己只有慢慢等待时机了。如果急于求成,违背了高宗的心意,反而会惹祸上身。
“好吧,那就比谁有耐心吧!”
闵妃再一次打定了主意。
是夜,大婚的第三天晚上,少年国王虽然还是跟王后同床共枕,但是一点都不想靠近她。闵妃的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目标已经找到了,慢慢的就一定能达到目的,害怕什么呢?
高宗好像仍有计划,辗转反侧,一副睡不着的样子。
闵妃掌握着时机,直到她认为对的时候,以一副柔顺温和的语气开口问道:
“陛下,已经睡了吗?”
“嗯……王后一定也累了,早点睡吧。”
闵妃将身体挪向高宗那一边,轻声唤道:
“王上……”
“干什么?”
“王上,今天晚上容臣妾到隔壁房间去睡吧,把李贵人召来这里伴寝,王上就不用冒着夜晚寒风,去李贵人的住处了。”
对高宗来说,这真是个意外的提议。少年国王大吃一惊,反问道:
“王后何出此言?”
闵妃平静地说:
“臣妾已知道王上有了真心喜爱的女人。臣妾和王上结为夫妻,便和王上同心一体,王上真心喜爱的人,臣妾也真心接纳她。况且王上避开臣妾,冒着夜晚寒风去找李贵人,万一感染风寒,臣妾如何担待得起呢?所以王上不必顾虑臣妾,尽管将李贵人召来寝宫。”
闵妃巧妙地利用高宗的弱点,功其心理。高宗对这个令人意外的提议,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闵妃再次开口道:
“所谓王后,就是侍候王上,有责任使王上生活得快乐的女人。所以,这些是身为王后应该做的事情啊。」

明成皇后3(4)
少年高宗已经对王后感到良心不安了,不由得柔声说道:
“王后的真心我了解,真是谢谢了。但是宫中有法理体制,不能将李贵人召来这里的寝宫啊。”
“王上说的极是,臣妾也明白宫中体制极严,但是,与体制比起来,王上的健康不是更 重要吗?臣妾担心这个,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哦,十分感谢王后的好意……以前不知道王后原来这么贤淑……昨天晚上,你没有怨我吧?”
“不会的,臣妾应该侍候王上,对王上喜爱的事,怎么会心怀怨恨呢?”
闵妃柔声回答,高宗伸出了手,轻轻拍了拍闵妃的手背,感激地握了一下。这个晚上,高宗留在了西正间。除了握住闵妃的手,高宗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了,但是闵妃心满意足。只几句话,她就留住了王上,今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她的!闵妃得意地勾画着李贵人失宠后的神态,进入了梦乡。
然而闵妃高兴得太早了,昨夜她的表态让高宗放下了伪装,从那之后一连几天,高宗都留宿在李贵人处,夜夜春宵,只留下孤单的闵妃,面对烛光,暗自吞泪。
夜夜孤单无法打发,闵妃便命人置备了中国《春秋》、《左传》等典籍,就象以前在感古堂一样,无事之时取书便读,倒也能平抚内心。这些书本是父亲曾经指导她阅读过的,当时闵妃还是无忧无虑的乡村女童,而今进得宫来重读此书,将书中的典故和身边之事一一印证,不由得暗暗心惊。闵妃从书中悟到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亦对治国之法体悟良多。
高宗大婚几个月后,一日府大夫人进宫,给赵大妃等三位太后请安之后,来至大造殿西正阁探望闵妃。虽然从亲缘关系论,闵妃是府大夫人的晚辈,可是闵妃贵为王后,府大夫人须跪下行大礼。礼毕,闵妃请府大夫人落座。
“娘娘对宫中的生活还适应吧?”
“母亲大人费心了,媳妇还好。”
“王上对娘娘怎么样?”
“王上……他待我很好。”
“嗯,这样就好啊,现在就盼着娘娘能早日怀孕,生下王世子了。”
话说到这里,闵妃的新愁旧恨伴着心酸登时泛起,脸色悲戚,强忍泪水不住,滴滴落下。府大夫人见状甚惊,慌忙问道:
“娘娘恕罪,我适才可曾说了什么冒犯娘娘的话么?”
“母亲大人,是媳妇不好,不该流泪的,请母亲大人见谅。”
“娘娘到底怎么了?难道是载晃……哦不……王上的原因?”
闵妃心下沉吟:
“王上冷落我的事情,难道府大夫人不知道?”
便问:
“母亲大人可曾听说过王上在宫中另有宠幸之人?”
府大夫人迟疑了一下,道:
“听说过,是李贵人吧,那是王上迎娶娘娘之前的事情了。”
“可是……现在王上夜夜留宿在李贵人处,并不曾与我……因此母亲大人提到怀孕生子,媳妇才会流泪。”
府大夫人惊道:
“果有如此荒唐之事!”
闵妃忙说:
“其实,王上宠幸嫔妃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媳妇不该说什么……这些天来,媳妇夜夜与古书相伴,倒也清净。”
府大夫人进到西正间就看见了桌上摆放的古籍,原以为是高宗翻阅之书,何曾想到竟是媳妇打法孤寂之物,不由得惭愧道:
“真有这等事……我看,定是李贵人施展手段,迷惑住了王上。待我告知大监,由大监点醒王上便是了。”
府大夫人匆匆出宫。是夜,待大院君回云岘宫之后,府大夫人以实情相告:
“老爷,快点点醒王上吧,不要让他沉溺于李贵人冷落了王后,这样,我心中也不安啊。”
大院君神情严肃地思索:
“才当上王后没几天,就开始耍手段争地位了,要防备阿,没想到她倒也沉稳。”
其实大院君对宫中的事情了如指掌,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早就向他禀告国王的动向。只是这些事情,并不能引起大院君的关注而已。此时他正着手于国家朝政的改革,阻力颇大,哪有心思替闵妃争宠。但是,夫人的一番话,却引起了大院君的警觉。地位高的闵妃失宠,后宫的势利才能平衡,令人担心的外戚势利便不会形成,这不是更利于自己统治天下,施行政治抱负么?
“嗯,就这么定了。”
大院君这样回答夫人,府大夫人放心了。她哪里知道,大院君所作的决定,恰好与她的心愿相反:大院君决定要纵容高宗宠爱李贵人,冷落闵妃。
闵妃向府大夫人诉苦之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高宗仍然和以前一样,虽然也接近王后,对李贵人的宠爱却丝毫不减。闵妃对李贵人的恨随着时间流逝浸入骨髓。
寂寞的王后无人倾诉,只有找来哥哥闵升镐倾诉心声:
“哥,这样的痛苦我都快就无法忍受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闵升镐低沉着脸说:
“启禀娘娘,娘娘的苦衷臣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忍耐,等待可以顺利解决此事的时机。”
“李贵人这么受宠,咱们还能有机会么?”
“娘娘过虑了,王上再怎么宠爱一个宫女,又怎可与皇后相提并论呢?时间自然会圆满地解决一切,这一点请娘娘安心吧。”

明成皇后3(5)
闵妃点了点头,满腔的怒气地说:
“李贵人这种狐狸精固然可恶,但是比这个更让人怨恨的,是云岘宫大监对待此事的态度。”
闵升镐满脸困惑的反问:
“什么?大监做了什么了?”
“哥哥对他的所作所为还不知道么?”
“回禀娘娘,臣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岘大监对李贵人的重视,更胜我许多。以前那个女人感冒的时候,大监就给她送满是鹿茸与人参的补药,就在昨天,听说大监府送了一套衣服给李贵人。云岘宫大监一心想保住他的权势,我在他们眼里又算什么呢!”
“回禀娘娘,这事还是臣第一次听到。在选王后时,云岘宫不是大力协助娘娘么,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是不是娘娘会错意了?」
“这种话是可以随便乱说吗?相信我吧哥哥。”
“启禀娘娘,要是这种事是真的话,就是大事一桩了。先让臣去问问看。”
“嗯,这是事实,再去问都是一样的。我对云岘宫大监已经另眼相看了。”
闵妃说这话时,充满敌意的眼中显示出坚定的决心。
“娘娘所言极是,然而,所有的事情都有时机,请勿操之过急。臣会将这件事情详细查明内情的。”
“我只有哥哥能信任了。”
闵升镐与闵妃的见面就这样结束。闵妃就依闵升镐的忠告,致力于稳固自己的王后地位,对上,为讨高宗的欢心,她曲意逢迎,竭尽温柔贤淑,每日准时给三位太后请安,陪坐;对下,不用说是对进出宫殿的大臣们,就连对宫女侍女,也温柔、和气,因此,手下婢女均称赞王后贤德。但是,潜伏在闵妃心中对云岘宫的怨恨,却越积越深。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换如苍狗。”转瞬高宗大婚已经将近两年时间,闵妃空有王后之名,而无王后之实,几乎夜夜独守空闺。这段时间里,李贵人一次也没有来拜见过王后,闵妃却一直想见见这个仇人。
终于等到了机会,一天午后,闵妃命人将李贵人召进殿来。她端正的坐在上位等候,不久,李贵人就独白日进入内殿。
她一出现在皇后面前,就低下头,两手触及地面,施行大礼。闵妃端详着李贵人,椭圆型的鹅蛋脸,高挺的鼻子,苗条的身姿……
“果然是让人惊艳的美人啊……”
闵妃不自觉的在心中感叹。连女人看了都会被迷住,可以想像男人看了,会如何为其痴迷了。“我要是也生得这样美丽,该有多好……”
闵妃陶醉在李贵人的美貌中,竟连嫉妒之心也暂时忘却了。但是,一想到高宗每晚尽情享受这个美人的肉体,闵妃的嫉妒之心就像漩涡般泛起。不过,闵妃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她表现出王后的威严。
“你就是李贵人?”
闵妃反而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问道。
“回禀娘娘,奴婢正是。接到娘娘的召唤,奴婢深感惶恐,即刻就赶了过来。”
李贵人低头回答。
“你平常极尽竭力地侍候皇上,本宫真要谢谢你。”
“娘娘……奴婢只是尽自己的本分。”
闵妃挑了挑眉毛,继续说道:
“本宫对你有个特别请求,日后,请你还要像以前一样的侍候皇上。今天就是为了向你请求此事,特别召你来这里的。”
李贵人不知该如何解读王后的这番话,心中又是迷惑又是惶恐,不知道该说什么。
闵妃无言的看着李贵人,想到这个女子美丽的眼、鼻、嘴、耳、手指……所有的一切,每个晚上都在迷惑着王上,不自觉地,以严厉的声音命令道:
“要记着本宫的话,你退下吧。”
李贵人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离开内殿。随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离,闵妃咬紧了牙关。就在这时,大厅里传来人声,洪尚宫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匆忙走进来问道:
“启禀娘娘,刚刚出去的是李贵人吗?”
“嗯,是她。有什么事吗?”
“娘娘……奴婢刚刚得知,李贵人有喜了。”
闵妃下意识地攫住座位扶手,高声而急切的问:
“你说什么?”
“回禀娘娘,李贵人可能有喜了。”
“什么?你说李贵人怀孕了?”
闵妃霎时眼前一黑,身子堆在座位里,好半天,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从哪里听来这个消息?”
“回禀娘娘,刚刚遇到李贵人的侍女,她说李贵人已经三个月没来月事了,还不仅如此,李贵人最近口味突然改变,所以,看来应该是有身孕了。”
洪尚宫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
真是个晴天霹雳。结婚两年来,自己还是女儿之身,那个李贵人却要怀孕生子。如果她生下来的是儿子,云岘宫大监一定急着立其为王世子,那么这个王后的位子,早晚就让给李贵人来做了,自己会不会落得和先祖仁显王后一个下场?然而最让人痛心的是,为什么自己殚精竭虑,就是得不到王上的心?难道自己就要这样孤老终生么?闵妃恁般好强的一个女人,在心中面对上天伸出双手,高声责问,老天默默不语。
之后两三天,李贵人处传来消息,医生已经确诊,李贵人真的怀孕了。闵妃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痛苦失声。大悲过后,苦思应对之计,别无他法,只有抓住王上一条路了。

明成皇后3(6)
筹划多时,趁着一夜高宗留宿西正间,闵妃向高宗躬身一揖道:
“李贵人有喜了,王上不知有多高兴呢,臣妾真心诚意的恭喜王上。”
高宗听到王后的祝贺之词,久埋于心底的愧疚再次泛起,面带愧色问道:
“王后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消息?”
“从尚宫们那边听来的。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想跟王上祝贺,可是……臣妾直到今天才等到机会,所以迟迟未能向王上恭喜,还望王上恕罪。”
这是多么的贤明的表白啊,沉溺在李贵人温柔乡里的高宗突然意识到,自己冷落了王后这么久。婚前高宗敌视闵妃,婚后他发觉王后倒也温柔贤淑,宽容大度。直到今日,高宗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温婉的女子。在李贵人帐中颠鸾倒凤的夜里,闵妃的笑容也曾在高宗心头一闪而过,他只是不愿意多想。今天,怀着长久以来的欠疚,高宗伸出手,将闵妃揽入怀中。
“之前让你受苦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那么孤单了。”
“王上!”
企盼已久的美梦突然袭来,闵妃声泪俱下,依在高宗怀中不住地啜泣。
是夜,闵家闺秀终于在入宫两年之后,真正地成为王后。
高宗从此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闵妃日夜祈祷李贵人生下一个女儿。无助的闵妃甚至还偷偷的叫洪尚宫去求了几次签。但是,算命师好像约好似的,每次都说是儿子。
就在众人的期待之下,经过十月怀胎,高宗的第一个孩子,于高宗四年(1868年)的夏天诞生了。是个儿子。消息传来,在空无一人的内殿,闵妃槌胸痛哭。
与此同时,在王宫之中,满朝文武各自争先向高宗道贺,连大院君夫妇也特别一起觐见高宗,献上祝贺之意。朝鲜举国上下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但是一些奇怪的言论也在民间流传开。有传言说:王子应该由王后生出才对,现在由李贵人生出,不论是对孩子本人或是对国家,都是大不幸。还有传言说:这个王子是给朝鲜带来不祥的种子。一些通晓历史的老人们也在为国家的未来忧心。
不论如何,李贵人生产当天,高宗忙于接受万人的祝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闵妃也不失时机地送上了产妇生产后服用的补药,以及给小孩子的丝绸被褥。但是,从那天开始,闵妃就胃口尽失,代之而来的是满怀的苦闷。让她更愤怒的是,大院君夫妇对王子的诞生喜形于色。听说府大夫人在生产当天,就带着小孩坐垫和海带,亲自探访李贵人的产房。大院君夫妇完全无视王后的做法,虽然闵妃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还是激起她满腔的愤恨。
“等着瞧吧!你们这么偏袒那个贱女人,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敌人!”
高宗为新生儿取名为“墡”。就在闵妃苦闷、愤怒、痛苦之中,王子墡逐渐长大。朝野盛传大院君有意将墡封为王世子,朝廷内外、宫庭上下,无数人开始巴结李贵人。闵妃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依然同以前一样温柔、贤淑,内心却像疯了一般地期盼自己能够怀孕生子。
岁月如梭,不知不觉中,王子墡快要满周岁了。宫中正忙着为孩子准备周岁宴会,尤其是大院君特别吩咐,要举行规模盛大的宴会。在周岁宴的前一天晚上,高宗来西正间就寝。
由于之前大院君已经提议,要在王子周岁的庆典上封墡为王世子。但是高宗对于要封宫女所生的儿子为王世子一事,心中着实有些为难,也想趁着同寝之机,跟闵妃商量一下。
“国太公吩咐,明天早上在周岁宴时,要封孩子为王世子,王后认为怎么样?”
高宗旁敲侧击,想要试探闵妃的意思。
闵妃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反对,反倒装出愉快的表情,回答:
“长辈们所决定的事,臣妾怎敢有任何意见呢?王子是王上唯一的骨肉,应当被封为王世子的啊。”
高宗因自己曾对闵妃颇为冷落,王后却宽容大度,而一直报有深深的内疚。他也清楚后宫之间的争斗,贤淑的王后本来就很孤单,如果此次将李贵人的儿子立为王世子,闵妃不是更可怜了。更何况,高宗想光明正大地立王后之子为王世子,也好宽慰闵妃之心。因此说道:
“我虽然知道这个孩子不是王后所生,但是,国太公仍然执意要册封这个孩子。”
听到这话,闵妃滴下泪水。自己挣扎到现在,王上终于说出了更看重自己的话来。她和王上的距离越来越近,敌人除了李贵妃,就只有国太公大院君了。
“王上如此疼爱臣妾,实令臣妾万分惶恐。若是册封臣妾所生的孩子为王世子的话,王上将会多么的高兴,臣妾也会无比的欢喜。但是,臣妾无法怀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请王上不必为巨妾担心,那个孩子不也是王上疼爱的儿子吗?”
闵妃越是通情达理,高宗内心越是愧疚,闵妃正是摸透了这一点。
此时,高宗握着王后手感叹着:
“哎,王后真是心地善良啊。”
他的心中也盘算着,立王世子之事,能拖延就尽量拖延,等待王后生子再说吧。
高宗的愿望显然抵挡不过大院君的命令,没过多久,在大院君的授意之下,官员们就将拟定好的,将完和君册立为王世子的奏折,呈到大清国。(当时朝鲜为大清国的藩属,王世子的册立需经过大清国审批。)

明成皇后4(1)
兴宣大院君李昰应在其次子载晃继位为王之前,身为没落皇族的后裔,十分破落潦倒。他整天跟在当朝得势的安东金氏的后面,不是在街上讨酒喝,就是到赌场讨小费,难怪安东金氏会称他为“丧家之犬”。然而李昰应以上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保全自己所作出的伪装而已。在他的体内流着显赫的朝鲜王室的血液,他很早就致力于学问研究,饱读诗书,心怀有朝一日掌握朝鲜天下权力的梦想。
李昰应的伟大梦想,终因哲宗的猝然驾崩而得以实现。作为摄政的国太公,大院君实际上与一国的君主无异。大院君的社会、政治背景,使他既深悉王室朝廷的内幕和政界的动向,又洞察民情,深知势道政治对国家与社会的恶劣影响。因此,加强王权,抑制和打击安东金氏的政治势力,建立以他为中心的权利中心,成了大院君执政后的第一位要务。
在金氏戚族中,除金炳学处事比较宽容,取得大院君谅解外,其他核心人物都陆续离开了权力中心。领议政金左根辞职,领敦宁府事金兴根称病告退,外戚势道政治的代表人物,金左根之子金炳翼,离开中央调任广州留守;受安东金氏器重的李格元也被赶出京城改任水原留府,失去权力。其他对金氏势道政治阿附追从的官员也遭到清洗。
于是,以赵斗淳为领议政,金炳学为左议政,柳厚作为右议政的新的中央统治体系开始确立;大院君的心腹人物也相继被安插到政府要害部门。经过此一翻改造,以大院君为核心的权力结构与中央集权制统治得到了加强,大院君所设想的内政改革有了政治保证。
高宗三年(1866)2月,赵大妃取消了垂帘听政,宣布“还政”于国王。从此,在高宗亲政的名目下,大院君掌握了政治实权。
大院君辅一执政,为了缓和人民的反抗,阻止统治阶级内部的互相倾轧,首先改革了用人制度。一方面抑制长期独占政府要职的老论系人物,一方面推行人才本位主义,广泛网罗各界有为人士,以表示自己政治的开明。同时,为避免重蹈戚族专权的覆辙,大院君还用尽心计选定了高宗的王妃,认为闵妃家世孤单,不会对王权形成威胁。
在这之后,大院君又全面整理地方两班榨取人民的老巢——书院,图谋加强中央政权。
最初,书院是隐居求志之士,讲道修业,于宽闲之野、寂寞之滨,歌咏先王之道,蓄其德、熟其仁之处所。书院在朝鲜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最初仿效中国白鹿洞书院而建,明宗时代,开始出现悬挂御笔匾额的赐额书院。此类书院拥有国王赐予的大片良田和奴婢,享有免纳赋税、徭役和免缴税金等特权。另外,还有大量的私设书院遍布民间,发展到后来几乎达到泛滥的地步。到大院君执政初期,赐额与非赐额的书院共达六百余所。
这些书院不仅滥用各种特权,向地方官署和人民勒索钱财,且又倚此占夺土地,奴役人民,公然变书院为施行私刑的殿堂。一方面又作为“儒学论”的中心地,结成党派,崇尚政论,左右舆论,暗地里支配了有关政治的时论。书院的创建者均有在朝做官的背景,并掌握广大的农庄,这些称作“士林”的地方士大夫,不仅随时有进入中央权力核心的可能,而且通过乡约可以直接控制各该地区的居民。因此,书院既是地方的文化教育中心,也是地方的政治的中心。
书院的弊端早已引起当权者的关注,到了大院君执掌政权之时,书院的存在已构成对新的王权专制主义的重要威胁。于是,高宗即位伊始,大院君就对书院采取断然措施,下令禁止重建和新设书院与乡贤祠;高宗二年,下令关闭了全国势力最强的书院——清州万东庙;高宗五年,明令废陈书院的免税权;高宗八年,大院君授意公布了《书院撒废令》,宣布除74所赐额书院外,其余600多所书院全部关闭。
这道命令引起地方两班和儒生的强烈反对,他们以“儒通”的办法向全国发出檄文,选派代表在汉城王宫前示威。大院君毫不动摇,遂派军卒解散集会,把儒生赶过汉江。《撤废今》实行的结果,使全国百姓欢欣鼓舞。但是,书院的残余势力仍然相当强大,并且成为后来大院君失势的原因之一。
大院君的财政税制改革也有一定的意义。由于他较接近社会下层,对“三政”紊乱危害有较多体验。从高宗即位之日起,便通过赵大妃提出了“谨慎节俭”’、“济生民、裕国计、惩贪墨、振纪纲”的建国方针。大院君身先力行,令其叔李载元上疏,声明白动放弃全部免税田产,同时,还严禁宫房及内司官员出没外邑作弊,革除宫房在三南地区无土收税的弊端。
高宗初年,国库拮据,人民不满情绪日趋严重。为冲出财政困,境缓和阶级矛盾,大院君对两班贵族官吏的一切经济特权进行管制,调整各类税赋制度。高宗四年,大院君严令废止地方宫向王室与权门献纳当地土特产的惯例。
大院君企图恢复与加强专制王权统治的种种改良政策,收到一些效果,对改变国家和社会面貌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当时的情况下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是,大院君上述执行的改革措施,都具有很大的不彻底性,正面效应微弱,副作用和负面效应却很明显。
大院君剪除了安东金氏的势道政权,但王权并未得到加强,倒是在强化中央集权的标榜下,建立了以他为核心的全州李氏专权体制;他企图压制地方两班和儒生的朋党私议而削减书院,但仍在全国保留了47所“额赐书院”,后来还纵容保守派的儒生反对开化派的主张;他废除了严酷剥削农民的法制,以示对百姓的让步,却为了重建王权象征的景福宫而设立种种新税,结果,完全抵销了微弱的正面效应,造成了国内政情动荡、社会秩序混乱,民怨沸腾、反改革势力乘机积聚,这一切都为自己的垮台创造了条件。

明成皇后4(2)
为了显示王朝的权威,大院君于高宗二年(1865)下令重建景福宫。
景福宫原是太祖李成溪创建朝鲜时,为了彰显王室的威严,在太祖三年(1394年)动工,第二年九月完工,是个以中国的紫禁城为蓝图所兴建的宫殿。“景福官”的名字是在定都之前命名,出自《诗经》中“君子万年介尔景福”这句话。其后,到了景福宫建立满160年的明宗八年(1553),发生火灾,第二年针对火烧的部分予以重建。又过了过了39九年之后,
在宣祖壬辰倭乱之时,再次发生火灾,其后270年间,一直处于废墟的状态。由于财政困难,历任国王均不敢贸然重建景福宫。
高宗二年(1856)大院君以赵大妃的名义,下令在原址的灰烬上,重建景福官。在百姓之间,赞成与反对的言论不断此起彼伏,但是对贫困的百姓来说,这样浩大的土木工程是非常沉重的负担。大院君专设了营建都监,负责激励景福官的工程。刚开始,还避免强拉一般百姓参与修建,但是,过了一段时日之后,发现工程进度缓慢,大院君便决心派人到全国各地,强拉壮丁加入工程。景福宫重建总共动员上百万人力,投入800万两巨额白银。
为了筹措这笔庞大的费用,除动用国库储存外,大院君不得不在减轻和平均人民负担的同时,向人民征收新的捐税,其中包括向农民征收“结头钱”、“城门税”、“愿纳钱”等等。并且此种征收多为强制摊派,于是名为“愿纳”实为“怨纳”,人民怨声载道,称“结头钱”为“肾囊钱”。
此外,为了激励土木工程的进度,还动员舞童队、农乐队、男寺党牌等慰劳队伍。因此金钱的投入越滚越大,别无他法之后,大院君政府甚至卖官买爵募集经费。
为克服财政危机,高宗三年起,大院君还实行通货膨胀政策,大量铸造劣质的“当百钱”。不过只有当时通用货币四五倍的价值,称之为“当百钱”,以百倍的价值强制通用,至使物价暴涨,财政空前混乱。高宗五年起,政府又从中国进口“清小钱”取代“当百钱”,其币值也仅有实价的一半。这个恶性的通货膨胀,引起了物价暴涨,又不可避免地招来王室、两班、官僚等的苛敛诛求,与一部分商人的暴利,在这种重压下的人民生活,更落于苦病深渊。
此时王室宗亲、贵族与富人们,因大院君“愿纳钱”的政策侵犯到了他们自身利益,自己的金钱被无情的夺走,而感到强烈不满。但是,没有人敢将自己的不满说出来,只有敢怒不敢言。大院君的高压统治已经到了令人畏惧的程度。一般百姓因为无法维持日常生计,对大院君的怨恨与日俱增。
专制的大院君为了秘密找出像对他心怀不满的富人,就在京城与地方的各个官府实施情报政治。给予天熙延、夏正日、张顺奎、安举州等四人,以莫大的权力,让这四个人负责筹措经费与机密事物。这四个无名小卒平地登天,一时间张狂之极,他们的暴行更是难以形容。当时社会大众将他们四人称为“天下长安”。
大院君不满足于此,还叫宦官李昱和将宫内的所有动态,钜细靡遗的尽速回报。另外,向所有的官府都派了心腹去当间谍,秘密收集各种情报。同时,为了连各地方的情报都能收集到手,大院君广派手下,每天都有人直接向他汇报报告各种大小情报。运用如此绵密的情报网,大院君可以端坐云岘宫内,轻易的掌握天下动静。但是,导致民心背离的高压统治,绝非长治久安之策,高宗五年全罗道光阳县农民举事起义。
就在朝鲜李氏王朝风雨飘摇之时,国际局势也风云变幻。1854年,日、美签订了《神奈川条约》;1859年中、英签订了《天津条约》;1860年,中国清政府先后与英国、法国、俄国签订了《北京条约》。此时的东亚地区,朝鲜半岛日益成为列强争夺的对象。欧美各国以朝鲜为清朝“属邦”为由,要求把它们在中国摄取的特权扩大到朝鲜半岛。西方列强的无理要求,遭到了清政府的断然拒绝,理由是:朝鲜的一切政教禁令向由该国自行专主,中国从不参与。于是此后,英、法、美等海洋国家从南方海路,俄国则从北方陆路,直接向朝鲜施加压力。
1689年康熙帝执政期间,中国和俄国签订了《中俄尼布楚条约》。该条约遏制了俄国向中国黑龙江的入侵,俄国遂向太平洋北岸发展扩张势力。在以后的一个半世纪里,俄国跨过白今海峡向北美大陆推进,与西欧殖民势力争夺对北太平洋的控制权。克里米亚战争(1853一1856)后,俄国在黑海地区的扩张受阻,在北美的竞争亦受到美国与英法势力的抑制,于是俄国转而向中国大陆和东北亚扩张,形成所谓南进政策。1860年,俄国通过《北京条约》夺取了中国乌苏里江以东4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从而把领土扩大到与朝鲜接壤的地方,严重威胁着朝鲜的安全。
早在1854年,俄国的一艘商船曾侵入朝鲜境内,并与边境渔民发生冲突,导致后者数人伤亡。俄国要求朝鲜在北部边境开港通商,为俄国移民开辟居留地。高宗元年(1864年),俄国一行5入至图们江要求通商,当地官吏立即请示新成立的大院君政府;翌年9月,俄国数十人携带官方信函,强行抵朝,要求直接与咸镜道观察使谈判通商事谊;接着,11月内又有两批俄国人犯境,并提出相同的要求,直至庆兴府使尹联答应在90天内给予答复后,方才离去。

明成皇后4(3)
大院君执政的最大目标是挽救面临崩溃的统治体制,镇压农民起义,并在这种基础上,享受王室的荣华。因此,面对日益险恶的国际环境,与西欧、北美特别是俄国的现实威胁,大院君采取了闭关锁国的政策。
大院君把加强国防安全作为内政改革的重要内容。首先,他改革军政、强化军纪、改善士兵供给、调整军事指挥系统、重建三军府。为了提高军事能力、巩固海防,大院君政府加
强了对以炮手军为核心的军队训练和装备,强化了江华岛、桐乔、永宗岛等两海岸各道、邑、销及汉江入海口的防御设施,提高了沿海三道水军统制使的地位,增设了统制中军。同时在北部国境地区实行屯田,禁止与俄国通商与交往,并加强对中朝边境贸易的管束,从而建立起严密的对俄大陆封锁体制。
趁着政府面临外交难关的时候,朝鲜的天主教人首先进行了活动。由于天主教的教义与李氏王朝信奉的儒家传统教义相违背,因此天主教曾数次遭受朝鲜统治阶级的大镇压。天主教爱朝鲜一直处于地下阶段,但是其潜势力已蔓延各处。当时教人南锺三等,向大院君建议,以保障天主教传教自由为条件,天主教国—一法国,将援助朝鲜对付帝俄。大院君对于这种建议,起初似乎有首肯之意。但经通过与教徒交涉后,探知了教会的内幕,同时,俄国当时西方多事顾不到东方,而不固执要求,不久就撤去。于是大院君的态度猝变,以邪教是外敌的走狗为理由,于高宗三年(1866年)二月,大批屠杀了天主教徒。当时因此被屠杀的教徒,京乡各处达数万人,其中包括法国传教士九人。史称
“丙寅邪狱”。
隐蔽极深的法国传教士赖德尔在11名朝鲜教徒的掩护下,冲破大院君布下的天罗地网,于忠清道塘里浦乘小舟逃出朝鲜,3日后到达中国烟台。当时,法国亚洲舰队司令罗兹驻屯天津,赖德尔连赴天津向罗兹报告了朝鲜政府迫害天主教的实情。
罗兹与法国驻华代理公使伯洛内协商后,向清政府总理衙门提出严重抗认,声言:“法兰西皇帝陛下决不宽恕此种暴行,将派遣驻扎临近水域的舰队灭亡朝鲜,废黜现国王,并依本国皇帝之命拥立新国王。既然朝鲜乃中国属邦,其内政外交向由该国自行专主,则不许中国提出异议。”清政府得悉“丙寅邪狱”后,感到事态严重,担心法国借机进行武力报复,而影响中法关系。因此,接此公函后,总理衙门一方面照会法国驻华代理公使,要求法国不要仓促用兵,另一方面今礼部致函朝鲜政府,通报法国的意向,提醒对方作好万端准备。
大院君对于中国礼部的咨报,毫不惊慌,一方面命令各地官厅强化国境警备,一方面为肃清内应者进一步加紧对天主教徒的镇压。
同年九月,法国远东舰队提督罗兹,率领军舰7艘,由中国烟台出发,企图攻陷江华岛,并在通津登陆,拟进逼京城。然而,法国侵略军在江华岛鼎足山城,被朝解军队勇将千总梁宪洙击退,又在通津文珠山城,被哨官韩圣根击破,士气沮丧而退却。敌军撤退时把江华岛掠夺一空,将金铜财宝和包括《李朝实录》在内的贵重典籍装入18个木箱运走,其中仅黄金即价值50万法郎,并放火焚烧了康宁殿等多处官衙和民房。11月18日法国舰队于朝鲜外洋解散,旗舰与“肯馨”号撤往日本横滨港,其他舰只驶向上诲和烟台。于是由法国发动的历时两个月的武力入侵以失败而告终。这次外国入侵,史称“丙寅洋扰”。
此次法国军舰的侵扰,对于朝解社会,给予了空前的影响,在朝野之上引起极大的恐慌。但是全朝鲜人民,面对外国的侵略,唤起了民族意识,激发起同仇敌忾的决心,这次胜利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此。大院君妄自尊大,以为对法国的胜利是自己指挥有功,而加强施行“攘夷”政策。
在法国舰队侵入江华岛前,同年七月,曾有装备了重型武器的美国商船“舍门将军”号,侵入朝鲜,置地方官员的劝告与抗议于不顾,溯大同江,后竟派3人上陆,深入内地10里至玉砚池进行侦察。然后突然向监视美船行动的船只发动袭击,绑架监营中军作为人质,提出以供应1000石白米、相当的金银与人参为撤退条件,并肆意向岸上军民开枪射击,进行威胁。军民忍无可忍,决定进行反击。群众中一位勇士,只身救出了被扣在船上的中军;接着,又趁水位下降船只搁浅之机,发动火攻,使“舍门将军”号人船俱亡。
以“舍门将军”号事件为转机,华盛顿于高宗四年(1868年)采取行动,派遣美国军舰入侵朝鲜水域,在黄海,平安道沿海对“舍门将军”号事件进行“调查”和测量航道之事。同年,以德国人奥特洛特为首的德国人、美国人、法国人组成的海贼团,侵入忠清道德山,正在挖掘大院君之父南延君的坟墓,盗取宝物的时候,被永宗岛佥使的军队击退。
“舍门将军”号事情的“调查”,实际上是美国大举入侵朝鲜的前奏。到了高宗7年(公元1871年)四月,驻在北京的美国公使令亚细亚舰队司令罗杰斯,率领五只军舰,侵入江华,北以武力占领江华岛广城镇砌台,据为基地,威胁大院君政府,强迫其缔结通商条约。大院君拒绝之,勇将中军鱼在渊的部队袭击美军,在血战中给敌人以重创后,全军在广城镇壮烈牺牲。受到朝鲜闭关政策打击后的美国侵露者,不得不放弃江华岛作战计划。此后,双方经过20天的对峙和“书翰外交”,出于胜利击退法国海军入侵的自信心,与盗墓事件所激发的对西方人的仇恨,大院君断然拒绝了美国的要求。美国在诱使大院君政府,就签订一个条约而进行谈判的一切努力归于失败之后,命令舰队退出朝鲜,撤往中国烟台。朝鲜军民粉碎了“辛未洋扰”。

明成皇后4(4)
昧于世界国际形势的大院君,在两次击退“洋夷”之后,沾沾自喜,顽固地认为在他的统治下,朝鲜定能与世界各国隔绝,自立于一隅,因此,更加努力维持旧有的封建制度。他下令全国,将“丙寅洋扰”时的闭关标语:“洋夷侵犯,非战即和,主和卖国,戒吾后世子孙。”刻于石碑之上,称为斥和碑,立于京城及全国主要都市的大路上。这不过大院君对世界情势极端无知的,井底之蛙一样的自满。24年后,高宗三十一年秋天(1894),就在大院君的有勇无谋天下皆知之后,设立在全国各地的斥和碑全部撤除了。
世界局势的发展,与大院君的主观愿望背道而驰。国内经过两次战争所消耗的军费,对于贫弱的王朝来说,实为过大负担。而日益残酷的生存环境,使全体国民的生活陷于破产的境地。在这种形势下,朝鲜国民只有起来反抗,渐渐成长为分散的农民起义。国内的农民起义和外国侵略者的威胁交织在一起,给大院君政府造成重大的危机。到了高宗九年,甚至发生海州与安东逆谋事件,大院君终于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

明成皇后5(1)
朝鲜国民在大院君执政之初,是欢欣鼓舞的。但是,以加强王权为标榜的大院君政权,虽然不同于外戚专权的势道政治,但根本上没有改变作为势道政治核心的门阀专权,只不过是由外戚变为国王生父,由安东金氏改为全州李氏而已。只是由于大院君在形式上打着类似国家主义的旗号,使得大院君十年专权更加复杂罢了。大院君的改革虽具有加强中央集权的积极内容,但改革的结果却并末给国家带来勃勃生机,也没有给社会发展注进新鲜活力。
大院君执政的各种缺失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显露,当初绝对支持国太公的民众,逐渐心生怨恨。
对大院君的怨恨不仅存在村野之中。在朝鲜宫廷,大造殿内的西正阁里,当今王后闵妃也对国太公的独裁政治越来越反感。由于得到了高宗的重视,闵妃在宫庭之中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让她烦心的事情依然存在,但是她已经把自己安插进国王的内心了。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仰仗着这个胜利,闵妃可以抬头挺胸行走于宫廷,也开始逐渐思索身边的事情。
国家权力当由王上掌管才对呀,高宗虽然年纪轻,但是,国太公一直无视国王与王后的存在,而专断国政,这符合规矩么?
闵妃一旦产生了这种想法,就更加留意兴宣大院君的言行、举措,特别是对大院君的治国方法,事事不忘采取批判的态度。她唯一可以推心置腹,商量正事之人,只有养兄闵升镐。
一日,闵升镐来拜见闵妃,兄妹对坐,闵妃突然对哥哥说道:
“哥,最近好像听说时局不稳,是不是有这件事?”
“回禀娘娘,有这样的事,罗道光有农民造反。”
“像这样的祸事,已经有几起了吧?”
“回禀娘娘,是这样的。”
“国家这样动荡,也不知道国太公是怎么想的。”
闵升镐无语。
“而且还一意孤行,册封李贵人所生的孩子为王世子。这件事,哥哥有什么看法?”
“回禀娘娘,臣认为这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哦?为什么?”
“回禀娘娘,娘娘虽然至今尚无子嗣,但是不久的将来可能会生孩子。然而国太公不顾这点,急着要册封宫女所生之子为王世子,不就扰乱了国家的大统吗?日后,要是娘娘生儿子的话,那时候问题不就变得非常复杂了吗?”
“说的对。那么哥哥为什么不向国太公谏言呢?”
“臣惶恐。臣就此事曾私下里劝谏国太公,但是大院府大监容不下臣所说的话,最后脸色大变,大声斥责微臣。”
“哥哥为了我,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事先不知道,真是对不起。”
“娘娘这话令臣惶恐,臣惶恐。”
“国太公都骂了些什么话?”
“回禀娘娘,国太公说,要是王后能生子,并立为王世子的话,从国家的大统来看,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是王后入宫已经三年有余,却迟迟未见怀孕,因此在期盼王后生子的同时,只能册封已经有的王子完和君为王世子了。他说,不论是王后生的,还是李贵人生的,都是王上的骨肉,封完和君为王世子也是一样的。”
“什么?他说不论是我生的,或是那个贱女人生的,都一样是王子?那这么说来,我这个王后和那个宫女的地位不就一样了?”
闵妃忍不住愤怒,双眼像要喷出火来。
“臣惶恐。国太公的确是这么说的。”
“嗯,那我知道了。”
闵妃紧紧地握住双手,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冷冷地说道:
“是这样的话,我总算很清楚的知道大院府大监对我的看法了。他既然这么不重视我的存在,我也不必替他考虑。哥哥,你对大院夫大监独揽大权的事情怎么看?”
“启禀娘娘,虽然王上年纪尚轻,暂时由大院府大监摄政,但是,迟早王上是要亲政的。等到那时,大院府大监就会像水井上失去绳子的水桶一样了。”
“说的对。哥哥也是这样想的吗?”
“回禀娘娘,不只臣一人对大院府大监的这种作法不满,有些人虽然畏惧国太公的威势而不敢说话,但是,臣知道有不少人跟臣的想法一样。”
“哦?那么,就应该尽早废除大监摄政,让王上亲政了。哥哥对此有没有什么妙计?”
闵升镐稍作迟疑,恭谨答道:
“这个嘛,以微臣之见,就算王上成年,大院府大监还是不会轻易交出摄政位子的。”
“嗯,的确会这样。但是,难道我们不能把这个位子夺走么?国家的权力王上沾不到边,却让国太公永远把持,这还像话吗?”
“臣惶恐……”
闵升镐心中一片敬畏。他没想到,一个19岁的女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朝野上下人人畏大院君若神明,满朝文武,没有人敢说大监一个不字。想不到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竟会有这样的勇气和胆量,实在是让人钦佩。
闵妃思索了一阵,轻声说:
“哥哥你看,如果现在秘密集结有相同想法的人,然后把大院君从摄政之位逐出,怎么样?”
“回禀娘娘,臣很早就与臣弟谦镐商量过此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明成皇后5(2)
“娘娘,为今之计,只有等待。如今安东金氏的势利刚刚被削弱,如果草率行事,赶走了大院府大监,安东金氏必定会东山再起。”
闵妃闻听此言,皱了皱眉头,道:
“哥哥说得对,我刚刚没想到这一点。但是,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启禀娘娘,自古以来,没有人在掌握国家权力之后,还会自动交还的。所以,应该等待王上到了能够亲政的年纪,再堂而皇之地提出亲自治理国事的要求,才能施加压力,迫使大院夫大监下台。否则,出师无名,易招致失败。”
“嗯,我明白了。那么,王上到什么年纪可以亲政呢?”
“回禀娘娘,还要再等两年,等到王上20岁之时。”
“再等两年?那么说,这种侮辱,还要再忍受两年了?”
“启禀娘娘,古人云,欲速则不达。这件事十分复杂,不能强求短时间内办到。并且臣以为,在这段时间里,娘娘可以母仪天下,一面赢得百姓的欢心,一面让开始非常机密地笼络起驱逐大院君的势力,为王上亲政作准备。这样才是上策。”
“嗯。哥哥的话我听明白了,从今天开始,就照哥哥的意思,忍住所有的侮辱。但是,哥哥,要想笼络起反对大院君的势力,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启禀娘娘,这种计策并非简单之事,必须要慎重考虑才行。所以,请娘娘给予数日时间,容臣与几位志同道合之士商议,定出详细计策之后,再来向娘娘禀告。”
“对,那么就请利用四、五日的时间,计划出好的计策,再来告诉我吧。我现在只有哥哥能够信任了。”
“臣惶恐,但是臣尚有一事禀告。这件事要是泄漏出去,传到大院府大监耳朵里,我们闵氏家族定会招来灭门之灾。所以,无论是谁,请娘娘不要透露半点口风,就算王上也一样,就连在睡梦也不要梦到。”
“这个,哥哥放心吧。我再没见识,也绝对不会作出那种事情来的。请不要担心。”
“启禀娘娘,不只是不表现出这种想法而已。娘娘还要笼络宫中人心,继续表现出柔顺的样子,同时也要时常接触大院府大监身边的人。这样,大院君才不会产生怀疑。”
“好的,哥哥的话一我定铭记在心。也请哥哥不要忘记今天在此的约定,不论如何,一定要帮我和王上。”
“臣怎么会忘记娘娘的吩咐呢?为了娘娘和王上,臣一定尽到为人臣子的责任。”
闵升镐慎重的许下承诺,离开了王宫。
闵妃独自坐着,面色平和,心中却波澜起伏。
“真是一个惊人的计划,虽然看起来很困难,但是我闵紫英一定会实现它!把国太公赶下摄政的位子,让王上亲政的,然后世间万事就可以照我的意思去做了。到那个时候,李贵人、完和君何足惧哉!”
想到李贵人,闵妃心中一动,忙呼唤洪尚宫。
洪尚宫急忙前来待命:
“娘娘,奴婢在此。”
“嗯……对了,你说你什么时候的生日啊?”
“回禀娘娘,奴婢的生日是这个月26日。”
“那么,还有几天就到了。”
“奴婢惶恐,烦劳娘娘记得奴婢的生日。”
“不要这么说,你为本宫尽心尽力,本宫怎么会不知道?”
闵妃一面说,一面从梳妆台的抽屉中拿出一枚金戒指,递给洪尚宫道:
“这个送你当生日礼物,你就收下吧。”
洪尚宫收到这个意外的礼物,不知道如何是好,忙道:
“启禀娘娘,这么贵重的礼物怎能给奴婢这卑贱之人呢?”
“不要这么说,我一直拿你当亲姊姊般看待,这个礼物你就收下吧。”
洪尚宫跪伏在地,感激地说道:
“奴婢惶恐,娘娘对待奴婢的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起来吧。本宫虽然贵为王后,但真是情况,想必你也清楚。现在完和君要册封为王世子,随着他慢慢的长大,李贵人的势力也会越来越大。结婚都这么久了,我却迟迟未能怀孕。到时候,也只剩下你不会离我而去了。”
闵妃轻声地说着,洪尚宫听得心情沉重,忙安慰王后道:
“启禀娘娘,娘娘为何要说这种伤心话呢?现在完和君不是没有被册封为王世子么,娘娘不过才大婚三年,总会生下王子的。”
闵妃摇头说:
“到那时,如果完和君已经被册封,就一切都晚了。那样本宫的命运就会变得很悲惨,你的命运也会跟本宫一样吧,本宫对此真是担心不已啊!”
洪尚宫听得此言,暗自思忖:
“自古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有罪,株连九族。主子了失势,作奴婢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便轻声道:
“娘娘,那也得想个对策才好啊。”
闵妃点头说:
“对策……现在只有这样了。你和完和君府上的女侍多多联系,看他们那边有什么动静,能及时通报本宫,才好筹划对策。”
“是,奴婢知道了。”
此后几日,洪尚宫略施小恩小惠,便结交了完和君的奶妈裴氏,经常可从她那里打听到,出如完和宫的大院君身边官员的动态,自是一字不落地讲给闵妃。

明成皇后5(3)
从打听来的消息看,大院君非常喜欢完和君,常到完和宫逗弄孙子,有一次甚至让朝廷大臣,像参拜王世子一样,给那个两三岁的小孩磕头。并且高宗因为完和君的缘故,早早就进入完和宫,直到夜深也不回来。闵妃每想及此,便郁闷之极。
闵升镐在接到闵妃密令,策划将大院君逐出摄政的位子之前,已经酝酿着这种想法。自从紫英当上王后之后,他的心中就燃起了熊熊的野心。不是么,当年的安东金氏,丰壤赵氏
,正是因为家族内出了王后,渐渐发展壮大,形成势道政治外戚专权的。上溯一百多年前,闵氏家族也显赫一时,可是仁显王后被贬之后,闵氏家族便败落至此。兴宣大院君因为骊州闵氏属老论派家族,又出与对外戚的一贯警觉,不顾闵升镐是府大夫人的亲弟弟,一味地压制,这点早就引起闵升镐的不满。在闵升镐兄弟心中,大院府大监和自己的地位应该是平等的。他因儿子而掌握江山,却不许闵氏家族因闵妃而夺得政权?闵升镐在同闵妃密谋之后,终于决定放手一搏。
要与号令天下的大院君对抗,闵升镐自然知道其危险性。他明白,只要稍有闪失,阴谋外泄,闵氏家族所有成员的性命都会不保。大院君为了保卫自身的权力宝座,不用说内弟,就连自己的亲生子女也会杀害。但是,闵升镐发现,大院君执政几年来,已经树立了很多敌人,充分利用这些力量,扳倒大院君应该是有胜算的。
追逐权力的人,都是妄想狂。他们在山峰上跟着美丽的花蝴蝶奔跑,对悬崖视而不见。所幸,闵升镐并未跌入深谷。他与弟弟闵谦镐以及其他志同道合者一起,反复商讨如何将大院君逐出摄政的位子。几天之后,闵升镐再度入宫,悄悄觐见闵妃。
闵妃支开左右,与闵升镐单独见面。
“哥哥对上次所说的事情,仔细考虑过了吗?”
闵升镐环视四周,确定无偷看、偷听之后,从怀里取出一张小纸条,交给闵妃,说:
“详细的计划都在这里,请娘娘过目。”
闵妃一言不发,接住纸条,见上面工整地写着如下内容:
取得亲政的五个方案:
第一、为了取得对亲政转移有决定权的赵大妃的信任,要与赵成夏、赵永夏等人结成血盟。
第二、为了确保我方实力,应尽可能地任用看法相同的人才为官,越多越好。
第三、详细区别现今官员,对大院君的心腹要严加防范,并积极拉拢对大院君心怀不满者。
第四、娘娘主动与大院君府上密切来往,借以详细得知大院君的一举一动,同时,网罗大院府内不被大院君重视的人员,以期从内部破坏大院君的势力。
第五、广为集结对大院君心怀不满的儒学者,详细调查大院君的施政缺失,待时机成熟,由儒学者向全天下公布弹劾奏折。
闵妃认真阅读着,时而点头,时而莫名微笑。接着,突然对闵升镐说:
“哥哥想出来的方法真好。这样准备两年,一定可以将大监赶下摄政之位。”
“臣惶恐,此计执行起来还需万般谨慎。”
“嗯,哥哥辛苦了。不过,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条件似乎少了一个。”
闵升镐讶异的反问:
“臣惶恐。敢问娘娘指的是什么?”
“我们想要掌握政权的话,首先要把王上的心拉到我们这一边,不是吗?王上不站在我们这边的话,我们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的。”
闵升镐不由得点头道:
“娘娘这番话,所言极是。臣愚钝,没能想到这一点。王上不站在我们这边的话,我们的确无法成事啊。”
“嗯,王上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臣惶恐。但是,娘娘要做的事还不只这一样。接近大院府大监的亲人,拉拢他们加入我们这边,这件事只能由娘娘来完成,才能不引起大监的防备。”
“知道了,这件事也交给我来做好了。”
闵妃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面带微笑轻松道:
“哥!”
“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以前看过《孙子兵法》这本书,记得书中说:‘昔殷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殷。故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所以,把大院府大监的长子李载冕大人及大院府大监的二哥兴寅君李最应大监也拉拢到我们这边,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要连李载冕大人及兴寅君大监都拉拢到我们这边吗?”
这话实在让人太吃惊了,闵升镐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现在担任艺文馆检阅的李载冕是高宗的亲哥哥,也是大院君的长子。而兴寅君李最应是大院君的亲哥哥。胳臂往里弯,他们是大院君最亲的人,岂有希望大院君垮台的道理?王后希望连这两位都能抓在手中,从常理上来说,是连想都不敢想像的事。
“哥哥为什么惊讶?”
“启禀娘娘,臣在想,拉拢这两位与大院府大监非常亲近的人,是否会过于危险。”
闵妃静静的摇摇头说:
“哥哥,你的担心我都知道。但是,我知道的,你就未必知道了。李载冕大人虽然是大院君的长子,但也是王上的亲兄弟。兴寅君大监最近与大院君意见相左,没有担任任何官职,境况不佳。所以,我认为若是利诱这两位,定可以归到我们的一方。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是不这么大胆,焉能成就大事?”

明成皇后5(4)
闵升镐对年轻王后的胆量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觉低头说道:
“启禀娘娘,这个计策虽然过于危险,但是若能成功,将会大有帮助。”
“这件我清楚,我可以做得好的,就交给我吧。”
闵妃想了想,又问:
“我们闵氏之中,过去也有些人科考及第的,是不是应该重用这些人呢?”
“启禀娘娘,包括臣弟谦镐在内,闵台镐、闵奎镐、闵荣木等兄弟亲戚们全都科考及第,但都受到大院府大监的压制,只担任些小官,勉强糊口罢了。”
“好的,有朝一日定会重用这些人的。请哥哥从现在开始,要常常跟他们私下联络。”
“臣铭记在心。”
“还有一件事,儒生之中很多人都对大院君心怀不满的,我们挑选谁合适呢?”
“回禀娘娘,住在京畿道浦泉有个叫崔翼玄的,敢与正面反对大院府大监的政策,他可说是代表性的人物。”
“哦,他都做了些什么?”
“启禀娘娘,他是标准的儒生,所以他极力反对大院府大监废除全国书院。再者,他曾公开表示过,景福官大兴土木,国库消耗殆尽,百姓课税过度,民生凋敝,这些都是大院君的过错。”
“嗯,是个有见地的学者。懦生们大多思想保守,固执不通,只要不合己意,就会为反对,很容易成为反对论者。这位崔翼玄却是为国家的民生而反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现在在哪里高就?”
“回禀娘娘,崔翼玄因反对大院府大监的政策,辞官不作,在浦泉现教书育人,有数千名弟子。”
“嗯。像这样的人日后一定要重用。请哥哥多多和他接触吧。”
“娘娘的吩咐铭记在心。”
“大院君执政期间,虽然时有善政,但是,恶政也很多。重建景福宫是一大过失,大监新设愿纳钱和当百钱制度,更是错上加错。而且在外交政策方面,疲于应付外国之扰,我看大监也是失策。国太公现在已经累积了相当的民怨,哥哥我们从现在开始着手,一定可以将大院君赶下摄政的。”
“臣铭记在心。”
闵升镐低头回答。在心底为闵妃的博学,及见识远大而折服之余,也在惊异,一个处在深宫内院之中的女子,对政治的动态如何了如指掌。
密谈结束后,闵升镐站起身来,对站在面前的闵皇后暗示道:
“启禀娘娘,大院府大监现在几乎每天都到完和宫逗弄完和君。若是想要导正国家的嫡系血统,娘娘应早日生出王子才好。”
闵妃有再大的勇气和胆识,唯独对这个问题束手无策。因此只能非常沮丧的答道:
“关于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可想了。不过我还年轻,总有怀孕的一天。”
怀孕个问题时时刻刻徘徊在脑海之中,实在是闵妃的一大块心病,她也吃了不少御医开的药,却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
7月的一个深夜,高宗到完和宫找李贵人去了,闵妃一个人睡在偌大的房间里,躺在鸳鸯枕头上,叹着气默默垂泪。自己年纪轻轻的,过得这样孤单,与其当王后,还不如当个农夫的妻子,两个人浓情蜜意的过日子,反而幸福多了。王上现在一定是抱著李贵人丰满的身体,恣意享受情爱。想到这里,闵妃起身,走到镜子前面。
她将绸缎睡衣紧紧地裹在自己身上,镜子中出现了一个坚挺、成熟、诱人的女性胴体,而非几年前那个16岁少女青涩、稚嫩的身躯。刹那间,闵妃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她贪婪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鼻子像雕刻般的直挺,双眼散发着光采,雪白的颈子,白晰、富有弹性的皮肤,乳防尖挺高耸……自己全身都散发着诱人的美丽,20岁的女子像一娇艳盛开的鲜花。
忧愁再度爬上了闵妃的面庞,这样美丽的身体,却被王上忽视;如此娇艳的青春,却要夜夜哭泣。闵妃垂头丧气地走到床前坐下。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闵妃忙问道:
“谁在门外?”
“娘娘请勿惊吓,奴婢是严尚宫。”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启禀娘娘,王上驾到。”
闵妃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整理仪容,高宗已经推门进入。
“王后,我来了。王后怎么还没睡?”
闵妃此时看到高宗,不由得感激地流下泪来,这真是老天的恩赐,忙说:
“臣妾正在思念王上,王上就来了。”
“真是这样啊?这几天……”
高宗因为李贵人生儿子之故,对她仍很宠爱,加上完和君很讨人喜欢,的确有些冷落了闵妃,他心里也颇为内疚。并且,高宗身为一国之王,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他也不知道独守空闺的悲哀。今天晚上,他原本宿在完和宫里,因为李贵人突然不舒服,才决定到西正间来的。
闵妃服侍高宗就寝,双双躺下之后,问道:
“王上今天晚上不是睡在完和宫么?这么晚了还来找臣妾。”
高宗语塞,搪塞道:
“我是睡了,但是,上不知怎的,突然想念王后,于是就来了。”
闵妃不心里清楚不是这回事,但是不论是什么原因,今天高宗愿意过来,这就是上天给的机会,一定要乘机抓住他的心。

明成皇后5(5)
想了想,闵妃轻声问道:
“感谢王上惦记着臣妾,难道王上……也知道臣妾的心事么?”
“嗯?什么心事?”
“王上,臣妾16岁入宫,所为何来?就是要尽心竭力服侍王上啊。这段时间王上夜夜前往完和宫,臣妾独自一人守着黑夜,不眠之夜不可计数,臣妾……心中甚是挂念王上啊。”
闵妃啜泣着,身子轻微地抖动,高宗伸出手臂,将闵妃揽在怀中,惭愧道:
“真是对不住,我不在身边,你是这么的孤独啊。”
“王上,夫妇是一体,王上不在身边,臣妾就跟死去没两样。”
“什么死不死的,快别说这样的话了。我知道王后的心思了,以后会小心的。”
闵妃听了这话,柔声道:
“还望王上心中有臣妾,不要让臣妾的感激和高兴只是一场梦。”
高宗轻轻抚摸着闵妃的身体,替她擦干泪水,软玉温香抱满怀,又是带雨梨花,不觉动情。 那天晚上,高宗感受到了王后对自己的依恋,云雨之时,更讶异于闵妃的胴体之美。

李贵人比闵妃大两岁,因为生过孩子,已没有当初时候的娇艳。这几年,仗着高宗的宠爱,和大院君的抬举,脾气暗里增长,高宗已渐觉不快。况且高宗夜夜去找李贵人,也产生了惰性。是夜他被闵妃成熟的美态所迷惑,在床第之间,第一次和一个成熟的女性,同等地享受彼此间授受的快乐。成年后的高宗,初次体会到夫妇之间浑然一体的销魂境界,从此开始渐渐远离李贵人。
高宗的转变闵妃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每天极尽所能服侍高宗,倾全力讨好王上,终于留高宗的心常驻西正间。同时,高宗也逐渐了解闵妃,知其在各方面都是杰出的女子,日益沉醉在她的魅力中。
闵妃怀揣大事,在心中估量着时机,渐向高宗示意。
一天晚上,在与高宗浓情蜜意之后,闵妃说道:
“大院府大监以摄政的身分治理国家,虽然有德政,但也有不少缺失,百姓们怨声载道,不知道王上知情么?“
高宗点点头答道:
“详细情形并不清楚,不过,的确听说百姓对父亲有许多不满。”
“王上,这个国家是王上的国家,百姓是王上的子民。大院府大监若是因为缺失而导致百姓怨恨,王上就应当亲政,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不是吗?”
闵妃毫不犹豫的说出连高宗自己都没想过的事情。
“嗯……王后这话说得没错,但是,父亲会将政权交给我吗?”
闵妃微笑,答曰:
“王上,何出此言呢?您上是这个国家的君王,王上说要做,有谁敢违背您的意思呢?再说,大院府大监的缺失招来百姓怨恨,王上有义务导正国政啊。”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父亲不是说我现在仍小,所以才用摄政的名义执政的吗?”
“当然,王上现在还未成年,所以很难马上收回政权。但是,王上一年之后就成年了,从现在开始就应该为以后的亲政做准备了。”
“嗯,王后的话听起来是没错。”
“趁着这个机会,臣妾还也一并禀告王上吧。”
“有什么话,快说吧。”
“王上提起大院府大监时,每次都用‘父亲’的称呼,这样是不对的。”
“大院府大监是我的父亲,这是事实,不然应该怎样称呼?”
“当然,于私来看大监是王上的父亲,但是王上就是王上,不论如何大院府大监都是王上的臣子,这点一定请王上一定要铭记在心。”
“这个……我也知道。”
“所以,为了建立王上的体统,今后请王上不要再用‘父亲’这样的称呼了,一定要称‘摄政’,这样才能确实建立君臣之礼。”
闵妃想把大院君拉下王座,就一定要抬高高宗的地位,建立国王的尊严,所以提出了这种忠告。
“王后的话我知道了,从现在开始,这件事就这么做吧。”
“王上能够大方接受臣妾的忠告,臣妾感激不尽。另外还有一件事要禀告王上。”
“又是什么事?”
“还有一年王上就成年,到时候就应该亲政了。若想直接治理国事,那么现在就应该先将王上信任的人安排到政府各处的重要职位上,到时候才能顺利交接,便于王上管理国家。”
“有必要这么早就开始吗?”
“这是绝对必要的。”
“为什么?”
“请王上想一想,天下有谁掌握了国家大权之后,会主动让出来的呢?现在大院府大监以王上年纪还小为由,坐上了摄政的位子,等到了王上成年之后,大院府大监一定还会想出别的借口,阻止王上亲政。现在政府内的所有重要职位,都是大监的心腹,这是大监永保政权的保障,自然也是王上亲政的障碍。所以,为了达到王上亲政,救民于水火的目的,我们现在就应该向政府内部渗透王上自己的人,到时候大院夫大监即使阻挠王伤亲政,王上也有忠心可靠的人,与大监的势力抗衡。”
“不用这样担心吧……听说国太公是唯才是用的呀。”
“王上,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大院府大监排除所有和王上或是臣妾亲近的人,只用他的心腹部下,甚至不惜任用“天下长安”这种的猥琐之人,借此巩固自己的势力。王上的内兄、臣妾的哥哥闵升镐是状元及第,大院府大监只给他一个小官;升镐的弟弟谦镐,就因为和臣妾是同一家族的,姓闵,大院府大监就从不录用。王上,如果任由大院府大监如此做法,纵使王上直接治理国家,也难免成为傀儡。所以,王上应该留心这点。王上若想一亲政就能直接号令天下,就要从现在开始培养自己的根基了。”

明成皇后5(6)
“嗯……听起来是这样。”
高宗一直以来都过着别无所求的生活,凡是大院府大监做出来的事情,他顺理成章地认为是正确的。今天从闵妃口中听到事情的另外一面,他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心中混乱而不安。
“是不是这样的啊?好像很有道理。亲近自己和闵妃的人都不受重用,的确是事实啊。”
高宗不由得对大院君感到几分不满,越想越觉得不妥当,于是说:
“父亲……不,摄政会把我当成傀儡么?真是那样,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容臣妾与升镐哥哥商量出好的计策之后,再禀告王上。”
“好,我现在只信任王后,请王后尽快想一个好的方法啊。”
“臣妾惶恐,臣妾一定尽全力来建立王上的尊严。”
就这样,高宗将闵妃看成是自己的心腹军事,委托她与大院君周旋。闵妃不费吹灰之力,便大成了自己的第一步。从这件事以后,面对共同的敌人,高宗和闵妃更加琴瑟和谐,闵妃取得了一石二鸟的效果。
不久之后的某天,闵妃突然对高宗说:
“王上,臣妾今天想去云岘宫看看,还望王上恩准。”
高宗听了这话,大吃一惊:
“啊?为什么想去云岘宫?要是所有的事都像王后说的那样,你去云岘宫,摄政大监不是会不高兴吗?”
“大院府大监当然会不高兴。但是,臣妾必竟是云岘宫的媳妇,要对公公婆婆尽孝道不是吗?何况今天是大伯的生日,臣妾准备了一些吃食,想前去道贺。”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闵妃亲自去云岘宫的目的却不是这么简单。在和哥哥闵升镐商量了之后,闵妃决定亲自到云岘宫内看看大院君的近况。这样降低自己的身份,看望大院君,容易以降低大院君的戒心。再者,通过给大院君长子李载冕祝寿,试探一下是否可以将其拉到自己这一边。
高宗自然不会想到这是王后的计策,便问道:
“既然是哥哥的生日,那么,我跟你一起去道贺好吗?”
闵妃听了这话,立刻摇头:
“这么做可不行。王上驾临臣子的住处,是有违体统的。所以臣妾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我去是有违体统,那王后去还不是有违体统?”
“回禀王上,要是严格的说,臣妾去也是不行的。但是,臣妾不以王后的身分,只是单纯以媳妇的身分去看望公公婆婆,为大伯祝寿,是可以的吧。”
“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侍女去吧。”
“谢王上。那么,臣妾去去就回。”
闵妃让侍女准备了祝寿的食品,只带了洪尚宫一个人来到云岘宫。
再次站到云岘宫门前,这个少年闵家闺秀常常拜访的地方,闵妃心生感慨。物是人非,自己已不是当年的小姑娘,大院府大监也从多年前的恩人,便成了必须扳倒的敌人。
在云岘宫高耸的大门外,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招轩和平轿。平轿子是从一品的大官乘坐的的轿子,招轩是从二品以上的官员乘坐的命车。如此盛况,正说明了现在云岘宫内,满是政府的高官大爵了。
“嗯……这情况让人触目惊心啊。满朝官员借大院君长子载冕的生日来讨好大院君,可见我的丈夫只是空有国王之名罢了,真正享有国王的权势与荣耀的是兴宣大院君。”
想到这里,闵妃对大院君的敌对意识再度高涨,暗暗吩咐洪尚宫道:
“洪尚宫,现在云岘宫里来的客人,不论是谁,你都要查清楚。”
闵妃走进云岘宫大门。在云岘宫的内院,正闹哄哄的举行着生日宴会,由于事先没有任何通报,闵妃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大为慌张。
府大夫人慌慌张张地不知该怎么办,大院君赶紧从房内走到内堂,向闵妃行鞠躬礼后,将她请入内堂:
“娘娘驾临真是无比的荣耀,快请入内堂。”
大院君请闵妃上坐,说道:
“娘娘请坐这里,请接受臣夫妇的大礼。”
夫妻两个拉开架式,就要行君臣大礼了。闵妃忙让出上位,说:
“不,今天我不是以王后的身分前来的,而是以媳妇的身分向公公婆婆请安,并向大伯祝寿。应该父母亲大人上坐,接受媳妇的拜礼。”
府大夫人甚为感动,一面谢绝受礼,一面说:
“宫中礼法对君臣之道规定严格,臣夫妇怎可接受娘娘的拜礼呢?请勿再谦让,就请娘娘接受臣夫妇的拜礼吧。”
大院君的神态却很平和,手捻胡须对府大夫人说:
“娘娘说要以媳妇之礼拜见公婆,我们两个老人家就不要再让了,赶快受礼吧!”
“这……太令人惶恐了,怎能接受娘娘的拜礼呢?”
“那么,就不要想成是接受皇后娘娘的拜礼,把它当做是儿媳妇的拜礼不就行了。”
大院君礼节性地谦让都做得很勉强,他的言谈举止已经不把国王、王后放在眼里。
闵妃行礼如仪,府大夫人恭敬回礼,但是,大院君却只是点点头,说道:
“有句忠告想禀告娘娘。宫中规定,王后娘娘出门时,一定要事先通报,也一定要乘坐玉轿并带护卫。娘娘可能不知道这种规定,今天就这样只身前来,不过,日后请不要再有这种举动了。”


明成皇后5(7)
说是禀告,但大院君俨然当闵妃是一个不懂宫中规矩的小孩,满是教训的语气。
闵妃把大院君的傲倨看在眼里,心中嗤之以鼻,但是表面上却恭敬地说:
“是。媳妇不懂宫中规矩,才有这种举动,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抬头看看大院君,仿佛面有得意之色,闵妃接着说道:
“不过,连向公公婆婆请安,都要固守宫中礼法的话,这样做不就疏远了人伦之情了吗?”
大院君听了这话,大声笑道:
“哈哈哈,娘娘说的好。君臣之礼虽然重要,公婆与媳妇之间的情礼,也不因君臣之礼而有所忽略。说的好。”
闵妃恭敬地低头致谢,脸上也挂着微笑。
闲聊几句,大院君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
“对了,我因为处理国事,有两三天未能进宫,王上龙体可安康?”
高宗贵为一国之君,大院君谈起他来,却明明是对儿子的说话方式。闵妃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敌意和受辱的感觉,不动声色的磕头答道:
“没有什么需要父亲操心的地方。”
闲话家常已久,闵妃起身转向府大夫人道:
“今天是大伯的寿诞,媳妇应该亲自去向大伯贺寿。”
府夫人忙跟着起身说:
“娘娘能到云岘宫表达祝贺之意,实在已是受者无上的光荣。就不必劳动娘娘大驾亲自去了吧。”
听了这话,大院君马上以手势制止妻子,说道:
“娘娘本意就是来为载冕祝寿的,就接受了娘娘的心意吧。”
大院君很明显不当闵妃是王后,视其与一般媳妇无异。闵妃行礼后走出大院君夫妇所在的房间。
大院君见闵妃走远,对着妻子朗声笑道:
“夫人啊,这孩子在我们面前不敢摆出王后的架子,不论何时何地都是做媳妇的样儿,我们真是幸运啊。以后夫人对她的态度要恰如其分,不可娇纵了她。”
“老爷这话就说得糊涂了。私底下固然是婆媳关系,但是,一国的王后娘娘怎么可能疏忽以待呢?”
“你的话虽有道理,但现在我是摄政,随意尊崇一个率性的孩子,对我们的立场反而不利。这也是为了国家社稷考虑。你懂吗?”
“臣妾能了解老爷的意思,但是……王后身世孤单,在宫中又比不得李贵人,至今无子。所以,臣亲愈发可怜她,自然想对她好一点。”
“了解我的意思就不要想东想西,就照我说的去做。这样我这个国太公的地位才能坚若磐石。”
“老爷……臣妾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但说无妨。”
“听说您一直不重用升镐、谦镐,这些闵氏之人,是不是啊?”
“嗯,是这样的。我为什么这样做,你应该知道的。”
“老爷,臣妾知道您是为了防止外戚势力。”
“知道这个就好。”
“但是,以今天看来,王后对老爷甚是恭敬,放下王后的架子,亲自到我们府上给你我施行大礼,应该让老爷放心了吧。臣妾推想,她身世凄苦,定是指望老爷的扶持,好在宫中立足。老爷就看在她还恭顺的面子上,对她好一些,对闵氏一家宽范些吧。”
“嗯……”
大院君思索着夫人的话,手捻胡须,慢慢坐下,不置可否。
大院君为了防范外戚势力,才选中了失怙之女为王后,并且因为知道闵妃背后的闵氏家族,还有很多的人才,而不重用闵氏任何一个人。大院君不希望闵妃生王子,急急忙忙欲册立李贵人所生的庶子为王世子,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他的这种做法已经让同为闵姓成员的府大夫人有所不满,何况屡受压制的闵升镐、闵谦镐,是她的同胞兄弟。今天,终于借着闵妃之机,将问题提了出来。
但是,大院君受到安东金氏50年来的压迫,对外戚势力已经非常厌恶,想让他一朝一夕之间放弃对闵氏的防范,也是不可能做得的事情。
府大夫人见大院君不愿多言,不敢强求,只好此事不了了之。
此时,在云岘宫的别堂内,大吃一惊的李载冕夫妇,正在慎重迎接王后大驾光临。两个人受宠若惊的脸上,混合着兴奋、感动。
载冕之妻韩氏夫人对王后行闭大礼后,无限感激地说:
“王后娘娘亲自来道贺,臣夫妇一家感到无比的光荣。”
闵妃回礼,说道,
“嫂嫂,这里不是王宫,是云岘宫。弟媳妇向嫂嫂先行礼是应该的。嫂嫂兄长先向弟媳妇行礼,这真是令人惶恐啊。”
闵妃开口几句话,已经博得了李载冕夫妇的欢心,韩氏夫人更是感激地说道:
“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妇永生难忘。”
闵妃向载冕夫妇道贺之后落座,对韩氏夫人说道:
“前几天王上还跟我提起兄长,说以兄长之才,真应该升官才对。兄长现在还在做艺文馆检阅,这是怎么回事呢?真是大材小用啊。”
闵妃开口就是这中话,李载冕不发一语,只在一旁听着。韩氏夫人说道:
“大院府大监做的事,臣妇哪知道些什么呢?臣夫妇只能期盼大院府大监的决定了。”
“俗话说,胳臂肘往里拐,但是,大监一直任用一些没有用的人,他自己的长子却一直摆在那个不重要的职位上,我真不明白父亲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明成皇后5(8)
这话对李载冕夫妇是一大刺激。
大院君把“天下长安”那种无赖汉当成心腹,由他们任意操纵权势,却不肯重用自己的儿子,这种做法早就引起了载冕夫妇的不满。但是大院君毕竟是他们的父亲,载冕夫妇两个从未放弃希望,每日引颈企盼大监的好消息。从大院君执政以来,他们望眼欲穿。就在前几天,领议政李京载为讨大院君的欢心,向大院君提出了将戴冕升迁的建议,不料大院君一句
话就驳回领议政的建议:
“那个孩子的事我知道,我会处理,不必大人操心。”
李载冕得知此事,怨恨悲伤。大院君不提升儿子的职位,是有别的考虑。自大院君当了摄政之后,打着举贤唯用的旗子,任用了不少身边之人,因而招致朝宇上下的非难。为了平息口实,大院君策略性的将载冕放在低等职位上,故意压抑李载冕的升迁。其实李载冕比高宗大6岁,时年25岁,从年纪来看,任艺文馆检阅的职位应该是没什么好抱怨的。大院君一贯独断专行,像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和自己的儿子商量,因此招致了李载冕的怨恨。在气头上的李载冕更无法体会大院君的意思,内心充满了不平。他的夫人韩氏当然也是一样的心情。
闵妃已经探听到这些消息,此次前来意在拉拢,李载冕闻听此言,不知不觉落入瓮中,如此告白道:
“臣在娘娘面前如此禀告非常惶恐,但是,大院府大监似乎情愿忘记有臣这个儿子。”
韩氏夫人又补充了一句说:
“大人也常常说,与大人同门修学的人中,谁当吏曹佐郎,谁当户曹佐郎,只有自己还是个从九品的小官,实在丢脸,头都抬不起来。请娘娘想一想,其他人又不是大院府大监的长子,这不是很丢脸的事吗?”
此时闵妃已稳操胜券,佯装惊讶道:
“真会这样啊!父亲对两位似乎太过冷酷了!”
韩氏夫人忧怨低地说:
“娘娘在深宫之中,怎会知道臣夫妇不幸的情况呢?臣妇身为妻子,每天要面对夫君这种不幸的情况,真的是非常痛苦。”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我现在知道了,待回宫后,就向王上禀明,一定尽全力消除兄嫂的痛苦。”
李载冕夫妇不停的磕着头:
“多谢娘娘的大恩大德。”
闵妃道:
“哎,我有何德何能,不过是让王上尽量帮助兄长罢了。现在国太公也不喜欢我这个媳妇,着急册立完和君为王世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闵妃想听听李载冕夫妇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便如此说。
韩氏夫人忙忙表态:
“启禀娘娘,作晚辈的议论家中长辈本为不该,但是,臣夫妇也认为这件事是国太公做得不对。大人,是不是这样的?”
李载冕接口道:
“启禀娘娘,臣以前就曾经说过这此话,现在在娘娘面前,仍敢毫不保留的说出来。王上一时为李贵人所迷惑,这是年轻人常有的事。不过,一旦娘娘入宫,大院府大监就应该要完全断绝王上与李贵人之间的关系才对。身为父母,为了维护国家法统,应该这么做才对。但是大院府大监非但没有这么做,还宠爱李贵人及其所生的孩子,如此一来,如何能维护朝廷的体统呢?还有,大院府大监甚至想让完和君继承大统,这真的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闵妃听了这些话,心中甚是宽慰,将李载冕引为心腹。
倒了这一天的拜访结束时,闵妃已经将云岘宫内的李载冕,拢到了自己一方。这是个令闵妃欢欣鼓舞的巨大胜利,闵妃势力终于在大院君势力的内部,安插了奸细。
这天闵妃向李载冕夫妇道别时,不忘再次向韩氏吩咐:
“不论外面长辈怎么做,我们妯娌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兄长的升迁问题,我会特别向王上禀告,一定尽快解决。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嫂嫂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到宫里来找我。我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兄长、嫂嫂的事,我一定尽全力帮助。”
返回到宫中,高宗迎面就问:
“王后辛苦了,大家都好吗?”
“回王上,大家都很好。”
闵妃平静地回答,然后有意叹了一口气。
“王后有什么不快么?为什么叹气?”
“回王上,臣妾能有什么不快呢?只是觉得要是没去云岘宫反而比较好。”
“为什么这么说?”
高宗焦急地问。
闵妃露出忧伤的表情,慢慢的开口道:
“臣妾到云岘宫去,看到云岘宫内大臣云集。他们不顾王上是这个国家的至尊,都不问候一下王上,整天就知道围着云岘宫,讨国太公的欢心。臣妾看了,心中难过。真不知道到底谁是这个国家的君主?”
高宗听了这话,虽然心中有些不悦,还是说:
“云岘宫有很多大臣啊?大院君担任摄政的职位,所以,大臣们常要去云岘宫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吧?”
“就算是这样,摄政就是摄政,君主就是君主。我们国家现在,君不君臣不臣,纲纪混乱不堪,王上,应该想点办法了。”
高宗被闵妃的言辞感染,心生懊恼,说道:
“那这种事一直都有的,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明成皇后5(9)
“现在是不能做什么,只有等王上成年,废除摄政制度,由王上亲政了。”
“嗯……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但是,到那时我很怀疑国太公会轻易放弃摄政的位子。”
懦弱温顺的高宗对把强悍的父亲赶下摄政,一点自信都没有。
闵妃听到这话,突然提高声调说:
“王上,您何出此言呢?又不是谋反,有谁敢反抗王上的命令?这个国家难道不是您的么?大院府大监要是到时候仍然不愿让出位子,就是不忠和谋反,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
高宗听到闵妃激烈的言论,反而露出了彷徨的神色,说道:
“情势要是变得那么险恶,国家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我毕竟是国太公的儿子,国太公不会做的那么极端。还是到时候再商量吧。”
高宗受到闵妃的鼓动,很想亲政,但是,他却没有勇气面对随之而来的风暴。他完全没有与大院君相争的霸气,甚至希求政权自动送上门来,真是太懦弱了。闵妃清楚地了解高宗的个性,也正是受益于此,她才能对高宗施加影响。所以此时闵妃并不着急。
“王上!”
闵妃靠近高宗,轻轻地的唤了一声。
“什么事,王后?”
“期望国太公顺从地交出政权,无异于与虎谋皮。关于这一点,王上也许不愿意多想,但是,为了王上成年时可以直接掌管政权,从现在起,就要尽力遏制大院君的势力。这一点请王上务必牢记在心。”
“那……要怎么做呢?”
“先从安插我们信得过的人在朝中任职入手,然后无论什么事情,王上都要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要总是顺着国太公的意思。”
“王后说安插我们的人啊……我担心国太公会听我的话吗?”
“名正言顺的话,大院府大监是无法拒绝的,而且您要以命令的口吻表达这个意思,大监就更拒绝不了。”
“是这样啊。我怎么好命令摄政呢?”
“王上,您不必担心,近期要安排官职的两个人,是臣妾的哥哥闵升镐和王上的哥哥李载冕大人,这两个人大院府大监是不会拒绝的。”
“是吗?如果是提升这两个人的职位,国太公应该不会反对。”
“当然是这样。载冕大人是国太公的儿子,王上的长兄,国太公没有理由反对载冕大人升官。升镐哥哥与臣妾是兄妹,又是国太公的内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困难吧。”
“那要给他们什么职位好呢?”
“载冕大人希望做吏曹佐郎,那就再高一等,升为正三品吏曹参议吧。升镐哥哥就任命为正三品承政院副承旨。”
闵妃让闵升镐当承政院副承旨的原因在于,这个位子掌握着兵曹,如果想在日后和大院君相斗中占据上风,现在就要把兵权握在手。
高宗对闵妃的话言听计从,把一切记在心里,单等找个时机跟大院君交代。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干预政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几天以后,大院君入宫请安,高宗几番思量,开口就对大院君说:
“今天有件事要跟国太公商量。”
“不知是什么事,请王上赐教。”
“朕的兄长与内兄现在都只是小官,以他们的才能论,应该能有更大的作为。国太公要是能提升朕的兄长为吏曹参议,拔擢闵升镐为承政院副承旨,朕将无比感谢。”
大院君听了这话,内心大为震惊。这孩子登上王位不知不觉已经七年了,但是,期间从来不曾要求过什么,今天为何突然吩咐要给谁什么官做?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原因。联想到前一阵子闵妃到云岘宫见过载冕,心中寻思,或许是载冕耐不住寂寞,拜托王后让王上给他谋个好点的官职?也有可能因为自己故意冷淡这两个人,他们直接拜托王上。若是这样,还不成问题。怛是,如果是闵妃或是闵氏家族在被后策动王上,这件事就绝不可以小觑。大院君决意打探明白。
“王上所言,臣惶恐。王上突然这般吩咐,有什么原因吗?”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朕看到,自己的亲兄长和王后的哥哥都大材小用,想到要提拔他们才行。”
听了这话,大院君愈发怀疑闵妃是背后指使之人。但是,从她最近的举止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子而以,怎会是使用这种权术之人呢?大院君心中嘀咕着,嘴上并不答话。
高宗问道:
“国太公,提拔这两位至亲之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一语点醒大院君。
“是啊,都是我至亲之人,应该不是谁指使的,也许是王上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吧。”
大院君终于答道:
“这样的话,臣就依王上的指示,立刻晋升载冕与闵升镐的职位。”
大院君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载晃长大了,开始关心政治,摆出了君主的架子,对自己的语气已经有指使的味道了。这不但意味着自己的绝对权力开始减弱,也表明以后和载晃的摩擦就要增多了。
“哎,这个小孩子,还和以前一样听话,不是对谁都好么。学会了追逐权力,就会拥有无穷痛苦。最终还不是得听我这个当父亲的吗!”
机关算尽的大院君,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强化中央统治上,他没有意识到,在他竭尽全力清剿外戚势力,加强对人民的压迫和剥削之时,他忽略了民生的要求,没能为国家的繁荣富强采取积极的措施。他的高压政治和对百姓残酷的盘剥,导致朝鲜各地频繁爆发农民暴动。就在局势越发混乱之时,善用权谋的闵妃和闵氏家族,已经悄然站在了高宗背后。国内的骚动不安和资本主义列强对朝鲜的袭扰交织在一起,为闵氏集团施展手段,提供了一个最佳时机。

明成皇后6(1)
闵妃在将大院君的长子李载冕拉拢成自己人之后,更加积极地网罗人才。闵氏集团也通过高超的外交手腕,与深得大院君信赖的礼曹判书李裕元,刑曹判书曹珪寿等人,建立了交换政事的渠道。至于其他对大院君有所不满意的,诸如崔翼玄及李世愚等儒生,也由闵升镐与赵永夏穿针引线,编入闵氏集团之中。闵妃按部就班,平流缓进,一步步推动计划。最近又争取到了大院君的兄长,兴寅君李最应大监。
兴寅君李最应是大院君的亲哥哥,他因与大院君意见不合,长期以来一直没有担当任何官职。外界早有传言,李最应是“一无谋痴人”,对权力的渴望如同“厨下饥狗”。这个的一个人自然抵抗不了闵妃的利诱。现在,高宗即将满20岁,距离闵妃心中划定的高宗亲政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年正月,宫中突然传出好消息,闵妃在结婚5年后,终于怀孕了。
高宗听到王后怀孕,高兴异常。
“王后怀孕了,再没有比这个更大的喜事了。”
“要是臣妾生儿子,王上想让谁来继承大统呢?”
闵妃终于有资本可以和高宗谈王世子的问题了。
“王后生儿子的话,这孩子就是嫡子,王后的儿子不是该册立为王世子的吗?”
“但是,大院君已经向大清国奏请将完和君立为王世子了,这个问题要如何处理呢?”
“这个问题还要跟摄政商量一下,才能想出解决办法。不过,长辈们应该没有理由反对册立嫡子为王世子。”
至今为止,高宗对所有事情的看法仍旧很单纯,闵妃知道自己指望不上这个有名无实的王上。
闵妃很想利用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大院君的想法。便派朴尚宫与洪尚宫到云岘宫去,向大院君夫妇禀告王后怀孕之事。
朴尚宫与洪尚宫回来后,向闵妃禀告,摄政夫妇恭贺娘娘怀孕,大院君还让她们带回来一些山参补品,说是给娘娘补身子的。
闵妃揣测大院君的想法,知其必定不悦,这些补品也许只是礼数上的应酬吧。可是闵妃没有想到,此时的云岘宫内,大院君的心中波澜起伏。
得到王后怀孕的消息,府夫人高兴得像是要跳起来似的。等两位尚宫走之后,仍兴致勃勃地念叨着:
“王后娘娘怀孕了,这才是国家的大喜事。老爷,我们应该一起到宫中道贺才对呀。”
大院君面色阴沉,低沉着声音说:
“王后终于怀孕了,真是令人高兴啊!不过,是儿子还是女儿,要等到生出来之后才知道。”
“怎么,听老爷的口气,倒好象希望王后生女儿一样?”
大院君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撇下府大夫人一个人在房里。
大院君此刻的心情沉重而复杂。为了驱逐外戚势力,他一手操纵,选定闵家闺秀为王后。可是自己当初居然看走了眼,闵妃这个女子,现在看来,是个工于心计,野心勃勃,善于玩弄权术之流。只怪自己轻视了她,一直视其为不懂事的孩子。最近国内外事物纷繁杂乱,按下葫芦起来瓢,让她钻了不少空子。还有那个闵升镐,也实非善类,打着王上、王后的旗号,联合满朝官员,派自己家族的人一个个攻占朝廷要职。可是,那满朝的文武,真真可恨可杀!当年刚刚登上摄政之位,哪个人不赶上来阿谀奉承。7年过去了,自己为了治理好国家鞠躬尽瘁,满朝官员跟自己却越来越离心离德,甚至看王后的脸色行事了。不幸的事情接二连三,民乱、洋扰尚未平息,要是闵妃赶着这个时候再生出儿子的话,自己的权力核心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了。看来,形势非常严峻,一定要在闵氏家族势力生根之前,将其铲除,不惜任何代价!
但是,此时在风雨之中飘摇的朝鲜李氏王朝,已经不同于大院君刚刚执政之时。治理国家就是这样,纵使能够掌握民心所在,万事以德冶理,也很难保证没有不平之鸣,更何况像大院君这样,完全不顾民心只想掌权,一心汲汲于维护自己的权力,怎能不招致民怨。而大院君面对百姓的不满,不思改正,反而为了抑制这种不平加强了高压统治,百姓对此愤慨不已,各地频频爆发民乱与暴动。
在这种形势之下,大院君一方面暴戾地剿灭民乱,一方面打击闵氏集团。但是因其政治策略已然失去人心,他的打击行动鲜人应和,而屡遭失败。
此时的闵妃集团一路春风得意,在朝野上下不断煽风点火,虽未成气候,却也站住了脚跟。大院君治下的三千里疆士,再也没有他太平安乐的日子了。
如果仅是内忧,还不至于将老练的大院君搞得疲于应对。继“丙寅洋扰”、“舍门将军”号事件之后,高宗7年(公元1871年)4月,美舰队侵入江华。虽然双方经过20天的对峙,朝鲜军民终于赶跑了美国舰队,但此次事件对大院君政府的影响是空前的。对国际情势毫无所知的大院君,无意了解帝国主义的真正目的,只把列强看作是野蛮人。为了驱逐这些不断来犯的“野蛮人”,大院君决定强化国防,从根本上改革军事制度。
为了充分维持三军所需的庞大财政,大院君新征收一种名为“三都炮粮米”的国防税,并强拉年轻人充军。他认为如此扩张军队,足以击退外敌,完全不顾国内百姓们因为多年的苛政,早已贫乏不堪。高宗八年,晋州再次爆发民乱,高宗九年安东柳兴茔与海州吴润根分别发起暴动,使大院君政府雪上加霜。

明成皇后6(2)
国内外的政情如此复杂,局面又很难让人振作,闵妃趁此动乱之际,陆续将闵氏家族成员安插到政府各部门担任要职。在闵升镐任命为承政院副承旨之後,又接连担任了兵曹参议、刑曹判书、兵曹判书等职。闵升镐的堂弟闵奎镐经历过吏曹参议与刑曹参判之后,成为吏曹参判,闵升镐的弟弟闵谦镐一跃而为吏曹参判,闵奎镐的哥哥闵台镐则被任命为黄海道观察使。
此外,大院君的岳父,也就是闵升镐的亲生父亲闵致究,历经判义禁府使与判敦宁府使,成为工曹判书,他的堂弟闵致相经历过都承旨,然后步闵致究的后尘,也成为工曹判书。
短短的时间之内,闵氏家族约有36人进入朝廷,在吏、户、兵、刑等部门,占有重要地位,几乎完全掌握了国家的实权。当然,所有的用人政策都是依据高宗的命令完成的。但是,究其内里,高宗只是遵照闵妃的指示行动而已。只要闵妃开口,高宗没有一样反对。甚至高宗在重臣会议中下达命令时,闵妃也一定站在屏风后面听着,确定高宗不会失手。
闵妃没有食言,将之前网罗的大院君哥哥李最应,提拔为左议政,大院君的近臣连领议政李儒元,也拉拢到了自己一边。此时的摄政兴宣大院君,一切行动都受人牵制,虽然名义上掌握着政权,实质上权利已遭阉割。
大院君徒有愤恨,气得咬牙切齿,甚至还想废除高宗,拥立长子李载冕为国王。但是,此时他在朝廷之中的势力已非昨日可比,渐渐感觉自己江河日下,苦苦思索反败为胜之方不得其法。正在独自苦恼之时,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情,令所有人震惊。
高宗八年(1871年)12月,闵妃生下元子。未料闵妃的娘家母亲李氏,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惨叫一声。原来元子得了稀有的锁肛症,因为肛门被堵住,无法排泄,将不久于人世。高宗知情后,嚎啕大哭,命令侍女不许告诉闵妃。
高宗决定派人请来西医,为元子作手术。孰料大院君和赵大妃都表示反对,认为元子尊贵之躯,决不能在上面动刀子。满朝官员也议论纷纷,搅得高宗拿不定主意,又不敢和闵妃商量,怕她知道了这个消息太受刺激。闵升镐等大臣建议,务必要为元子请来西医医治。
闹闹嚷嚷之中,元子诞生的第二天夜半,突然传来病危的噩耗。可怜的婴孩,在人世间不过三天的时间,就猝然死去了。
元子猝死之时,闵妃忽觉心中乱痛,一连声地呼唤女婢将元子抱来。无人敢告知闵妃元子已死,闵妃娘家母亲李氏强止悲啼,将元子尸身抱来,于闵妃见上最后一面。
“娘娘,您千万要节哀呀……元子因为先天之疾,已经……”
闵妃惊呆在床上,死死地盯着母亲,颤声问道:
“怎么了?元子他怎么了?”
突然伸出双手,朝着母亲哭喊:
“抱过来呀!你把他抱过来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李氏将元子的尸体递到闵妃手上,闵妃一把夺过孩子,紧紧抱在胸前。惨白脸上一双失神绝望的眼睛,盯着孩子的脸,俯身上去听孩子的心脏。
慢慢地,闵妃抬起头,突然歇斯底里地叫道:
“出去!你们都出去!”
李氏众人慌忙奔出内室,从里面传出闵妃撕肝裂肺一般的哭嚎。
元子已死,朝廷官员催促闵妃女婢将元子尸体抱出,办理葬礼。宫女们地站在殿外,无一人敢踏进房间。就这样等了许久,闵妃的哭泣之声隐隐可闻,官员再三催促,闵妃的母亲李氏只好上前。
“洪尚宫,怎么样了?”
“府夫人,王后娘娘……实在太伤心了……”
李氏叹着气:
“娘娘真是命苦……没办法啊,再通报一次吧。”
“是,府夫人。”
洪尚宫对着内室缓声说道:
“娘娘,请恕罪,府夫人求见!娘娘……”
李氏直接上前,说道:
“娘娘,母亲来看妳了,母亲现在就要进去了。”
房门一开,竟看到闵妃坐在床上,温柔地哄着孩子。
李氏哽咽道:
“娘娘……”
闵妃轻声制止:
“嘘……元子已经睡着了,母亲,他睡得好香哦。元子真的好乖,都不会哭闹。乖乖的睡觉,真是个好孩子。”
“娘娘,元子小王子已经……”
“母亲,请你叫奶妈进来等着吧,元子醒来要喝奶的,他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肚子一定很饿了!”
“娘娘,元子小王子已经没有呼吸了,礼曹打人要将元子的尸体带走……”
“母亲,您说的是什么话呀!死人的身体怎么会这么暖和呢?不信你摸摸看,真的很温暖!”
李氏摸了摸元子冰凉的小手,眼泪扑簌簌落下。
“怎么了母亲,元子还活着呢,就不要哭泣了。”
“是……是,娘娘,小王子还活着呢。”
“母亲,元子是会长命百岁的。”
“是,会长命百岁的,咱们的小王子是要长命百岁的……”
李氏抑制不住,转身冲出殿外,放声悲哭。
朝中官员趋前询问:
“怎么办啊?府夫人?大院府大监正在催促呢!”
“王后娘娘不肯将元子交给我,我也没办法了。”

明成皇后6(3)
“哦,怎么会这样呢?要赶快将小王子的尸体收回来,将事由告知宗庙之后,还要快点办理葬礼呢!”
“没办法了,我是没办法了……”
康宁殿里,有人正向高宗禀告:
“礼曹已经催促多次要将元子的尸体带走,不过……王后娘娘抱着元子,当元子还活着一般,又是哭又是笑的,还不准任何人进屋里去,没人敢将元子尸体抱出来。所以,想请王上去劝劝娘娘,将元子的尸体……”
“你们不要管啦!让王后痛痛快快地难过一场吧,不要打搅她了!”
“但是……王上请恕罪,娘娘似乎已经分不出是死是活,想必是哀恸过度……”
高宗呵斥道:
“不如干脆让她真的失性吧!朕的心情还好过些……”
“王上……”
“退下吧!不要管她啦,这样的事情,谁能不悲痛呢。”
朝廷之中的大臣们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这件事,闵升镐听说,大院君决定不必给元子举行葬礼,安葬即可。登时翻脸,冲向大院君,指着大院君骂道:
“太过分了!难道都不举行葬礼仪式,就要将元子送走吗?”
大院君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闵升镐转身直奔闵妃住处而来。
闵妃房间外,李氏问洪尚宫:
“还抱着元子么?”
洪尚宮掩面回答:
“是的。”
李氏焦急地说:
“哎……这真是的……”
忽然传来闵升镐大吼大叫的声音:
“娘娘!太让人气愤啦!都没有葬礼仪式,大院府大监就要将元子送走,天底下那有这种道理啊,娘娘!”
李氏慌忙上前制止:
“升镐!”
这番话传进房内,一个字一个字地在闵妃耳边飘过,闵妃充耳不闻。
闵升镐不顾母亲的阻止,站在闵妃房间外大哭道:
“要不是娘娘吃了大院府大监送给来的山参补药,元子定不会有先天之疾!娘娘,有人是不希望娘娘产子啊!”
李氏已经又气又吓抖成一团。
房内的闵妃渐渐松开了孩子,将元子的尸体放在床上,脸上飘忽不定的不是悲戚,而是仇恨。闵升镐所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灌入心中,闵妃将这仇恨一点一点刻在心底。
仰起头,闵妃镇定了一下情绪,开口对门外道:
“母亲,请进来,把元子带走吧!”
李氏等人在门外听得此言,面面相觑,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待反应过来,忙推门进入。
“娘娘……”
“母亲,把元子带走吧。”
“遵命,娘娘……您……”
闵妃平静地摆了摆手:
“母亲,您也不必悲伤了,您跟升镐哥哥说一声,就说我想见国太公。”
李氏头脑有点混乱,不知道闵妃为何转变得这么快,抱着元子,站在那里不动。
闵妃望着母亲,和她怀里自己的孩子,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母亲,您下去吧。”
李氏鞠躬退出内室。
闵升镐奉命将大院君带到闵妃面前,两个人各自狐疑着王后到底要做什么。闵升镐心中暗自估量,这次,大院府大监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闵妃示意升镐退下,对大院君说:
“国太公,请坐。”
大院君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娘娘请节哀。”
闵妃平静地回答:
“让国太公失望了,好不容易怀孕生子,就这么失去了,真是罪过。”
“失去了元子,想必王上会更难过吧,请娘娘多多开解王上。”
闵妃并不答话,盯着大院君忽然说:
“国太公,您真是冷酷无情啊!”
大院君心头一惊,忙躬身答道:
“臣惶恐,娘娘这话说的是……”
“国太公,本宫有一事相求。”
“娘娘请讲。”
“是否已经决定不给元子举办葬礼?”
“这个……回禀娘娘,虽说是元子,但是出生三天就过世了,总不能为了婴儿办理十几天的丧葬吧。”
“这件事情,国太公看着办吧。”
大院君一愣。闵妃接着说:
“但是,有一件事情请求国太公的准许。”
“娘娘请说,什么事?”
“本宫希望国太公能准许将元子的衣物供奉在国师堂里。”
“这个……”
“国太公,元子毕竟是王上的儿子,虽说只有三天的寿命,但是他的地位不应该降低的,不是么?”
“好吧,那就听娘娘的吩咐吧。”
闵妃稍一低头,朝大院君致谢道:
“那就感谢国太公了。”
大院君告退,闵妃颓然倒在内室床上。
大院君果然照着闵妃的吩咐,办完元子的丧事之后,命人将元子的衣服供上了国师堂。大院君不明白闵妃确切的用意,以为她不过是向天下昭示,自己曾生过孩子,配得起王后之位。谁知,闵妃此举是一毒誓。她让元子亲眼见证,一定亲手将大院君推下政坛。
那天夜里,闵妃支开旁人,身着素服,来到国师堂。
进得门来,看到供奉的元子衣物,闵妃双膝一软,往地上跪下。

明成皇后6(4)
抬起泪水模糊的双眼,望着孩子的衣服,她轻声啜泣,而心中却在呐喊:
“孩子啊,我那苦命的孩子,可怜你到人世间仅有三天,母亲连个像样的葬礼都不能为你办。人生活着有什么乐趣?妈妈看不到你慢慢长大,只能看到你小小的衣服。孩子啊,是谁那么狠心,一定要除掉你?!孩子,我的宝贝儿,我的精灵,妈妈可以将北岳山铲平,将泥土移到仁王山去,但就是过了一千年,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仇恨。你睁大眼睛看着吧,你
看着吧,妈妈发誓要把他搞得身败名裂!”
这样过了很久,闵妃擦干眼泪,站起身,缓步回到寝宫。她的心,已经坚硬如铁。
第二天,闵妃和洪尚宫一起,将自己装扮得无比娇艳,然后派人到康宁殿请高宗。几个月来,闵妃因为元子之事无法侍奉王上,高宗心绪亦不佳,都是独自一个人在康宁殿就寝。这天,闵妃要重新赢得高宗的欢心。元子没有了,但闵妃是不会被击倒的。
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交泰殿内的侍女都送了一口气,处处透露出轻松的气氛。高宗走在交泰殿中,感受到了这股气息,脸上已挂了笑容。
站在闵妃寝宫门外,门人大声通报:
“娘娘,王上驾到!”
洪尚宫却推门而出:
“奴婢见过王上,娘娘说还要再等一会儿,还没打扮好呢。”
高宗大笑:
“哈哈,这样啊,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未几,房内传来闵妃的声音:
“王上!快请进吧!”
高宗推门而入,看见闵妃于昨日判若两人。身着一袭鲜红袍子,明眸皓齿,面若桃花。
高宗看得忘我,结结巴巴地说:
“王后……今天真美啊!”
闵妃面带羞涩,轻轻唤道:
“王上……”
高宗走上前来,拉起了闵妃的手。
闵妃柔声道:
“很久没去拜见王上了,臣妾只顾自己伤心,都忘记了王上也需要臣妾侍奉。这是臣妾的失职,请王上原谅。”
“哪里话来,今天看到王后心情变好,就很高兴了。”
“王上……”
高宗将闵妃拥在怀中,说道:
“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想那个孩子了。你一定要度过这一关,重新做回以前那个聪慧、娴淑的女子。”
闵妃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是,王上,来日方长,怎么能缅怀过去而踌躇不前呢!臣妾已经想通了。”
“那么,今天真是要谢谢王后了。”
“王上为什么要谢臣妾呢?”
“你是为了朕才装扮得如此美丽吧?”
“是的,王上。”
“你这样,朕的心情也好多了。就一起忘掉那些不愉快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朕已经离不开你了,我的王后。”
闵妃拿捏高宗真可谓手到擒来,元子的死换回来的是高宗对闵妃更加的怜爱。
时间是医治一切心灵伤口的良药,生活在继续,闵妃的悲痛一天天沉淀在心底。因为元子之事,闵氏集团意识到不应急于事功,宜稳扎稳打,便收心敛气于高宗亲政之事,闵妃布线行针,更是滴水不漏。
闵妃胸中有仇,因这仇恨,高宗日益疏远大院君,对大院君在朝廷之中的党羽越发不敬。右议政金炳学乃是大院君一手提拔之人,本来深得高宗尊敬,但元子事件之后,眼看着高宗的脸色越来越差,加之大院君江河日下,自己垂垂老矣,不由得心灰意懒。是日,来觐见高宗,递呈辞职奏折。
高宗拿着奏折问道:
“领相大人,这是什么?”
金炳学答道:
“王上恕罪,这是臣的辞职上疏。”
“哦?领相大人打算辞职了?”
“这个……老臣忝为领相已经这么多年了,眼看新人辈出,老臣无德无能位居要职滥竽充数,实在是……”
高宗打断了他的话:
“这样的话,您去跟国太公商量好了。”
金炳学身为领相已经接近十年,恭谨勤劳,未尝稍泄,此次辞职,不能说没有赌气的成分。但是见高宗连挽留的话都没一句,还如此不屑,感到即惶恐又难堪。
高宗见金炳学呆座不动,提高了声调:
“领相大人怎么还在此座着呢?去跟国太公商量吧!国家政事,不是他一手操持的么?”
金炳学冷汗直往上冒,慌忙告退。见得这个情势,对大院府大监极其不利,自己此时不抽身更待何时?
从宫中出来,金炳学打道云岘宫,对大院君力陈辞职之意。大院君百般挽留,无奈金炳学退意已决。
几日之后,大院君觐见高宗,想就金炳学辞职一事,让高宗出言挽留。
一见到高宗,大院君就递上了金炳学的奏折,缓缓说道:
“王上,这是领相的辞职上疏……”
高宗看了一眼,说道:
“领相拿给朕看过了,朕让他直接拿给摄政。”
“我仔细想过了,可是没有适合继任的人选。”
“但是,看起来领相已下定决心了,而且提出了好几次上疏,还是应该准许的吧。”
“不知道王上有没有举荐的人才……”
“嗯……还是摄政做决定好了。”

明成皇后6(5)
“真是找不到人选啊,王上……”
“若是这样,不如摄政担任领相的职务如何?”
大院君犹如挨了一记猛拳,又惊又怒,高宗径顾说道:
“眼看父亲摄政已经接近10年了,真是劳苦功高。朕不知道如何礼遇摄政,不如借此机会,父亲担任领相之职,成为名符其实的朝廷重臣之首,帮助朕打理国家政事,对摄政来说岂不是更上层楼?”
大院君压低了愤怒的声音:
“此事万万不可!朝鲜自古以来王上生父没有位居官职的,也没有过王上的亲生父亲做臣子的先例!”
高宗忙缓和道:
“是这样啊,很抱歉摄政……朕只是……”
大院君抬头看着高宗,高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还从未见过父亲这样可怕的眼神。
从宫中退出,大院君心中懊丧,便叫来“天下长安”四人,一同到艺妓家中饮酒,打算大醉一场。
“看今天这形式,载冕是在向我暗示应该下台了。自己想执掌政权,因为还忌惮我的权势,而不敢太撒野。哼!都是我自己选的好王后搞的鬼!想我掌控了近十年的势力,一天之内就推翻了那么强大的安东金氏,怎么可能会败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你们是在做梦,还是快点醒来吧!”
无论如何大院君心中不快,儿子的反叛就像一粒梗在喉咙中的老鼠屎,吞不下吐不出。大院君大喝一声,举起杯子:
“来来来!满饮此杯,今天不醉无归!”
天下长安随声附和,举杯痛饮。十余名艺妓围坐在桌边,唱着优美的歌曲。
大院君边饮酒边听艺妓弹唱《孔明歌》,心情好转。每次听到这首赞美诸葛亮的歌曲,他都觉得这是在称赞自己。
想当年,自己胸怀大志,为躲避安东金氏的注意,故意装成丧家之犬的样子。运用谋略,终于使载晃成为国王,然后施展雷霆之威,一夕之间摧毁了安东金氏。为导正国家纲纪,真可谓鞠躬尽瘁了。我大院君就是和诸葛孔明一样的人物阿!一个乳臭未干的闵妃,能奈我何!想到此,不觉耸耸肩膀,精神为之一振。
大院君趁着酒兴,豪气万丈的说:
“天下长安你们听好了,只要我活着,这个世界就是你们的,你们就安心的大醉一场吧!”
“国太公的恩情,小臣们没齿难忘!”
天下长安一同吹捧,接着尽兴饮酒取乐。
艺妓们唱完了《孔明歌》,调弦演唱另一首民歌。听着艺妓们唱出的歌曲,大院君突然间心中一堵,寒意铺天盖地袭来:
嬉戏要趁年轻,
年老力不从心。
花无十日红,
势无十年长;
人生一场春梦,
怎能不嬉戏。
大院君面无血色,“势无十年长”之句不觉已刺穿心头:
“我掌握政权已经九年了,所谓‘势无十年长’,明年不就是十年了么?”
这个念头在大院君的脑海挨挨蹭蹭地,不肯离去,酒菜顿失味道。艺妓们继续唱着,大院君呆坐,一句都听不清楚了。他忽地站起怒吼道:
“全都给我站起来!走,我们走!”
天下长安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尽,因为惊讶嘴张得老大,一副苦相,眼见大院君气势汹汹地朝外走,慌忙跟在后面,连滚带爬。艺妓们已经吓得扔了乐器,全都跪着簌簌发抖。
主事艺妓追了出来,扑跪在地,抓住大院君袍子下摆乞求道:
“大监,为什么突然要走呢?奴婢们哪里做错了,在这陪上千万个不是。请大监息怒,请大监息怒!”
大院君缓缓转过身,低沉着声音道:
“不是的,你们没做错什么,我有事要办。”
不再多说什么,大院君和天下长安匆匆离开,丢下艺妓们如坠云里雾中。
大院君危机感越来越重,前思后想,此时只有一招险棋,联合赵大妃废黜王后,才能存活,否则别无他法。
于是,挑选一个日子,大院君秘密觐见赵大妃。
“启禀大王大妃千岁,臣没有一天不忧心朝廷之事。”
赵大妃皱了皱眉头问道:
“朝廷中有什么令人忧心之事,使摄政大人说这种话啊?”
“启禀大王大妃千岁,这期间洋扰频频,给我朝带来很大冲击,但自微臣加强了国防之后,外敌已不敢再犯。不过……”
说到这里,大院君面带忧色停了下来。
“大监匡扶社稷劳苦功高。有什么担忧的事情就说出来吧。”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微臣全力抵御外敌之际,我朝竟出现内忧。大王大妃早年曾经受到安东金氏的迫害,比任何人都清楚防范外戚势力的必要性。可是现在,朝野上下纷纷传言,骊兴闵氏就是下一个安东金氏。这就是臣所担心的事情。”
赵大妃听了这话,惊讶道:
“骊兴闵氏,这是什么意思?”
大院君单等这一刻,忿然道:
“启禀大王大妃千岁,现在朝廷里全部都是闵氏的人马。包括兵曹判书闵升镐在内,闵奎镐当刑曹参判,闵谦镐当吏曹参判,闵致相当刑曹判书,连臣的岳父闵致究都在担任工曹判书。这满朝文武不是闵氏家族,是什么?微臣仔细算了一算,闵氏担任朝廷官职的人数已经超过了30人,这就是外威势力的开始啊!”

明成皇后6(6)
大院君料定赵大妃一听到“外戚势力”就会咬牙切齿,所以从这里切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赵大妃很平静地听完,居然一幅神闲气定的样子说:
“这样说来,朝廷之中果然录用了许多闵氏家族的人。不过,摄政大人为什么要这么担心呢?”
大院君心中略有不安,回答道:
“大王大妃千岁,怎可如此轻松的看待此事呢?朝中有些人已经在煽风点火了,说这些都是因为王后的原因……”
总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废除闵妃的话,大院君希望赵大妃先开口。但是,大院君越是努力,赵大妃越是一副疑惑的表情。
“兵曹判书闵升镐是王后养兄,但也是大监的内弟啊,闵谦镐、闵奎镐、闵台镐那些人也都是大监的内弟;工曹判书闵致究不就是大监的岳父么?至于闵致相、闵致森、闵致吾等人,也是大院君岳父的亲兄弟。由此看来,可以说他们是闵氏外戚,也可以说他们是大监的岳家。在哀家看,大监是任用自己人罢了。”
“这些人的确是拙荆娘家的人,但是,他们都不是臣录用的,是依照王上的命令而录用的。”
“这个哀家也知道。不过,大监是摄政,总理一切政务,王上再怎么想任用闵氏成员,要是没有大监的认可,恐怕也办不到吧?”
“这个……”
“当初主张选失怙的女子为王妃,是摄政大人的主意吧?王后也是摄政大人推荐给哀家的……虽然王后年纪还轻,但是入宫以来礼数非常周到,所有的人都大加赞扬,哀家也甚是欣慰。”
场面十分尴尬,大院君本想借刀杀人,谁知刀不肯出鞘,反给了他一记棒喝。大院君一时哑口无言。
赵大妃沉默了一会,道:
“我老了,不想掺和那些政事,但是有一句话要说给大监听。”
“臣谨遵大王大妃教诲。”
“当今世上没有谁比大监更懂得人情世故了。大监懂得政治,也很会用人,是不会容忍那些胡言乱语、兴风作浪之人的,对么?”
“臣惶恐……”
“还有,古语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关于闵氏在朝廷中任职过多的问题,这本是大监治家的错误啊,在朝野上下沸沸扬扬地传言,似乎不妥。还请大监三思。”
“老臣惶恐,大王大妃所言极是,老臣谨记在心。”
大院君从重熙堂出来,仰天长叹。这一次他又算错了,不知何时,赵大妃已被闵妃收买了人心。何以自己近来步步算错?
大院君并不知道,赵大妃对他的独断专行已生厌恶,元子之事更疑心是大院君所为。加之闵妃端庄懂理,入宫多年来,从未对三位太妃错了礼数,赵大妃心甚悯之。安东金氏横行之际,赵大妃育有一子却也得听从金氏的摆布,闵妃无子,大院君极力排挤之,其心中苦楚,赵大妃清清楚楚。失去了元子的闵妃,心中必定有所变化,她没有儿子可以仰仗,就只有抓住丈夫的心,帮助高宗得到权力。闵氏家族那么多人担任朝廷职务,几乎可以说是大院君高傲自大的必然结果。
大院君对赵大妃白下了功夫,无功而返,只好打消了废除闵妃的念头。在他离开赵大妃住处之后,一个侍女从重熙堂匆忙赶往闵妃寝宫,随即闵妃就得知了大院君与赵大妃见面的密报。
是夜,高宗来到闵妃寝宫。
“王上,听说摄政今天到重熙堂去了。”
“哦,摄政不是经常去的么?”
“是的王上,但是臣妾听说,摄政此去的目的是想废后。”
“什么?是不是谣传啊?”
“王上,这么重大的事情,想必女侍不敢撒谎。”
“摄政真的这样做了?”
“王上,臣妾入宫多年,没能生育子嗣,如果大监要废黜臣妾,臣妾也不敢多言……”
高宗已经脸色发白,怨道:
“哎,王后这是什么话……”
“只是臣妾担心,大监知道王上只有臣妾一个可靠之人,才起了废黜臣妾之心。接下来,恐怕就是要废黜王上了。”
“摄政……父亲……怎么能这样做呢?”
高宗说话时的声音在微微颤抖,虽然是疑惑的口气,但是他心里明白,自己的父亲完全可能为了权力废黜自己。
“王上,自古以来,为了争夺权力,以巨伐君的情形屡见不鲜了。”
“真是这样么,那么大妃娘娘是什么态度?”
“幸亏大妃娘娘拒绝了摄政的要求。”
高宗总算喘过一口气来:
“这样就太好了,多亏了王后平日在这些方面下的功夫。”
想了想,高宗接着说:
“摄政要是这样表示的话,那我们的情况就不妙了。”
“王上圣明,这件事非同小可,摄政在大妃娘娘那里碰壁,就会在别的方面加速进事,所以,王上也要尽快安排了。王上的时间,应该到了。”
“时候到了?这是什么意思?”
“王上早就成年了,我们的势力基础日益牢靠,现在应该可以亲政了。王上,把摄政随心所欲掌控国家的权力收回来吧。”
高宗听了这话,心情虽然有些激动,但又突然感觉到悲伤:
“王后虽然这样说,但是,摄政会轻易的放弃吗?”

明成皇后6(7)
“当然,把大院府大监赶下摄政的位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他要是赖着不走,我们就要运用力量把他赶下来。”
“这位长辈坚如钢铁,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赶下台来呢?”
闵妃坚定的答道:
“这件事情,臣妾已经谋划好了,请王上相信臣妾,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臣妾去办,臣妾将不胜感激。”
“那么,这件事情就由王后主持吧,事到如今,我不相信王后还会相信谁呢?”
大院君继游说赵大妃废后失败之后,不甘心自己的失败,眼看着闵氏集团一天天壮大,难道就无计可施么?他决意抛出撒手锏,册立完和君为王世子。
是日,大院君召集群臣到思政殿,他则上康宁殿找高宗。
“请王上移架到思政殿去吧,册封王世子之事非常重要。”
大院君的态度极为强硬。
高宗没料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拖延道:
“摄政大人,这件事就交给朕吧,您就不必操心了。”
“王上!”
“父亲,册封王世子之事,不需要急于一时吧。”
“王上,如今国内局势动荡,只有早日册封王世子,王室的基石才会稳固,国家才能屹立不摇,请王上到思政殿商议册封王世子之事。”
大院君转身出了房门,对侍奉的宫人命令道:
“要伺候王上到思政殿去,听懂了吗?”
內官慌忙答到:
“是,大人。”
高宗在闵妃的怂恿下尝到了帝王的滋味,着迷于发号施令的威严之中,在闵妃启蒙下,也找到了对抗父亲的勇气。此时,他想成为真正的帝王,虽然他对于父亲的催逼仍心有余悸,但是这次并不像那么快地对父亲投降。
思政殿上,大院君想先取得群臣的支持:
“元子猝死是非常不幸的,大殿上下忧心此事也不在话下。一国之主,必须要确定继任王位的王子,全国百姓才能安心。幸好李贵人为王上生下一子,今年已经6岁了,这个年纪册封王世子也绰绰有余,大家今天在此表个态,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能让天下百姓安心。请各位说说自己的想法。”
朝廷重臣人人自危,大院君虽不好得罪,闵氏一派也不可轻视,人人不敢发言。大院君只好点名:
“请各位说说话吧!领相大人意下如何?”
洪淳穆惊道:
“非常抱歉,事出突然,老臣……”
大院君语带不满:
“王上登基已经超过9个年头了,但是至今尚未册封王世子,万一王上遭遇不测,朝廷上下岂不束手无策吗?”
闵升镐说道:
“王上今年不过21岁,大院夫大监说什么遭遇不测,听起来真是刺耳!”
大院君一派辩道:
“万事都要早作准备才是啊!”
闵升镐说:
“王后现在正值年轻,如此急于册封李氏之子,于情于理实在不宜。”
李景夏怒道:
“真要说道情理,大院君大人说得可是一点错也没有啊!”
闵升镐再言:
“此事不需如此着急。王后娘娘不是年过20从未怀过身孕,只是生下元子不幸夭折,按道理也应该再等一阵子才是。”
李景夏叫道:
“王上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为什么还要等待王后娘娘生下元子!”
闵升镐并不着急,朗声道:
“以后王后娘娘生下元子之时,大人将如何面对王后?此时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李景夏怒火中烧:
“我这是胡言乱语?你真是太过分了!”
闵升镐回应:
“过分的不是我,而是大院府大监。聚拢诸位大臣,肆意评论至高无上的王后,任凭汝等如宰割鱼肉般肆无忌惮,这是做臣子的道理么?王后失去元子,正处于哀恸伤心之中,诸位不思安慰王后,反而怂恿册立庶出之子,这岂是做臣子的本分?”
一旁的大院君按捺不住,突然大声喝道:
“岂有此理!李贵人所生之子不是王上的骨肉么?承旨在做什么?!还去请王上过来?无论如何,今天必须要下定论!”
闵升镐袍袖一拂,站到了一边。
都承旨得到大院君的命令,慌忙到康宁殿催请。
“王上,大院夫大监与六曹宰相全部聚集在思政殿,等候王上驾到。”
高宗道:
“朕不过去。”
都承旨双腿打颤,可怜巴巴地出声:
“王上……”
“父亲处理政事,何时曾经问过朕的意思?这次,也请父亲随自己的意思决定好了!”
承旨伏身叩头,嘴里嘟囔着:
“王上……”
高宗怒道:
“朕感到全身不适不適,动弹不得!”
李內官忙小声劝都承旨:
“快回去通报吧。”
都承旨苦瓜般的一张脸,轻声说:
“李內官,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院府大监的脾气……”
李內官正色道:
“你要再这样,就是对王上无礼了!”
都承旨带着浑身大汗退出康宁殿。
高宗心中混乱一片,事情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应该怎样收场?自己是否太绝情了,毕竟完和君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虽然怜恤王后,但是,这样坚持,一定要等待王后生出了儿子才册封王世子,是否也过分了?

明成皇后6(8)
高宗正在心乱狐疑之际,后宫之中的闵妃已得到消息,来到了康宁殿。
“王上……”
“哦,是王后啊,你来此作甚?”
“王上,臣妾已经知道了,请王上遵从摄政的意思吧。”
高宗看着闵妃,不知道她的意思究竟是怎样的,答道:
“王后不要这么说,你看朕的意思就好了。”
闵妃自觉突然之间无法抗辩大院君,也清楚高宗一定抵挡不住大院君的逼迫,不如顺水推舟吧,等到推翻了大院君的那天,什么完和君,什么王世子,不都是她闵妃一个人说了算么?因此说道:
“王上躲着不见摄政,事情也无法解决。今天没有定论,摄政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不肯就此罢手。今天无法定论,摄政会要求明天,明天无法定论,摄政就会要求后天。所以,请王上照摄政的意思去做吧,如果王上违背了父亲的意思,只会让臣妾的处境更困难。”
高宗想了想,看得出王后说的是实情,既然王后如此表态,自己还坚持什么呢。
“那……很好,朕就过去好了。”
高宗踏出殿门,迎面碰上再次来催请的都承旨,都承旨正在惶恐该如何是好,见到高宗。马上趴下:
“王上……小的该死……”
高宗看也不看,径直朝思政殿走去。都承旨仍旧趴在原地,浑身发抖,一遍一遍地说:
“王上……小的该死……”
思政殿外,群臣跑出来透透气。
“为什么要这样拖拖拉拉呢?”
大院君一派的一位官员小声说道:
“我们将完和君册封为王世子之后,再奏请王上不就得了吗?”
他的抱怨招来群臣的白眼,只好讪讪地走到一边。
金炳冀等人准备离开,李景夏马上喝道:
“今天诸位休想回家了,看来大院府大监今天必须要做个了断才肯罢休,各位早点有所准备吧!”
群臣闹闹嚷嚷之间,忽然看见高宗到来,慌忙叩头,高宗转身进殿。
大院君见高宗到来,心中略放轻松,叩头说道:
“王上,而尽之际,册立完和君为王世子已经迫在眉睫,请王上及早定夺。”
高宗落坐,面带不悦,半天说道:
“摄政大人也太心急了吧,王后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应该好好安慰才是,怎么如此着急册立王世子?”
“老臣惶恐。实在是国家无王世子不能稳固根基呀!”
闵升镐上前跪倒:
“王上所言极是,册立王世子之事仓促之间怎能定夺?”
大院局不加思索:
“此事已迫在眉睫,不能再等。”
大院君一派尽皆跪倒,齐声说道:
“请王上及早定夺!”
高宗见此阵势,心中发毛,暗暗寻思:
“多亏了王后早早建议扶植自己的势力,看今天摄政一派如此猖狂,岂有我说话的地方。”
高宗挥了挥手道:
“也罢!朕是可有可无之人,一切听摄政大人的意思吧!”
大院君忙道:
“老臣惶恐。王上之意是册立完和君为王世子!都承旨,拟定奏请大清国的国书,将此事告知大清国,等待天国奏批!”
闵升镐伏地叫道:
“王上!”
其余众臣惊讶的无话可说,高宗起身,面沉似水:
“朕……无力忤逆父亲,但是朕果真只是父亲的傀儡么?”
大院君众臣伏地叩头,“王上”之声遍地传来,高宗愤而离去。

明成皇后7(1)
1870年的朝鲜,当大院君为挽救摇摇欲坠的王朝体制所推行的国内外政策到处碰壁的时候,东北亚的国际关系结构和各国力量对比已发生了重大变化。
朝鲜的近邻,日本列岛成功地爆发了一场带有资产阶级革命性质的倒幕维新运动。1853年秋,日本倒幕派武土利用人民力量推翻了德川幕府所代表的封建领主统治,建立了自由派地主和商业资本家的联合专政——明治政权。1863年“明治维新”以后,日本迅速发展成为
东方唯一的资本主义国家。但由于日本资产阶级改革不彻底,国内原因和资材贫乏,国内市场狭小等国内条件的限利,加之国际上资本主义列强争夺殖民地的斗争的激化,所以,日本资本主义从一开始就带有军事封建帝国主义的侵略性质。日本巧妙地利用了英俄、美俄、美英法之间在东方的矛盾和斗争,早在19世纪70年代,就在美、英支持下,走上了征服和掠夺在地理上邻近自己的,封建中国和朝鲜的道路。
朝鲜与日本有着悠久的邦交关系,自日本德川幕府(1603—1867年)建立以来,两百多年间两国一直和睦为邻,友好往来。以1609年李朝政府与日本缔结《乙酉约条》为起点,两国恢复了因丰臣秀吉发动侵朝战争(1592—1599年)遭到破坏的交邻关系。这项条约允许日本按照严格的规定进行使臣往来和派遣“岁遣船”。
在东莱府的草梁,有朝鲜政府修建的倭馆(又称和馆),供日本常驻事务宫、商人居住和堆集货物,中央政府派驻釜山的倭馆训导,负责具体管理与日本的交往通商事务。地方政府对倭馆免费供应薪炭,并开市供应菜蔬。倭馆每月开市六次与朝鲜人交易。日本商人主要以铜等贵金属交换朝鲜的米、棉和各种皮货。
根据约条的规定和惯例,日本暮府同朝鲜政府的外交联系,是通过对州藩主实现的。对州藩主除掌管与朝鲜的聘问往来、代表幕府向朝鲜派出参判使外,自身还经常派家臣出使东莱府。出访朝鲜的日本使臣所持国书有一定格式,并加盖朝鲜方面铸发的铜印,即所谓“图书”。
“王政复古”后,1868年3月23日,日本新政府宣布承认对州藩主世袭的代表国家与朝鲜外交的特权,并授与该藩藩主宗义达外国事务局辅的职衔。宗义达奉命向朝鲜通告:日本时势一变,政权归一皇室,更张纲纪,大修邻好。
所谓“大修邻好”,只不过是日本政府推行“征韩外交”的口实。既然朝日两国一直保持着友好的交邻通信关系,自然不存在“大修邻好”的急切需要。日本明治政府企图改变两国交往的惯例,夺取外交主动权,并设置陷阱,借大修邻好之机变更外交公文格式,用“天皇”的称谓降低朝鲜国王的地位,以造成朝鲜屈从日本的既成事实。
明治元年12月,由对州藩主宗义达委任的“大修”大差使等人一行抵达草梁使馆,向朝鲜倭学训导递交国书。文中多处使用“皇”、“勅”之类的文字,并加盖日本国新铸的印章。虽然大院君政府礼貌地接待了日本来使,并派员参加倭馆举行的“下船宴”,但断然拒绝了日本的国书。
此时的日本国内,明治政府的实力派人物不仅己在鼓噪“征韩论”,而且还就“征韩”的具体步骤进行策划,并把侵略朝鲜与日本的基本国策联系了起来。
为策划“征韩”,是年日本天皇曾命木户孝允出使中国和朝鲜。后因木户所在藩山口倒幕主力“奇兵队”解散引起农民不满和动乱,未能成行。不过,为木户出使所作的有关朝鲜政策的准备,继续照常进行。这时,日本外务省曾专门派外务权大录佐田白茅等外交官,假借对州藩吏之名去釜山活动。
1870年,日本外务省根据佐田白茅等人提出的报告和建议,拟定了《对朝鲜政策三条》,内称:“虽有借朝鲜拒收国书之无礼挑起战端的主张,但我国尚未派遣敕使,原本是由甘于屈辱谬例的对州藩代为转达的,难以立刻构成开战”的理由。因此,必须:变对方拒收国书为良机,暂时断绝于朝鲜的往来,待对州的谬例自然消失,我国国力一经充实,断然着手;派木户孝允从三位为正使,宗氏为副使,率军舰两艘前往朝鲜,责其摈斥我照会王政一新之罪,并交涉开港开市,签订往来自由的条约,如若朝鲜不从,即断然讨伐;与清政府订约,一经清日平等,朝鲜自然退居下位。然后,途经朝鲜王城,迫使朝鲜接受不平等条约。
明治政府所要追求的政策目标是,既要利用朝鲜要求日本修改国书文字的时机,单方面中断与对方的传统联系,又要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通过与中国定约,使日本处于与中国比肩同等的地位,造成即使出现与朝鲜“议论和战局面”,也因中日已建立“通信”关系,中国不能像壬辰战争,明朝军队援助朝鲜那样容易行事。
外务省的《三条》,实际上先后被明治政府采纳。同一时期,日本右大臣岩仓在其《朝鲜论稿》中,着重强调朝鲜的战略地位,阐述“征韩”与日本大陆政策的关系,指出:“然朝鲜之事,仍北连满洲,西接鞑清之地。若绥服之,实乃皇国保全之基础,将来万国经略进取之基本”;主张对朝鲜“宽猛恩威并施”,避“大战”而使其“屈服”。
日本为使取得与中国同等的国际地位以压制朝鲜,于1871年7月派议约专使与中国全权大臣李鸿章在天津谈判。9月,中日两国政府签订的《修好条规》和《通商章检海关税则》是一种类似互助、平等的条约,这对推行日本的朝鲜政策来说,已经达到目的。在国内,是年7月,明治政府发出“废藩置县”的命令,彻底消除了诸侯的封建领地及领主权力,名副其实地使日本成了中央集权的统一国家。看守政府在推行内政改革的同时,加紧侵略朝鲜和中国台湾的准备。1872年,日本兵部省改建为陆军省和海军省,颁布征兵令,着手建立近代化的常备军。这样,到是年岁末,明治新政府已基本上奠定了统治日本列岛的基础。在他们看来,除所谓中国清政府与朝鲜的“宗属”关系的现状尚待清政府澄清外,似乎已大体完成了“征韩”的准备,所余的就是制造“断然讨伐”的口实了。

明成皇后7(2)
1872年初,日本政府收回了对州藩代理中央政府办理朝鲜外交的特权,外务省派森山茂抵达草梁倭馆,并连续制造事件,肆意挑衅。同年5月,居然在倭馆拘留朝鲜差备官;5月下旬,连同倭馆差使在内的54名日本人犯起禁界,闯进东莱府,制造了持续十数日的“拦出”事件。但是大院君政府对日本颇为容忍,边境军民也在耐心等待世态的平息。
是年9月,日本政府派外务大丞花房义质步兵两小队,乘两艘军舰抵达釜山,以日本外务
省名义单方面强行“接受”草梁倭馆。至此,原来纯属朝鲜政府接待、安置对马藩商人、便利朝日贸易的倭馆,竟被更名为直属日本政府的“大日本公馆”,成了日本对朝鲜从事政治、经济和军事侵略的据点。日本陆军甚至派遣间谍,着白色林衣,戴韩帽,从釜山行至东莱,打探朝鲜局势。
接着,日本政府根据太政官的命令,于10月,一方面单方中止了两国间的传统贸易关系,废了岁遣船,另一方面公然宣布对进出朝鲜的货物一律免税,公开鼓励对朝鲜进行走私贸易,想用商品这尊大炮轰开紧闭的朝鲜大门。对于日本的挑衅和军事威胁,大院君采取强硬态度,更不承认花房义质的身份,明确表示,倭使乘军舰而来,不能予以理会。于是,花房无可奈树,滞留数月后,只好无功而归。
进入1873年,朝日两国关系进一步恶化。是年春,日本商人的走私活动更趋猖獗,众多无照商船频繁出入于釜山港,甚至连东京的政商三井组也在釜山进行大宗走私贸易。大院君政府对日本的强盗行径针锋相对。同年5月,朝鲜军队开始在使馆附近海岸巡逻,取缔不法行为,撤供撤市。5月末,日本政府举行间议讨论对东莱府撤市停供的对策。太政人臣三条认为这是对日本的“凌虐”,有损日本国威,也事关国耻,力主出兵讨韩。由于某些不确定因素,当时并未出兵。至是年夏秋之交,看守内阁已倾向征韩时机成熟。陆军大将、参议、近卫都督西乡隆盛致函太政大臣,信中说:“维新以来,阁下着手于朝鲜之事,已五六年于兹……今彼至于骄夸侮慢,尽变其始,此而日事因循,不加裁制,有蒙天下之嘲笑者乎。……苟断然差遣使节,则彼之曲,自可分明”。西乡主张先行“差遣使节”抵达朝鲜,假定日本使节遭到蔑视和加害,即可在国内煽动起征韩舆论,做到侵略朝鲜师出有名。所以,他决意充任使节,牺牲一身,以肇战端。
8月,日本看守政府已决定派西乡为“遣韩大使”,并得到天皇认可。但因以右大臣岩仓为首的外访使节团尚未回国,决心暂不宣告。等到岩仓一行回到东京之后,内阁连续会议,
“内治派”认为征韩为时尚早,“征韩派”执意征讨朝鲜。两派相持不下,意见不得统一。在两派政治斗争之中,“征韩派”中计,被天皇赶出政府,是为日本历史上的“十月政变”。
但是日本征韩的决心并未改变。“内治派”反对立刻征韩,主要怕士民生变、外债起无偿还之术、维新之前效将废、金货外流、鹬蚌相持俄必渔利、国权无以收复、英国乘机干涉等等。“内治派”对待朝鲜的态度是:应该用兵征讨,但是应先顾及到国内的环境,事情要分清先后缓急。在日本国力未进于文明,治效未趋于富强之前,不可举兵,要先安抚人民,积蓄力量,然后“徐徐以谋二国(中国、朝鲜)”。
“征韩论”在日本密云不雨,当时复杂的国际背景也都将日本推向了“征韩”的前线。欧美各国在东亚扩张有两大忧虑,一是担心中国、朝鲜和日本实现三国联合对抗西方侵略;二是对朝鲜的锁国政策束手无策。因此,它们竭力离间三国之间的关系,诱使日本作它们侵略朝鲜的工具。
怂恿日本侵略朝鲜最卖力的是美国。“辛末洋扰”后,美国国务卿菲什就打算唆使和利用日本的侵略势力来推进美国的远东政策。1872年他在给美驻日公使德隆的训示中说:“为了影响日本政府与中国交往的进程,引导日本尽可能地与中国的排外政策相脱离,使其采取与列强自由贸易、交往的进步政策是可取的”。前美国驻厦门领事退役将军李仙得,经德隆推荐,受聘为日本外务省顾问。他的主张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日本政府。李仙得的方针是,日本应取朝鲜以制辽东,占台湾以制中国,如此便环中国而成半圆形,借以抵制俄国压迫远东之势。
英国也挑动日本“征韩”。1872年,英国的一份杂志就刊载了一封伪造的大院君政府致日本国政府的国书,其中说:“贵国视西洋夷狄乃伟大民族,吾朝鲜虽属小国,但敢致函贵国称西洋夷狄为禽兽也……吾人期望贵国联合诸夷向我国派遣海防大军。……贵国之谢罪,全无裨益。唯一的选择就是血战一场——牺牲日本全部武士,迫使贵国屈服”。企图利用这份伪造的文书挑拨朝日关系。倒了1874年,英国公使馆人员鼓励日本首先侵略朝鲜时表示,日本开始征讨朝鲜是上策,我英国将给予协助。
俄国虽对朝鲜早有野心,但为了假日本之手敲开朝鲜大门,也支持日本染指朝鲜。1873年,俄驻日公使曾表示,即使万一日本对朝鲜举行征伐,俄国决不打算对此进行干涉。
正是由于有了西方列强的煽动、怂恿和支持,日本的侵略势力的气焰才会越发嚣张,才敢于将“征韩论”付诸实践。

明成皇后7(3)
在大院君强硬应对日本不断的骚扰,并企图在国内扭转自己颓势之时,高宗十年(1873年)夏,由朝日摩擦衍生出来的,关于日本即将发动武装入侵的传说,在朝鲜朝野引起强烈反响。民间舆论倾向于认为,是大院君刚愎自用和对待日本的强硬态度,招致了战争。
早就策划篡夺大院君政权的闵妃一派,巧妙地利用这一时机,大肆渲染人们对大院君“斥倭”政策产生的疑虑,动员各种舆论,向大院君政府的内外政策发动全面进攻。
是年六月,在闵妃集团的授意下,馆学儒生李世愚就大院君的“尊称问题”,向高宗上疏。其奏摺内容大致如下:
……国太公兴宣大院君身为国家的元老,在过去十年间,尽心辅佐圣上,广布国家威信,成功的抵御无数外来侵略,弭平各地动乱,此种功绩实将名垂青史。然而,国太公年事已高,身心俱为疲惫,为妥善照料之故,从今而后,圣上尊称国太公为大老,并使其告老休养,似为至佳之举,特此禀告圣上。
奏摺的内容到处充满着对大院君的忠心,说“国太公”或是“大院府大监”等称号,已经不足以表达对大院君的尊敬,所以建议尊称大院君为“大老”。
李世愚一呈上奏摺,高宗即向满朝文武公布奏摺的内容。文武两班心知这是将大院君赶出摄政之位的前奏,但奏摺之中没有任何一句话表达出不敬之意,大院君党羽无法反驳。加上右议政李维元早就与闵妃集团互通声息,所以宣读完奏折之后,李维元马上磕头上禀:
“启禀皇上,臣认为奏摺的内容非常正确。国太公的功绩将名垂青史,所以在尊称为‘大老’
的同时,并使其从此告老休养,实为应得的礼遇。王上应嘉许李世愚,并准其所奏”。
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朝会的闵妃,对李维元的言辞非常满意,会心地点了点头。
按照早就安排好的程序,于是高宗说:
“准其所奏,将奏摺向天下广为公布,从今天起,尊称国太公为‘大老’,诸位爱卿没有异议吧?”
“圣恩浩荡,臣等谨遵圣命。”
当天李世愚的奏折就向诸于天下,同时并派都承旨向将此事告知大院君。
大院君极其愤怒,朝空中挥舞着拳头,高声叫嚷着:
“你们这些家伙没办法把我杀了,就想把我变成活死人,你们等着瞧!来人哪!”
早在外面候着的天下长安急急忙忙跑到大院君跟前。
“你们几个现在立刻去义禁府,叫判事去把成均馆的儒生李世愚给我抓过来!我要叫这个家伙死在我的手上!”
“是,遵命!”
天下长安领了大院君的命令,飞奔至义禁府。没多久,带了义禁府判事回来。判事战战兢兢地禀告:
“义禁府判事金致善在此待命。”
“你这个混蛋!叫你把李世愚抓来,你怎么一个人来了?现在赶快抓人去!”
义禁府判事磕头回禀:
“下官到李世愚的家里逮捕他,但是……他不在家。”
“不在家?你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给抓回来!”
“下官惶恐。听说王上宣李世愚入宫进觐,李世愚现在正在宫里。”
“什么!?你说他奉命入宫觐见?”
大院君气得眼前一片昏黑,事情演变至此,他连一个儒生都没办法处罚了。
这件事情硝烟未散,民间又谣言纷纷,云大院君不久就要从摄政的位子退下,高宗即将亲政。那些常常出入云岘宫的官员,跟随着风向飘到了闵氏集团一边,云岘宫前门可罗雀。
另一方面,闵妃却对自己的所有计划都能顺利实施,而感到痛快淋漓。毫无顾忌的闵妃加快了步伐,将曾受大院君政府冷遇,被闵妃集团拉拢的巨儒崔益铉,授为承政院同副承旨,这对大院君来讲,又是个不祥的征兆。是年10月,崔益铉向高宗上疏。疏文中指出:“晚近以来,政变旧章,人取软熟;大臣六卿无建白之议,台谏侍从避好事之谤,朝廷之上,俗论恣行”。这份奏折攻击了包括台谏在内的大院君政府一切部门。
崔益铉对大院君的指控尤其突出:回顾过去十年间的政绩,因景福宫重建而过度课税,使得百姓们穷困潦倒,形销骨立。另外,愿纳钱、尸包税与门税等繁杂的税金接踵而至,导致民不聊生,百姓穷苦至以草根树皮果腹之境地。朝廷甚至以卖官售爵为业,而作为国家精神支柱的一百余所书院也全部遭到废除,大院君弃道义于不顾,使得儒生们怨声四起。洋夷与倭寇则趁国家政治动荡不安之际,不断侵犯边防各地,现在,国家实已处于存亡关头,长此以往,国家将无法延续下去。
崔益铉在奏章最后恳请高宗:“圣上英明,通达国政,一扫旧恶,并以亲政,一新所有政事,振新气象。此等重大的事业,若非圣上,无人能有此魄力。臣在此乞求圣上,亲自经营此种救国济世之大策。”
显然,这个奏折是由闵氏集团主使,崔益铉直接执笔而成。高宗接到这个奏折之后,对于如此激烈的文字,非但不予加罪,反而龙心大悦,批答:“出于衷曲戒予之辞,极为嘉尚”,并将崔益铉升为户曹参判。大院君虽动员左右议政、司宪府、承政院及成均馆儒生分别连署上疏加以反驳,均无济于事。

明成皇后7(4)
数日之后,崔益铉再度上疏,极言:“惟在亲亲之列者,只当尊其位、厚其禄,勿使干预国政”,“大院府大监年事已高,使其退出摄政之位,安享晚年,才是尽孝之道。明确要求大院君下台。
对此,支持大院君的一派至为愤怒,主张崔益铉冒犯国太公,一定要凌迟处斩的声浪逐渐升高。闵妃担心把崔益铉留在京城,很难保全他的性命,便同高宗商议之后,以“疏文过
于矫激、冒犯宗亲”的罪名,将其流放至济州岛。
但是,在对待生父的问题上,高宗还是采纳了崔益铉的建议。是年11月,高宗终于发布朝报,宣布亲政:
自从大王大妃千岁垂帘听政之后,国太公即为摄政,然而,实际上所有政事皆由朕亲自
裁决。现在,朕已然成年,无设置摄政之必要,因此废除摄政制度,国太公身为国家的“大老”,宜使其安享晚年。特此公告全国百姓与满朝文武百官。
这份公告对大院君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大院君咽不下这口气,第二天早上想要进宫参加朝会,在敦化门却被守门的将官挡在门卫:
“王上有令,国太公从今天起,不用进宫了。”
大院君槌胸顿地,欲哭无泪,没想自己这么轻易地就被赶下了台。回到云岘宫,前思后想,形势已无法逆转,只有放弃权力,退隐三溪洞山庄,从长计议。
高宗宣布亲政的第二天,受大院君重用的左议政姜老、右议政韩启源等各方面的重要人物,均上疏辞呈,高宗勃然大怒,一一准奏。兴宣大院君的十年势力被逐出之后,取而代之的是闵妃戚族政府。
戚族政府成立于是年12月,高宗亲政不过是堂皇的装饰品,实际上在背后操纵全盘国事的,正是闵妃。所有国事高宗都一一问过闵妃之后才处理,高宗上朝时,闵妃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大臣们发言。宫外政事一切委托给闵升镐、闵谦镐等诸闵,其他为赶走大院君出力卖命的人员,也被安排到了朝廷内部。
李儒元被任命为领议政,经常与大院君对立的朴珪寿被任命为右议政。兴寅君李最应本来就是个只认钱的无能之人,因此大院君才不顾他是亲哥哥,而不予以录用。闵妃当然也知道这种情况,但是为了给大院君更大的打击,故意任命李最应为左议政。三公人选确定之后,六曹判书们全由闵氏家族或是闵氏的忠仆所组成,于是,闵氏家族和支持他们的两班权贵独揽了中央和地方的一切要职,开启了外戚闵氏的势道政治。事实上,闵妃的用人策略也不是以国民福祉为主。闵妃不考虑国家的政情会如何改革,只是考虑到强化闵氏家族的势力,以此为根据用必要的人员。
闵氏集团掌握了政权之后,力图使人们相信,他们所推行的政策与大院君的政策迥然不同。在国内政策方面,为了换取地方两班的支持,恢复了一部分书院,停止了清小钱的流通,并对大院君执政时期所制定的部分制度进行了改革。在对外政策方面,锁国政策略作变更。因为是大院君否决的政策,闵妃一律采用,所以,李朝自然而然地走上了开放路线。但闵妃集团所实行的政策,在实质上并不比大院君的政策进步,都是朝鲜李朝以来最腐朽、糜烂的势道政治,所不同的,不过是改成了骊兴闵氏执政。
在国内政策方面,闵妃集团只是企图维持和加强以国王和闵氏家族两班权员为核心的保守统治,并未采取任何发展生产力和稳定人民生活的新的措施。在对外政策方面,他们所制定的所谓开国政策,表面上似乎比大院君的锁国政策前进了一步,但本质上它不是为了国家的发展,而是为了维持其软弱无能的封建统治,屈服于外来侵略势力,竭尽其阿谀奉承之能事。
不论怎样,赶走了独裁的大院君,举国百姓兴高采烈地欢迎高宗亲政,期望从此就能有条生路。从全国各地送来的礼物,堆得像座小山一样高,高宗、闵妃感到十分高兴。
这时,闵妃还有另一件天大的喜事。在她的第一个孩子死了两年之后,闵妃又怀孕了。腹中孕育着胎儿,闵妃只要看见完和君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她自己儿子的荣誉地位,凭什么要让给个下贱宫女所生的孩子来争夺、分享?赶走了大院君的闵妃,心中酝酿着另一个计划,总有一天,她要将完和君和他的宫女母亲赶出宫去。

明成皇后8(1)
高宗十一年(1874年)2月,在交泰殿女人痛苦的呻吟声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站在殿外的人精神为之一振,闵妃顺利诞下一个男婴。
虚弱的闵妃眼巴巴地望着娘家母亲李氏,李氏怀抱着婴儿,一遍又一遍地查看,越看越激动,颤抖着声音叫道:
“是儿子……是儿子……是健康的儿子!”
闵妃泪流满面,蠕动着双唇:
“是儿子……母亲……是儿子啊!”
李氏也落泪了:
“是啊,娘娘……您生下元子啊!”
“抱过来让我看看……这不会是梦吧?母亲,我们不是在梦中吧?”
“娘娘,这不是做梦啊!是真的!”
“啊,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啊!为娘的就算今天死了也了无遗憾了。”
洪尚宫率领众宫女跪下贺道: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闵妃却突然紧张地唤道:
“母亲!”
“娘娘,您怎么了?”
“母亲,您仔细看过了?不会又有什么差错吧?”
“怎么会有差错呢?”
“请母亲再仔细的查看一下,我……我不敢看啊。”
“娘娘……您的意思到底是……”
“如果肛门堵住了那该怎么办啊?您看过了没有,母亲?”
“娘娘,我看过了,元子是健康的,肛门也是好的。”
闵妃松了一口气,幸福地瘫倒在床上。
洪尚宫来到产房外,询问在外的尚宫:
“已经禀报大殿了吗?”
宫人紧张地说:
“还没有……奴婢不知道该如何禀告……”
“哎,就说王后已经生下健康的元子啦,王上一定很着急呢,快去禀告王上好消息吧!”
“是!”
片刻,宫人气喘吁吁地奔到大造殿。房外站立的的李內官忙问:
“怎么样了?”
“娘娘生下元子了!”
“王后娘娘生下元子吗?”
“是,李內官大人。”
李內官急忙转身入殿,跪下通报:
“王上!恭喜王上啊!王后娘娘在卯时生下元子!贺喜王上。”
“生了元子啊……生下元子啊……元子的健康如何呢?他的健康状况如何啊?”
宫人答道:
“元子的哭声震天,连产室外面都听得到呢!”
高宗如释重负,激动地自言自语:
“王后,终于生下一个勇猛的男孩啦!”
王后诞下健康男婴的消息不胫而走,到了清晨,已经是人人皆知了。朝廷大臣纷纷上殿向高宗祝贺,高宗欣喜万分,为孩子取名为拓,这就是日后的顺宗。
高宗在欣喜之余,大赦流放的罪犯,还举行了庆科(庆祝科举)。但是,这种情况下的科举考试,也被赋予了鲜明的政治目的,朝廷已经内定了科举及第的人选,那些从乡下入京的考生不过陪太子功书而。考试结束后,榜单贴出,状元是领议政李儒元的独子李受永。
闵妃生了王子之后,生怕这次孩子有什么差错,便派人从朝鲜各处找来了女巫,在宫中连诵十多天的安宅经,为王子祈求长寿。光这样还不够,闵妃广派人手,以王子的名义,到全国各地的名山古刹供养菩萨。这些费用自然要由国家负担,从内需司支出。但是,逐渐光靠内需司的预算,已无法应付这笔庞大的费用,最后连户曹与宣惠厅也加入支付。
司谏院与大司宪眼见国库空虚,再也忍不住了,只好进宫觐见闵妃,提出谏言:
“启禀娘娘,国库日渐空虚,请停止供养菩萨吧。宫内的费用只能由内需司的预算支出,依法规定,户曹与宣惠厅的预算是不能用在宫内的。”
没料到,闵妃勃然大怒,斥责道:
“这是为王子做的,也就是为国家着想。国家的预算用在了王子身上,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这么糊涂!”
“启禀娘娘,大院府大监十年间所花的费用,还不及现在一年的花费,这样挥霍本来就不充实的国库,可怎么办才好呢?”
“预算不够的话,再跟百姓征税不就行了。”
“这……”
司谏院与大司宪哑口无言,心中想:
“难道,是要将百姓们推入比大院君时代更为穷困的地步了?”
掌握权力的闵妃,本质上和大院君是一样的,从来不曾真心实意地考虑过百姓民生的疾苦,只是汲汲于巩固自己的势力,任意挥霍国库,生活奢侈腐化。闵妃将大院君赶走不久,就在王宫内新设了把守军制度,急于将王宫的守备做得固若金汤。
另一件让闵妃耿耿于怀的事,就是王世子的册封问题。将近一年前,大院君命人将册封王世子的国书递交到大清国,大清国一旦形成完和君就是朝鲜王世子的印象,想要改正可就难上加难了。闵妃为了此事日日夜夜寝食不安,找来闵声镐详加讨论,都认为宜早不宜迟。闵妃也多次和高宗商量,高宗虽然有些异议,但是闵妃一意孤行,高宗无力阻拦。闵氏一派同时加紧在朝廷之中制作舆论气氛,
到了王子百天之日,闵妃在宫内的观物轩举行盛大的百日宴会。高宗与闵妃主持,满朝文武全部出席。


明成皇后8(2)
兴寅君走到御前,看着王子说道:
“启禀王上及娘娘,臣细看王子千岁的容貌,应足可骄傲的面对列祖列宗了。”
高宗面带微笑,答道:
“这全都是托王后的福啊。”
兴寅君接着说:
“王上登基已经11年了,百姓们都希望尽快册立王世子,因此,恳请王上在明年元子诞生之日册立元子为王世子,以确保祉稷的根基。”
高宗略微沉吟:
“卿等的意思如此恳切,就上奏大王大妃千岁,以期尽快完成百姓们的心愿吧。”
“臣遵旨。臣恭祝王世子万寿无疆。”
兴寅君归席,闵妃神色平静,但心中紧锣密鼓地盘算着,在国内怎样取消大院君已经册立为王世子的完和君的资格;国外,更换王世子之后,怎样取得大清国的谅解。这两个问题都不好解决,时间越短越好。
就在闵妃日夜盘算之际,刚刚过了百日的小王子,一天夜里突然发起高烧来。宫中医生看过之后,说是得了水痘。但是通常都是满两岁的孩子才会得这种病,治疗方法也不过是民间的传统疗法,元子得了这样的病,没人知道可否存活下来。闵妃早已六神无主,方寸大乱,交泰殿内鸡飞狗跳,人人惶恐。
闵妃派洪尚宫照看小王子,不得有半点差池,自己坐立不安,疑神疑鬼。
洪尚宫突然急呼:
“娘娘!”
“怎么了?”
“小王子将刚刚所吃的汤药全部吐出来了。”
闵妃呆呆坐下,心情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轻轻说:
“再试一下吧。”
“是……发这么高的烧,喝不下汤药啊!”
“把元子好好包起来,不要让冷风吹到了。”
又过了一会儿,洪尚宫高兴说:
“小王子的热好像退了些了!您来摸摸看啊,娘娘。”
闵妃慌忙上前,伸手摸了摸:
“是吗?我怎么感觉不到啊?真的退烧了么?”
洪尚宫道:
“真的退了一点。娘娘……您要保重身体呀,奴婢在这里守着,娘娘还是歇一下吧。”
闵妃紧皱着眉头:
“我的心都乱了,你说,这次不会有什么吧?”
“娘娘,快别乱想了,小王子受天地保佑,定会没事的。娘娘,您去歇一下吧……”
“不,我要守着元子。”
洪尚宫知道闵妃有多么看重这个孩子,多说无益,只好作罢。小王子昏睡不醒,仿佛在生死边缘徘徊。
闵妃心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为王子祈福的女巫,忙对洪尚宫道:
“对了,上次来宫中为王子诵经的女巫你还记不记得?里面是不是有个住在山洞里,年过七十的老太太?据说她很灵验,快派人把她找来!”
“回禀娘娘,的确是有这么个人,但是为什么要叫个女巫来呢?”
“哎,本宫的心里一片混乱,把这个女巫叫来问问,不就可以知道王子什么时候能好么?”
“回禀娘娘,现在若让女巫进出王宫,别人会不会说些什么呢?”
“你不要声张,就说是远房的长辈,悄悄的带进来好了。”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办。”
任凭闵妃多么坚强有魄力,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她那急需安慰的心,迫切地想寻找一点能够抓得住的东西,就算是让女巫说点吉祥话也好。傍晚时分,宫人将仁王山女巫带进宫来。
仁王山女巫是一个满头白发,身体瘦若竹竿的老婆婆,但她的目光炯炯有神,使人不敢直视。这个女巫气势很盛,面对闵妃毫不畏缩,反而傲慢的抬着头。洪尚宫见其如此桀骜不驯的态度,赶紧在闵妃耳边悄声说:
“启禀娘娘,她说自己是玉皇大帝的化身,所以不向任何人低头,也不对任何人使用敬语,这一点先请娘娘谅解。”
闵妃略点了点头,那个女巫突然开口道:
“这位是王后吧?看你面带万人之上的贵相,但是年轻的时候风波不定,心灵受苦。过了20岁这个关头,才乌云渐散,到了23岁以后,就万事亨通了。”
女巫所言句句和自己经历吻合,闵妃暗暗惊讶,不自觉的对仁王山女巫低头问道:
“诚如您所言,本宫现在只想知道,王子的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仁王山女巫看着闵妃的脸,口中念念有词,手里还摇着铃铛,然后朗声道: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娘娘现在着急也是天意。”
闵妃听了这话,急忙走上前问道:
“那您是说王子之病一定能好了?”
仁王山女巫皱了皱眉头,摇动铃铛厉声道:
“孩子是上天所赐,自有神佑,娘娘不相信我的话么?”
洪尚宫见女巫造次,忍不住上前制止,闵妃朝她摇头示意,微微一笑,双掌合十膜拜仁王山女巫。
女巫在宫中不可久留,离去之前,闵妃送其金钱千两与玉簪一支做为谢金,说道:
“日后会常让洪尚宫请您入宫。”J
仁王山女巫表情木然的看着钱与玉簪,冷冷说道:
“我本来是不收谢金的,不过念在你诚意可嘉,就收下了。但是,日后我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你想要见我的话,就直接到仁王山山洞来找我吧。”

明成皇后8(3)
仁玉山女巫越是傲慢,闵妃就越是觉得她神圣不可侵犯,简直将其视若神明。小王子果然渐渐好转,水痘痊愈,只是脸上留下了痕迹。从此之后,闵妃非常相信女巫,认为都是女巫与神仙的庇佑保得王子健康,更将精力全部献给祭祀山神,国库虽然亏空甚大,却没有任何人敢阻止。
在眨眼间被拔除所有权势的大院君,孑然一身回到杨州乡下。他心情郁闷,不敢相信自
己竟被一个女子打倒,努力想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人生的无常,但是他并没有被击垮,大院君坚信自己定可以东山再起。在故乡扫完墓,大院君并不想回京城,一行便前往温阳,在那里等待机会。
大院君一停留在温阳温泉,他的许多心腹部下就纷至沓来,被闵妃集团剥夺了权势的一群人,每日聚集在大院君周围。
大院君问他们京城的情形:
“最近政局变化如何?”
“启禀大监,政局改变后,掌权的是闵升镐。闵升镐下达命令重新开启被废书院,又谋划着把完和君赶出王世子的位子,督促立新出生的王子为王世子。闵升镐完全否定了大院府大监的政绩。”
“嗯……闵升镐这个家伙,没想到他会这样的对我。”
大院君气得咬牙切齿,他竭尽全力防止外戚势力,但却被闵升镐钻了空子。这个大院君的内弟,大院君的自己人,和闵妃联合起来击败了自己,这不是被自己养的狗给咬了一口么?大院君嘀咕着: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要打击闵氏集团,就一定要先除掉他才行。”
在一旁听着的一个官员立刻附和道:
“大院府大监说的对极了,像闵升镐这种忘恩负义的妖魔,祸乱朝廷,国家必受其害。大监,只要您一下令,小的冒生命危险也要杀死那个家伙。”
“哦?你要用什么方法杀死他呢?”
“杀他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说说看,如果牵涉面太广,完一走漏了风声,可就不太好办了。”
“启禀大监,小臣最近从大清国弄来一种叫做自起黄的最新武器。用这种武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
“嗯……能否做得利索,不能让人察觉是谁所为?”
“小臣敢用性命担保。”
“嗯,要是有这种神奇的武器,你就看着办吧。”
“小的惶恐,那么小的就负责将他干掉……大院府大监请回杨州等待小的的好消息吧。”
拜闵氏家族所赐,这些人也失去了官职,他们想报复闵升镐的心,比大院君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大院君知道再不能小看闵妃了,对这件事并不抱太大希望。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回杨州钓鱼,不用担心明天的事情。你们都回去吧。”
一个月过后,正值春暖花开,户曹判书闵升镐前往庙中礼佛,一直到很晚才回家。他在房间与客人谈话,这个时候管家进来禀告:
“大监,有位僧人带着礼物来拜访。”
“有没有说是从哪里来的僧人?”
“启禀大监,他说是大监常去的寺庙里的僧人,特别送来一个贵重的礼物。”
闵升镐经常收到僧人送的礼物,所以他也没怀疑什么,就说:
“你就跟他说,谢谢他送来的礼物,不过,现在有客人,我不能接待他。你先把礼物收下吧。”
管家应声而出,不一会儿,把礼物带了进来,是一个小木箱。
闵升镐送走了客人,把礼物带进房内。闵升镐的妻子不在,房中只有年逾六十的养母,以及自己十岁的独子。
“父亲!这是什么?”
小孩子好奇地凑上来看,闵升镐将小箱子放在榻上:
“庙里的和尚带来的礼物,还不是道是什么呢。”
闵升镐养母李氏和他的儿子围上来,一起拆开礼物的包装,只见箱子里是一个像珠宝盒一样的木盒子,用锁锁着,钥匙挂在旁边。
小孩子欢喜拍手道:
“快打开看看呀!”
被这个盒子吸引了,三个人凑在一起,用钥匙开锁。就在盖子往上开启的一瞬间,“轰”的一声巨响,房间里烟雾弥漫、碎片横飞。
猛烈的爆炸将闵府变成一片火海,家丁仆役女侍四散奔逃,有人大叫着:
“哇!怎么会这样啊!天啊!老爷、太夫人、少爷还在房中啊!快快快,快点救人……”
闵谦镐听到耳报,慌慌张张地赶到大哥府上。见宅院外面围满人群,竭力分开众人,看到府院中猛烈的火势、黑烟,崩塌的墙壁,闵升镐的妻子对着地上两具尸体哀号,他不敢置信地喃喃念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炸弹将闵升镐父子当场炸死,闵妃的母亲奄奄一息。闵谦镐吩咐下人将重伤的李氏抬到他家,一再吩咐:
“这可是当今王后的母亲,你们一定要谨慎,不能有半点疏忽!”
闵奎镐也乘轿赶来,上前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闵谦镐六神无主地说:
“您来得正好。”
“怎么了?家里发生火灾了么?”
“怎么是火灾啊!是炸弹引起爆炸!听门房说晚上刚准备要吃晚餐,突然一声巨响,屋顶就飞了。”

明成皇后8(4)
“谁受伤了?升镐哥哥有没有受伤?”
闵谦镐呜咽道:
“升镐大哥……他……当场被炸死了,还有大哥的儿子……”
闵奎镐手脚冰凉,呆立在地,好半天问道:
“那大嫂和府夫人呢?”
“大嫂正好在厨房里,幸免于难,府夫人……我也不知道……刚刚送回我家里了,要请大夫看才知道生死。”
“这样啊……”
两个人望着手忙脚乱救火的家丁,闵奎镐咬牙切齿道:
“谁干的?到底谁干的!?”
“升镐大哥从房里抬出来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云岘宫’。”
“我就知道!不是他,还有谁!”
“你小声点……”
“已经通报给娘娘知道了么?”
“这深更半夜的……”
“什么?这攸关府夫人的生死啊!”
“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通报的!”
“不行,无论如何王后娘娘都应该知道这件事,谁知道云岘宫还会作出什么来呢!”
闵奎镐不等闵谦镐反应,匆匆转身离去。
王宫交泰殿内,闵妃正和高宗说着话,洪尚宫通报:
“王上、娘娘,礼判大人求见。”
高宗问道:
“你说谁来求见?”
“回禀王上,是礼判大人求见。”
“三更半夜的,他有什么事情啊?”
闵妃朗声说道:
“请他进来吧!”
“是,娘娘。”
高宗心里直犯嘀咕:
“如果不是国家出了大乱子,朝廷大臣不会在夜半进宫的,难道……是不是父亲那里闹出什么事情了?”
闵奎镐走进房间,对闵妃、高宗禀告了闵宅爆炸的事情。
高宗惊讶道:
“什么!闵升镐父子当场惨死?”
闵妃却呆呆地望着闵奎镐,仿佛没有听清楚。
闵奎镐深鞠一躬:
“是的,王上。”
“那么府夫人现在如何呢?”
“回禀王上,府夫人气息奄奄。”
高宗看着闵妃,只能说:
“怎么会这样呢?”
闵妃缓缓问道:
“您是说府夫人生死不明吗?”
“是的,娘娘。”
好一会儿,闵妃冷静说道:
“您手里有可靠的人么?”
“是的,娘娘。”
“派他们保护好朝廷大臣的安全,您和闵谦镐也要多注意。”
“遵命,娘娘。”
“退下吧。”
“是。”
闵奎镐退下后,闵妃强忍着悲伤,身体都抖了起来。
高宗见状,忙安慰道:
“王后,你可一定要坚强啊,府大夫人一定能平安无事的。”
“不可能过世的,母亲,请一定要活下来!您还没有看到我的儿子册封为王世子呢!”
这一夜,对闵妃来说是个不眠之夜。天一亮,闵妃就召集心腹,责成他们查出是幕后主使。闵妃毫不怀疑是大院君策划的阴谋,但是,几天过去了,一点线索也没有,根本和大院君扯不上联系。
闵妃母亲李氏的情况一直不佳,烫伤部位虽在治疗,但失去了一边手足,实在伤势过重。是日,闵谦镐的府上忽然传来消息,李氏已经入弥留之际。闵妃慌忙摆轿闵谦镐的府上。
进入内室,闵妃命左右服侍之人退下,伏身跪倒在母亲面前,哀哀泣道:
“母亲,是我啊,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您的女儿来看您了。”
李氏略微张开双眼,烫伤斑驳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闵妃泣不成声。李氏蠕动着嘴唇,闵妃凑上面前:
“女儿啊……你不要怨恨任何人……你身分尊贵……已经有了元子……为娘的没有遗憾了……”
李氏话语为了就断了气。
闵妃痛哭:
“母亲……母亲……我怎能不怨恨啊!”
闵妃大哭一场,擦干了眼泪,高声唤道:
“洪尚宫在外面吗?”
“是,娘娘。”
“请判府事大人近来吧!”
“是,娘娘。”
闵谦镐马上近来,躬身一揖:
“娘娘。”
闵妃拉被盖好母亲的脸,说道:
“已经过世了。这样好了,听说闵奎镐有三个儿子,就将其中一个过继给闵升镐哥哥做养子,办理丧事好了。”
“是,娘娘。”
“府夫人的遗体今晚就送到骊州本家去,判府事大人帮忙处理丧失就好。”
“娘娘,府夫人的葬礼应该要隆重举行才是。”
“不必太过张扬。”
“是,娘娘……策划这起阴谋的是……”
“这一两天怎么能查出来呢?就算查明真相又能怎样?都埋起来吧!我已将母亲埋在我心底了,不要难过了,埋在心底的,永远都不会忘!”
闵妃话音一落,即走出房间,乘轿回宫。
高宗在大殿外等着闵妃,见闵妃归来,上前问道:
“府夫人现在状况如何?好一点了没有?王后,你说话呀!”
闵妃抱住高宗痛哭,两人回到大造殿里,闵妃说道:
“王上,臣妾今天已经失去母亲了。”

明成皇后8(5)
高宗大惊,闵妃接着哭诉:
“王上,母亲临死之时痛苦万状,臣妾心如刀割啊!这到底是谁所为?为什么如此冷酷?”
高宗只有抚慰:
“王后切勿过度悲伤,府大夫人身负重伤,过世倒也免去了痛苦。还是考虑举办丧礼吧。”
“臣妾已托付闵谦镐办理了。”
“哎,派出去的人查到什么没有?”
“回禀王上,没什么进展。这事情计划得非常周密,除了知道是个和尚送来的炸弹之外,一点线索都没有。”
“会是谁干的呢?”
“王上,您刚刚亲政不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分明是来者不善!”
没等高宗有什么反应,闵妃一连声地说:
“今天他们杀害国家大臣,明天就可能是臣妾,他们的最终目标是谁呢?为什么王上亲政,他们就要捣乱?他们不是为重新夺得天下么?”
高宗脸色阴沉,低声道:
“王后言有所指,难道是在怀疑大院府大监,朕的父亲么?”
闵妃满面泪痕,颤声问道:
“现在举国上下,谁人不怀疑是大院府大监所为?只要大院府大监稍有动静,就会引起一阵风暴,当时大院府大监离开京城,有人就在景福宫纵火,这次大院府大监离开扬州,又有闵升镐父子遭到暗杀!王上,下一个会是谁呢?王上!”
高宗惊惧,闵妃句句责问和他心中的疑惑吻合,他只是不敢想。
闵妃平静了一下心绪,擦干了泪水,轻声说:
“话说回来,怀疑总归是怀疑,王上不必太计较,但是总不能任由居心叵测之人迫害,此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高宗忽而大怒,大声叫道:
“下令!赶快追捕那个和尚,详细调查背后的主谋!”
为了抓住犯人,一时间京城戒备森严,但是,那个和尚却有如人间蒸发一般,不知去向。闵氏一派全力追查凶手,同一时间内,却有一个叫作掌令孙永老的儒生,上疏吁请大院君再度摄政。其奏折阐述:
大院府大监摄政十年之间,导正政治,扫除贪官污吏,匡正国家关键事务。所以,百姓们现在才能享受太平盛世。然而,皇上亲政不过一年时间,包括领议政李儒元在内三宫六卿们,不但辅佐不力,而且只知以苛捐杂税为本务,无法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因此,为民生计,应再度迎请大院府大监摄政。
闵氏集团当然不可能凭借这样的一纸奏折,就将政权转手交给大院君。这场闹剧以让人耻笑的形式开始,最终以孙永老被流放到金甲岛,并以谋反罪赐死而结束。大院君的复辟阴谋就草草收场了。但是,炸弹事件带给朝鲜李朝的冲击之大,却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这场事件直接导致的后果之一,是对大院君恨之入骨的闵妃,终于下定决心,排除一切反对势力,将大院君喜爱的完和君赶下了王世子之位,正式册立才一岁的拓为王世子。
大清国乃是朝鲜的宗主国,想要册立王世子必须征求大清国的同意,因为大院君已经将定完和君为王世子一事报知了大清国,所以更换王世子就一定要取得大清国的原谅。在册立王世子之前的两个月,适逢大清国有庆典,闵妃便派闵台镐为祝贺使臣,秘密嘱咐他:
“见机行事,务必求得他们对王世子册立之事的谅解。”
闵台镐率众抵达大清国,祝贺任务一结束,就试探性的对接待大臣说道:
“我国不久后将派王世子册封奏请使前来,到时候,说不定下官又会再度来此。”
清国接待大臣官惊讶道:
“贵国已经内定了王世子,为何还要再册立王世子?”
“之前册立的王世子是宫女所生的完和君,现在因为王后生了嫡王子,所以,想将王世子换成嫡王子。”
“那么完和君几岁,新生的嫡王子又几岁呢?”
“完和君8岁,嫡王子去年出生,还不到两岁。”
清国大臣责问道:
“按照大清国的规矩,一般是册封长子为皇太子;贵国是要把长子放在一边,立次子为王世子吗?”
“这个……因为一个是庶子,另一个是嫡子,身分不同。”
“不论是庶子或是嫡子,不都是朝鲜国王的儿子吗?以我看来,要换年纪小的人做王世子,恐怕很难取得我朝的谅解。”
闵台镐听了这话大为惊慌,赶紧闭嘴不再提这件事了。但是,闵台镐回国后发现,闵妃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王子拓册立为王世子。
“启禀娘娘,大清国对册立嫡王子为王世子一事颇有微词,现在应尽快派遣特使抵达大清国,求其谅解才是。这可是件大事!”
闵妃问道:
“那么,应该派谁去才好呢?”
“启禀娘娘,臣认为,应该要派遣元老级的特使,郑重请求大清国的谅解。”
闵妃将领议政李儒元等元老大臣召入宫中商议此事,虽然一致认为派遣特别奏请使到大清国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但是对于能否获得大清国的谅解,人人都在心中打鼓。
领议政李儒元突然说道:
“启禀王上,我们与其派特使请求大清国谅解,不如找一个外国使臣先向大清国求得谅解,然后再派出特使,效果应该会更好。”

明成皇后8(6)
高宗与闵妃相对点头:
“嗯,是个好办法,先找一个第三者打前阵,事情即便弄僵,也还有个余地可以转圜。但是,这个中间人要找谁呢?”
“回禀王上,日本国有使臣常驻大清国,而日本现在渴望与我国修好,我们不妨将这个 任务托付给驻在大清国的日本使臣,他们定能竭尽全力达成此事,不知如何?”

“真是绝妙好计。”
是年9月,闵氏政府命禁卫大将赵宁夏致书森山茂,声言:朝鲜政府悉知贵国善邻之谊,朝廷拟欲差官渡海布此诚意,表示要为改善两国关系而尽力。同时表达了希望日本驻北京公使能影响清廷的意思。
日本使臣接受了朝鲜宫廷的拜托,但这只不过是骗得朝鲜政府对日本的好感而以。因为按照当时的政治情况,大清国在朝鲜问题上,是不会允许日本做仲裁的。
此事托付给日本大臣之后不久,领议政李儒元与礼曹判书闵奎镐就以王世子册封奏请使的身分,直接访问北京。
大清国皇帝接见朝鲜使臣,问道:
“朕听说贵国要放弃长子,立次子为王世子,意在何为?”
“回禀圣上,长子8岁为宫女所生,次子虽两岁,却是王妃闵氏所生,所以就以嫡子为重,想要册立次子为王世子。”
“庶子与嫡子的身分的确不同,要继承王室的法统,这样做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么,这件事就照贵国的情况处理好了。”
大清国皇帝当场就给与谅解,但李儒元等人一致认为这件事的顺利达成,都是之前拜日本使臣交涉所赐。回国后,李儒元据实禀告,闵妃和高宗对日本顿生好感。
炸弹事件导致的另一个严重后果,是加速了日本对朝鲜的侵略。大院君原本彻底实施锁国主义,所以,一直在外窥伺的日本虽早有“通商”之意,却遭到层层阻挡。大院君下台之后闵妃掌权,韩日关系缓和,因此,日本政府把闵妃上台看成是其侵略朝鲜的绝好机会。但是大院君阴谋事件突然使日本人恐慌起来,因担心大院君重新执政,日本人决定不论用任何手段,在大院君东山再起之前,一定要和朝鲜完成“友好条约”的签定。于是,就在阴谋事件的第二年,日本派遣13艘军舰侵犯朝鲜江华岛。朝鲜虽然为此与日本对抗作战,但是,在武器方面装备极差,除了旧式毛瑟枪之外别无所有,无法抵抗日军的大炮攻击。日军迅速占领江华岛沿岸一带,强烈要求订定友好条约。朝鲜迫于战争的压力,别无他法,只能屈从,于1976年2月26日签订了《江华岛条约》—朝鲜李朝第一个开放通商的条约。以《江华岛条约》为起点,朝鲜开始沦为日本的半殖民地,并最终被其兼并。

明成皇后9(1)
1873年11月,闵妃一派以“国王亲政”为借口,把大院君赶下台,让闵氏家族和支持他们的两班权贵独揽了中央和地方的一切要职,朝鲜李朝又开始了外戚闵氏的势道政治。闵氏一派力图使人们相信他们所推行的政策与大院君的政策迥然不同,因而在对外政策方面,对锁国政策作了变更,同日本恢复了所谓的“邦交”。朝鲜采取这种较为开放的对日外交的同时,日本国内“征韩”声浪越呼越高,以至“征韩党”经常作乱,明治政府遂决定施展“攘外以安内”的策略,先对中国台湾发动侵略战争,之后提前“征韩”。
1874年5月,日本外务省出仕森山茂亲赴釜山刺探朝鲜“国情”;是年9月,闵妃为亲生子顺利通过清政府世子册封,致书森山茂示好;1875年4月,森山茂向国内发出信报,建议乘朝鲜炸弹事件招致内讧,大院君还未东山再起的大好机会,派遣军舰“声援”他在使馆的外交讹诈,以武力打开朝鲜大门。
根据森山茂提供的报告,日本政府决定向朝鲜近海派遣日本军舰。5月下旬,日舰“云扬”、“春日”和“第二丁卯”号,以及“孟春”、“高雄”号等舰只先后侵入朝鲜海域,以所谓舰队“航海演习”为名,在朝鲜东南沿海一带非法进行武装侦察,同时,还在釜山港口肆无忌惮地组织舰队战斗演习,进行种种挑衅,以求一逞。
7月16日,森山茂再次致书外务卿,顿促政府放弃和颜悦色,尽快制造事端,求得口实,兴风作浪之后,强迫朝鲜与其签订协议。其侵略者的嘴脸昭然若揭。
日舰的种种武装示威,目的在于威胁和恫吓朝鲜人民,并为发动武装进攻制造借口。但是,日本人这种非法的挑衅行为,不仅没有吓倒朝鲜人民,反而更加激起了朝鲜人民的愤慨。八道国民纷纷要求闵氏政府对日本的侵略行动采取坚决的防御措施。
腐败无能的闵氏政府探感事态的严重,举行了现任与前任大臣联席会议,讨论对策。但是,会议拿不出有效措施,只能以“说服”和“谈判”方式应付局面,最终对日本只是停留在“严重抗议”上,并未采取积极的抗战措施,也很少关心国防。朝鲜政治的软弱、退让,助长了日本侵略者的气焰,森山茂拒绝响应朝鲜的和解呼吁,拒不会见朝鲜政府派出的役官,一场预谋武装入侵已不可避免。
1875年9月,日舰“云扬”号再次奉命驶入朝鲜水域,在朝鲜西南沿海一带为所欲为地进行测量和武装示威。“云扬”号舰长井上馨海军少佐所得到的命令是:在完成对马海湾测量后,研究由朝鲜东南海岸至清国61阅读”等条款,均是无法在限期之内实现的。但是,正如日本侵略者自己所承认的那样,他们的目的在于“故意提出这些在限期内无法实行的改革条款,如被拒绝,或是在限期内未能付诸实现,就可以此反诬朝鲜政府没有改革内政的诚意,为日本人能以行使武力,颠覆朝鲜政府,由他们自己独力着手进行改革制造借口。”

明成皇后14(5)
当时朝鲜政府在日本强大军队屯集汉城,日使大鸟百般威胁下,不得不任命几位大臣为改革委员,高宗下了罪已诏,亲日分子乘机而起。袁世凯此时虽极力阻挡,但毫无用处。据说大鸟还想派兵把他押解出境,袁世凯惊慌起来,电请李鸿章准予下旗回国。曾经是朝鲜“太上皇”的袁世凯,现在也一筹莫展了。
闵氏政府惊慌失措,不知道用何种方法遏制住日本的势头,只有一味地期待美国调停。
高宗曾多次训令朝鲜驻美公使李承沫根据朝美条约的规定,要求美国政府给予“友好的援助”。而美国对此所采取的立场,却是,“我们只能以友好的方式去影响日本,决不和其他列强一道进行干涉。”
大清国李鸿章仍然期盼着外国的调停,企图促使各国出面调解,同时又幻想怂恿俄国派兵船与中国水师会办,压迫日本。正当李鸿章忙于京津的谈判之时,日本侵略朝鲜在军事、政治、外交各方面都准备成熟了。日本终于在1894年7月23日凌晨,开始了强盗般的军事行动,以庞大的兵力进攻了朝鲜王宫。守卫王宫的朝鲜士兵英勇抵抗,但终因真不敌众,王宫在当天就为日军所占领,高宗、闵妃也遭日本侵略者所软禁。与此同时,另一支日本部队包围并占领了云岘官,在当天早上十时,日本人将大院君送入宫中,强将所有权力移转给大院君,大院君在日本人的压力下充当了其代理人。
大院君从那一天一早到被日本军拉进皇宫为止,期间的经历真是迂回曲折。
日本想要除掉闵妃,推举大院君,很早就派一个叫江本的人去亲近大院君。这个江本在23日当天破晓时分突然去找大院君,告知日本军占领王宫的消息后,恳请大院君:
“现在就是大监入宫,赶走闵氏一派,导正国政的机会。小人早向日本政府推荐大监,如果大监不听小人请求,小人就只有负起责任,切腹自杀了。请大监一定要接受小人的请求!”
大院君怎会以这样的方式重回朝廷,更不愿意充当日本人的傀儡,他不仅没有答应,脸上的表情还非常的坚定。
正好这个时候,日本士兵一涌而上,想要强拉大院君入宫。江本貌似严厉地斥责他们的无礼,不断恳请大院君自动入宫。
大院君陷入痛苦的沉默之中,许久之后,突然抬起头来质问江本:
“如果贵国这次的行为真的是为义理而行,阁下能否以日本天皇的名义承诺,在这次事件成功后,不抢夺我国一寸国土吗?”
江本见大院君中计,当场提笔写出如下的誓约书:
“日本政府此次行动是为义理而行,这次事件成功后,不取一寸朝鲜土地。特此盟誓。”
这种方式是日本人惯用的伎俩,为了达到目的而写下虚伪的誓约书,这对日本人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是大院君却相信他们了。大院君曾经发誓要赶走闵氏一派,导正国家,也坚信只要日后振作起来,便可以阻挡住日本的势力,所以,他仍然接受了日本军的护卫,进入皇宫。
大院君入宫之后,拜见高宗与闵妃。高宗被日本人的阵势吓得一直在发抖,闵妃则以憎恶的眼神瞪着面前的日本人和大院君。
日本公使大鸟对高宗说道:
“皇上陛下与皇后娘娘从今天开始,还按照以前的方式,将所有政务委由国太公处理。”
闵妃眼中喷火,紧咬牙关,但是面对日本人的枪剑,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在日本人的胁迫下,高宗心不干情不愿的下达圣旨:
“从现在起,所有政务均由国太公裁决,陆海军的统帅权也归国太公掌管。”
就这样,一直以闵妃一派为核心的亲清政权,被日本公使和大院君所颠覆,大院君第三次掌握政权。但是,只有这一次,大院君仿佛一个摆设一般,没有任何实权,只不过是日本的傀儡。
在日本人的组织下,朝鲜组成了一个以金弘集为首的亲日政权,原来闵族集团人物被迫害或逐散。日本侵略者以朝鲜的主人自居,为所欲为。他们为了制造能以立即同清朝直接开战的借口,唆使在日本刀尖下的朝鲜傀儡改府,按照它的主子的意图,于7月25日正式宣布脱离中国独立自主,废除中、朝两国过去所订条约,并宣布把驱逐清军出朝鲜的一切权限“委托”结日本。
日本海军在尚未得到朝鲜正式公文之前,25日拂晓,即在牙山口外丰岛海面,开始袭击中国兵舰和运输船。中国军舰受重伤,在朝鲜海滩自行焚毁。另一艘雇佣来的英商船,高升号被击沉,船上中国军队一千人不愿投降而壮烈牺牲。这是中日甲午战争的开端,在甲午战史上是为丰岛海战。
28日,驻朝鲜牙山的叶志超及聂士成军队又被日军所攻,这时聂士成驻守牙山东北面的成欢驿,首先被日军包围,聂士成败退。而驻守牙山东南面公州的叶志超则闻风而逃。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将领狼狈北走平壤,从此汉城以下不见中国军队踪影。
这次战役,在甲午战史上,是为成欢之役。清廷以日本业已开衅,即电驻日公使汪凤藻下旗回国。8月1日中国正式对日宣战,同时日皇也颁下宣战诏。多年来的中日纠纷,终于在朝鲜的土地上兵戎相见。
清政府对日宣战后,光绪帝和以翁同龢为代表的主战派主张入朝清军立即南进,将日军逐出朝鲜。但李鸿章主张“先定守局,再图进取”,反对南进,认为目前清军只能坚扎平壤,扼取形胜,若进攻汉城,必须添足3万人。强调兵力不足,而采取消极防御方针。李鸿章之所以对部署军事态度消极,是因为他心今总是盘算着惜外国之力求和,他把主要希望寄托在俄国可能的援助上。此时李鸿章与喀西尼仍保持联络,有意请俄派兵。

明成皇后14(6)
李鸿章的消极防御方针遭到光绪帝的驳斥,光绪帝指出,若迁延不进,坐失事机,办理更为棘手。著令李鸿章电饬各军统将,克期进发,直指汉城。尽管严旨屡加,但李鸿章总是不以为意,总以兵力不敷为借口,拒不受命。
当时,日军大队在赴朝途中,还未到达朝鲜,若李鸿章执行光绪帝迅速进兵的方针,令在朝的清军迅速挥师汉城,也许朝鲜战局完全是另一个局面。不幸的是,由于李鸿章消极避
战,战略保守,给了日军以厚集兵力的时间,致使清军在朝鲜丧失主动进攻的时机。在李鸿章的所谓“先定守局,再图进取”的消极避战方针的束缚下,进驻平壤的清军既不“分道争利”,又不“择险分屯”,“株守以待”,消极防彻,一切处于漫无布置的局面。
与李鸿章的消极避战方针正好相反,日本自宣战后,首先确定实施大本营“作战大方针”的方案:驱逐清军出朝鲜,进而占领控制全部朝鲜。为此,继续向朝鲜大举增兵。9月15日,明治天皇到达广岛,亲自指挥对清战争。
日军在朝鲜的攻势作战,目标首先是围攻平壤。自叶志超率部北上,日军在朝鲜南部已无后顾之忧,于是,集中全力北上,以平壤为进军目标。9月12日平壤大战拉开序幕。
日军16000余人兵临平壤城下,并从南、北、西北、东北方向对平壤形成了包围。这时,叶志超急忙颁布防御命令,布署战守。任务确定后,又要求各军,虽划地防守,但彼此仍需互相援应,各军各营倘有疏失,一经查出,立照军法从事。作为总统平壤清军的叶志超虽然严令各军防守,但他自己却无坚强的战斗决心,暗中伺机准备弃城逃跑。
9月14日,即日军向平壤发起总攻前夕,叶志超竟召集各将领会议,以兵单、弹药不全,地势不熟等理由,商讨弃城北撤之计,提议暂退暖州,以图后举。会上,遭到左宝贵等人的痛斥。事后,左宝贵为严防叶氏逃跑,派亲兵对叶加以严密监视。自此,叶氏威信扫地,号令不行。
15日,日军向平壤发起总攻。驻守平壤清军各营实际上是处于诸将各自行动的状态,缺乏统一指挥和调度的情况下进行防守作战的,尽管如此,各军备营仍进行了坚决抵抗。日军死伤甚多,因死伤惨重,被迫撤退。这一仗,清军取得了重大胜利。但守卫牡丹台的清兵,在日军猛烈的炮火之下,节节后退,在日军三面合击之中,牡丹台终于失守。当时左宝贵正在玄武门督战,见牡丹台失守,亲自登阵督战,点燃大炮,向日军轰击,先后3次被日军流弹击中,犹裹伤再战,直至牺牲。左宝贵的牺牲是日清战争中,清朝高级将领洒血疆场、为国捐躯第一人。
得到其他几处关卡失守,以及左宝贵战死的消息,叶志超惊恐万状,决定弃城逃跑。他强令坚守阵地的马玉昆和卫汝贵迅速撤军,又在城门上悬挂白旗,派人假平安道监司的名义,致书日军,要求停战。是时,天气骤变,雷鸣电闪,暴雨如注。日军接到清军要求停战文书后,估计清军可能利用雷雨,趁黑夜弃城逃走,于是命令军队埋伏在通往义州大道两侧,进行截击。
当天晚上,清军冒倾盆大雨,沿义州向北仓皇撤退。清军不知有伏,争先夺路奔逃,溃不成军。等溃逃至日军伏击圈之时,遭到日军狙击,死伤惨重。叶志超率众,一口气跑了五百多里,不敢在朝鲜境内逗留,渡鸭绿江返国。后统计,清军在溃退时被日军伏击和人马践踏而死者近2000人,被俘500余人,丢弃大炮35门,枪支950余杆,车156辆,马250多匹,粮食4600余石。至于子弹、金银及其他军用物资更是无法统计。
清军溃退后,9月16日,日军占领了平壤。
平壤战役是日清战争爆发后的首战,也是两国陆军第一次大规模作战。战斗以清军的溃退而告终,在朝清军全部退入本国境内。在这次战役中,日军仅死伤、失踪698人。在平壤战役结束以后两天,中日两国海军在黄海海面展开海战,这是一次中、日两国海军主力决斗,
是为中日甲午海战。最终,日本联合舰队击败了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指挥的北洋舰队,日军大获全胜。至此,中日战争的战场移向中国辽东半岛和中国近海,朝鲜完全落入日本的魔掌。
由朝鲜甲午东学党起义引发的中日大战,陆战决于朝鲜平壤,海战决于黄海,日本在此两次战役中,均大获全胜。
中日战火蔓延到中国境内之时,朝鲜的国土仍无片刻安宁。1894年7月23日,日本兵攻入朝鲜王宫之事在全国传开,立即激起朝鲜人民的强烈反抗。已经熄灭的人民起义再次复燃,这次东学党打出了“斥倭”的口号,号召全国人民将日本侵略者赶出朝鲜。
此时,日本兵把持着朝鲜王宫,拒不撤走。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即使朝鲜政府大臣也要凭日本公使制作的门标,才能出入王宫。日军一扫汉城的朝鲜军队,市街之上无一韩兵出现,已经消除了朝鲜国的兵权和警密权,使朝鲜完全置于日本的“保护之下”。
等到日本在日清战争中连战连捷,把清军完全驱逐出朝鲜,眼看胜利指日可待之际,就唆使他们所一手扶植的亲日政府,把矛头转向农民军。
当时,农民军对日本强盗的侵略行径和亲日政府的卖国勾当感到无比的愤慨。他们在清日战争爆发后,便蓬蓬勃勃地在更广泛的地区展开了斗争。农民军当时活动在全罗道和忠清道的大部分地区以及庆尚道、京器道、江原道、黄海道的一些地区,其影响甚至波及到平安道和咸镜道。官军中不少士兵也陆续参加了农民军的行列,甚至连那些一度奉清朝封建军阀之命,为讨伐农民军而被迫来到朝鲜的清军士兵,也参加了农民军,为反对共同的敌人日本侵略者及其走狗朝鲜亲日政府而共同战斗。到了9月份,东学党农民起义军已经在汉城附近活动。

明成皇后14(7)
从9月份开始,日军与朝鲜官军勾结在一起,开始对东学党农民军主力部队发起进攻。各地的农民军获悉日军和官军开始大规模进攻的消息之后,就以汉城为攻击目标,开始集结大量兵力。全罗道各地的“执纲所”和农民军的领导者,在“驱兵入京,尽灭权责,逐灭夷烃,澄清圣道,济世安民”的口号下,组织起农民军的队伍。长期受崔海月影响的忠清道农民军也都奋起抗战。
于是,农民军又以全奉准为总大将,全部集结在忠清道一带,到9月末队伍扩大为近十万人。
卖国的亲日政府,与日军狼狈为奸,企图在公州一带阻止农民军北上攻打汉城。当时,日军和官军都是用美英提供的许多大炮和新式武器装备起来的,而且还受到长期的训练。与此相反,农民军尽管人数众多,声势浩大,但装备和训练却很差。而且,农民军联合总指挥部内部,混有一些象东学教教主崔海月之流的投降主义和分裂主义的领导人,这就削弱了农民军队伍内部的统—和团结。
当时,崔海月一伙因慑于多数东学教徒和农民的声势,虽然不得已地从是年9月中旬表面上参加了农民军的行列,但他们自始至终搞分裂活动,执行着一条向朝鲜政府妥协的路线。然而,全奉准等人在绝大多数东学党徒和农民的支持下,粉碎了他们的妥协路线,展开了积极的进攻战。
但是,由于农民军武器陋劣和缺乏军事训练,在日军的诱引战术和猛烈的炮击下,最后惨造失败。从当年10月末起,农民军几乎处于瓦解状态,而分散为许多小部队。这些小部队,后来在忠清道、全罗道的许多地方继续同日军展开了顽强的战斗,但也被各个击破了。其他各道准备攻打汉城的农民军,在公州战役失败后,也由于日军和官军的残酷“讨伐”,逐渐被击败。到12月底,三南一带几乎成了日军和官军的天下。
1894年12月,当农民军的势力逐渐衰弱,大局基本已定的时候,日军和官军在各地惨绝人寰地镇压农民军。当时,全罗道、忠清道等三南一带,参加暴动的农民及其家属约二十万人惨遭杀害,城市和农村变成了一片废墟。
由于叛徒的告密,全奉准和他的战友一起被捕,并被立即押送至汉城。全奉准和他的战友,直到1895年3月17日被判处死刑,不仅没有为刽子手的严刑拷打所屈服,而且义正辞严地申明自己的斗争是正义的,明确地指出侵略者和统治阶级是人民大众的敌人。
遭到灭顶之灾的东学党农民军,仍旧有一小部分进山坚持游击战争,但是由于全奉准被逮捕,到了1895年2月,甲午东学党农民起义大体上宣告结束。
东学党农民起义,使朝鲜的社会矛盾越发尖锐化。闵氏政府随后请清兵来镇压,又给日本的军事入侵提供了借口,清日两国的军队在朝鲜国土上对峙,给朝鲜酿成了空前的民族危机。在面临灭顶之灾的形势下,闵氏政权也不得不认真考虑应急对策。
在朝廷内部除了相当一部分官员坚持请兵镇压外,还出现了对农民起义军持同情立场的一派,他们建议政府对农民军施以怀柔政策。这两个派别虽然论条相对立,但是他们都感到内政改革势在必行。所以,改革弊政的呼声在闵氏政府内部日益成为主旋律。
早在5月间,金弘集就说,所谓更张,就是要大刀阔斧地改革政治上的弊病。高宗本人对国家混乱亦十分痛心,痛感改革弊端的必要,要求大臣们参照外国制度进行改革。
趁着朝鲜政府出现的这股改革风潮,《全州和约》之后,朝廷之中的革新派官吏更酝酿着自上而下的自主改革,这种改革和全奉准领导的改革运动大有相互结合的趋势。但是,日本对朝鲜改革的“劝告”与强行介入,将这种潜势扼杀在襁褓之中。
日本出于本国利益的考虑,要求中国共同改革朝鲜内政,在遭到清政府拒绝之后,日本决定单独介入。6月26日,由日使大鸟向高宗提出了改革案。
日本政府无视在农民战争的压力下,朝鲜政府内出现的自上而下进行内政改革的倾向,和农民军执纲所在全罗道地区所进行的改革,强行对朝鲜政府提出“劝告”,完全是出于政治需要。日本内阁批准的关于朝鲜的改革案,除最后一条是属日本利用开发交通通讯手段获得利益之外,完全是抽象的项日罗列。在朝鲜朝廷内部,从上至下都表示坚决拒绝日本的干涉,自主变革。两班官僚中要求改革弊政的上疏亦相继发生,当时,地位稳健的开化派资深官员金弘集已被任命为外务总理,俞吉浚等新进开化派人士己被任用为中央各署衙参议,初步呈现举国一致的前景。
东学党农民起义和中日在朝鲜的军事对峙,从根本上动摇了闵氏政权的统治。随着甲午年国内改革呼声的高昂,闵氏戚族政治的代表人物闵泳骏成了众矢之的,甚至有人主张“剥夺闵泳骏的官位俸禄,没收其全部财产并流放荒岛”。7月份,闵泳骏被迫辞去宣惠堂上职务,以此为标志,闵妃势力开始衰落。金嘉镇、俞吉浚、金弘集、朴定阳、赵义渊等有开化思想和亲日倾向的官吏先后开始受到重用。
与此相呼应,汉城南大门贴出要求驱逐闵氏派人物,重用开化派、实行国政“更革”的檄文。儒生甚至直接上疏高宗,要求广开言路,创设议院。在这种背景下,7月末,金炳始出任领议政,朝廷之中的开化派酝酿着排除诸闵、推行改革的一场“政变”。

明成皇后14(8)
然而一场大变革的开局被日军所打破,金炳始政府还未来得及运作,就被日本入侵者颠覆。
日本突然占领了王宫,首先迫使高宗将一切政务委任于大院君,将大院君变成其推行殖民政策的工具。大院君虽然处心积虑地也想推翻闵妃政权,但他顽强地抵制日本干涉朝鲜政府的人事安排。日本人见这个被抬上来的傀儡并不顺从,便唆使朝廷内的开化大臣另外组建
了“评议会”作为临时政府,以对付大院君。
7月27日,评议会更名为军国机务处,金弘集出任领议政兼机务总裁。日本人感觉金炳始太有反抗精神,遂将其排除出决策核心。
军机处负责一切国家机务改革的决策,议决后经国王裁可负责实施,其成员包括前稳健开化派、少壮开化派和政治上的中间派。这些程度不同地有着开化思想的官员们,自农民战争爆发以来,虽随时伺机夺取政权,但因力量单薄,一直无力行动。现在靠着日本侵略势力实现了推翻闵妃政权的夙愿,所以,他们具有明显的亲日倾向。
军国机务处建立之初,因中日战争爆发不久,战争尚在朝鲜境内进行,日本军政机构无暇过多地顾及朝鲜国内的政务,为军机处较自主地推行改革提供了可能。因此,1895年内发生在朝鲜大地上的“更张”,更确切的说,是一场改革。
军国机务处在1894年7~10月的短时期内,先后制定和发布了208件重要“内政改革”法令。法令所涉及的范围十分广泛,除土地与其他财产权未涉及外,几乎包括官制、行政司法、财政金融、产业贸易、军事、教育、身份制度和风俗习惯等一切领域,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先看一下政治范畴的改革。朝鲜采用了开国纪元的历法,于是证明它与清代中国传统的宗属——附属国关系已经终止。宫内府与议政府分离则是最重要的体制变革。为精简合并各种处理宫廷和王室事务机构,设立了宫内府。在总理大臣以下重建了议政府,由原来的六曹再加上外务相农商共8部组成。部下设局,每个局的权责及其在行政等级中的地位都作了仔细的划分规定。稍后,这种体制又进一步精简,产生了由7部组成的内阁。分别为外部、内部、度支部、法部、学部、农商工部和军部。部下设有局、课(处)。与这项改革同步进行的还有官吏品级制度的修订。月俸一律改实物为现金。传统的科举制度也予以废除,新的官吏任用法消除了两班与平民、文班与武班的差别。
地方官制也进行了重建,将原先的8道改为23府,以便地方行政管理更好地适应地方情况。府下设郡,这样简化了以前复杂的建制。不久23府又重组为13道直,但郡作为地方行政单位仍完整地保留下来。至此为止,地方官府所行使的司法权和军事权被剥夺了,地方官府对当地民众的权限也被剧弱了,从而反映地方行政观念更加近代化。
其次,司法权与行政权分离。颁布了裁判所传成法,—切司法问题都由该机构管辖。地方裁判所包括特别设在开放港口的裁判所属于初级裁判所,受理上诉案件的为高级裁判所或巡回裁判所。对警察权也进行了类似的分级改革。汉城警务厅负责京都的公共治安,而在地方,各道观察使属下的警务官负责地方治安;后者独立于郡守行政管辖之外。
对财政管理也进行了—元化的改革。按照开化党于1884年设计的改革模式,一切财务如会计、出纳、租税、国债、货币、银行和其它业务,都在新成立的度支部的权限范围内。度支部下设9个管税司,监督全国220个税收署,实施税法,处理地方岁入事务。货币制也进行了改革。新货币章程规定国家实行银本位制,镍币、铜币、青铜币、黄铜币为辅助货币;旧货币暂时仍可使用,逐渐换成新货币。伴随货币改革,规定租税不得以实物而要用现金支付。同时还对至此为止标准不一的度量衡进行了修订和统一。
社会改革也是1894年实施的全面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首先,就法律而言,已完全废除社会身份制。两班与平民之间的阶级差别不复存在,致使各级官职可能不按社会出身而向一切有才能的人开放。公私奴婢法被废止,人口买卖也被禁止,驿丁、广大、白丁,以及其它受歧视的人都免除了传统的卑贱身份。这些都是具有重大意义的社会改革,预示着两班体制下的身份制度的瓦解。
此外,还颁命革除社会陋习的法规。废止了对嫌疑犯的严刑拷打以及对罪犯家属实行株连的缘坐法。禁止早婚,规定男为20岁,女为16岁为最低婚龄要求。准许寡妇再嫁而不论其属于哪个社会阶层。正式批准政府官员乃至那些曾任最高职位的官员,只要不再担任现职都可以从事商业活动。修改了养子续统法,庶子有权继承父业。修改了节约法令,简化了用以区别官品高低和显示两班与平民差别的着装法,鼓励穿更实用的衣服。
总的来看,上述法令规定的改革内容,在不少方面是朝鲜社会发展进步所必需的,其中许多是甲申政变开化政府的纲领和甲午农民战争《全州和约》所体现的、朝鲜人民为之流血奋斗的内容。这些改革虽符合朝鲜人民的根本利益,是进步政策的体现,但是,在当时朝鲜的社会、政治条件下,是不可能兑现的,其实际意义不一定都是肯定的,有的还被用来扩大日本的经济权益。例如《新式货币发行章程》第7款明文规定“在新式货币多额铸造之前”,外国(日本)货币可以在全国范围内与新货币混同使用。据此,日本货币灾破了原来只准在约开通商口岸使用的界限,流通于朝鲜全国。

明成皇后14(9)
日本贷币在朝鲜半岛疏通,主些服务于日本的战地需要,方便日军在朝鲜国内征用粮食和人夫。随着中日战争的扩大,军用物资与人力的征用急增,对朝鲜货币的需求量增加了,从而出现汇率对日本不利的趋势。因此,日本外务大臣陆奥指示大鸟“发行朝鲜货币代用券”。朝鲜政府发行“代用券”会给本国带来经费和财政上的损失,而改为承认日币与新币“混合使用”。结果,尽管货币改革对朝鲜十分必要,然而屈服于日本压力,作了上述规定,便利了日本的经济与军事侵略。
不过,总的说来,在大鸟任公使期间,日本对朝鲜内政改革的干涉还不能随心所欲,改革的方向也不是按照日本所期望的目标前进。不仅大院君势力的反抗还相当强大,而且具有亲日倾向的改革派亦并非唯日本之命是从。
此时,朝鲜出现了特别令日本感到不安的事情,全奉准领导的农民军再次集结,举起反日的大旗。同时,儒生再次掀起反日上疏运动。他们攻击开化为“卖国谋”,称金弘集、金嘉镇等改革官吏为“八奸”。
在政府内部,军机处的改革方案遭到了大院君的强烈反对。由于此时高宗热心于改革,大院君开始阴谋发动兵变,将高宗撵下台,而拥其孙子李峻熔为王。为实现这个计划,首先必需迫使日本从朝鲜撤军。为此,大院君任其爱孙李峻熔为壮卫营大将,掌握兵权,表面上对日本大鸟公使表示恭敬诚恳,而暗中与与驻扎在平壤的清军指挥使联系,而且与仍在同日本人交战的东学农民军进行联络,希望能够“表里相援”,将日军驱逐出朝鲜。
最终阴谋败露没有成功,但大院君的举动引起了日本人的严重关注。日本担心在汉城的代表大鸟圭介控制不了局势,于是将他召回,另派声望卓著的高级政治家井上馨出任驻韩特命全权公使。
10月25日,井上馨到达汉城,27日在遏见高宗时,指责朝鲜军国机务处推行内政改革不力。井上甚至认为由开化派官吏占主导地位的军机处是导致国政紊乱的根本。自此以后,军机处已难以正常活动,朝鲜自主改革的过程宣告结束。
井上馨赴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设法排除拒不与日本人合作的大院君。他利用日本军队占据平壤城时搞到的大院君与清军秘密联络的文件,大做文章,迫使大院君退出了政治舞台。这次,大院君从被日本人启用,到结束执政,前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除掉大院君这块绊脚石之后,井上馨说服高宗,将亡命日本后来蜕变为其工具的朴泳孝安插到朝鲜内阁,任命为内务大巨,并通过所谓官制改革法令,撤销军国机务处,使中枢院取代前者的职能。这样,日本人实际上扶植了一个以金洪集和朴泳孝为首的联合政府。
井上馨在排除大院君的同时,向高宗和大臣们提出了所谓《内政改革纲领20条》,其核心内容与以前所颁布的改革方案没有多大区别,所不向的是:
1. 撤除军机处,取消赋予大院君的权限,实行国王亲裁,达到“政权源流归一”;

2. 议政府与各部衙门招聘外国顾问。

《内政改革纲领20条》的要害是剥夺朝鲜的自主权,企图以所谓国王“亲政”、“政权归—”控制国王,并以派驻日本顾问达到控制朝鲜统治权的目的。因此,可以说,井上馨的《内政改革纲领20条》是全面破坏甲午改革的宣言书。
金弘集与朴泳孝为首的联合政府对日本政府完全屈服,于是内阁根据井上的《20条》,起草了《洪范14条》。1895年1月初,高宗带领王子、大院君和百官大臣参拜宗庙,宣布了包括《洪范14条》在内的誓文。至此,甲午改革完全失败。
甲午更张不失为朝鲜近代历史上一件有积极意义的事件。
作为中日战争战场的朝鲜半岛,当时的国内外环境十分险恶,在这种困难条件下,军国机务处竟能以每天发布2至3项法令的速度进行改革,真是超乎自然,不可思议。所以,这些法案、条文不论多么重要,都很难说是严肃的。事实上,这些法案基本上都未执行,是纸上谈兵。而且,当时李朝政府实际控制的领土也有限,所以,由政府所进行的改革波及的范围很小。
但是,其所颁布的208件重要法案、文件,多是出于少壮开化派之手,反映了近代朝鲜资产阶级反对封建制度与向往新生活的愿望和热情,其中所体现的某些原则,是朝鲜人民的精神财富。

明成皇后15(1)
日军在占领了朝鲜以后,为了迫使清政府屈服,于1894年10月24日兵分两路对中国发动进攻,在随后的战争中节节胜利。当时以李鸿章为代表的清朝统治阶级和军阀,站在投降主义的立场上,不采取积极的抗战对策,一味地乞求欧美列强出面,迫使日本签订媾和条约。日军却乘机加速进攻,于1894年10月占领了大连、旅顺,到12月几乎全部占领了辽东一带,1895年1月占领了威海卫。
1895年4月17日,清朝政府终于在亲日的美国政府的调停下,同日本签订了中国近代史上空前屈辱的不平等条约的《中日媾和条约》,即《马关条约》。李鸿章与伊藤博文分别代表两国政府签字。
根据这个条约,第一,朝鲜在清朝政府确认朝鲜国为“完全无缺的独立自主国”,朝鲜今后废止对清朝施行贡献典礼,从此朝鲜完全割断与中国的传统关系,在日本一步紧似一步的侵略之下,终于沦落为日本的半殖民地;第二,割让辽东半岛、台湾和澎湖列岛;第三、中国赔款二亿两白银,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通商口岸等等。
19世纪未叶的最后一次陆海大战,最终以中国的失败画上了句号。中国的国际地位从此一落千丈,国势颓微,财富大量流出,人民更深地陷入半殖民地的悲惨境地。日本则一跃成为亚洲强国和暴发户。日本根据《马关条约》控制朝鲜,割占辽东、台湾和澎湖,严重打破了东亚的均势格局,它不仅引起中国人民的强烈反抗,亦招来国际干涉和东亚局势的严重动荡。
日军在朝鲜战场上取得胜利,引起了列强的警惕。英国担心战争进一步发展会导致中国的分裂,危及中英贸易,向德、法、俄、美等国提议联合劝告以实现中日停战。因德国反对和美国拒绝,英国的联合劝告未能实现。
俄国政府也一直严密地注视着战局的发展和朝鲜半岛事态的变化,并采取了某些试探性的行动。中日战争期间,俄国政府多几三次召开特别会议研究对策。在日本节节获胜之时,俄国表示坚持干涉的决心。
因此,《马关条约》的签订立刻引起国际社会强烈反响。1895年4月17日,条约签字的当日,俄国外交大臣便正式邀请德、法对日本进行联合干涉。柏林与巴黎立刻作出肯定答复,接受俄国的建议。4月23日,俄、德、法三国驻日公使按照本国政府的训令,对日本采取了一致行动,三国军事当局亦相应作了军事上的部署。
4月23日午后,俄、德、法三国驻日公使联袂赴日本外务省,分别宣读了措词强硬的政府照会,声称日本割取辽东将“危及中国首都,且朝鲜国之独立亦将成为有名无实”,这“将长期妨碍远东之持久和平”。德国公使还特别使用威胁性的词句,指出:“必要时将使此抗议成为有效。”
面对三国联合干涉,日本政府十分惊慌。24日提出对策:“对于三国即使最后不能不完全让步,然对于中国则一步不让”。此后,日本全力开展外交活动,企图组织支持日本的英、美、意反干涉的国际力量,争取三国撤回劝告。但是,英、美两国坚持局外中立,不愿冒险作日本的“后援”;而三国坚持要日本归还辽东于中国,更拒绝日本占领金州的要求。
最后,日本内阁会议认为已山穷水尽,除接受三国劝告,别无选择,便接受三国劝告,放弃了辽东半岛。
日本在东北亚的急剧扩张,激化了日俄之间的矛盾。三国干涉“还辽”,不仅迫使日本放弃已经到手的脏物,而且动摇它在朝鲜半岛的地位。俄国趁机而入,为了在朝鲜同日本势力相抗衡,一面牵制日本,一面积极进行扩张,竭力在朝鲜统治阶级内部扩大自己的影响。
此时,闵妃也改变了以往对中国、日本、沙俄的看法。
闵妃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国家就是大清国。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宝座,她坚信一定要与大清国保持密切的关系。实际上闵氏政府的外交政策也是朝这个方向进行。然而,在甲午战争中,大清国不堪一击,日本节节获胜,闵妃虽然在心中讨厌奸诈、毫无诚意的日本,但又不能不承认日本确实已经拥有强大的国力。直到日本在甲午战争中获得胜利,逼迫大清国割让澎湖群岛与辽东半岛,闵妃不由得发出酸楚的惊叹。国家被这样野心勃勃、实力雄厚的侵略者控制着,她和高宗看来只有忍气吞声,永无出头之日了。
然而,情势陡然一转,日本虽与大清国签订了媾和条约,却在俄、德、法三国出面反对之下,连声都不敢吭,就放弃了已经到手的辽东半岛。原来西方列强的势力如此强大,跟它们相比,日本算个什么呢!
闵妃重新鼓起了战斗的勇气。几年前闵妃就想和俄国建立友好关系,当时被袁世凯所阻。如今,大清国的势力已经退出朝鲜,何不借助俄国除去日本势力?闵妃心中盘算,她和高宗依靠这条路子,必定可以赶走日本人,重新执政。一想到这一里,闵妃心中再次兴起专权的烈火。
闵妃行动的第一步,就是要让日本军队撤出皇宫,只安排韩军守卫。日本人当然不会轻易遵从,但是闵妃已经认清了日本的面目,知悉日本已不能恣意横行,多方联系外国公使,终于迫使日本军队撤出朝鲜皇宫。对此,日本公使井上馨毫无办法,只能默视事态的发展,不能有所作为。

明成皇后15(2)
紧接着,闵妃召外交顾问美国人查尔斯理察入宫,指示他努力与俄国建立友好关系。不仅如此,闵妃利用朴泳孝“叛逆阴谋”败露事件,驱逐朴泳孝,推翻了亲日内阁,建立了以李范晋、李完用、尹致昊等人土为骨干的第三次金弘集内阁。
就在这个时候,接到闵妃指令的外交顾问查尔斯理察,向闵妃提出了关于亲俄政策的意见。
正如同娘娘所见,为了朝鲜的将来,比起亲日政策,在下认为亲俄政策更为有利。在下与俄国公使数次密谈,俄国公使对娘娘的意见也非常欢迎。亲俄政策有下列四点有利之处:
一、闵氏均为皇后娘娘的亲戚,屡次遭受日本人的迫害。闵氏与日本人在长时间内都很难和平相处。
二、朝鲜与日本虽是邻国,但相隔大海,却与俄国陆地相接。因此,比起亲日政策,亲俄政策在地理学上乃属当然之事。
三、从最近国际间发生的事情来看,俄国为世界最强的强国,日本无法与之相比。
四、俄国不会像日本这样侵害朝鲜的独立权,也不干涉内政。所以,朝鲜只有实行亲俄政策,才能长久保住皇权。
闵妃仔细研究了外交顾问提出的上述意见,对亲俄政策越发坚定了信心。
一旦下定决心,闵妃的决断力是让人吃惊的。同一天,她就召俄国公使入宫,促请尽速订定秘密协定。闵妃又以保护大院君为名,派遣了30余名心腹士兵到功德里别墅,严密监视早被井上馨逐出政坛的大院君的一举一动。
这样一来,实际上闵妃架空了亲日势力,再度掌控了国家大权。由于此时朝鲜人民对日本的侵略暴行和专横干涉尽皆仇视,举国上下反而对闵妃重掌政权表示欢迎、支持。面对此种形势,日本无计可施,只好训令其井上馨删掉《洪范14条》中关于禁止王妃干予国政的条文,对闵妃进行怀柔,以期后事。
闵妃见日本的让步,更加倒向俄国,甚至作为获得俄国支持的代价,计划租借咸镜道某一港口给俄国。
日本对此大为慌张,在日本政界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日本新闻界则一致把俄国影响的增长归罪于闵妃,认为靠通常的外交手段已不能阻止俄国势力的发展,只有采取非常手段,才能使朝鲜王室与韦伯的联系一刀两断。
自信满满的闵妃动用全部力量,推进着自己的计划,憧憬着将日本人赶出朝鲜大地的那一天。她没有想到,死亡的阴影,已经与她紧紧相随。
日本召回了公使井上馨,改派三浦梧楼为公使。
三浦公使为陆军中将出身,曾做过枢密院顾问官,属于右翼极端份子。日本召回精通外交礼节的外交专家,任命与暴徒无异的极端份子为公使,这其中藏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三浦公使一到京城赴任,便前往皇宫拜见高宗与闵妃,呈交到任国书。他对高宗自称为佛道之“参禅憎”,滔滔不绝地说道:
“在下军旅生涯久矣,没立下任伺功劳,只会就像驽马一般到处乱跑。所以,若是皇上不召唤的话,在下无所事事,或许就去欣赏汉阳的美景。在下对吟风弄月、品茗听琴、花下独酌之事颇有兴趣。另外,在下信奉佛教,会每天诵念佛经,为朝鲜祈求太平。”
高宗轻笑两声,把头偏向身后的帘幕说道:
“如此说来,三浦公使不像军人,倒像诗人。这很少见啊。”
三浦知道帘幕后面端坐的是闵妃,取出一卷书,对高宗说道:
“在下另有一事禀告。在下亲自抄写了一份观音经,想献给皇后娘娘,还望皇后娘娘能接纳在下的诚意。”
高宗身后的帘幕微微掀起,闵妃对高宗轻声说了两句,高宗略一点头,对三浦说道:
“三浦公使费心了,那就只好收下了。”
三浦初次拜见高宗,绝口不提实时政治之事,说了一大段风雅之词,便告退了。
高宗询问闵妃对三浦的看法,闵妃摇了摇头:
“这位新来的日本公使,好像从金刚山上下来的野和尚,相貌吓人,举止粗鲁无礼。虽然绝口不提政事,与以前的日本公使全不相同,但不知他心中到底是何打算。”
三浦回到公使馆,回想着拜见的经过,对部下职员如此说道:
“朝鲜皇后第一眼看起来,就是个个性顽强的女子,目光清澈锐利,让人不敢逼视。她坐在布幕后面,不时掀开布幕向皇帝低声说些什么。有这种女子坐镇在朝鲜皇宫之中,日本很难控制这个国家。”
这真是一句意味深长的感叹。
自三浦公使上任后,在朝鲜京城出人意料的出现了很多日本浪人。这些浪人们穿着日本服装,聚集在小酒馆中,谈论着时局:
“在这个国家,大院君与闵皇后为了争夺政权,彼此斗了二十多年,这两个人之中,谁更强?”
“大院君当然是个豪杰,但是在的争斗中,闵皇后却常常获胜,这样看起来,闵皇后应该是更胜一筹了。”
“说的也是。能够打败大院君的女子,应该是女中豪杰了。”
“那要是这样说的话,我们日本如果想通过与闵皇后打交道而控制朝鲜,还不如推举大院君上台更能控制局面。”
“可不是吗,最近以来闵皇后令我们日本的威信扫地,还不如推举大院君上台更好控制呢。”

明成皇后15(3)
“是啊!日本大费周章,甚至出动军队才组成了亲日内阁,但是闵皇后一夜之间就把它推翻了,用自己的人组成新内阁。这样的女人太强悍,真不好合作啊!”
“你们听说没有,三浦公使在赴任前对记者说过的话?”
“什么话?”
“三浦公使说,作为职业军人,他对外交没什么经验。但是,他有他的外交,计划想在朝鲜试行一下。”
“是呀,好像还说,朝鲜是试验他构思的外交术理论的合适场所呢。”
“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你还不明白么?就是说,要想得到朝鲜的协作,就必须除掉那个女子!”
“对呀!为了日本的百年大计,宁可除掉这个女人。”
巨大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但是三浦梧楼却在汉城公使馆内闭门不出,每日读经诵诗,观树望月。实际上,他一直在策划,一刻不曾松懈。他不得不十分谨慎。虽然除掉闵妃很容易,但行动只要有丝毫的差错,就会把朝鲜推向俄国的怀中,日本从此就很难插手朝鲜这块土地了。而且,杀害别人国家的皇后很容易引起国际纷争。
三浦心怀诡计,引而不发,对待闵妃尽可能使用怀柔政策,闵妃的态度始终强硬,不曾退步。以闵妃为首的戚族势力和亲俄派阁僚亦在按部就班地推进和沙俄的关系。
这一时期,京城之中传说闵妃即将解散训练队的消息。于是汉城巡检与日本将校组训的训练队士兵不断发生冲突事件。
在朴泳孝—金弘集联立内阁时期,朴冰孝掌握训练队这支政府直属部队大约800人的指挥权,他曾阴谋以训练队取代直属王室的侍卫队守护宫城,遭到了高宗和闵妃的坚决反对未能得逞。高宗和闵妃一直将这支训练队看成是心腹大患。
狡猾的三浦从这些事件中嗅到了什么,这两支部队的对立,不正是铲除闵妃的良机吗!三浦梧楼立即着手实施他的国际凶杀计划。
1895年10月,三浦特派宫内府顾问日本人冈本柳之助,去孔德里大院君的别墅,暗示要杀闵皇后,征得大院君的承诺。冈本柳之助同时提出了四点条件,要求大院君协助:
一、拥立大院君为国太公。国太公身为最高的皇室宗亲,辅佐皇帝,监督宫中,但是不干涉一切政务。
二、重新录用金弘集、鱼允中、金九植等三个人,实施政局改革。
三、任命李载冕为宫内大臣。
四、遣李骏勇赴日本留学一年,准备成为日后的皇帝。
大院君虽然对不能直接参与政务感到不满,但是,日本任用长子载冕为大臣,拥立长孙骏勇为日后的皇帝,看到这些条件,大院君也就满足了。况且跟这些比起来,更让大院君心动的是,日本人要彻底除去政敌闵妃。大院君坚信,只要闵妃活着,就难以导正国事。为了爱护国家,就一定要除掉闵妃。
老昏的大院君复仇心切,竟堕入三浦的罗网,再次成为日本侵略策划重大阴谋的工具。他二话不说,接受了日本公使的提案。据说大院君还在承诺书上亲笔签名。在大院君、李载冕、李峻勇等王族成员的影响下,军部前协办李周会、训练队大队长禹范善、李斗璜、李轸镐等官员亦参与了这个阴谋。
经过密谋,将刺杀时间事件定为10月8日晨。冈本柳之助在日本公馆的秘密会议上,拿出了一摞闵妃的照片,对着一班日本浪人刺客下达命令:
“这就是朝鲜皇后,你们仔细看清楚,要深深记在脑子里!”
与此同时,全然不知的闵妃一派在10月7日,由军部大臣安驷寿访问三浦,向日方通报了关于第二天解散训练队,和起用由中国避难归来的闵泳骏。
三浦对闵妃的做法给予理解,给皇室以令人放心的回答。然而,就在宫中设宴为闵泳骏洗尘几个小时之后,皇宫再次遭到日军袭击。
杀害闵妃事件的凶残程度,在世界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根据三浦的精心策划,这次以刺杀闵妃为主要目标的行动,被伪装成朝鲜训练队为拥戴大院君执政而发动的政变。
10月8日凌晨三时,谋杀闵妃的计划付诸实施。日本军人与浪人护卫着大院君前往景福宫,沿途杀害所有的守卫军人。日军守备队的第2、第3中队在大院君入官前已占据了各个官门,宫中守备队长洪启薰、军部大臣安驷寿率侍卫队—个中队的兵力奋起阻击,结果寡不敌众,前者战死,后者失踪。
此时宫中大乱,乾清宫内高宗两股颤颤,而闵妃却十分镇定。洪尚宫拿来了一套宫女的衣服,闵妃更衣,之后便安坐在玉壶楼中。
她的眼光投向深邃的夜幕,夜空寒星寥落。她记得30多年前,在感古堂内,一位少女也像这样抬头仰望星空。那时她即将出嫁,心中怀着对皇宫生活的憧憬和不安。
闵妃不由得感叹:
“时间过得真快啊……”
良久,闵妃将目光转向乌云轻拂的明月,她自言自语:
“是啊,总有被乌云遮住的时候,但是乌云过去了,你总是更明亮了。乌云就是明月最好的洗礼呀。”
枪声越来越近了,洪尚宫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娘娘,您快起身,奴婢们围在您身边,您找机会逃出去呀!”
闵妃并不动身,洪尚宫伏地痛哭:

明成皇后15(4)
“娘娘!您快起身啊!”
闵妃淡淡一笑道:
“一转眼,你我已共处30多个年头。洪尚宫,你都过50岁了吧?”
洪尚宫抬起泪痕纵横的脸看着闵妃,仿佛忘记了宫中的规矩瘫坐在地上,喃喃答道:
“娘娘啊,奴婢早就过了50岁了。但是岁月有什么妨碍呢,奴婢要像这样,永远服侍娘娘。”
“洪尚宫……你快出去寻找避难之所吧。”
闵妃转过头继续望着夜幕发呆。洪尚宫惊醒,伏在地上犹豫着,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闵妃身边。
“娘娘,请恕奴婢无礼之罪了!”
洪尚宫拉起闵妃就往外走。闵妃惊讶地感觉到,洪尚宫的力气居然有这么大。
宫内日本守备队与浪人正从勤政殿傍庆会楼向乾清官前进,在宫中的美国人军事教官戴伊,指挥着20名侍卫队进行抵抗,终不能阻止暴徒闯入。
宫内大臣李耕植指挥着军队守卫乾清宫,与日本暴徒正面作战。双方死伤惨重,却阻挡不住日本人的冲击,暴徒闯入高宗与闵妃的寝殿坤宁殿和玉壶楼。
这个时候,身着宫女服装的闵妃在洪尚宫的拉扯下,与其他的宫女一起寻找躲藏的机会。
乾清官中,日本军人抓住了高宗,拿出了罢黜闵妃的文书,强迫高宗签署。高宗虽然懦弱,却坚决拒绝签署废后文书。宫内大臣李耕植竭力阻止暴徒对高宗的无礼和威胁,室外,突然传来王世子的叫声。
暴徒将王世子抓入房中,一个趔趄推倒在地。愤怒的李耕植冲向暴徒,日本浪人举手就是几枪,李耕植鲜血长流,倒地毙命。
其他日本暴徒为了抓住闵妃,在宫内疯狂的来回寻找。他们搜查了所有的密室,揪住宫女头发,审问闵妃的下落。
此时,充当向导的冈本柳之助发现了闵妃,抓住她的头发,大声呼喝。闵妃一言不发,竭力反抗。
王世子听到冈本的呼喊,忙跑出房外。挣扎中闵妃忽然看见自己的儿子立在廊下,她挣脱了冈本之手向王世子跑去,一边呼喊着儿子的名字。当闵妃第三次呼喊儿子名字时,腰部己被刺进数刀,倒在血泊中。
暴徒为了消灭罪证,将闵妃的尸体用被子包裹,放在松板上,抬到景福宫后鹿宛园松林中,浇上汽油焚烧。
熊熊大火之上,青烟升腾。以女子之身坐镇王宫将近三十年,号令朝鲜天下的女杰闵皇后,就这样被日本人残酷杀害了。此时,闵妃不过45岁,正在野心勃勃的憧憬着将日本人赶出朝鲜大地。
当天8时,继杀害闵妃,清除了宫中的亲俄派势力之后,三浦梧楼与大院君一起,迫使惊恐不安的高宗按照事前拟定名单改组内阁。接着,三浦又操纵金弘集内阁发布《内部告示》,胁迫高宗颁布王妃废位诏敕。
三浦竭力将弑害闵妃事件描绘成,对解散训练队不满的朝鲜军人,和大院君共谋,与侍卫队发生冲突。日军守备队是依王命出动的,与日本公使馆无关。
但是,日本人的罪行是不能被隐瞒的。当时《纽约先驱报》著名记者科克里尔作为汉城特派员正在汉城,他不仅从闵妃的女友、外国教士的夫人处了解到事实真相,而且会见采访了在现场的美国教官戴伊和俄国技师萨巴廷,如实向世界报道了事变全貌,从而引起国际舆论的强烈谴责。
为了收拾善后,缓和国际舆论的压力,日本政府煞有介事地派调查团赴汉城调查。在感到实衣无法掩人耳目的情况下,解除了三浦梧楼的公使职务,召问公使馆职员杉村浚等,并以谋杀、暴徒聚众罪将三浦等“涉嫌者”18人和军人1名分别交广岛监狱与广岛军法会议收审。最后终以“证据不足”为由全部免诉释放。
再次被日本人扶植起来的金弘集内阁,并末从过去的事变中吸取教训,改弦易辙,而是继续所谓的“改革”,欺骗世界舆论。内阁宣布朝鲜实行公历,改开国五百零四年十一月十七日为五百零五年一月一日(1896年1月1日),并建元号为“建阳”。同时还宣布了《断发令》,要求朝鲜人民剪发易服。
一般说来,改明历为阳历是一种进步的措施。但是,当时的人们并不这样认为,因为打破了人民长期使用太阳历的习惯。朝鲜民众认为这一措施是日本顾问策划的阴谋,对其强烈不满。至于《断发令》亦属同类性质。金弘集内阁迫使高宗发布《诏敕》,率先断发,并命令各府官吏、军营或把守渡口、道路,或手持剃刀串街行巷,逐门挨户强行剪发,便激起人民的反感和愤怒,以致终日风霾,哭声满城。
经历了甲午农民战争洗扎的朝鲜被压迫的人民,以“乙未弑害闵妃事件”和“断发令”为导火线,在全国范围内兴起了反日爱国义兵运动。
俄国公使韦伯利用这一形势,经与亲俄派协商后,向高宗传送下述情报和建议:大院君和亲日派正与日本人策划再次废立国王的重大阴谋。为王室安全计,国王除秘密地“移驾”俄国公使馆外,别无它法。在一切准备就绪后,1896年2月11日,高宗率领王世子出走俄国公使馆,史称“俄馆播迁事件”。
高宗在俄馆“入御”后,随即命令逮捕逆贼五大臣。总理大臣金弘集在俄馆播迁当天即倒台,和农工商大臣郑秉夏在押送入狱途中被巡检和市民打死,逃亡外地的度支大臣鱼允中也在回乡途中被杀,内部大臣、法部大臣和前军部大臣逃亡日本。朝鲜建立起以金柄植为总理大臣、李完用为外部大臣的亲俄政权。

明成皇后15(5)
1897年2月11日,高宗一行离开俄国使馆,返回庆云宫,并宣布改国号为大韩帝国,改建阳二年为光武元年,改国王为皇帝,王世子为皇太子,恢复闵妃正宫称号,谥明成皇后,葬金谷洪陵。
时代轰轰烈烈地向前推进,日俄在朝鲜的争夺日趋尖锐,终于不可避免地发展成为一场战争。1905年,在明成皇后被害后10年,朝鲜沦为日本的“保护国”,成为日本的殖民地。
假如10年前的弑害行动没有成功,明成皇后在世的话,朝鲜的历史将会被大大改变。这个变化究竟会是怎样的,没有人能够推测出来。但是,如果明成皇后没有死在日本的枪剑之下,至少,朝鲜民族不会被日本帝国主义的铁链控制长达36年。明成皇后真乃朝鲜史上一代女中豪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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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一代国母:明成皇后全文阅读 作者:袁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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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国母:明成皇后 作者:袁非


序幕
朝鲜肃宗21年,公元1659年的冬季。在京城安国洞附近的感古堂内,一位年轻的女性站在廊下,隔着竹帘,静静地望着院中大树上飘摇的叶子。呼吸凛冽的寒风,压抑胸中氤氲的叹息,女子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拉上了房门。这里就是她最后的归所了吧,这里是她埋葬青春的墓地。尊崇、荣誉、浮华、显赫,玷污、耻辱、黯淡、卑微,两种截然相反的命运纠缠着她的人生。但是此刻,这位28岁的女性只想静静地坐着,就这样,阖上双眼,时间停止,人生流逝。  她便是朝鲜王朝第十九代国王肃宗的继妃,仁显王后闵氏。此时,她已经从王后的位置被贬为庶人,逐出了宫廷。  深夜的昌德宫内,两个人满面喜色行走于大造殿中。  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谄媚地说:  “娘娘,从今往后您就住在这里了,奴婢想到能够在这里伺候娘娘,真是高兴啊。”  另一位衣着华贵,容貌姣好的女子信步走在寝宫之中,打量着这里的摆设,说:  “明天带个人过来,把这里的字画全都换了吧,这些就丢掉。”  “是,娘娘。”  那女子拿起放在案几上的一本书,随便翻动着,漫不经心地说:  “是啊,只有王后才能住在这里的……现在,我也成为王后了。”  “啪”的一声,她把书丢在一边,转身便走,心中得意:  “受了那么多苦,如今总算有回报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得到啊!”  这女子是深得肃宗宠爱的张禧嫔。她出身贫苦,少女时期就入宫成为当时大王大妃的女侍,后来得到肃宗的宠幸。但是因为大王大妃与王妃不合,她被排挤出宫,吃尽了苦头。  仁显王后闵氏因为自己一直无法生育,担心肃宗的子嗣,极力建议肃宗将张禧嫔接回宫中。张氏回宫之后,为三代单传的肃宗诞下一子,从此凭借肃宗的宠爱横行宫中,参与政事,培植起了自己的朝廷势力。  不久之前,张禧嫔和大臣联手将她的儿子立为王世子。然后,她窥伺着王后的位子垂涎欲滴,频使奸记,终于使肃宗误以为王后闵氏善嫉,将仁显王后废黜。  而今,肃宗正式将张禧嫔改立为王后,她成了朝鲜王朝五百年唯一从宫嫔妃被立为王后的女人。此时的张禧嫔依靠着自己拉拢起来的“南人派”势力,权势如日中天。肃宗也让她三分。  时光如水,感古堂内的草木枯容了6次。在这6年期间,民间一位叫金万重的文人,根据仁显王后的遭遇撰写了一部小说《谢世南征记》。小说广为流传,最后竟传入宫中。肃宗看到了这本小说,回想自己当初贸然废黜了温柔善良的仁显王后,不仅悔从中来。  但此时张氏已非6年前可比,肃宗周边重臣都为张禧嫔势力所制,她早就不把肃宗放在眼里。肃宗每日在忧郁中度过,只有仁显王后从前的一个侍女能够稍稍宽慰肃宗之心,肃宗常常传唤其伴在左右。  待那侍女怀有身孕,张禧嫔才发觉自己太大意了,百般设计除掉这个障碍。侍女深知腹中胎儿的重要,极力应对,躲过了一个个毒计。直至临盆将至,张禧嫔气急败坏,将侍女捕来,让其跪于地上,把大水瓮扣盖在她身上,意图将其害死。肃宗听闻后大惊,赶至现场将瓮除去,把侍女抱回寝所,所幸王子安产,那王子便是日后的英祖王。  经过这件事情,肃宗终于痛下决心,排除众议,将侍女封为淑嫔,将张禧嫔降为嫔妃,并透露出想迎接仁显王后回宫之意。张禧嫔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明着无法动手,便收买了巫师,请其暗中作法,诅咒仁显王后,直至东窗事发。此事被肃宗逮了个正着,便在朝野内外大造声势,待局势稍稳,作出了废后的决定,并以“诅咒国王”、“巫蛊后宫”的罪名将张禧嫔废为庶人,赐毒药而死。同年,肃宗恢复了闵氏的后位。  时隔6年,仁显王后重返昌德宫。岁月的痕迹、人世的沧桑在她本应年轻的面颊上刻下皱纹,闵氏形容憔悴,肃宗不胜唏嘘。  令人无法想到的是,感古堂6年贫瘠的生活,已经将仁显王后的健康吞噬殆尽。闵氏重回王后位不久,就患病西去。肃宗追悔莫及,传令死后与仁显王后合葬,为其墓地命名为“双陵”。  仁显王后的一生峰回路转,虽遭小人陷害,却得善终。王后闵氏一门命运多舛,随着闵氏的沉浮,时而权倾一时,时而屡人倾轧,受尽迫害,最终在朝鲜李朝的政治舞台上销声匿迹。  “世事年来千万变”,人世间的变化谁能说得清楚?没人会料到,在一百多年之后的公元1852年,在倾颓、落魄的感古堂内诞生的一个女婴,日后将闵氏家族重新引领到时代的前沿,而她也在朝鲜末代王朝的历史上掀起了巨大的风云。

明成皇后1(1)
暮秋,寒风吹打着高大的杨树,枯黄的树叶扑啦啦落下,在地面逃窜,逃避着风的驱赶。这年天气很反常,夏季异常闷热,秋天突然而至,一夜之间风雨萧条,天地冷清。  公元1851年在朝鲜王朝的纪元上是哲宗2年,农历辛亥年。秋天的早晨,天空湛蓝、高远,有两个人不顾秋日清晨的寒露,站在杂草丛生的感古堂庭院内,望着屋子顶上。  “老爷,您快看啊!那不是么!”  老仆指着堂屋顶上的一团紫色云气说:  “这就是祥云瑞气啊,老天保佑夫人一定能生贵子!”  被称为老爷的人并不说话,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他就是现今感古堂的主人闵致禄,仁显王后的曾侄孙。闵致禄也遇到了和仁显王后当年同样的问题——年过40仍无子嗣。他的续弦夫人生头胎已经三天了,房间里不断出来呻吟声,而孩子却没有落地的动静。闵致禄忧心如焚,焦虑中夹杂着希望,他企盼老天赐给自己一个儿子,所托终生。  闵致禄望着屋脊上盘旋着的紫气,心里默默祈祷:  “但愿这是吉祥的征兆,上天啊,赐给我一个儿子吧。”  老仆知道闵致禄的担忧,劝慰道:  “老爷您放心吧,这绝对是吉兆,不是说大人物在出生之前都有征兆的么?”  “唉,若真如老人家所言就好了。夫人经历了这几天的阵痛,我真是担心啊……”  “老爷,快别这么想了,大人物怎么能轻易的诞生呢?虽然现在生男生女还不知道,但是看这征兆,将来一定是有作为的人啊。”  “你这个老人家讲的不对啊,要是儿子的话还有可能成为大人物;要是女儿的话,也就不做什么指望了。可怜我40岁才得子嗣,一定要生儿子才行啊。”  “老爷,话虽如此,女儿也一样能成为大人物啊!”  “嗯?那会是哪种人物呢?”  “老爷,若是女儿能成为正宫娘娘的话,不就成为大人物了?更何况老爷祖上曾有多位被选为正宫娘娘,您的曾祖姑母仁显王后就是一位吗。”  “嗯,话虽如此说,但平凡、安宁的日子才是最好的。如果像仁显王后那样被卷入权势的争斗之中,反而悲惨。”  想起长辈对自己描述的仁显王后被废后的种种惨景,闵致禄不由得叹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从内堂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虽是远远传来,却声音宏亮。骤然,闵致禄的脸上挂满惊喜,他向内堂跷脚张望,转头问老仆:  “应该生了吧?快去帮我问一下是男是女!”  老仆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摇手:  “要不得啊老爷,像老奴这样卑贱的人怎么能随意进出夫人的产房。老爷这么担心,还是您亲自进去看分明吧。”  这时,一个老妈子匆匆忙忙从门里走出来,望见闵致禄,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情。  老仆问道:  “喂!老爷非常担心啊,快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闵致禄充满期待地走到老妈子的面前,老妈子局促不安地说:  “禀告老爷,虽然生的是女儿,但可不是普通的孩子。她的第一声差点把老奴的耳朵给震聋了,老奴接生过上百个婴儿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闵致禄已经回转了身,嘴里轻轻念叨着:  “这样啊……不是儿子,是女儿……不是儿子。”  他一面念叨着,一面朝书房走,脚步缓慢蹒跚,浑身都负着失意。  老仆跟在后面安慰道:  “老爷,不要太失望啦,已经开头儿了,也许夫人下一胎生的就是儿子了。”  闵致禄长叹一声:  “唉,我不是让闵家绝后了吗?”  蹒跚到书房,闵致禄坐定,连声长叹。多年的期盼,竟在一朝之内被击碎。  “惭愧呀,想我闵氏家族也曾显赫一时,而今凄凉落魄,到处颓垣断瓦。要不是靠了朝廷供给的40石米勉强维持生计,我闵致禄一家不是要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可是如今眼看着年过半百,竟连继承香火之人都没有,莫不是上天要绝我么!”  从闵致禄紧闭的双眼之中流下两行清泪。  沉浸在失望之中许久,闵致禄只好自我安慰地想:  “事到如今,只有希望如老仆的说法一般,生育之门已经打开,也许从今后可以不断生养子女,总会等来儿子的。”  几天以后,产妇清洁完毕,闵致禄进到内室看看,这是他第一次看自己的孩子。产妇躺在产垫上,对丈夫抱歉的笑一笑,初生婴儿包在襁褓中,静静的睡着。  “这么艰难,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没能为老爷生个儿子,罪过啊。”  产妇李氏好像身负罪过一般,满面羞红小声说道。  闵致禄豁达的说:  “平安就好,只要是生孩子,就值得高兴。”  “老爷,我下次一定要生个儿子……您看一下孩子吧!跟您很像的。”  “女孩子应该像母亲啊,像我有什么用……”  闵致禄如此回答,却不自觉的偷眼看着初生的婴儿。孩子看起来真陌生,很难想像这么个小东西竟然是自己的骨肉,但是闵致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温情。年过四十才得子嗣,其中滋味,又和别人不大相同吧。  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明成皇后1(2)
“嗯……这孩子长得很可爱……”  闵致禄不觉关注起孩子来,发出感叹声。  产妇也笑着说:  “老爷,您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哦,名字,我还没开始想呢……”  闵致禄正在思考,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  “对了,你生孩子的那天早上,我们家发生了一件稀奇事。”  “是吗?是什么稀奇的事?”  闵致禄把那天在屋顶上看到紫色云气的事说给妻子听,点了点头说道:  “这是天意啊,就给孩子取名为紫英吧,如何?”  “紫英,紫英……”  李氏叫了几遍,感觉听起来不错,就这样,这个新生婴儿取名为紫英。  紫英作为闵致禄的第一个孩子,虽不是男孩,仍就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疼爱。逐渐成长的紫英显露出的性格也令人敬佩,颇有男儿气概。紫英仿佛天生就是一个领导者,即使和很多男孩子在一起玩耍,她也总扮演领头的角色,男孩子们都很服她。  转眼到六、七岁,闵致禄开始每日教紫英读书识字。女儿聪慧,文章过目不忘,又勤于思考,学业上进步很快,不需要闵致禄费心。  困扰闵致禄的心病仍然无法开解。他没有放弃希望,每天祈求老天开恩,让自己有个儿子。但是妻子李氏自从生下女儿以来,一直没有身孕,他的身体又不太好,近来已在病榻上躺了半个多月,眼看着无望了。  这天,闵致禄躺在病榻上突然对妻子道:  “夫人啊,看来我们不会有儿子了。不如趁我还支撑得住,在村里给紫英挑一个好女婿,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吧。”  “老爷,真是罪过啊,我无法生儿子……”  “哎,什么话!这都是我的不好。我现在只想看着紫英能过得快快乐乐。”  李氏明白丈夫话里的涵义,分明带有安排后事的意思,不免黯然伤心,又不能表露出来,悄悄转过头去擦干泪水。  “老爷,孩子还小啊,等您身体好了再说吧。”  “话虽如此,但是……我连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老爷快别胡思乱想了,要是有中意的人就一切听您的。”  夫妇俩说着话,没注意紫英何时来到门外。听到父母的话,7岁的紫英突然闯进房来,满面怒容。  “你们怎么能这样?”  闵致禄夫妇惊道:  “我们怎样了?”  “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乡下的人家?”  “什么?”  女儿的责问来得太突然了,夫妻两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而且,这话出自一个7岁女孩之口,让人不敢相信。  “我不要嫁给这样的人家,我不希望一辈子沦落在乡下,我要到大地方去见世面!”  闵致禄夫妇着实吓了一跳。平常只知道玩耍、看书的女儿竟然有这样坚定的想法,真是让人吃惊。夫妻两睁大着双眼,呆呆地看着女儿,紫英说完话就怒气冲冲地跑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氏尴尬地笑了笑,对闵致禄说:  “这孩子,真是的……”  闵致禄闭上双眼,心中寻思:  “这孩子个性太强了,她的想法也真奇特。但是说来,7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见识,还真让人有点佩服啊。”  从此以后,闵致禄不再提订婚的事。  紫英渐渐长大,到了十一二岁,显露出窈窕、美丽的少女模样。闵致禄卧病在床已经多年,沈腰潘鬓、行将就木,全靠李氏到大户人家做针线活支撑生计,筹集药钱。闵致禄满腔盼子之情早化为心灰意懒,此生无望矣。  是日,紫英正在书房中读经书,内室传来闵致禄虚弱的唤声:  “孩子啊……”  紫英忙放下书本,走进内室。  “紫英,外面的小孩吵死人了,你去叫他们小声点。”  这时紫英才发现有一群孩子在感古堂外面玩耍,喧声振天,奇怪自己刚刚却没有听到。  紫英走到大门外,对孩子们大声说:  “你们太吵了,换一个地方玩吧!”  正玩拔河的孩子们没有听到紫英的话,依旧喧闹不停。  紫英提高了嗓门,大声呵斥:  “你们这样太吵了,到别的地方去玩,听见了没!”  她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威严,小孩子们安静了下来,彼此张望,三三两两地散开了。有个年纪稍大些的男孩却不买紫英的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摆出一幅不屑的嘴脸,用挑衅的口吻说道:  “走开,我们玩得正起劲呢,你个女孩子家罗嗦些什么!”  紫英没有让步,站得笔直,冷冷地盯着那少年,一字一顿地说:  “我让你们走开,听到了没有?”  “哎呀!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样罗嗦!”  少年的话音刚落,紫英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呵斥道: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这是在跟谁对抗?还不走!”  还没跑开的小孩们立刻吓得四散奔逃,那个挨打的少年呆立在那里,紫英提手又是一掌。  “你这个家伙!不想挨打就快点离开!”  想要与她对抗的少年完全被紫英的气势震慑住,丧失了勇气,捂着被打痛的脸,带着哭腔叫道:  

明成皇后1(3)
“你干嘛打我呀?”  “不听话的就是这个下场!不想挨打的话就快走!”  少年像失了魂一般,眼睛里全是畏惧,低了头匆忙离开。紫英面带傲色注视着少年的背影,直到完全从视线中消失。正要踏入家门时,突然看到一路贵族行轿朝自己家的方向走来。紫英停下脚步,好气地观看,发现这行人的排场很简陋。四人轿十分破旧,轿夫的衣服打着补丁,跟在后面的仆人也只有一个婢女。  “怎么回事,这是哪家落魄的亲戚?”  紫英心中想着,这一行人已经来到眼前,行轿落在了自己家门前。轿夫掀起帘子,里面出来一位中年妇人。  紫英端详着这个妇人的脸孔,惊奇地喊道:  “啊!京运洞姊姊,原来是您啊!”  从轿中出来的妇人是兴宣君李昰应的夫人闵氏,紫英的远房堂姊。  “喔,紫英啊,好一阵子没看到你了,越长越漂亮了。”  紫英赶上来,拉着兴宣夫人的手,高兴地往里面请。  “听说你父亲病得不轻啊,我是来看看他的。”  “嗯,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就是吃不下饭,最近还吐血。”  “有这么严重了?有没有送到医馆去看看?”  “没有……”  兴宣夫人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哎,看病吃药是很大的花费呢。”  兴宣夫人完全了解这个叔叔家里的状况,心中充满了同情。事实上,她们家的生活也很窘迫,有时候连维持温饱都困难,所以只能礼节性地探望一下,无法真正帮助他们。  兴宣夫人由紫英带领走进病人的房间。闵致禄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看到兴宣夫人时高兴的想要坐起来。  “喔,兴宣大监夫人大驾光临啊。”  论辈分兴宣夫人是闵致禄的侄女,但因为是王族的夫人,礼数还是不能乱。兴宣夫人赶忙抓住病人的手臂说道:  “就这样躺着吧,快别起身。听说叔叔生病了,我未能早日来探望,真是罪过。”  “别这么说,您大老远的来看我,我不知有多高兴呢。兴宣大人可好?”  闵致禄拖着瘦弱的身躯,每说一句就要大口喘息一阵,兴宣夫人看了几欲落泪。  “我们老爷一切安好。叔叔,多时未见,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闵致禄叹了口气道:  “哎,我这次大概活不成了。”  “这是什么话,叔叔快别这么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哎,我的病自己还不清楚吗?我现在也没什么挂念的了,只是担心这个不懂事的紫英。”  两人慢慢聊着,去大户人家做针线活的李氏恰好回来,忙与兴宣夫人相见。  “婶婶又要维持生计,还要照顾叔叔,真是辛苦啊。”  李氏疲惫地叹口气回答:  “真不知道老天为什么对我们家这么无情,像这样的境况,还要熬到什么时候呢?”  兴宣夫人也皱紧眉头说:  “是呀,什么时候才能时来运转呀。”  紫英本来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长辈们交谈,她无法忍受长辈们怨天尤人的口吻和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忽然开口说道:  “母亲,您和姊姊很久没见面了,为什么只是抱怨命运呢?请说些充满希望的话吧,即使身陷困境,也应该用希望鼓舞自己,不是么?”  闵致禄夫妇已经习惯了紫英的率真,兴宣夫人吃惊地发现,这个贫苦的少女身上有着令人敬佩的生命力和勇气。兴宣夫人赞许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闵致禄轻轻地笑了两声说:  “兴宣夫人见笑了,紫英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说话就这么直率,这也是我放心不下她的地方。我死了之后,还要请兴宣大人多多照顾这个孩子。  “叔叔,快别这么说,大家是亲戚,彼此照顾是应该的。况且,紫英是个聪明的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闵致禄苦笑着摇了摇头。  兴宣夫人接着说:  “叔叔,侄女想到府上的一件大事,特来跟叔叔婶婶商量一下。”  “哦,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叔叔至今无后,府上虽有紫英这个孩子,但是祭祀宗祠还是需要儿子的。不如把我弟弟升镐过继给叔叔,不知叔叔意下如何?”  “嗯……真是一番好意。”  闵致禄闭上了双眼。正如兴宣夫人所言,要祭祀宗祠就必须要有儿子,这就是闵致禄苦盼儿子的原因,也是压在闵致禄心头的重石。而今自己性命朝夕不保,一旦过世之后,无人祭祀祖先,自己死不瞑目。闵致禄很早就考虑养子的事,但是家里一贫如洗,又怎能恬不知耻的请求别人将儿子送来当养子呢。他沉思许久,睁开眼睛说道:  “升镐侄儿今年几岁了?”  “庚寅年生,今年29岁。”  “嗯……”  “我是替叔叔担忧才这么说的。而且升镐非常聪明,正在为参加科举考试而用功呢。要是进入府上,一定能再度振兴家道。”  兴宣夫人虽这样说,实际上她有自己的考虑。兴宣大院君虽是王族血统,现今朝廷重事一概掌握在安东金氏手中,大院君已经被排挤到落魄街头的地步,每天在街市之上讨酒喝,或者到赌场之中讨点小费,看起来很难再有发达之日了。所以闵氏想让弟弟升镐继承仁显王后娘家骊阳府院君这个有名望的家门,以期仕途能够顺遂。  

明成皇后1(4)
“嗯……升镐侄儿的才气非凡,我自是清楚。我们家族未能照顾你,你却为我们家族如此操心,真是无比感激啊。”  “叔叔,这是哪里的话。叔叔的家族不就是侄女的家族吗?”  “话虽如此,但我离死不远了,我们家境又是如此的清寒,也不知道升镐侄儿是否愿意来当养子。”  “这一点请叔叔放心,能够继承骊阳府院君府上的家门,升镐怎么会拒绝呢?”  “嗯,升镐侄儿来当养子的话,真的是完成我生平大愿,我死也可瞑目了。”  闵致禄转头看着身旁的妻子李氏,询问她的意见,李氏道:  “全凭老爷作主。”  闵致禄抚了抚胡须,开口说道:  “这样的话,等我身体好些,就召集族中长老,把这件事定下来。”  兴宣夫人得到这样的承诺,放下心来,闲聊了一会就回府了。  闵致禄收闵升镐为养子之事,已经正式确定了,只剩形式上的仪式。但是随着时间逝去,闵致禄的病情益发严重,勉强度过那年冬天,第二年春天便离开了人世。当时紫英12岁,未亡人李氏整日无精打采,陷入悲痛之中,紫英伤心哭泣过后坚强地安慰母亲。母女俩借了高利贷,勉强为闵致禄办完了丧事,之后便陷入时有三餐不继的困顿之中。  李氏夫人每遇到这种情况,就抱着女儿哭道:  “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还让你吃不饱,真是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痛啊!”  而紫英总会泰然自若的安慰母亲:  “母亲,不要担心,以后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母女两个相依为命。第二年,到了闵致禄过世的周年忌日,因为没有儿子主持祭典仪式,紫英出面对兴宣夫人重提收养子之事,闵氏族中的长辈才正式举办了过继仪式。从此,紫英与闵升镐成为兄妹。  哲宗14年(1863)12月8日,朝鲜第二十五代君王哲宗驾崩,享年不过33岁。  哲宗是全溪大院君的第三个儿子,先王宪宗没有子嗣,驾崩之后,由正祖、纯祖、翼宗一脉单传下来的男性后代断绝,只能上溯到世子的其他各子中去寻找继位者。依据长幼的顺序,纯元王后金氏从江华道找来李昇,继承大统。  李昇在被推到帝位之前,生活在江华道自然、写意的世界中,有如在桃花源里一般。他对这个人人称羡的国王宝座一点也不热衷,反而感觉如坐针毡。在熬过14年之后,终因身心疲惫,疾病缠身,以33岁的壮年离开人世。  帝王的猝死常招致国家###,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而哲宗的情况恐怕更加复杂。哲宗生有五子,均未名而夭,无人继承王位,按照当时的规矩,应该在王室宗亲中选出一位即位。至于应在哪一支王亲国戚之中挑选,应该挑选谁,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一时间人心浮动,各各当权人物跃跃欲试,掌握国家大权的安东金氏集团,更是如临大敌,惶惶终日。  按照朝鲜王朝的规定,像这种情况,只有宫中的长辈有权决定由谁来继承大统。当年的哲宗,便由当时地位最高的纯祖纯元王后所定。而今在宫中有三代王妃,翼宗妃赵氏、宪宗妃洪氏,与哲宗妃金氏。因此,其中辈分最高的赵大妃具有决定继位者的权力。令安东金氏如此胆虚的,正是翼宗妃赵氏。  翼宗虽然名义上为王,实际上没有真正的即位,只是作为王世子,在纯祖27年(1827)的时候承纯祖命代理国事,但于纯祖30年(1830)5月6日便在昌德宫熙政堂去世了,终年22岁。  其子李奂随即即位为宪宗,时年7岁,后追封父亲为王,庙号翼宗。翼宗之妃赵氏,即是宪宗的母亲。宪宗即位后尊赵妃为王大妃、大王大妃。由于宪宗即位时年纪尚小,便由母亲赵大妃垂帘听政。但是,早在19世纪初,金氏外戚就掌握了政权,政事务必一一过问,王权已然衰落,赵大妃虽地位容显如此,也得处处受金氏钳制。  以赵大妃为首的赵氏家族百般抵抗,稍有起色,在为宪宗选王妃之时再次败北,宪宗终于迎娶领议政金祖根之女为妻。虽然王妃婚后不久即病逝,但安东金氏集团在权力的角逐中稳稳地占据了上风,不断给赵大妃制造麻烦,并最终逼其交出大权,结束了垂帘听政。赵大妃对安东金氏的仇恨由来已久。  此刻风水轮流转,哲宗驾崩之后,赵大妃成了决定国王之人,安东金氏在揣测赵大妃将以何种方式报仇雪恨的同时,也在积极准备,拉拢朝臣,谋划着与赵大妃一博。  哲宗突然驾崩之后,国事不能松懈,遵循祖制,暂由赵大妃担任摄政代理王位,赵大妃再次垂帘听政。  哲宗驾崩的第二天,赵大妃在重熙堂召集文武百官,商讨立新君之事。在座的有领议政金左根、左议政赵斗淳、###郑元容等。大家都很清楚,不论选定谁为新君,自身权势都会有巨大的变化,所以,每个人都非常关心新君的选定。  赵大妃坐在高处,面前垂着帘子,环视国家大臣们,缓缓开口道:  “诸位爱卿,先王突然驾崩,真是令人悲痛万分。然而纵使悲痛,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先王并末遗有王子,所以要先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再由哀家来选定新君。诸位爱卿认为,在王族之中,由谁来继承王位比较好?”  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明成皇后1(5)
大臣中一片沉默,虽然各人心目中早定好了合适的人选,也都想竭尽全力推举此人,但是没有人敢贸然说出。领议政金左根心中清楚,自己推选的人一定会被拒绝,现今赵大妃是当权者,不如干脆沉默,见机行事,方为万全之计。赵大妃的亲眷左议政赵斗淳自然和赵大妃同一立场,他们在哲宗患病期间就内定了即位之人,早已成竹在胸,此刻自然无需多说。至于其他的大臣,即怕说错了话得罪赵大妃,又怕无意中冒犯金左根,须知目前安东金氏仍掌握大局,稍有差池便找来灾祸,还是慎重为妙。  赵大妃见大家沉默不语,便向金左根问道:  “领议政大人,你说说看,推举哪一个王族比较好呢?”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臣全凭大王大妃千岁作主。”  “嗯。”  赵大妃紧闭着嘴,过了一会儿向左议政赵斗淳开口问道:  “左议政大人的意见呢?”  赵斗淳磕头答道: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这么重大的事,万万无法依臣等的意思而定。还望大王大妃千岁示下。”  赵斗淳和赵太妃的配合默契。  竹帘后的赵大妃轻轻地闭上眼睛,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此刻,在破败的云岘宫的书房内,有一个人脸上挂着同样神秘的笑容,那就是兴宣君李昰应。身为王族落魄十年的兴宣君,被人称为“宫道令”(纨绔、无为青年)的浪荡子李昰应,终于要结束卧薪尝胆的生涯了。当初,为了躲避安东金氏的迫害,兴宣君把抱负深埋心中,装出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在街道上讨酒喝,在赌场讨小费,甚至几次专门到金氏族人府上乞讨,受尽了虐待与侮辱。但是以王族身份统治国家的志向,在他心中却却越来越坚定。当他知道哲宗多病时,一个宏伟的构想在心中形成。他开始密切接触承侯官赵成夏——赵大妃最宠信的娘家侄儿,以期得到赵大妃的信任。之后,不断地和赵成夏商量对付安东金氏的计策。兴宣君的策略极其成功,赵成夏很早就对赵大妃强调兴宣君的人品,以及他的次子载晃是王族中最聪明伶俐的少年。赵大妃通过赵成夏和兴宣君达成了利益联盟,现在,兴宣君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如果赵大妃将年幼的次子扶上王位,身为国王生父的我实际上就是真正的统治者了,朝鲜王朝纵横八道大好江山,就要掌握在我一个人手中!”  兴宣君收起了笑容,默默地闭上眼睛端坐。他知道,现在自己要做的,只是等待。  重熙堂内竹帘后的赵大妃睁来了眼睛。到了该揭晓谜底的时候了,赵大妃一兴宣君的联盟体制必能击败金氏集团,一雪前耻。  赵大妃透过帘子望着大臣们,缓缓开口道:  “诸位爱卿将这个重大的事情委由哀家决定,真是深感责任重大。但是国事繁杂,不可一日无君。因此,封兴宣君李昰应次子载晃为翼成君,恢复已经无后的翼宗大统。”  这真是令人惊讶的宣示,除了赵斗淳之外,所有大臣都吓了一跳。  赵大妃身为翼宗的王妃,想要选择王族来继承翼宗大统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为何要选定非常落魄的兴宣君李昰应的儿子为新君,大臣们对此既惊讶又失望。  领议政金左根一听到这话,马上脸色铁青。一直以来金氏家族都非常鄙视兴宣君,对他只有侮辱和戏弄。一旦这个兴宣君以新君生父的身分登场的话,安东金氏家族的后果可想而知。现在,就连为了明哲保身而维持沉默的金左根,也不能不表示反对了:  “启禀大王大妃千岁,兴宣君虽不是王族的远亲,但是家道没落,作为国王的亲家是否适当,请大王大妃千岁三思。”  赵大妃说道:  “嗯,领议政的意见是这样的,那么左议政大人意下如何?”  赵斗淳磕头答道: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臣全凭大王大妃千岁作主。”  “那么,金大人的意下如何呢?”  赵大妃早就知道金炳冀的意思,只是故意问他的意见罢了。  金炳冀忙答话: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臣反对册立兴宣君次子为新君。兴宣君次子年纪尚幼,成为新君的话,兴宣君将位于新君之上。过去没有这样的前例,以后也不应该发生才对。”  对金炳冀来说,家族兴亡全系于,所以誓死反对。赵大妃听到此话,脸色略有不悦,缓缓说道:  “哀家已经明白诸位爱卿的意见了。哀家已经就继承一事做了决定,诸位不用多说了。封兴宣君李昰应次子载晃为翼成君,继承大统。载晃年纪尚幼,无法治理国事,现在仍然由哀家垂帘听政,代行国事。”  金氏重臣深知大势已去,纷纷颓然入座。赵大妃起身返回后堂,群臣退朝。  就这样,年仅12岁的兴宣君次子载晃过继给赵大妃为子,改名李熙,受封为翼成君,并且变更年号,成为朝鲜第二十六代君主。  载晃一被迎入宫中,宫中立刻通过都承旨,下令策封翼成君的生父兴宣君为大院君,尊为国太公,封其生母闵氏尊为骊兴府大夫人。此时正值12月上旬的严冬,北风呼啸,大风纷飞,兴宣大院君的家中却比外面的季节早了一步,充满了春的气息。  国王生父在世期间被封为大院君,这种情况在朝鲜李朝开国的五百年间还是头一次,可见赵大妃是多么信任兴宣大院君。赵大妃虽是垂帘听政,但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对天下情势不甚明了,赵大妃实际上并不直接干预朝政,而是一切军国大事委以辅佐高宗的大院君。高宗只是名义上的国王,兴宣大院君才是实际得到天下之人。  

明成皇后1(6)
朝鲜宫庭之中发生巨大变化之时,感古堂内的生活波澜不惊。清贫的紫英母女俩,依旧三餐不继,紫英快乐的成长。对于兴宣府上发生的变化,母女两也略知一二。  “母亲,载晃当了国王了啊,京运洞姊姊成了国王的母亲了。”  “就是啊,他们府上飞黄腾达了,我们要是能托他们的福,脱离贫困,就好了……”  “母亲,不要说这些空话!我们应该想日子变好后帮助别人才对,不要平白期望别人的施舍!”  “我们有什么能力期望过上好日子啊!”  “母亲不要这样说话了,人的运气谁能知道?前几年跟我们差不多的兴宣府上都出了一位国王,这又有谁能料得到呢?”  “哼!你好像知道自己以后会当王妃的嘛。别再说些没用的话了,赶快学学针线活。”  “我讨厌学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要看书,书才有用呢。”  3年以后,紫英的母亲李氏在感古堂行大礼,恭送女儿嫁入王宫之时,突然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她将头埋在胸前,扑簌簌地眼泪落入土地之中,从此她心爱的女儿再也不属于她了。在喧天的鼓乐声中,无人能听到一位母亲轻声的啜泣。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明成皇后2(1)
高宗即位当年仅12岁,朝鲜政权的运作表面上由赵大纪垂帘听政,实际上一切事务均委以大院君。大院君依靠和赵大妃达成的联盟体制,稳稳地站住了脚跟,大刀阔斧的改革,以对抗安东金氏势力。  从高宗元年开始,大院君开始实施自己的改革设想,致力于废止四党均分的弊端,以惟才是用的原则选定了新内阁的成员。  赵斗淳任领议政  金炳学任右议政  李义翼任左议政  金炳国任户曹判书  郑起势任兵曹判书  李承报任宣惠堂上  李京夏任左捕盗大将  申明顺任右捕盗大将  李长炎任禁卫大将  李京右任御营大将  李房玄任总鹰师  新内阁成员中,金氏家族只有金炳学与金炳国两人,因为人品出众而重新得到任用。在兴宣大院君的统领下,安东金氏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以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盛况,随着改革的深入,安东金氏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没落。  大约在兴宣大院君掌握实权之后的4个月,到了当年的端午节。紫英正在书房中看书,任职参议的养兄闵升镐走进来责怪妹妹道:  “紫英啊,今天是过节啊,为什么要窝在家里?”  “不在家里还能去哪儿?”  “什么?没地方可去么?你可真是的。云岘宫有喜事后,你也不去道贺,今天过节了,总应该向云岘宫姊姊问安吧。”  “像我这样的人去了,云岘宫姊姊会高兴接待我吗?”  “真是没用的话!纵使成为摄政的府大夫人,她还是你的姊姊呀,还能装作不认识你吗?还有,难不成见了我这个亲弟弟,也装做不认识么?不要瞎担心,去看看吧。”  紫英想了想,点点头说:  “好吧,那咱们就去拜访云岘宫姊姊吧。其实,我也想看看现在姊姊变成什么样子了。”  紫英连忙换好衣服,坐上轿子随哥哥到云岘宫。  如今的云岘宫与以前判若两地,大门外面设立了下马碑及红马木,柱子及屋檐底下新上了颜色,屋顶瓦缝油亮亮的。  闵升镐牵着马走到守卫士兵面前通报:  “我来拜见府大夫人。”  守门士兵认得是夫人的弟弟,施礼道:  “里面请。”  紫英从轿中走出,闵升镐在前面带路,转到府大夫人居住的二老堂。闵升镐停在阶下,朗声道:  “姐姐,我带紫英来了。”  “是升镐么?紫英也来了?”  “是。”  “那快进来吧。”  紫英和哥哥走入内室,府大夫人独自呆在房内,高兴的上前迎接:  “紫英啊,多时不见了,这段期间你跟你母亲都好吧?”  紫英恭敬地行过礼后回话:  “是的,大家都很好。姊姊家里有喜事,我恭喜姊姊了。”  府大夫人笑道:  “紫英越来越像大人了。这次对我们家来说固然是喜事,但是责任也很大,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此时,房中走进一人,正是大院君。紫英忙低着头向大院君行礼,升镐也见过姐夫大人。  大院君在上位坐下,打量着紫英问道:  “这个孩子是谁呀?”  “这是我叔叔闵致禄府上的小姐,升镐的养妹。”  “哦,长得这么大了,都快认不出来了。你今年几岁了?”  紫英轻声答道:  “今年14岁。”  “14岁……,比我们家的载晃……不,比起圣上还大一岁。”  大院君喃喃自语,仔细打量着紫英,看她清澈、明亮的眸子,娇柔美丽的脸庞,身材婀娜多姿,大院君不由得点了点头。  “嗯。你识字么?”  “是,自小跟先父学习,现在跟哥哥学习。”  “那么,现在在学什么书啊?”  “现在正在读《左氏传》。”  大院君吃了一惊,提高声调问:  “什么,你在读《左传》?你看得懂吗?”  紫英清楚地回答:  “有些重点不太明白,但是大致都可以理解。”  “哦,真是聪明得让人惊讶啊!”  府大夫人在一旁微笑倾听,这时对丈夫说:  “这孩子身世可怜,和寡母相依为命,除了每日读书习字,还要负责照顾家中事务呢。”  “是这样啊,你们家也没什么亲戚吗?”  “是,只和母亲、兄长过活。”  大院君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来,低头思索着,府大夫人便领着紫英到别出去了。当天晚上,紫英和升镐离开云岘宫之后,大院君回到内室。一看见府大夫人,立刻问道:  “夫人,刚刚那孩子已经走了吧?”  “吃了饭就回家去了。老爷有什么事吗?”  “那孩子说是几岁来着?”  “14岁。”  “14岁……她除了母亲就没有任何家人亲戚了吗?”  “是呀,这个老爷不是很清楚吗?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嗯,我在想件事……”  大院君抚须在内室慢慢地踱步,府大夫人有些莫名其妙,追问道:  “到底什么事啊?老爷能告诉我么?”  

明成皇后2(2)
大院君仿佛没听见夫人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半天,突然抬头对夫人说:  “我说夫人,你看让那孩子,叫紫英是吧?做我们家的媳妇怎么样?”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府大夫人眨巴着双眼结结巴巴地问:  “啊!什么?老爷,你,你是说选紫英做王妃?”  大院君点了点头。  府大夫吃惊的嘴都和不拢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连说不。  “这怎么行啊!紫英是我的妹妹,辈份和载晃不配啊!”  “这怕什么,那么远房的亲戚,而且年龄也相当,再说你不是也很喜欢这个孩子么?”  “是呀,喜欢归喜欢,可是……要把她当儿媳妇看,可真别扭。”  “这可不是一般的儿媳妇啊,王妃的人选太重要了。”  府大夫人依然皱着眉头道:  “这孩子论长相论聪明都没得说,别的也可以不考虑,但是,她的身世太过孤单了……”  大院君立刻接口道:  “我看上的就是这一点。现今的国政之所以如此紊乱,全是因为王妃外戚横行之故。为了防患未然,新王妃一定要选一个没有亲戚的女子!就紫英而言,最亲的家人就只有闵升镐而以,而升镐是夫人的弟弟,我的内弟,这有什么好怕的呢?”  “诚如老爷所言,但是从未有失怙的女子被选为王妃的先例。”  “一切由我安排。虽然册封王妃的决定权在大王大妃手中,但是,我会向大王大妃详细禀告的。夫人知道就好了。”  在冥冥之中,幸运之神已经降临到感古堂。选择紫英当王妃,大院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收敛起英雄气概,忍辱负重十几年,长期浪人般的生活,让大院君深入地接触朝鲜下层阶级,因此,他对当前的民生疾苦与政治弊端了如指掌。在大院君的眼中,要从根本上加以改造的国政非常之多,但当务之急,是及早铲除外戚金氏家族的势力。在大院君致力于此的时候,他想要挑选没有亲戚的闵家闺秀作为王后,以绝后患。  主意拿定了,大院君盘算着如何实施。就当前的形势而言,王妃的人选必须要得到宫中最高辈分的赵大妃的许可才行。一日,大院君决定利用进宫面见赵大妃禀告政事之机,探探太后的口风。  禀告完政事之后,大院君装做无意发了一句感慨:  “时间过得真快呀,到十二月初八先王的丧期就结束了。”  赵大妃点了点头。  “是呀,我们三个寡妇穿着丧服在宫廷之中,每日死气沉沉的,丧期还是快点结束吧。”  大院君略作沉吟,恭谨说道:  “等先王丧期结束,几年之间圣上也要大婚了,那时大王大妃可以尽情饮乐一番。”  赵大妃闻听此言,心中一动,抬起头来说道:  “对了,哀家有件事想和大监商量。”  “大王大妃千岁有何吩咐?”  “按说现在就该考虑圣上大婚的事情了,先王丧期结束之时,圣上也有14岁了,那时才开始准备未免太仓促。”  大院君谨慎的答道:  “大王大妃千岁所言极是。但是,圣上现在是否年纪还小了点?”  “大丈夫14岁选妻怎么会太小呢?再说,国王与平民不一样,国家没有国母,就如同天上没有月亮一样。所以,还是请大监赶快选一个好王妃吧。”  “臣一定依大王大妃千岁的吩咐去办。大王大妃千岁若是有中意的闺秀,还请示下。”  大院君不急于求成,先探听清楚赵大妃的意向才好。  赵大妃答道:  “哀家住在深宫之中,鲜于外界接触,哪会有中意的闺秀?圣上的婚姻大事,于公来说是选国母,于私来说,不就是大监选儿媳妇吗?哀家相信大院君能慎重做出决定。”  大院君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啊!这下子,事情容易多了。”  趁机抛出第二颗棋子:  “启禀大王大妃千岁,关于圣上大婚之事,臣尚有一难处。”  “难处?还有什么困难的地方?”  “大王大妃明鉴,如今金氏家族随心所欲的掌控权势,正欲大力整顿,但微臣怕金氏借此时机推荐金家秀女。新王的王后若是仍从金氏家族中选出的话,将来可要如何压制外戚的横行呢?”  “什么?又是金家……”  赵大妃和金氏家族积恶已久,听到金氏家族的名字就觉得厌烦,怫然道:  “不论如何,绝对不能选金家闺秀当王后。”  “大王大妃圣明,臣铭记在心。实不相瞒,有关选王后一事,臣已有了中意的闺秀。”  赵大妃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  “大院君看中的是哪家女子?”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是骊阳府院君的后代,早年肃宗王妃仁显王后娘家第六代孙女。”  “哦?是仁显王后的娘家,这可是很好的家族了。就依大监的意思办吧。”  “但是,臣有一事难于启口。”  “还会有什么事情让大监为难的呢?”  “臣惶恐。回禀大王大妃,这位秀女是失怙女子。”  赵大妃点了点头,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问道:  书包网 www.61k.com

明成皇后2(3)
“选父亲过世人家的闺秀做国母,先朝未有先例呀,恐怕是有些困难吧。”  “回大王大妃千岁,这个微臣也考虑过,这种做法乍看不和理法,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反而可以说是个很好的条件。因为若选其它闺秀做国母,外戚就会再次掌权,控制天下,但是如果选这位闺秀为王后,由于没有亲戚,就不会发生像安东金氏那样的事情了。”  赵大妃听了这话,颇为赞同,不住地点头道:  “嗯,这话有道理。但是选王后是国家大事,纵使我们已有内定人选,形式上仍然必须公告天下,选拔闺秀,这一定要作到。总之,这件事待先王丧期结束之后,就要尽速决定。”  “是。臣一定依大王大妃千岁的吩咐去办。”  “哀家相信大监的眼光,不过,大监可否让哀家先见一见这位闵家闺秀?”  大院君忙道:  “臣惶恐。可是,宫中人多口杂,这位闺秀随意出入王宫,看在别人眼里恐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语。”  “大监考虑得很周到。若要避免人多口杂,哀家过几天要去奉远寺礼佛,在回来的路上顺道去大监府,看看那位闺秀怎么样啊?”  “臣惶恐。大王大妃千岁驾临寒舍时,微臣一定领那位闺秀恭迎銮驾。”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大院君从宫中回到云岘宫,急急到夫人的内室,向闵氏宣布此事。  “这件事只告诉你一个人知道。我刚刚入宫觐见大王大妃,已经决定将紫英选为王后。”  “啊?真的这样决定了?”  府大夫人睁大眼睛反问道:  “但是,失怙的女子果真能作王后么?”  “是啊,典礼法中有关王后的人选条件苛刻,但是赵大妃和我不反对,还会有谁不同意呢?”  闵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  “可是选王后的程序那么复杂,朝臣众多,就算跟赵大妃达成一致,恐怕事情也有点难办呢。”  “形式上的程序还是要做的,但这些再怎么样也只是形式罢了,已经内定紫英为王后,你就不要乱猜测了。以后不要随便让紫英出去,要特别管着她一点,对了,请个人教她些宫中的礼法吧。”  府大夫人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伤神:  “做了国母要若是能过平稳的日子,也就罢了。可是宫中原本就充满明争暗斗,处处都有陷阱,贵为王后却遭人诬陷,成为悲惨罪人的情形也不少。高宗姑母仁显王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对女孩子来说,踏入这种冒险的婚姻,还不如嫁给平凡的男子,过平凡的生活。”  大院君看了看夫人问道:  “怎么,你对自己的亲戚就要做王后一事不满意么?”  闵夫人淡淡地笑了笑,并不说什么。  大院君道:  “不要乱想了,好好教导紫英,不要把这种自动送上门来的福分给赶跑了!”  府大夫人将实情告知闵升镐,叮嘱其一定要保密。从此,升镐每天将紫英送到云岘宫二老堂之内,由府大夫人觅来的宫人洪尚宫教授宫廷之中的各种礼仪。紫英聪敏好学,举止得体,颇得洪尚宫的赞赏。  这年12月1日,距离先王的丧期期满前一周,宫内忙着准备祭祀事宜,赵大妃突然下令到西大门外的奉远寺礼佛。  内侍们不敢正面表示反对,只好说: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外面天气又寒冷,先王丧期又即将期满,为何突然想要礼佛呢?”  赵大妃淡然道:  “就是因为先王的丧期快满了,所以才要在佛祖面前,最后一次替先王祈福。今天只带两个内侍,其他人不必跟随。”  表面上看起来是去拜佛,实际上赵大妃是想在拜佛回来的路上绕道云岘宫,看大院君所说的王后人选闵家闺秀。赵大妃坐着平轿,带了两个内侍,礼佛完毕,直奔云岘宫而来。  云岘宫已经接到通知,大院君早已叫来闵家闺秀候着,恭迎赵大妃。大王大妃出宫访问他人是绝对不符体制的,今天访问云岘宫,已是破格以降的大事了。  赵大妃进入云岘宫,大院君夫妇叫侍从们远远候着,然后把紫英叫人房内行大礼。  “这位就是太皇太妃千岁,还不快请安!”  紫英马上端正姿势,行了大礼。  赵大妃接受行礼,仔细的端详着紫英的脸庞道:  “嗯,真是长得聪明伶俐的样子。你是谁家的女儿啊?”  赵大妃故意装作不知道似的问她。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民女是骊阳府院君直系后代闵致禄的女儿。”  紫英跪坐著,握着双手,清晰的回答。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如此高贵的长辈,心中虽然有些害怕,却依旧神采奕奕。  赵大妃内心不禁感叹闵家闺秀的聪慧,接着问道:  “令尊现今在何处任职呢?”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家父很早就过世,民女是由寡母扶养长大的。”  “是这样啊,真是可怜哪。骊阳府院君的直系后代与仁显王后是本家,你知道仁显王后这位长辈吗?”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虽然仁显王后很早就过世,民女没有机会遇见,但是,仁显王后是民女的高祖姑母。”  “嗯,连辈分都很清楚,看得出来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你几岁了?”  

明成皇后2(4)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民女15岁。”  “是哪一年生的?”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民女是辛亥年生的,生肖属猪。”  “你可曾学字?”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四书三经》大致都学过,民女现在正在读《左氏传》。”  紫英面对赵大妃的提问,毫不迟疑,回答得直接、明快。  赵大妃很喜欢这个女孩,对紫英的五官面貌仔细端详,说道:  “你的高祖姑母仁显王后是位慈悲为怀的长辈,你知道这件事吗?”  紫英毫不犹豫的回答: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仁显王后慈悲为怀的事,民女自小就听先父说过。”  “那么,你可有自信能够追随长辈的脚步?”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民女敬重仁显王后善良的个性,但是,却不赞同这位长辈处世的原则。”  赵大妃闻听此言,睁大了双眼。大院君夫妇在旁边听了,不知道从紫英嘴中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尤其是府大夫人,深知紫英个性的直爽,内心不安起来。  “此话怎解啊?你说说看。”  紫英想了想,以清晰的语调回答:  “回大王大妃千岁的话,女子的性情要善良、仁慈,是女子之德。仁显王后身为一国之母,那颗对百姓慈悲的心,是非常值得后人追随的。然而,仁显王后慈悲之心过于丰富,连对谋害自己的张禧嫔也慈悲为怀、宽大以待,结果招致自身的不幸,甚至贻害肃宗,国家也因此而日渐混乱。有鉴于此,民女认为,所谓慈悲,只要对自己人慈悲就好,对想要加害自己的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民女在想仁显王后当初也许未能想到此点。”  15岁的少女再次令在场的所有人感到惊讶。对紫英的理论,不只是赵大妃,连大院君都吓了一大跳。大院君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对事物能判断得如此透彻。  “嗯……你真是聪明得令人惊讶。”  赵大妃沉吟着,对大院君说道:  “闵家闺秀这么小小的年纪,有如此的气魄,真是令人惊讶啊。”  “臣惶恐。闵家闺秀心直口快,还望大王大妃恕罪。”  “不要这么说,闵家闺秀说的是事实,何罪之有。”  赵大妃转头对紫英说道:  “你要努力研究学问,日后一定要成为贤明的在位者。”  “民女谨记大王大妃教诲,民女先告退了。”  紫英再次行礼,恭敬的退下。  赵大妃转向大院君称赞道:  “闵家闺秀是个贤明女子,哀家感叹大监的识人之明。”  “臣惶恐。就闵家闺秀来说,她的个性比较直率,但谁还没有缺点呢?”  “这一点,我倒不认为是缺点,而且闵家闺秀勇敢又有气魄,的确适合当国母。”  “大王大妃千岁似乎很喜欢闵家闺秀,身为举荐者,臣感到既惶恐又感激。”  赵大妃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那么关于选王后的程序,待本月初八先王丧期期满后,哀家会直接传令给重臣们,大监只要知道这件事就行了。”  “臣惶恐,臣一定依太皇太妃千岁的吩咐去办。”  赵大妃与大院君如此约定之后,就带着内侍匆匆回宫去了。  府大夫人在恭送赵大妃之后,进了内室,把紫英叫来问道:  “紫英啊,刚刚大王大妃问话时,你就不怕么,为什么那么直率地回答啊?”  “怎么了姊姊,大王大妃千岁是人,我也是人,为什么要怕她呢?”  夫人再次被紫英率直的回答吓了一跳。  “你那样的回答,不知道在尊贵的长辈面前有多唐突。”  “可是……这些是我的想法啊,如果说别的,不是在欺骗么?”  大院君转入内室,听到了夫人和紫英的谈话。府大夫人还想继续责备紫英,大院君摇头示意,命紫英退下。  “老爷,刚才紫英的直率会不会冒犯了赵大妃?”  “没关系,这孩子胆子倒大,看得出来赵大妃很喜欢她。”  赵大妃见了闵家闺秀之后,不由得赞叹紫英的人品和学识,的确是个出众的女子,她的气魄连那些堂堂的大丈夫都比不上。选个自己称心的女子作王后,而且能够遏制住金家的势力,赵大妃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选皇后是国家大事,必须向天下广征秀女,召开重臣会议,然后才能决定。虽然赵大妃身为国家辈分最高之人,几乎可以依她的意思来做,但是,这些形式上的程序是务必需要履行地。  等到哲宗丧期结束的大日子,祭祀结束后,赵大妃便对满朝文武吩咐道:  “先王丧期今日结束,一个月后王上就满15岁了,该是选王后的年纪了。哀家请众臣尽快挑出王后的人选,及早定出选秀的日子。而且,从今天开始下达禁婚令,所有未婚女子都要由哀家看过,希望从中选出品德最高的一位。”  赵大妃转而对领议政赵斗淳说道:  “众臣在此地讨论出结果后,请领议政大人立即至落仙斋回禀。”  赵斗淳鞠躬遵命,赵大妃起驾回宫。  众臣们商议了一阵,不过是赞成、遵命一类的话。议论纷纷之后,众臣们打道回府,领议政赵斗淳前往落仙斋觐见赵大妃,禀告选秀的时间。  

明成皇后2(5)
赵大妃对侄儿承侯官赵成夏下令道:  “既然重臣们已经达成了一致,你现在就到承政院去,叫他们明天一定要向全国公布皇后选拔令。”  “是,臣遵旨。但是,这不过是形式上的程序,实际上是要选闵家闺秀的,不是吗?”  “你不是已经知道要这样了吗?不过这件事不可以跟任何人说,知道么?”  “这个臣明白。”  赵成夏离开落仙斋,到承政院去找都承旨,传达赵大妃对王后选拔的吩咐。  “大王大妃千岁吩咐,明天要向全国下达王后选拔令,同时,所有名门闺秀的名册全都接受。”  “下官明白,下官马上下达选拔令,并接受名册。”  “大王大妃千岁另外还吩咐了一件事,以往选皇后时不接受失怙闺秀的名册,但是《经国大典》中并没有关于这点的规定,一直以来不过是个老规矩。所以,这次要是有失怙闺秀的名册,一律都要接受。”  都承旨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反问道:  “什么?是说选皇后时,连寡妇家闺秀的名册也要接受吗?”  “这是大王大妃千岁的吩咐。”  都承旨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说道:  “大王大妃难道忘记老规矩了?不是不能奉寡妇的女儿为王后吗?这……”  赵成夏插话道:  “大王大妃是在和国太公商量了以后作出的决定。”  都承旨听了这话又吓了一跳,马上点头道:  “哦,国太公也是这样想的?这样的话,下官就依吩咐行事。”  赵成夏心中一阵冷笑:  “大院君的威力大呀,连大王大妃千岁的吩咐都不听,一听到‘国太公’三个字,马上没有废话了。这种威严何处可寻啊。”  承政院第二天下达了选拔令,通过京都府的五部四十八方,向朝官士族家下达禁婚令,下令不管有无父亲,各部在接受未婚女子名册时,所有名册一律接受。  未婚女子名册接受到12月20日止,秀女的初选就在那一天晚上,复选则定在第二年一月上旬,决选为三月中。  选拔令一旦下达,家有适婚年龄女子的朝官与士族家中全都一片混乱,不了解内幕的人家平白增添了几分期待,由于内心的焦虑不安,而四处游走打探消息。可是,在有些贵族的家中,却传来了这样的讨论声:  “赵大妃和大院君已经内定闵家的女儿为王后了,干嘛还要让别人家的宝贝女儿经历这些无聊的过程?”  “为什么要寡妇的女儿当王后呢?”  “谁知道?还不是大院君的意思。”  “不管谁当选,我看金家女儿是最没希望的!”  “这话怎么说?”  “你想想,大院君最讨厌的就是金氏外戚,赵大妃也一样,这样的两个人难道会选金家女子做王妃么?”  “那么,就干脆定下那个女子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叫我们家的女儿也交出名册?”  “这只是形式上的需要罢了,我们的女儿不过是替闵家闺秀陪榜。”  “哎哟,这么说的话,我们家的孩子干脆不交名册算了。”  “我家也不想交出名册呢,不过,要是让大院君知道了,不知道他会挑什么毛病来,还是忍耐一下,交出名册吧。”  这样闹闹嚷嚷了一阵子之后,该交出名册的人家都呈上了名册,就连安东金氏家族也忍住愤恨,交出了未婚女子的名册。到了12月20日停止接受子名册之时,共收到四十余名闺秀的名册。当天晚上是初选的日子,赵大妃亲自在昌德宫重熙堂主持初选。  各位闺秀已经在当天清早,由仪杖阵的轿夫抬到了重熙堂。现在,在重熙堂宽广的大厅之中,在井然有序的四十余个花坐垫上,端坐着四十余名女子。重熙堂内犹如一片花海,香气袭人。这四十余名女子中,闵家闺秀和金炳闻的女儿也在其中。  由侍女搀扶着的赵大妃出现在重熙堂门口,四十余名女子一同起立,等赵大妃落座后,向赵大妃行大礼。  赵大妃看这些闺秀们,想起当年自己选秀的情景,由衷地发出感慨:  “都坐下吧!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美女啊。”  赵大妃命女侍摆上酒品、点心。  “不要客气,快吃吧。看到如花似玉的你们聚在一起,想到哀家也曾年轻漂亮过,真不禁让人再次感到人生无常啊。”  女孩子们礼貌地抿了一口水果酒,或是假装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汤匙。赵大妃环视每一个女孩,虽对闵家闺秀特别留心,但是却发现另一个女孩很可爱,举止气度温柔贤淑,态度从容落落大方,真是个不错的女子。看到名册,原来是金家推荐的一位闺秀。  初选一结束,大王大妃就离开重熙堂回到落仙斋,并把都承旨叫了进去。吩咐他闵家闺秀、金家闺秀以及其他三位女孩要参加数天后的复选,并吩咐道:  “其他的女孩们分别给礼物,叫承政院今天就发给她们许婚令吧。“  复选在两天之后举行。赵大妃在复选时淘汰了三个女孩,只剩闵家闺秀与金炳闻的女儿参加决选。赵大妃仿佛在女孩子身上找回了自己失去的青春,或者贪恋她们的活力,渐渐地忘记了外戚的争斗,忘记了安东金氏和自己的仇恨,不仅觉得她们都很端装可爱,而且甚至心里更喜欢金炳闻的女儿。  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明成皇后2(6)
在赵大妃挑选王妃的同时,宫中就下令准备婚礼,新设立的部门——嘉礼都监,负责督导皇帝婚礼的一切事宜。任命领议政赵斗淳为都提调,右议政李京载为王妃册封正使,大院君岳父判事宁府事闵致究为副使,他们日后将根据皇后选拔的结果,前往当选人家中下聘。大婚所有事宜均准备妥当之后,在三月初举行最后的决选。  大院君一直密切关注着赵大妃的行动,打探的人回来说,金炳闻的女儿入围决选,让大院君大为吃惊。万一赵大妃在比较了这两位女孩之后,突然改变心意,决定选金炳闻的女儿,自己不就威信扫地了,而且还要花费一生的时日对抗外戚。所以不论如何,大院君发誓要阻止赵大妃作出荒唐的决定。  兴宣大院君不愧是胸中有丘壑之人,不多时已定出良方。他命人赶快把赵成夏叫来,对赵成夏问道:  “大王大妃千岁让闵家闺秀和金家闺秀一起进入决选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看样自大王大妃非常中意金炳闻的女儿呀。”  “唉,要是大王大妃一时忘记了定好的计策,选了金家的女儿,可就大事不妙了。”  “下官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大王大妃好像忘记和大监的约定了。”  “嗯,在我看来大王大妃可能一时忘记了,但是在选皇后时,如果你找个时机在旁边提醒大王大妃一下金家的旧恶,大王大妃一定会清醒过来的。这个,能做到么?”  “嗯,大监好计谋!下官照做就是。”  终于到了3月6日决选的日子。赵大妃在重熙堂接见那两位女孩,赵大妃非常满意的看着金炳闻的女儿,摸着她的手,感叹道:  “真是漂亮的姑娘啊,看起来品德也高尚。”  赵成夏一直在旁寻找着机会,这句话提醒了他,他赶紧接口道:  “大王大妃千岁可知道这位闺秀是哪一家的女儿?”  “这孩子是谁家的女儿?”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她是金炳闻大监府上的女儿。”  赵大妃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了“金家”这个名字,陡然记起和大院君的约定,一颗心骤然冷却下来。她放下金家闺秀的手,转身缓缓地吩咐道:  “从人品来看,还是闵家闺秀更突出。那么,就选闵家闺秀为王后。立刻向承政院传达哀家的旨意。”  在最后的时刻,赵大妃的决定使闵紫英由一个落魄贵族之后,成为了万人之上的王后。  就在宫庭的一边为选王后而吵吵嚷嚷的时候,少年朝鲜国王高宗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他正沉溺于和宫女的爱欲之中。  高宗和宫女李尚宫的情爱开始于数月之前。当时的高宗正日夜思念着私塾里的同学,依靠回想着和伙伴们玩耍的记忆,打发宫中枯燥、压抑、无聊的生活。他本是一个快乐的少年,家境的好坏并不影响他享受自己的乐子,可是父亲把他一个人送到宫中,听任他孤单单地被囚禁起来。虽然贵为皇帝,但他一点也不自由。这里有太多的不允许,有那么多的礼仪要学习,一夜之间他失去了熟悉的家人、朋友,却要学习怎样装腔作势,高高在上。高宗内心陷入深深地孤独之中,他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可是,在一个月清风皎的夜晚,一个女人让少年高宗摆脱了寂寞。  那天晚上,年幼的国王无法忍受孤独,进入寝宫之后又走了出来,到了花园。抬头仰望高悬天际的一轮明月,高宗一个人独自在草木茂盛的花园内漫步,耳边好像传来昔日玩伴的喊声:  “喂……载……”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女子悦耳的声音:  “王上,夜晚天气寒冷,请回寝宫吧。”  高宗吓了一跳,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身穿白色上衣、蓝色裙子的迷人女子,握着双手站在花园门口。  “啊,这大半夜的,你是谁啊?”  “回禀圣上,奴婢是宫女李尚宫。”  “宫女?”  借助皎洁的月光,高宗仔细打量这个女子,只见她全身沐浴在银灰色的月光中,好象仙界中的花朵一般。那女子被高宗看得十分羞涩,深深地低着头,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脖颈之上,她的体态美得无以言喻。  14岁正是少年对异性产生兴趣的年纪,少年国王看着宫女婀娜多姿的体态,一瞬间如遭雷击一般,恍惚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他的心一阵悸动,脚步不知不觉地朝少女移去。  他在宫女面前停下脚步,无言地凝视着女子,越看越觉得她美的不可方物。他把鼻子凑向宫女的颈子,嗅到一缕缕处子的体香。高宗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像是要跳出胸口了。突然,他伸出手,将女子揽入怀中,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到底是谁?莫不是仙女下凡了么?”  宫女羞涩地一直低着头,依在高宗的怀中,轻声回答:  “回禀圣上,奴婢是宫女李尚宫。”  “嗯……真是个美人。”  “奴婢惶恐,夜晚天气非常寒冷,请万岁速回寝宫吧。”  高宗对她的话不予理会,扳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出一臂之外,低声命令道:  “你抬起头来。”  女子无言的抬起头,垂着眼。月光洒在她的鹅蛋脸上,她的肌肤犹如缎子一般光滑,仿佛折射了月光般的晶莹剔透。  

明成皇后2(7)
“果真是个仙女,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身边有你这个美女呢?”  李尚宫又低垂了头,轻轻的提醒高宗道:  “请圣上不要使用‘我’这个字,请圣上不论何时都使用‘朕’这个用语。”  高宗摇摇头说:  “胡说,你我之间没有必要用‘朕’。”  “圣上,奴婢惶恐。”  李尚宫颤抖着声音回答。  “我还没仔细看你的脸呢,你把脸抬高一点!”  少年高宗绝望似的抓住女子的肩膀,用力的晃摇。  女子垂着眼慢慢抬高头,高宗凝视着她的脸庞,用手轻轻地抚摸,突然在她光滑肌肤上轻轻一吻。此时宫女紧张的全身轻微颤栗,高宗的心也在噗通噗通地狂跳,他有一种不做件大事就无法忍受的兴奋,拉起宫女的手低声命令:  “走,跟我一起回房。”  女子低着头,踩着细碎的步子被高宗拖在身后,几乎是跑着回到了高宗的房间。  在灯光的映照下,宫女更加美丽,因为仓促的奔跑,脸上多了抹潮红,显得更加迷人。少年高宗情不自禁地伸手解开宫女的衣带。再怎样年轻的男人,终究是男人,那天晚上,高宗初次了解到了女人。在皇宫众多女子之中,李尚宫是高宗碰触的第一个女子。  承政院第二天就知道了这件事,立刻将李尚宫从正五品的尚宫升为从二品的贵人。高宗从此迷恋上了李贵人,每天晚上都找她去寝宫。  少年高宗陶醉在情爱之中,甚至白天在大造殿的东正阁内也拉李贵人作陪。大院君打理国王应该处理的一切事物,高宗每日的功课就是玩闹,有李贵人在身边,日子过得轻松多了。  某一天,大院君来到东正阁探望高宗,听到内室里传来男女嬉戏的声音。  “谁在里面?”  大院君问守门的内宫,内宫被吓得不知所措,颤栗不敢言:  “这个……”  “通报吧!”  内宫连忙大声通报:  “圣上,大院伟大人驾到!”  通报话音刚落,大院君一把推开了房门,只见高宗和一个宫女搂在一起。  “父亲……”高宗连忙把李贵人推开,喝道:“退下!”  李贵人含羞急走,快步出宫。  大院君打量着高宗,好一会才说道:  “听闻王上升一名宫女为贵人,可是她否?”  “是……父亲,正是她。”  大院君冷笑道:  “皇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高宗甚是惧怕,惶恐答曰:  “父亲……本来早想告诉您的……”  “你跟她有没有行房?”  高宗闻言错愕,嚅嗫着不知怎样回答。  大院君厉声问道:  “我问有没有跟她行房!”  高宗低下头,极度忐忑,回道:  “这个……是,父亲……”  大院君的颜色却缓和下来,缓声道:  “你这个年纪也应该认识女人了……换作平常人家,早就有孩子了。但是,你要记住,不要失掉圣上的体统,要顾及时间和场所。”  “父亲,对不起,孩儿记住了。”  “这里是东正阁,即使是王后也不能进来的地方,怎能让嫔妃进出?以后圣上如要和嫔妃同寝,就要到她们的住处去,明白么?”  高宗释然,连忙恭谨地回答:  “是,孩儿明白了。”  大院君微微露出了笑容,以手抚须道:  “我们的圣上已经快满15岁了,嗯,到了该做父亲的年龄了。”  高宗此时方敢放松紧绷的神经,发觉背后已吓出一身冷汗。  大院君并不反对,至此,高宗更是有恃无恐。其实大院君此事之后便派人作了调查,查明19岁的李贵人并没有什么后台,确无人指示,才放下心来。况且大院君有他的考虑,他希望皇帝儿子能早生贵子,这样才能巩固王室地位,自己方能长久地一统天下。虽然发生这些事的同时,大院君正致力于将紫英推上王后之位,但骨子里,他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对未来的王后并不关心。所谓王后,在大院君心中,不过是一颗棋子。他举手无回,绝不会顾及棋子的感受。  身为国王的高宗,对初恋情人李贵人的迷恋程度,绝不逊色于平民百姓,更何况李贵人拥有绝美的姿色。他陶醉于热情之中,毫不理会王后选拔在一步步进行中,而李贵人却不能不对这巨大的威胁深感惶惑。  就在重熙堂举行王后复选的那个夜晚,高宗和往常一样来到李贵人的寝宫,与她分享浓情蜜意。颠鸾倒凤之际,兴致勃勃的少年发现自己的嫔妃看起来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今天晚上怎么了?为什么无精打采的?”  高宗有些不满的问道。  李贵人愁容满面,说道:  “圣上,臣妾恐怕以后没有机会侍候皇上了。一想到这事,臣妾就想掉眼泪。”  李贵人说着,眼泪真的掉下来了。  高宗听了大吃一惊道,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嫉妒,斥道:  “你在说什么呢?难道你要抛下我,嫁给别人吗?”  李贵人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忙说:  “圣上为什么要这么说?身为贵人,臣妾怎能再嫁给他人?只是……圣上却要抛起臣妾了。”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明成皇后2(8)
“呵呵,我怎么会抛弃你呢,快别说傻话了!”  李贵人又叹了口气,问道:  “难道王上不知道朝廷正在选王后吗?”  “知道啊,但这个与你我有什么相干?”  “圣上,王后入宫之后,像臣妾这样的女子,就连遥望王上的机会都没有了,还说什么不相干?”  李贵人涕泪涟涟,泣不成声:  “听说今天重熙堂在举行王后复选,臣妾像今晚这样获得圣上的宠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每想及此,臣妾的心就痛如刀割。”  李贵人的悲伤把高宗硬生生地拉回到现实之中。少年高宗第一次认真思考选后之事和自己的联系,发觉自己很快将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结为夫妻,共渡终生,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竟哽咽着流下泪来。  李贵人原本甚是悲伤,看到高宗的泪水,慌忙跪在高宗身边说道:  “圣上恕罪,臣妾罪该万死,惹得圣上悲伤。圣上从今后只当不认识我吧。”  闻听此言,高宗更是悲痛,涕泪横流之际愤恨道:  “谁说我不认识你!?王后是什么东西,我讨厌她!我只知道只有你是我的最爱,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李贵人摇头泣道:  “臣妾只听圣上这一句话就够了。”  高宗接着说:  “我有了一个真心相爱的你,还要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王后干什么?如果一定要有王后的话,选你做王后不就行了吗?我明天就吩咐都承旨,把你选做王后。”  少年高宗抹了一把眼泪,“不要哭了,放心吧,明天我就去说!”  高宗虽贵为一国之君,但从未料理过政事,甚至人生险恶都未曾真正认识,从他的口中所说出的话,难免带有幼稚的激情,天真的无知。李贵人知道这种做法是不现实的,却并不加以阻拦。  这一晚,高宗已经把李贵人当作心中的王后,第二天一早,便把都承旨叫来。  “听说,现在朝廷正在选王后,这是真的吗?”  “回禀王上,确实如此。王上过完年就15岁了,应该要有王后娘娘才对。”  高宗迟疑了一下,微微有些脸红,提起勇气问道:  “不要到其他地方去找王后了,就选已在宫中的李贵人为王后,怎么样?”  以都承旨来看,这是个不合法度的狂放想法,他惊讶地挺直了身子问道:  “王圣上是说要选李贵人为王后吗?”  “女子不都是一样的吗?李贵人不是人也长得漂亮,个性也温柔吗?”  都承旨心中哑然,暗想:就算是率性的少年,也不能不顾国王的体统,而选宫女为王后啊。沉默了一会,恭敬的开口道:  “启禀圣上,圣上的吩咐真是令臣惶恐。宫女是不能晋升为王后的,这是不合国家法度的,圣上身为万民至尊的楷模,万万不可违背先祖定下的国家法理呀。”  “都承旨不会记错了吧?早年肃宗不也是有选宫女张禧嫔为妃的先例吗?”  都承旨对高宗的反驳又吃了一惊,不曾想高宗为了娶李贵人为后,连这件事都晓得了。忙磕头答曰:  “回禀圣上,肃宗娶张禧嫔为妃是事实,但是,宫中因此而发生许多悲惨和不幸,肃宗对此也深感懊悔,才制定了法律,禁止嫔晋升为妃。妃子的情况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贵人选为王后了,圣上,这是万万不能的,万万不能啊……”  高宗听到此,知道希望已然破灭,一腔热情降至冰点,黯然道: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说了……”  “老臣惶恐。”  都承旨一身冷汗的走出来。少年高宗突然握拳槌胸,大喊道:  “坐在这个位子连结婚都不能照自己的意思!好啊!就遂了你们的心愿,随你们选王后好了!我还是照我的意思,永远爱李贵人!”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飘散在清晨的冷风中。  

明成皇后3(1)
两天后的3月9日,满朝文武在仁政殿举行纳采礼,11日举行纳征礼,17日在宗庙向祖先举行告由祭,20日在仁政殿举行册妃礼,21日为举行婚礼仪式的亲迎礼日。当天为国婚之日,京城从一大早开始,就是一片庆祝的景况。  当天,从皇宫通向感古堂的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每条道路都安排了守卫,禁止通行。高宗要在下午六时亲自前往感古堂迎娶王后。  当天迎亲时间一到,国王穿戴冕旒冠与衮龙袍,接受自领议政赵斗淳以下满朝文武的朝拜,然后乘坐凤辇踏上迎娶之路。在道路的左右两旁,六房官宪举着旗子不断聚集。凤辇前方有近杖军士为先锋,凤辇的前后左右是穿着正式官服的宣传官和承旨们,凤辇后面有京都判尹骑马随行,礼曹判书乘坐招轩随行,在他们后面,则是训链大将带领的五千余名士兵,步伐整齐的跟随着。  国王一行走出敦化门,等候在城门外的乐队就开始吹奏雅乐,并在前方引导,在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穿着黄衣、戴草笠的乐工,一边跳舞一边跟随。这豪华灿烂、花团锦簇的一群,前呼后拥地前进着,煞是喜庆、风光,但是在身为新郎的少年国王脸上,却找不到一丝喜悦。这个少年虽然不敢违抗长辈们给他安排好的婚礼,他的一颗心却留在了李贵人那里。  一回想起昨天晚上,李贵人将脸庞埋在自己胸怀啜泣,而自己现在光明正大的迎娶别的女人,高宗就好像犯了什么罪似的,浑身的不自在。  “王上,臣妾不过是一个宫女,新入宫的王后却是一国之母,臣妾这样卑贱的身躯如何能比得上呢?但臣妾乞求王上,十天一次也好,一个月一次也罢,求王上不要忘记臣妾,偶尔能来看看臣妾。”  李贵人的哭诉萦绕在高宗耳边,少年国王几次润湿了眼眶。他僵坐在凤辇之中,装出一副威严、尊贵的样子,可是在心中,始终念叨着一句话:  “我不要王后,我只爱李贵人!”  当天,在感古堂举行的醮礼仪式冗长而复杂,心灰意懒的少年国王一切凭人摆布,自己只是依照仪典官的指示做出动作罢了。仪式结束后,天色渐黑,头戴花冠身穿翟衣的新娘和皇帝一起离开感古堂,前往皇宫,出席仁政殿中摆设好的同牢宴。宴会结束后,女侍纷纷点亮大造殿内的洞房花烛,新娘闵王后由内侍簇拥着,先走进新房,在绣有凤凰的花墩上坐定,国王随后进入了房间。所有的女侍尽皆退下。  青红花烛映照之下的新房,端坐着两个沉默之人。新娘闵妃双手握在身前,低垂着头,紧张得心头噗噗乱跳。她想抬起头看看这个远房的亲戚,当今的圣上,自己的丈夫,可是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越想抬起,越是不敢动。  高宗轻轻从绣有龙纹的坐墩上站起,无言的看着新娘。他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心中狐疑着:  “就一直不理她么?还是转身离开?外面的女侍看到会怎么说?难道……就这样僵持着么?反正我不要和她说话。”  闵妃仍旧低着头,一言不语地等待。  高宗打定主意,站在新房之中,保持着沉默。  仿佛等了很久了,闵妃紧张的心情全被困惑代替,她轻轻地抬起头,望着高宗的背影,心想:  “怎么了?是不是应该我先说话呢?我的沉默,惹他不高兴了?”  高宗无意之间回头,看见闵妃正望着自己。刚才在仪式他没有工夫打量新娘,现在,在花烛的映照下,高宗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眸。两人眼光相遇,闵妃连忙低垂了双眼,高宗发现,原来自己的新娘,也是一个美人儿。  闵妃知道丈夫在注视着自己,不由得脸上飞起红晕。可是凭着她的聪慧,她发觉这种注视后面藏着些什么。缓缓地,闵妃抬起了双眼,迎着丈夫的目光,她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高宗被这微笑震慑住了,心中一片空白。从来只有他盯着女子看的,从来没有女子敢朝他望上一眼;从来只有他挑剔别人的,从来没有人敢迎着自己挑剔的眼神还来一个微笑。高宗直直地盯着闵妃,闵妃脸上的笑容凝结成不安和迷惘。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她的眼神和微笑,竟有攫取人心魄的力量!”  高宗只顾思索,猛然间发现新娘子脸上的不安。  “算了,还是不要为难这样的女子了……”  高宗心念一动,走到了闵妃身边重新坐下,小声问道:  “辛苦了,你躺下吧。”  他亲手为王后脱下花冠,解开衣带。  闵妃满面羞红:  “啊!载晃什么时候完全变成大人了……”  照高宗的指示,闵妃躺在鸳鸯被上,高宗吹熄烛火,也躺了下来。黑暗之中,闵妃想像着高宗会渐渐靠近,身体变得僵直,但是,他不知怎的,居然躺在身边动也不动。  “莫非是他年纪还小,害羞了?可是,刚刚还帮人脱衣服,也没见他害羞。身为女人,我总不能采取主动吧……”  夜越来越深了,身边的男人就这样躺着,闵妃疑窦丛生,却无计可施。朦朦胧胧中仿佛进入了梦乡,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梦境犹如潮水般退去,闵妃睁开双眼仔细倾听:  “难道……刚才的叹息是真的么?”  

明成皇后3(2)
没错,高宗想起李贵人如玉般白净脸庞,如丝般柔软的皮肤,她诱人的胴体,她忧心重重的哭诉,还有自己将怎样应付身边的这个女人,不由得深深叹息。他没有勇气在洞房之夜抛弃王后奔向李贵人,但一颗心早留在那里了。翻了个身,又是一声叹息,劳顿了一天的高宗渐渐睡熟。  他身边的女人,从心头凉到脚底:  “他心中有了别的女人,他根本不喜欢我。”  这个想法一出现,闵妃不禁感到难以忍受的嫉妒。自己苦尽甘来贵为王后,命运却搬弄是非,让她得不到王上的宠爱。是哪个宫女迷惑住了王上?自己虽然比她高贵,却无法阻止王上不爱她。想及此处,闵妃又是一惊:  “如果不能获得王上的爱,王后能够在宫中存活么?”  闵妃自幼好读,熟读中国经书典集,关于后宫争斗的描述见得多了;家族之内每有人对其讲述仁显王后的事情,失宠之后遭人诬陷、排挤、谋害之事已耳熟能详。如果想在宫中生存下去,只有得到王上的欢心才行啊。  闵妃决定采取主动,悄悄将身体转向高宗一边。这时一看,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闵妃感到难以形容的侮辱,愤怒与悲哀在她心中此起彼伏。  闵妃胡思乱想了一夜,洞房花烛的初夜完全虚度。清晨早早起身,梳洗打扮,掩饰一夜未睡的倦容,和高宗同去给三位娘娘请安。再次回到西正间王后的寝宫,国王已不知去向。  虚度初夜的闵妃,内心怀着不为人知的辛酸,迎接第二个晚上。今天早上高宗也看到了自己的倦态,他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也许今夜他会怜惜自己,哪怕只是些许的表示,就足够了。  夜幕降临,少年国王早早就进入寝宫,但他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闵妃再一次感到难以忍受的侮辱。  “他一点都不关心我……”  闵妃何曾受过这等待遇?作闵家闺秀的时候,虽然家境贫寒,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欢乐、任性地成长到16岁。而今嫁入王宫,本以为出人头地,孰料却是如此境地,闵妃越想越心痛,越想越气愤,但最让她难过的是,自己竟想不出半点办法。  夜越来越深,闵妃久不成寐,一边躺着,一边懊恼,气恼之极甚至想动手把王上推醒,问个究竟。  突然,高宗动了动身体,闵妃大乱,闭眼敛吸屏气,心头的狂跳充荡耳骨,全付神经却留在高宗身上。  高宗从睡梦中醒来,望了望身边的王后,几番犹豫,悄悄起身,摸索着寻找衣服。  闵妃听到发出的“沙沙”声,知道王上在找衣服,心头一片冰凉,忽地起身问道:  “陛下,夜深了,您是要去哪里吗?”  高宗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略有迟疑,说道:  “啊……还没睡吗?”  “睡了一下刚醒过来……陛是想去哪里吗?”  面对王后的追问,少年国王似乎不想回答,犹豫了一会,安抚道:  “去去就回来,王后快睡吧……”  “这么晚了,陛下要去哪里啊?”  “不用担心我,我说过了,王后你赶快睡吧。”  高宗好像要发怒似的,发出愠怒的声音,匆匆走了出去。  闵妃起身,想要跟出去,然而还是坐了下来,泪湿双睫。  “这么深的夜里,王上能够自由来去的地方,只有那些宫女的处所了……让他抛弃我,半夜跑去找的,到底是哪个宫女?”  闵妃压抑着声音,用力咬着嘴唇,哭了好一阵子,慢慢地止住悲声。  “宫女不过就是卑贱的婢女罢了,我居然为了一个婢女流泪,这太不像话了!等着瞧吧,我总能找得到复仇的机会,看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和王后抗衡!”  闵妃恢复冷静与理性后,决心和那个宫女一拼到底,一定要得到高宗的宠爱。下定了决心后,才发现自己身心俱疲。重新躺到床上,闭上双眼,倏忽进入梦乡。这一夜竟睡得无比的香甜。  新婚的第三天早上,闵妃趁着贴身侍女洪尚宫为自己梳头的功夫,赏给了她一根玉簪:  “这个玉簪是本宫祖上传下来的,现在赏给你吧。前些日子你在感古堂侍候本宫也很辛苦,这个小礼物不要推辞。”  洪尚宫没到王后会赏给自己如此贵重的饰品,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身份低贱不便和王后推辞,只有叩头谢恩:  “奴婢惶恐,娘娘赏赐这么贵重的饰物,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是好。”  “就不用多说了。你虽然是侍女,但从最初教导我宫中礼仪开始,我已当你是亲姊姊。本宫对宫中生活不熟悉,只相信你一人,希望你要多帮助本宫。”  “娘娘如此对待奴婢,让奴婢万分惶恐,奴婢定尽心竭力服侍娘娘。”  闵妃开口道:  “想必王上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本宫想问问你,在我进宫之前,宫中有没有王上宠幸之人?”  洪尚宫犹豫了一下。事实上她们对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作为宫中的女侍,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到,岂不是无立身之地了。她清楚王后早晚都会弄清高宗和李贵人的事情,况且她眼见王后受此冷遇,早有相助之心。洪尚宫据实相报:  “回禀娘娘,王上在大婚之前曾经宠幸过一个女子,还把她升为贵人。”  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明成皇后3(3)
闵妃闻听此言,虽早有预料,仍不免大吃一惊。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回禀娘娘,大约半年前。”  闵妃沉吟片刻,嫉妒刺得心头阵阵疼痛。  “她是谁?年纪多大了?”  “回禀娘娘,是李贵人,今年18岁。”  “除了这个李贵人之外,王上还曾宠幸过其他人么?”  “回禀娘娘,王上惟独宠爱李贵人一人。”  闵妃觉得自己被击败了。国王可以对宫中的宫女随心所欲,这是无可避免的事,但是王上唯独宠爱李贵人,为了她,新婚之夜不碰自己一下,半夜抛开自己,投宿她的寝宫……不,不对,不应该是投宿,那里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王后寝宫呀!  闵妃心中嫉妒和愤怒交织,几乎无法自控,不由得脱口而出:  “她一定很美丽了?”  洪尚宫答道:  “启禀娘娘,虽然大家都说她是个美人,但在奴婢看来,她无法跟娘娘相比。”  “嗯,明白了……”  闵妃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簪子轻轻摆弄着,突然问道:  “这件事情,云岘宫大监知道吗?”  “这个……,回禀娘娘,宫中发生的大小事件,都要立刻向云岘宫禀告的,大院府大监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什么?那么……府大夫人一定不知道吧?”  “回禀娘娘,大监府夫人很早就知道了。上次李贵人卧病在床的时候,府大夫人还专门差人送来了补药。”  “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  闵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一摇,昨夜武装起来的全付自信瞬间崩溃。大院府大监和府大夫人一手把她选为王后,寡母李氏真心感激他们,奉他们为重生的父母再造的爹娘一般,闵妃更是感激府大夫人的赏识。可是,大院君在举荐自己为王后的同时,容忍着高宗宠幸别的女人,云岘宫的另一位居然给那个狐狸精送来了补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愤怒在闵妃眼里燃烧,她没有觉察自己滴下来的泪。  洪尚宫见此形状,急忙劝道:  “启禀娘娘,请娘娘不要太伤心了。云岘府大监夫妇这样做,也有他们的苦衷。”  “此话怎讲?”  “奴婢前阵子听一个女侍说起过,她无意之中听到大监对王上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大监让王上无论如何要尽快生儿子。”  “这是……”  “请娘娘想想看,现在时局不稳,大监又在推行什么改革,自然希望王上早生儿子,稳定王室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闵妃真正了解到,自己在这个位子上是多么地孤单。没有人会帮助她,一切都出于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已,身为王后,也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从此以后,她不能相信府大夫人,不能相信大院君,在李贵人这件事情上,云岘宫大监夫妇是她的敌人。  体会到这一点,闵妃全身尽寒。现实真是冷酷啊,短短的几天时间,16岁的少女尝到的竟是这样的人间滋味。  但是,闵紫英又何尝是个容易低头的人?闵妃暗自紧咬了牙关,下定决心:  “既然登上了这个地位,就要保住它,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要奋战。既然是战争,就一定要羸。王上最终一定是我的!  一整天闵妃都在思索,要想自己立稳脚跟,必须既赢得王上的欢心。看现在这个样子,高宗完全被那个狐狸精迷惑住了,任是谁也拉不回的,自己只有慢慢等待时机了。如果急于求成,违背了高宗的心意,反而会惹祸上身。  “好吧,那就比谁有耐心吧!”  闵妃再一次打定了主意。  是夜,大婚的第三天晚上,少年国王虽然还是跟王后同床共枕,但是一点都不想靠近她。闵妃的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目标已经找到了,慢慢的就一定能达到目的,害怕什么呢?  高宗好像仍有计划,辗转反侧,一副睡不着的样子。  闵妃掌握着时机,直到她认为对的时候,以一副柔顺温和的语气开口问道:  “陛下,已经睡了吗?”  “嗯……王后一定也累了,早点睡吧。”  闵妃将身体挪向高宗那一边,轻声唤道:  “王上……”  “干什么?”  “王上,今天晚上容臣妾到隔壁房间去睡吧,把李贵人召来这里伴寝,王上就不用冒着夜晚寒风,去李贵人的住处了。”  对高宗来说,这真是个意外的提议。少年国王大吃一惊,反问道:  “王后何出此言?”  闵妃平静地说:  “臣妾已知道王上有了真心喜爱的女人。臣妾和王上结为夫妻,便和王上同心一体,王上真心喜爱的人,臣妾也真心接纳她。况且王上避开臣妾,冒着夜晚寒风去找李贵人,万一感染风寒,臣妾如何担待得起呢?所以王上不必顾虑臣妾,尽管将李贵人召来寝宫。”  闵妃巧妙地利用高宗的弱点,功其心理。高宗对这个令人意外的提议,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闵妃再次开口道:  “所谓王后,就是侍候王上,有责任使王上生活得快乐的女人。所以,这些是身为王后应该做的事情啊。」  

明成皇后3(4)
少年高宗已经对王后感到良心不安了,不由得柔声说道:  “王后的真心我了解,真是谢谢了。但是宫中有法理体制,不能将李贵人召来这里的寝宫啊。”  “王上说的极是,臣妾也明白宫中体制极严,但是,与体制比起来,王上的健康不是更重要吗?臣妾担心这个,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哦,十分感谢王后的好意……以前不知道王后原来这么贤淑……昨天晚上,你没有怨我吧?”  “不会的,臣妾应该侍候王上,对王上喜爱的事,怎么会心怀怨恨呢?”  闵妃柔声回答,高宗伸出了手,轻轻拍了拍闵妃的手背,感激地握了一下。这个晚上,高宗留在了西正间。除了握住闵妃的手,高宗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了,但是闵妃心满意足。只几句话,她就留住了王上,今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她的!闵妃得意地勾画着李贵人失宠后的神态,进入了梦乡。  然而闵妃高兴得太早了,昨夜她的表态让高宗放下了伪装,从那之后一连几天,高宗都留宿在李贵人处,夜夜春宵,只留下孤单的闵妃,面对烛光,暗自吞泪。  夜夜孤单无法打发,闵妃便命人置备了中国《春秋》、《左传》等典籍,就象以前在感古堂一样,无事之时取书便读,倒也能平抚内心。这些书本是父亲曾经指导她阅读过的,当时闵妃还是无忧无虑的乡村女童,而今进得宫来重读此书,将书中的典故和身边之事一一印证,不由得暗暗心惊。闵妃从书中悟到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亦对治国之法体悟良多。  高宗大婚几个月后,一日府大夫人进宫,给赵大妃等三位太后请安之后,来至大造殿西正阁探望闵妃。虽然从亲缘关系论,闵妃是府大夫人的晚辈,可是闵妃贵为王后,府大夫人须跪下行大礼。礼毕,闵妃请府大夫人落座。  “娘娘对宫中的生活还适应吧?”  “母亲大人费心了,媳妇还好。”  “王上对娘娘怎么样?”  “王上……他待我很好。”  “嗯,这样就好啊,现在就盼着娘娘能早日怀孕,生下王世子了。”  话说到这里,闵妃的新愁旧恨伴着心酸登时泛起,脸色悲戚,强忍泪水不住,滴滴落下。府大夫人见状甚惊,慌忙问道:  “娘娘恕罪,我适才可曾说了什么冒犯娘娘的话么?”  “母亲大人,是媳妇不好,不该流泪的,请母亲大人见谅。”  “娘娘到底怎么了?难道是载晃……哦不……王上的原因?”  闵妃心下沉吟:  “王上冷落我的事情,难道府大夫人不知道?”  便问:  “母亲大人可曾听说过王上在宫中另有宠幸之人?”  府大夫人迟疑了一下,道:  “听说过,是李贵人吧,那是王上迎娶娘娘之前的事情了。”  “可是……现在王上夜夜留宿在李贵人处,并不曾与我……因此母亲大人提到怀孕生子,媳妇才会流泪。”  府大夫人惊道:  “果有如此荒唐之事!”  闵妃忙说:  “其实,王上宠幸嫔妃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媳妇不该说什么……这些天来,媳妇夜夜与古书相伴,倒也清净。”  府大夫人进到西正间就看见了桌上摆放的古籍,原以为是高宗翻阅之书,何曾想到竟是媳妇打法孤寂之物,不由得惭愧道:  “真有这等事……我看,定是李贵人施展手段,迷惑住了王上。待我告知大监,由大监点醒王上便是了。”  府大夫人匆匆出宫。是夜,待大院君回云岘宫之后,府大夫人以实情相告:  “老爷,快点点醒王上吧,不要让他沉溺于李贵人冷落了王后,这样,我心中也不安啊。”  大院君神情严肃地思索:  “才当上王后没几天,就开始耍手段争地位了,要防备阿,没想到她倒也沉稳。”  其实大院君对宫中的事情了如指掌,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早就向他禀告国王的动向。只是这些事情,并不能引起大院君的关注而已。此时他正着手于国家朝政的改革,阻力颇大,哪有心思替闵妃争宠。但是,夫人的一番话,却引起了大院君的警觉。地位高的闵妃失宠,后宫的势利才能平衡,令人担心的外戚势利便不会形成,这不是更利于自己统治天下,施行政治抱负么?  “嗯,就这么定了。”  大院君这样回答夫人,府大夫人放心了。她哪里知道,大院君所作的决定,恰好与她的心愿相反:大院君决定要纵容高宗宠爱李贵人,冷落闵妃。  闵妃向府大夫人诉苦之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高宗仍然和以前一样,虽然也接近王后,对李贵人的宠爱却丝毫不减。闵妃对李贵人的恨随着时间流逝浸入骨髓。  寂寞的王后无人倾诉,只有找来哥哥闵升镐倾诉心声:  “哥,这样的痛苦我都快就无法忍受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闵升镐低沉着脸说:  “启禀娘娘,娘娘的苦衷臣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忍耐,等待可以顺利解决此事的时机。”  “李贵人这么受宠,咱们还能有机会么?”  “娘娘过虑了,王上再怎么宠爱一个宫女,又怎可与皇后相提并论呢?时间自然会圆满地解决一切,这一点请娘娘安心吧。”  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明成皇后3(5)
闵妃点了点头,满腔的怒气地说:  “李贵人这种狐狸精固然可恶,但是比这个更让人怨恨的,是云岘宫大监对待此事的态度。”  闵升镐满脸困惑的反问:  “什么?大监做了什么了?”  “哥哥对他的所作所为还不知道么?”  “回禀娘娘,臣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岘大监对李贵人的重视,更胜我许多。以前那个女人感冒的时候,大监就给她送满是鹿茸与人参的补药,就在昨天,听说大监府送了一套衣服给李贵人。云岘宫大监一心想保住他的权势,我在他们眼里又算什么呢!”  “回禀娘娘,这事还是臣第一次听到。在选王后时,云岘宫不是大力协助娘娘么,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是不是娘娘会错意了?」  “这种话是可以随便乱说吗?相信我吧哥哥。”  “启禀娘娘,要是这种事是真的话,就是大事一桩了。先让臣去问问看。”  “嗯,这是事实,再去问都是一样的。我对云岘宫大监已经另眼相看了。”  闵妃说这话时,充满敌意的眼中显示出坚定的决心。  “娘娘所言极是,然而,所有的事情都有时机,请勿操之过急。臣会将这件事情详细查明内情的。”  “我只有哥哥能信任了。”  闵升镐与闵妃的见面就这样结束。闵妃就依闵升镐的忠告,致力于稳固自己的王后地位,对上,为讨高宗的欢心,她曲意逢迎,竭尽温柔贤淑,每日准时给三位太后请安,陪坐;对下,不用说是对进出宫殿的大臣们,就连对宫女侍女,也温柔、和气,因此,手下婢女均称赞王后贤德。但是,潜伏在闵妃心中对云岘宫的怨恨,却越积越深。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换如苍狗。”转瞬高宗大婚已经将近两年时间,闵妃空有王后之名,而无王后之实,几乎夜夜独守空闺。这段时间里,李贵人一次也没有来拜见过王后,闵妃却一直想见见这个仇人。  终于等到了机会,一天午后,闵妃命人将李贵人召进殿来。她端正的坐在上位等候,不久,李贵人就独白日进入内殿。  她一出现在皇后面前,就低下头,两手触及地面,施行大礼。闵妃端详着李贵人,椭圆型的鹅蛋脸,高挺的鼻子,苗条的身姿……  “果然是让人惊艳的美人啊……”  闵妃不自觉的在心中感叹。连女人看了都会被迷住,可以想像男人看了,会如何为其痴迷了。“我要是也生得这样美丽,该有多好……”  闵妃陶醉在李贵人的美貌中,竟连嫉妒之心也暂时忘却了。但是,一想到高宗每晚尽情享受这个美人的肉体,闵妃的嫉妒之心就像漩涡般泛起。不过,闵妃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她表现出王后的威严。  “你就是李贵人?”  闵妃反而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问道。  “回禀娘娘,奴婢正是。接到娘娘的召唤,奴婢深感惶恐,即刻就赶了过来。”  李贵人低头回答。  “你平常极尽竭力地侍候皇上,本宫真要谢谢你。”  “娘娘……奴婢只是尽自己的本分。”  闵妃挑了挑眉毛,继续说道:  “本宫对你有个特别请求,日后,请你还要像以前一样的侍候皇上。今天就是为了向你请求此事,特别召你来这里的。”  李贵人不知该如何解读王后的这番话,心中又是迷惑又是惶恐,不知道该说什么。  闵妃无言的看着李贵人,想到这个女子美丽的眼、鼻、嘴、耳、手指……所有的一切,每个晚上都在迷惑着王上,不自觉地,以严厉的声音命令道:  “要记着本宫的话,你退下吧。”  李贵人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离开内殿。随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离,闵妃咬紧了牙关。就在这时,大厅里传来人声,洪尚宫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匆忙走进来问道:  “启禀娘娘,刚刚出去的是李贵人吗?”  “嗯,是她。有什么事吗?”  “娘娘……奴婢刚刚得知,李贵人有喜了。”  闵妃下意识地攫住座位扶手,高声而急切的问:  “你说什么?”  “回禀娘娘,李贵人可能有喜了。”  “什么?你说李贵人怀孕了?”  闵妃霎时眼前一黑,身子堆在座位里,好半天,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从哪里听来这个消息?”  “回禀娘娘,刚刚遇到李贵人的侍女,她说李贵人已经三个月没来月事了,还不仅如此,李贵人最近口味突然改变,所以,看来应该是有身孕了。”  洪尚宫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  真是个晴天霹雳。结婚两年来,自己还是女儿之身,那个李贵人却要怀孕生子。如果她生下来的是儿子,云岘宫大监一定急着立其为王世子,那么这个王后的位子,早晚就让给李贵人来做了,自己会不会落得和先祖仁显王后一个下场?然而最让人痛心的是,为什么自己殚精竭虑,就是得不到王上的心?难道自己就要这样孤老终生么?闵妃恁般好强的一个女人,在心中面对上天伸出双手,高声责问,老天默默不语。  之后两三天,李贵人处传来消息,医生已经确诊,李贵人真的怀孕了。闵妃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痛苦失声。大悲过后,苦思应对之计,别无他法,只有抓住王上一条路了。  

明成皇后3(6)
筹划多时,趁着一夜高宗留宿西正间,闵妃向高宗躬身一揖道:  “李贵人有喜了,王上不知有多高兴呢,臣妾真心诚意的恭喜王上。”  高宗听到王后的祝贺之词,久埋于心底的愧疚再次泛起,面带愧色问道:  “王后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消息?”  “从尚宫们那边听来的。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想跟王上祝贺,可是……臣妾直到今天才等到机会,所以迟迟未能向王上恭喜,还望王上恕罪。”  这是多么的贤明的表白啊,沉溺在李贵人温柔乡里的高宗突然意识到,自己冷落了王后这么久。婚前高宗敌视闵妃,婚后他发觉王后倒也温柔贤淑,宽容大度。直到今日,高宗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温婉的女子。在李贵人帐中颠鸾倒凤的夜里,闵妃的笑容也曾在高宗心头一闪而过,他只是不愿意多想。今天,怀着长久以来的欠疚,高宗伸出手,将闵妃揽入怀中。  “之前让你受苦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那么孤单了。”  “王上!”  企盼已久的美梦突然袭来,闵妃声泪俱下,依在高宗怀中不住地啜泣。  是夜,闵家闺秀终于在入宫两年之后,真正地成为王后。  高宗从此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闵妃日夜祈祷李贵人生下一个女儿。无助的闵妃甚至还偷偷的叫洪尚宫去求了几次签。但是,算命师好像约好似的,每次都说是儿子。  就在众人的期待之下,经过十月怀胎,高宗的第一个孩子,于高宗四年(1868年)的夏天诞生了。是个儿子。消息传来,在空无一人的内殿,闵妃槌胸痛哭。  与此同时,在王宫之中,满朝文武各自争先向高宗道贺,连大院君夫妇也特别一起觐见高宗,献上祝贺之意。朝鲜举国上下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但是一些奇怪的言论也在民间流传开。有传言说:王子应该由王后生出才对,现在由李贵人生出,不论是对孩子本人或是对国家,都是大不幸。还有传言说:这个王子是给朝鲜带来不祥的种子。一些通晓历史的老人们也在为国家的未来忧心。  不论如何,李贵人生产当天,高宗忙于接受万人的祝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闵妃也不失时机地送上了产妇生产后服用的补药,以及给小孩子的丝绸被褥。但是,从那天开始,闵妃就胃口尽失,代之而来的是满怀的苦闷。让她更愤怒的是,大院君夫妇对王子的诞生喜形于色。听说府大夫人在生产当天,就带着小孩坐垫和海带,亲自探访李贵人的产房。大院君夫妇完全无视王后的做法,虽然闵妃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还是激起她满腔的愤恨。  “等着瞧吧!你们这么偏袒那个贱女人,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敌人!”  高宗为新生儿取名为“墡”。就在闵妃苦闷、愤怒、痛苦之中,王子墡逐渐长大。朝野盛传大院君有意将墡封为王世子,朝廷内外、宫庭上下,无数人开始巴结李贵人。闵妃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依然同以前一样温柔、贤淑,内心却像疯了一般地期盼自己能够怀孕生子。  岁月如梭,不知不觉中,王子墡快要满周岁了。宫中正忙着为孩子准备周岁宴会,尤其是大院君特别吩咐,要举行规模盛大的宴会。在周岁宴的前一天晚上,高宗来西正间就寝。  由于之前大院君已经提议,要在王子周岁的庆典上封墡为王世子。但是高宗对于要封宫女所生的儿子为王世子一事,心中着实有些为难,也想趁着同寝之机,跟闵妃商量一下。  “国太公吩咐,明天早上在周岁宴时,要封孩子为王世子,王后认为怎么样?”  高宗旁敲侧击,想要试探闵妃的意思。  闵妃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反对,反倒装出愉快的表情,回答:  “长辈们所决定的事,臣妾怎敢有任何意见呢?王子是王上唯一的骨肉,应当被封为王世子的啊。”  高宗因自己曾对闵妃颇为冷落,王后却宽容大度,而一直报有深深的内疚。他也清楚后宫之间的争斗,贤淑的王后本来就很孤单,如果此次将李贵人的儿子立为王世子,闵妃不是更可怜了。更何况,高宗想光明正大地立王后之子为王世子,也好宽慰闵妃之心。因此说道:  “我虽然知道这个孩子不是王后所生,但是,国太公仍然执意要册封这个孩子。”  听到这话,闵妃滴下泪水。自己挣扎到现在,王上终于说出了更看重自己的话来。她和王上的距离越来越近,敌人除了李贵妃,就只有国太公大院君了。  “王上如此疼爱臣妾,实令臣妾万分惶恐。若是册封臣妾所生的孩子为王世子的话,王上将会多么的高兴,臣妾也会无比的欢喜。但是,臣妾无法怀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请王上不必为巨妾担心,那个孩子不也是王上疼爱的儿子吗?”  闵妃越是通情达理,高宗内心越是愧疚,闵妃正是摸透了这一点。  此时,高宗握着王后手感叹着:  “哎,王后真是心地善良啊。”  他的心中也盘算着,立王世子之事,能拖延就尽量拖延,等待王后生子再说吧。  高宗的愿望显然抵挡不过大院君的命令,没过多久,在大院君的授意之下,官员们就将拟定好的,将完和君册立为王世子的奏折,呈到大清国。(当时朝鲜为大清国的藩属,王世子的册立需经过大清国审批。)  

明成皇后4(1)
兴宣大院君李昰应在其次子载晃继位为王之前,身为没落皇族的后裔,十分破落潦倒。他整天跟在当朝得势的安东金氏的后面,不是在街上讨酒喝,就是到赌场讨小费,难怪安东金氏会称他为“丧家之犬”。然而李昰应以上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保全自己所作出的伪装而已。在他的体内流着显赫的朝鲜王室的血液,他很早就致力于学问研究,饱读诗书,心怀有朝一日掌握朝鲜天下权力的梦想。  李昰应的伟大梦想,终因哲宗的猝然驾崩而得以实现。作为摄政的国太公,大院君实际上与一国的君主无异。大院君的社会、政治背景,使他既深悉王室朝廷的内幕和政界的动向,又洞察民情,深知势道政治对国家与社会的恶劣影响。因此,加强王权,抑制和打击安东金氏的政治势力,建立以他为中心的权利中心,成了大院君执政后的第一位要务。  在金氏戚族中,除金炳学处事比较宽容,取得大院君谅解外,其他核心人物都陆续离开了权力中心。领议政金左根辞职,领敦宁府事金兴根称病告退,外戚势道政治的代表人物,金左根之子金炳翼,离开中央调任广州留守;受安东金氏器重的李格元也被赶出京城改任水原留府,失去权力。其他对金氏势道政治阿附追从的官员也遭到清洗。  于是,以赵斗淳为领议政,金炳学为左议政,柳厚作为右议政的新的中央统治体系开始确立;大院君的心腹人物也相继被安插到政府要害部门。经过此一翻改造,以大院君为核心的权力结构与中央集权制统治得到了加强,大院君所设想的内政改革有了政治保证。  高宗三年(1866)2月,赵大妃取消了垂帘听政,宣布“还政”于国王。从此,在高宗亲政的名目下,大院君掌握了政治实权。  大院君辅一执政,为了缓和人民的反抗,阻止统治阶级内部的互相倾轧,首先改革了用人制度。一方面抑制长期独占政府要职的老论系人物,一方面推行人才本位主义,广泛网罗各界有为人士,以表示自己政治的开明。同时,为避免重蹈戚族专权的覆辙,大院君还用尽心计选定了高宗的王妃,认为闵妃家世孤单,不会对王权形成威胁。  在这之后,大院君又全面整理地方两班榨取人民的老巢——书院,图谋加强中央政权。  最初,书院是隐居求志之士,讲道修业,于宽闲之野、寂寞之滨,歌咏先王之道,蓄其德、熟其仁之处所。书院在朝鲜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最初仿效中国白鹿洞书院而建,明宗时代,开始出现悬挂御笔匾额的赐额书院。此类书院拥有国王赐予的大片良田和奴婢,享有免纳赋税、徭役和免缴税金等特权。另外,还有大量的私设书院遍布民间,发展到后来几乎达到泛滥的地步。到大院君执政初期,赐额与非赐额的书院共达六百余所。  这些书院不仅滥用各种特权,向地方官署和人民勒索钱财,且又倚此占夺土地,奴役人民,公然变书院为施行私刑的殿堂。一方面又作为“儒学论”的中心地,结成党派,崇尚政论,左右舆论,暗地里支配了有关政治的时论。书院的创建者均有在朝做官的背景,并掌握广大的农庄,这些称作“士林”的地方士大夫,不仅随时有进入中央权力核心的可能,而且通过乡约可以直接控制各该地区的居民。因此,书院既是地方的文化教育中心,也是地方的政治的中心。  书院的弊端早已引起当权者的关注,到了大院君执掌政权之时,书院的存在已构成对新的王权专制主义的重要威胁。于是,高宗即位伊始,大院君就对书院采取断然措施,下令禁止重建和新设书院与乡贤祠;高宗二年,下令关闭了全国势力最强的书院——清州万东庙;高宗五年,明令废陈书院的免税权;高宗八年,大院君授意公布了《书院撒废令》,宣布除74所赐额书院外,其余600多所书院全部关闭。  这道命令引起地方两班和儒生的强烈反对,他们以“儒通”的办法向全国发出檄文,选派代表在汉城王宫前示威。大院君毫不动摇,遂派军卒解散###,把儒生赶过汉江。《撤废今》实行的结果,使全国百姓欢欣鼓舞。但是,书院的残余势力仍然相当强大,并且成为后来大院君失势的原因之一。  大院君的财政税制改革也有一定的意义。由于他较接近社会下层,对“三政”紊乱危害有较多体验。从高宗即位之日起,便通过赵大妃提出了“谨慎节俭”’、“济生民、裕国计、惩贪墨、振纪纲”的建国方针。大院君身先力行,令其叔李载元上疏,声明白动放弃全部免税田产,同时,还严禁宫房及内司官员出没外邑作弊,革除宫房在三南地区无土收税的弊端。  高宗初年,国库拮据,人民不满情绪日趋严重。为冲出财政困,境缓和阶级矛盾,大院君对两班贵族官吏的一切经济特权进行管制,调整各类税赋制度。高宗四年,大院君严令废止地方宫向王室与权门献纳当地土特产的惯例。  大院君企图恢复与加强专制王权统治的种种改良政策,收到一些效果,对改变国家和社会面貌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当时的情况下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是,大院君上述执行的改革措施,都具有很大的不彻底性,正面效应微弱,副作用和负面效应却很明显。  大院君剪除了安东金氏的势道政权,但王权并未得到加强,倒是在强化中央集权的标榜下,建立了以他为核心的全州李氏专权体制;他企图压制地方两班和儒生的朋党私议而削减书院,但仍在全国保留了47所“额赐书院”,后来还纵容保守派的儒生反对开化派的主张;他废除了严酷剥削农民的法制,以示对百姓的让步,却为了重建王权象征的景福宫而设立种种新税,结果,完全抵销了微弱的正面效应,造成了国内政情动荡、社会秩序混乱,民怨沸腾、反改革势力乘机积聚,这一切都为自己的垮台创造了条件。  

明成皇后4(2)
为了显示王朝的权威,大院君于高宗二年(1865)下令重建景福宫。  景福宫原是太祖李成溪创建朝鲜时,为了彰显王室的威严,在太祖三年(1394年)动工,第二年九月完工,是个以中国的紫禁城为蓝图所兴建的宫殿。“景福官”的名字是在定都之前命名,出自《诗经》中“君子万年介尔景福”这句话。其后,到了景福宫建立满160年的明宗八年(1553),发生火灾,第二年针对火烧的部分予以重建。又过了过了39九年之后,在宣祖壬辰倭乱之时,再次发生火灾,其后270年间,一直处于废墟的状态。由于财政困难,历任国王均不敢贸然重建景福宫。  高宗二年(1856)大院君以赵大妃的名义,下令在原址的灰烬上,重建景福官。在百姓之间,赞成与反对的言论不断此起彼伏,但是对贫困的百姓来说,这样浩大的土木工程是非常沉重的负担。大院君专设了营建都监,负责激励景福官的工程。刚开始,还避免强拉一般百姓参与修建,但是,过了一段时日之后,发现工程进度缓慢,大院君便决心派人到全国各地,强拉壮丁加入工程。景福宫重建总共动员上百万人力,投入800万两巨额白银。  为了筹措这笔庞大的费用,除动用国库储存外,大院君不得不在减轻和平均人民负担的同时,向人民征收新的捐税,其中包括向农民征收“结头钱”、“城门税”、“愿纳钱”等等。并且此种征收多为强制摊派,于是名为“愿纳”实为“怨纳”,人民怨声载道,称“结头钱”为“肾囊钱”。  此外,为了激励土木工程的进度,还动员舞童队、农乐队、男寺党牌等慰劳队伍。因此金钱的投入越滚越大,别无他法之后,大院君政府甚至卖官买爵募集经费。  为克服财政危机,高宗三年起,大院君还实行通货膨胀政策,大量铸造劣质的“当百钱”。不过只有当时通用货币四五倍的价值,称之为“当百钱”,以百倍的价值强制通用,至使物价暴涨,财政空前混乱。高宗五年起,政府又从中国进口“清小钱”取代“当百钱”,其币值也仅有实价的一半。这个恶性的通货膨胀,引起了物价暴涨,又不可避免地招来王室、两班、官僚等的苛敛诛求,与一部分商人的暴利,在这种重压下的人民生活,更落于苦病深渊。  此时王室宗亲、贵族与富人们,因大院君“愿纳钱”的政策侵犯到了他们自身利益,自己的金钱被无情的夺走,而感到强烈不满。但是,没有人敢将自己的不满说出来,只有敢怒不敢言。大院君的高压统治已经到了令人畏惧的程度。一般百姓因为无法维持日常生计,对大院君的怨恨与日俱增。  专制的大院君为了秘密找出像对他心怀不满的富人,就在京城与地方的各个官府实施情报政治。给予天熙延、夏正日、张顺奎、安举州等四人,以莫大的权力,让这四个人负责筹措经费与机密事物。这四个无名小卒平地登天,一时间张狂之极,他们的暴行更是难以形容。当时社会大众将他们四人称为“天下长安”。  大院君不满足于此,还叫宦官李昱和将宫内的所有动态,钜细靡遗的尽速回报。另外,向所有的官府都派了心腹去当间谍,秘密收集各种情报。同时,为了连各地方的情报都能收集到手,大院君广派手下,每天都有人直接向他汇报报告各种大小情报。运用如此绵密的情报网,大院君可以端坐云岘宫内,轻易的掌握天下动静。但是,导致民心背离的高压统治,绝非长治久安之策,高宗五年全罗道光阳县农民举事起义。  就在朝鲜李氏王朝风雨飘摇之时,国际局势也风云变幻。1854年,日、美签订了《神奈川条约》;1859年中、英签订了《天津条约》;1860年,中国清政府先后与英国、法国、俄国签订了《北京条约》。此时的东亚地区,朝鲜半岛日益成为列强争夺的对象。欧美各国以朝鲜为清朝“属邦”为由,要求把它们在中国摄取的特权扩大到朝鲜半岛。西方列强的无理要求,遭到了清政府的断然拒绝,理由是:朝鲜的一切政教禁令向由该国自行专主,中国从不参与。于是此后,英、法、美等海洋国家从南方海路,俄国则从北方陆路,直接向朝鲜施加压力。  1689年康熙帝执政期间,中国和俄国签订了《中俄尼布楚条约》。该条约遏制了俄国向中国黑龙江的入侵,俄国遂向太平洋北岸发展扩张势力。在以后的一个半世纪里,俄国跨过白今海峡向北美大陆推进,与西欧殖民势力争夺对北太平洋的控制权。克里米亚战争(1853一1856)后,俄国在黑海地区的扩张受阻,在北美的竞争亦受到美国与英法势力的抑制,于是俄国转而向中国大陆和东北亚扩张,形成所谓南进政策。1860年,俄国通过《北京条约》夺取了中国乌苏里江以东4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从而把领土扩大到与朝鲜接壤的地方,严重威胁着朝鲜的安全。  早在1854年,俄国的一艘商船曾侵入朝鲜境内,并与边境渔民发生冲突,导致后者数人伤亡。俄国要求朝鲜在北部边境开港通商,为俄国移民开辟居留地。高宗元年(1864年),俄国一行5入至图们江要求通商,当地官吏立即请示新成立的大院君政府;翌年9月,俄国数十人携带官方信函,强行抵朝,要求直接与咸镜道观察使谈判通商事谊;接着,11月内又有两批俄国人犯境,并提出相同的要求,直至庆兴府使尹联答应在90天内给予答复后,方才离去。  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明成皇后4(3)
大院君执政的最大目标是挽救面临崩溃的统治体制,镇压农民起义,并在这种基础上,享受王室的荣华。因此,面对日益险恶的国际环境,与西欧、北美特别是俄国的现实威胁,大院君采取了闭关锁国的政策。  大院君把加强国防安全作为内政改革的重要内容。首先,他改革军政、强化军纪、改善士兵供给、调整军事指挥系统、重建三军府。为了提高军事能力、巩固海防,大院君政府加强了对以炮手军为核心的军队训练和装备,强化了江华岛、桐乔、永宗岛等两海岸各道、邑、销及汉江入海口的防御设施,提高了沿海三道水军统制使的地位,增设了统制中军。同时在北部国境地区实行屯田,禁止与俄国通商与交往,并加强对中朝边境贸易的管束,从而建立起严密的对俄大陆封锁体制。  趁着政府面临外交难关的时候,朝鲜的天主教人首先进行了活动。由于天主教的教义与李氏王朝信奉的儒家传统教义相违背,因此天主教曾数次遭受朝鲜统治阶级的大镇压。天主教爱朝鲜一直处于地下阶段,但是其潜势力已蔓延各处。当时教人南锺三等,向大院君建议,以保障天主教传教自由为条件,天主教国—一法国,将援助朝鲜对付帝俄。大院君对于这种建议,起初似乎有首肯之意。但经通过与教徒交涉后,探知了教会的内幕,同时,俄国当时西方多事顾不到东方,而不固执要求,不久就撤去。于是大院君的态度猝变,以邪教是外敌的走狗为理由,于高宗三年(1866年)二月,大批屠杀了天主教徒。当时因此被屠杀的教徒,京乡各处达数万人,其中包括法国传教士九人。史称 “丙寅邪狱”。  隐蔽极深的法国传教士赖德尔在11名朝鲜教徒的掩护下,冲破大院君布下的天罗地网,于忠清道塘里浦乘小舟逃出朝鲜,3日后到达中国烟台。当时,法国亚洲舰队司令罗兹驻屯天津,赖德尔连赴天津向罗兹报告了朝鲜政府迫害天主教的实情。  罗兹与法国驻华代理公使伯洛内协商后,向清政府总理衙门提出严重抗认,声言:“法兰西皇帝陛下决不宽恕此种暴行,将派遣驻扎临近水域的舰队灭亡朝鲜,废黜现国王,并依本国皇帝之命拥立新国王。既然朝鲜乃中国属邦,其内政外交向由该国自行专主,则不许中国提出异议。”清政府得悉“丙寅邪狱”后,感到事态严重,担心法国借机进行武力报复,而影响中法关系。因此,接此公函后,总理衙门一方面照会法国驻华代理公使,要求法国不要仓促用兵,另一方面今礼部致函朝鲜政府,通报法国的意向,提醒对方作好万端准备。  大院君对于中国礼部的咨报,毫不惊慌,一方面命令各地官厅强化国境警备,一方面为肃清内应者进一步加紧对天主教徒的镇压。  同年九月,法国远东舰队提督罗兹,率领军舰7艘,由中国烟台出发,企图攻陷江华岛,并在通津登陆,拟进逼京城。然而,法国侵略军在江华岛鼎足山城,被朝解军队勇将千总梁宪洙击退,又在通津文珠山城,被哨官韩圣根击破,士气沮丧而退却。敌军撤退时把江华岛掠夺一空,将金铜财宝和包括《李朝实录》在内的贵重典籍装入18个木箱运走,其中仅黄金即价值50万法郎,并放火焚烧了康宁殿等多处官衙和民房。11月18日法国舰队于朝鲜外洋解散,旗舰与“肯馨”号撤往日本横滨港,其他舰只驶向上诲和烟台。于是由法国发动的历时两个月的武力入侵以失败而告终。这次外国入侵,史称“丙寅洋扰”。  此次法国军舰的侵扰,对于朝解社会,给予了空前的影响,在朝野之上引起极大的恐慌。但是全朝鲜人民,面对外国的侵略,唤起了民族意识,激发起同仇敌忾的决心,这次胜利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此。大院君妄自尊大,以为对法国的胜利是自己指挥有功,而加强施行“攘夷”政策。  在法国舰队侵入江华岛前,同年七月,曾有装备了重型武器的美国商船“舍门将军”号,侵入朝鲜,置地方官员的劝告与抗议于不顾,溯大同江,后竟派3人上陆,深入内地10里至玉砚池进行侦察。然后突然向监视美船行动的船只发动袭击,绑架监营中军作为人质,提出以供应1000石白米、相当的金银与人参为撤退条件,并肆意向岸上军民开枪射击,进行威胁。军民忍无可忍,决定进行反击。群众中一位勇士,只身救出了被扣在船上的中军;接着,又趁水位下降船只搁浅之机,发动火攻,使“舍门将军”号人船俱亡。  以“舍门将军”号事件为转机,华盛顿于高宗四年(1868年)采取行动,派遣美国军舰入侵朝鲜水域,在黄海,平安道沿海对“舍门将军”号事件进行“调查”和测量航道之事。同年,以德国人奥特洛特为首的德国人、美国人、法国人组成的海贼团,侵入忠清道德山,正在挖掘大院君之父南延君的坟墓,盗取宝物的时候,被永宗岛佥使的军队击退。  “舍门将军”号事情的“调查”,实际上是美国大举入侵朝鲜的前奏。到了高宗7年(公元1871年)四月,驻在北京的美国公使令亚细亚舰队司令罗杰斯,率领五只军舰,侵入江华,北以武力占领江华岛广城镇砌台,据为基地,威胁大院君政府,强迫其缔结通商条约。大院君拒绝之,勇将中军鱼在渊的部队袭击美军,在血战中给敌人以重创后,全军在广城镇壮烈牺牲。受到朝鲜闭关政策打击后的美国侵露者,不得不放弃江华岛作战计划。此后,双方经过20天的对峙和“书翰外交”,出于胜利击退法国海军入侵的自信心,与盗墓事件所激发的对西方人的仇恨,大院君断然拒绝了美国的要求。美国在诱使大院君政府,就签订一个条约而进行谈判的一切努力归于失败之后,命令舰队退出朝鲜,撤往中国烟台。朝鲜军民粉碎了“辛未洋扰”。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明成皇后4(4)
昧于世界国际形势的大院君,在两次击退“洋夷”之后,沾沾自喜,顽固地认为在他的统治下,朝鲜定能与世界各国隔绝,自立于一隅,因此,更加努力维持旧有的封建制度。他下令全国,将“丙寅洋扰”时的闭关标语:“洋夷侵犯,非战即和,主和卖国,戒吾后世子孙。”刻于石碑之上,称为斥和碑,立于京城及全国主要都市的大路上。这不过大院君对世界情势极端无知的,井底之蛙一样的自满。24年后,高宗三十一年秋天(1894),就在大院君的有勇无谋天下皆知之后,设立在全国各地的斥和碑全部撤除了。  世界局势的发展,与大院君的主观愿望背道而驰。国内经过两次战争所消耗的军费,对于贫弱的王朝来说,实为过大负担。而日益残酷的生存环境,使全体国民的生活陷于破产的境地。在这种形势下,朝鲜国民只有起来反抗,渐渐成长为分散的农民起义。国内的农民起义和外国侵略者的威胁交织在一起,给大院君政府造成重大的危机。到了高宗九年,甚至发生海州与安东逆谋事件,大院君终于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  

明成皇后5(1)
朝鲜国民在大院君执政之初,是欢欣鼓舞的。但是,以加强王权为标榜的大院君政权,虽然不同于外戚专权的势道政治,但根本上没有改变作为势道政治核心的门阀专权,只不过是由外戚变为国王生父,由安东金氏改为全州李氏而已。只是由于大院君在形式上打着类似国家主义的旗号,使得大院君十年专权更加复杂罢了。大院君的改革虽具有加强中央集权的积极内容,但改革的结果却并末给国家带来勃勃生机,也没有给社会发展注进新鲜活力。  大院君执政的各种缺失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显露,当初绝对支持国太公的民众,逐渐心生怨恨。  对大院君的怨恨不仅存在村野之中。在朝鲜宫廷,大造殿内的西正阁里,当今王后闵妃也对国太公的独裁政治越来越反感。由于得到了高宗的重视,闵妃在宫庭之中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让她烦心的事情依然存在,但是她已经把自己安插进国王的内心了。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仰仗着这个胜利,闵妃可以抬头挺胸行走于宫廷,也开始逐渐思索身边的事情。  国家权力当由王上掌管才对呀,高宗虽然年纪轻,但是,国太公一直无视国王与王后的存在,而专断国政,这符合规矩么?  闵妃一旦产生了这种想法,就更加留意兴宣大院君的言行、举措,特别是对大院君的治国方法,事事不忘采取批判的态度。她唯一可以推心置腹,商量正事之人,只有养兄闵升镐。  一日,闵升镐来拜见闵妃,兄妹对坐,闵妃突然对哥哥说道:  “哥,最近好像听说时局不稳,是不是有这件事?”  “回禀娘娘,有这样的事,罗道光有农民造反。”  “像这样的祸事,已经有几起了吧?”  “回禀娘娘,是这样的。”  “国家这样动荡,也不知道国太公是怎么想的。”  闵升镐无语。  “而且还一意孤行,册封李贵人所生的孩子为王世子。这件事,哥哥有什么看法?”  “回禀娘娘,臣认为这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哦?为什么?”  “回禀娘娘,娘娘虽然至今尚无子嗣,但是不久的将来可能会生孩子。然而国太公不顾这点,急着要册封宫女所生之子为王世子,不就扰乱了国家的大统吗?日后,要是娘娘生儿子的话,那时候问题不就变得非常复杂了吗?”  “说的对。那么哥哥为什么不向国太公谏言呢?”  “臣惶恐。臣就此事曾私下里劝谏国太公,但是大院府大监容不下臣所说的话,最后脸色大变,大声斥责微臣。”  “哥哥为了我,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事先不知道,真是对不起。”  “娘娘这话令臣惶恐,臣惶恐。”  “国太公都骂了些什么话?”  “回禀娘娘,国太公说,要是王后能生子,并立为王世子的话,从国家的大统来看,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是王后入宫已经三年有余,却迟迟未见怀孕,因此在期盼王后生子的同时,只能册封已经有的王子完和君为王世子了。他说,不论是王后生的,还是李贵人生的,都是王上的骨肉,封完和君为王世子也是一样的。”  “什么?他说不论是我生的,或是那个贱女人生的,都一样是王子?那这么说来,我这个王后和那个宫女的地位不就一样了?”  闵妃忍不住愤怒,双眼像要喷出火来。  “臣惶恐。国太公的确是这么说的。”  “嗯,那我知道了。”  闵妃紧紧地握住双手,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冷冷地说道:  “是这样的话,我总算很清楚的知道大院府大监对我的看法了。他既然这么不重视我的存在,我也不必替他考虑。哥哥,你对大院夫大监独揽大权的事情怎么看?”  “启禀娘娘,虽然王上年纪尚轻,暂时由大院府大监摄政,但是,迟早王上是要亲政的。等到那时,大院府大监就会像水井上失去绳子的水桶一样了。”  “说的对。哥哥也是这样想的吗?”  “回禀娘娘,不只臣一人对大院府大监的这种作法不满,有些人虽然畏惧国太公的威势而不敢说话,但是,臣知道有不少人跟臣的想法一样。”  “哦?那么,就应该尽早废除大监摄政,让王上亲政了。哥哥对此有没有什么妙计?”  闵升镐稍作迟疑,恭谨答道:  “这个嘛,以微臣之见,就算王上成年,大院府大监还是不会轻易交出摄政位子的。”  “嗯,的确会这样。但是,难道我们不能把这个位子夺走么?国家的权力王上沾不到边,却让国太公永远把持,这还像话吗?”  “臣惶恐……”  闵升镐心中一片敬畏。他没想到,一个19岁的女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朝野上下人人畏大院君若神明,满朝文武,没有人敢说大监一个不字。想不到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竟会有这样的勇气和胆量,实在是让人钦佩。  闵妃思索了一阵,轻声说:  “哥哥你看,如果现在秘密集结有相同想法的人,然后把大院君从摄政之位逐出,怎么样?”  “回禀娘娘,臣很早就与臣弟谦镐商量过此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明成皇后5(2)
“娘娘,为今之计,只有等待。如今安东金氏的势利刚刚被削弱,如果草率行事,赶走了大院府大监,安东金氏必定会东山再起。”  闵妃闻听此言,皱了皱眉头,道:  “哥哥说得对,我刚刚没想到这一点。但是,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启禀娘娘,自古以来,没有人在掌握国家权力之后,还会自动交还的。所以,应该等待王上到了能够亲政的年纪,再堂而皇之地提出亲自治理国事的要求,才能施加压力,迫使大院夫大监下台。否则,出师无名,易招致失败。”  “嗯,我明白了。那么,王上到什么年纪可以亲政呢?”  “回禀娘娘,还要再等两年,等到王上20岁之时。”  “再等两年?那么说,这种侮辱,还要再忍受两年了?”  “启禀娘娘,古人云,欲速则不达。这件事十分复杂,不能强求短时间内办到。并且臣以为,在这段时间里,娘娘可以母仪天下,一面赢得百姓的欢心,一面让开始非常机密地笼络起驱逐大院君的势力,为王上亲政作准备。这样才是上策。”  “嗯。哥哥的话我听明白了,从今天开始,就照哥哥的意思,忍住所有的侮辱。但是,哥哥,要想笼络起反对大院君的势力,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启禀娘娘,这种计策并非简单之事,必须要慎重考虑才行。所以,请娘娘给予数日时间,容臣与几位志同道合之士商议,定出详细计策之后,再来向娘娘禀告。”  “对,那么就请利用四、五日的时间,计划出好的计策,再来告诉我吧。我现在只有哥哥能够信任了。”  “臣惶恐,但是臣尚有一事禀告。这件事要是泄漏出去,传到大院府大监耳朵里,我们闵氏家族定会招来灭门之灾。所以,无论是谁,请娘娘不要透露半点口风,就算王上也一样,就连在睡梦也不要梦到。”  “这个,哥哥放心吧。我再没见识,也绝对不会作出那种事情来的。请不要担心。”  “启禀娘娘,不只是不表现出这种想法而已。娘娘还要笼络宫中人心,继续表现出柔顺的样子,同时也要时常接触大院府大监身边的人。这样,大院君才不会产生怀疑。”  “好的,哥哥的话一我定铭记在心。也请哥哥不要忘记今天在此的约定,不论如何,一定要帮我和王上。”  “臣怎么会忘记娘娘的吩咐呢?为了娘娘和王上,臣一定尽到为人臣子的责任。”  闵升镐慎重的许下承诺,离开了王宫。  闵妃独自坐着,面色平和,心中却波澜起伏。  “真是一个惊人的计划,虽然看起来很困难,但是我闵紫英一定会实现它!把国太公赶下摄政的位子,让王上亲政的,然后世间万事就可以照我的意思去做了。到那个时候,李贵人、完和君何足惧哉!”  想到李贵人,闵妃心中一动,忙呼唤洪尚宫。  洪尚宫急忙前来待命:  “娘娘,奴婢在此。”  “嗯……对了,你说你什么时候的生日啊?”  “回禀娘娘,奴婢的生日是这个月26日。”  “那么,还有几天就到了。”  “奴婢惶恐,烦劳娘娘记得奴婢的生日。”  “不要这么说,你为本宫尽心尽力,本宫怎么会不知道?”  闵妃一面说,一面从梳妆台的抽屉中拿出一枚金戒指,递给洪尚宫道:  “这个送你当生日礼物,你就收下吧。”  洪尚宫收到这个意外的礼物,不知道如何是好,忙道:  “启禀娘娘,这么贵重的礼物怎能给奴婢这卑贱之人呢?”  “不要这么说,我一直拿你当亲姊姊般看待,这个礼物你就收下吧。”  洪尚宫跪伏在地,感激地说道:  “奴婢惶恐,娘娘对待奴婢的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起来吧。本宫虽然贵为王后,但真是情况,想必你也清楚。现在完和君要册封为王世子,随着他慢慢的长大,李贵人的势力也会越来越大。结婚都这么久了,我却迟迟未能怀孕。到时候,也只剩下你不会离我而去了。”  闵妃轻声地说着,洪尚宫听得心情沉重,忙安慰王后道:  “启禀娘娘,娘娘为何要说这种伤心话呢?现在完和君不是没有被册封为王世子么,娘娘不过才大婚三年,总会生下王子的。”  闵妃摇头说:  “到那时,如果完和君已经被册封,就一切都晚了。那样本宫的命运就会变得很悲惨,你的命运也会跟本宫一样吧,本宫对此真是担心不已啊!”  洪尚宫听得此言,暗自思忖:  “自古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有罪,株连九族。主子了失势,作奴婢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便轻声道:  “娘娘,那也得想个对策才好啊。”  闵妃点头说:  “对策……现在只有这样了。你和完和君府上的女侍多多联系,看他们那边有什么动静,能及时通报本宫,才好筹划对策。”  “是,奴婢知道了。”  此后几日,洪尚宫略施小恩小惠,便结交了完和君的奶妈裴氏,经常可从她那里打听到,出如完和宫的大院君身边官员的动态,自是一字不落地讲给闵妃。  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明成皇后5(3)
从打听来的消息看,大院君非常喜欢完和君,常到完和宫逗弄孙子,有一次甚至让朝廷大臣,像参拜王世子一样,给那个两三岁的小孩磕头。并且高宗因为完和君的缘故,早早就进入完和宫,直到夜深也不回来。闵妃每想及此,便郁闷之极。  闵升镐在接到闵妃密令,策划将大院君逐出摄政的位子之前,已经酝酿着这种想法。自从紫英当上王后之后,他的心中就燃起了熊熊的野心。不是么,当年的安东金氏,丰壤赵氏,正是因为家族内出了王后,渐渐发展壮大,形成势道政治外戚专权的。上溯一百多年前,闵氏家族也显赫一时,可是仁显王后被贬之后,闵氏家族便败落至此。兴宣大院君因为骊州闵氏属老论派家族,又出与对外戚的一贯警觉,不顾闵升镐是府大夫人的亲弟弟,一味地压制,这点早就引起闵升镐的不满。在闵升镐兄弟心中,大院府大监和自己的地位应该是平等的。他因儿子而掌握江山,却不许闵氏家族因闵妃而夺得政权?闵升镐在同闵妃密谋之后,终于决定放手一搏。  要与号令天下的大院君对抗,闵升镐自然知道其危险性。他明白,只要稍有闪失,阴谋外泄,闵氏家族所有成员的性命都会不保。大院君为了保卫自身的权力宝座,不用说内弟,就连自己的亲生子女也会杀害。但是,闵升镐发现,大院君执政几年来,已经树立了很多敌人,充分利用这些力量,扳倒大院君应该是有胜算的。  追逐权力的人,都是妄想狂。他们在山峰上跟着美丽的花蝴蝶奔跑,对悬崖视而不见。所幸,闵升镐并未跌入深谷。他与弟弟闵谦镐以及其他志同道合者一起,反复商讨如何将大院君逐出摄政的位子。几天之后,闵升镐再度入宫,悄悄觐见闵妃。  闵妃支开左右,与闵升镐单独见面。  “哥哥对上次所说的事情,仔细考虑过了吗?”  闵升镐环视四周,确定无偷看、偷听之后,从怀里取出一张小纸条,交给闵妃,说:  “详细的计划都在这里,请娘娘过目。”  闵妃一言不发,接住纸条,见上面工整地写着如下内容:  取得亲政的五个方案:  第一、为了取得对亲政转移有决定权的赵大妃的信任,要与赵成夏、赵永夏等人结成血盟。  第二、为了确保我方实力,应尽可能地任用看法相同的人才为官,越多越好。  第三、详细区别现今官员,对大院君的心腹要严加防范,并积极拉拢对大院君心怀不满者。  第四、娘娘主动与大院君府上密切来往,借以详细得知大院君的一举一动,同时,网罗大院府内不被大院君重视的人员,以期从内部破坏大院君的势力。  第五、广为集结对大院君心怀不满的儒学者,详细调查大院君的施政缺失,待时机成熟,由儒学者向全天下公布弹劾奏折。  闵妃认真阅读着,时而点头,时而莫名微笑。接着,突然对闵升镐说:  “哥哥想出来的方法真好。这样准备两年,一定可以将大监赶下摄政之位。”  “臣惶恐,此计执行起来还需万般谨慎。”  “嗯,哥哥辛苦了。不过,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条件似乎少了一个。”  闵升镐讶异的反问:  “臣惶恐。敢问娘娘指的是什么?”  “我们想要掌握政权的话,首先要把王上的心拉到我们这一边,不是吗?王上不站在我们这边的话,我们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的。”  闵升镐不由得点头道:  “娘娘这番话,所言极是。臣愚钝,没能想到这一点。王上不站在我们这边的话,我们的确无法成事啊。”  “嗯,王上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臣惶恐。但是,娘娘要做的事还不只这一样。接近大院府大监的亲人,拉拢他们加入我们这边,这件事只能由娘娘来完成,才能不引起大监的防备。”  “知道了,这件事也交给我来做好了。”  闵妃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面带微笑轻松道:  “哥!”  “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以前看过《孙子兵法》这本书,记得书中说:‘昔殷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殷。故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所以,把大院府大监的长子李载冕大人及大院府大监的二哥兴寅君李最应大监也拉拢到我们这边,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要连李载冕大人及兴寅君大监都拉拢到我们这边吗?”  这话实在让人太吃惊了,闵升镐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现在担任艺文馆检阅的李载冕是高宗的亲哥哥,也是大院君的长子。而兴寅君李最应是大院君的亲哥哥。胳臂往里弯,他们是大院君最亲的人,岂有希望大院君垮台的道理?王后希望连这两位都能抓在手中,从常理上来说,是连想都不敢想像的事。  “哥哥为什么惊讶?”  “启禀娘娘,臣在想,拉拢这两位与大院府大监非常亲近的人,是否会过于危险。”  闵妃静静的摇摇头说:  “哥哥,你的担心我都知道。但是,我知道的,你就未必知道了。李载冕大人虽然是大院君的长子,但也是王上的亲兄弟。兴寅君大监最近与大院君意见相左,没有担任任何官职,境况不佳。所以,我认为若是利诱这两位,定可以归到我们的一方。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是不这么大胆,焉能成就大事?”  

明成皇后5(4)
闵升镐对年轻王后的胆量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觉低头说道:  “启禀娘娘,这个计策虽然过于危险,但是若能成功,将会大有帮助。”  “这件我清楚,我可以做得好的,就交给我吧。”  闵妃想了想,又问:  “我们闵氏之中,过去也有些人科考及第的,是不是应该重用这些人呢?”  “启禀娘娘,包括臣弟谦镐在内,闵台镐、闵奎镐、闵荣木等兄弟亲戚们全都科考及第,但都受到大院府大监的压制,只担任些小官,勉强糊口罢了。”  “好的,有朝一日定会重用这些人的。请哥哥从现在开始,要常常跟他们私下联络。”  “臣铭记在心。”  “还有一件事,儒生之中很多人都对大院君心怀不满的,我们挑选谁合适呢?”  “回禀娘娘,住在京畿道浦泉有个叫崔翼玄的,敢与正面反对大院府大监的政策,他可说是代表性的人物。”  “哦,他都做了些什么?”  “启禀娘娘,他是标准的儒生,所以他极力反对大院府大监废除全国书院。再者,他曾公开表示过,景福官大兴土木,国库消耗殆尽,百姓课税过度,民生凋敝,这些都是大院君的过错。”  “嗯,是个有见地的学者。懦生们大多思想保守,固执不通,只要不合己意,就会为反对,很容易成为反对论者。这位崔翼玄却是为国家的民生而反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现在在哪里高就?”  “回禀娘娘,崔翼玄因反对大院府大监的政策,辞官不作,在浦泉现教书育人,有数千名弟子。”  “嗯。像这样的人日后一定要重用。请哥哥多多和他接触吧。”  “娘娘的吩咐铭记在心。”  “大院君执政期间,虽然时有善政,但是,恶政也很多。重建景福宫是一大过失,大监新设愿纳钱和当百钱制度,更是错上加错。而且在外交政策方面,疲于应付外国之扰,我看大监也是失策。国太公现在已经累积了相当的民怨,哥哥我们从现在开始着手,一定可以将大院君赶下摄政的。”  “臣铭记在心。”  闵升镐低头回答。在心底为闵妃的博学,及见识远大而折服之余,也在惊异,一个处在深宫内院之中的女子,对政治的动态如何了如指掌。  密谈结束后,闵升镐站起身来,对站在面前的闵皇后暗示道:  “启禀娘娘,大院府大监现在几乎每天都到完和宫逗弄完和君。若是想要导正国家的嫡系血统,娘娘应早日生出王子才好。”  闵妃有再大的勇气和胆识,唯独对这个问题束手无策。因此只能非常沮丧的答道:  “关于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可想了。不过我还年轻,总有怀孕的一天。”  怀孕个问题时时刻刻徘徊在脑海之中,实在是闵妃的一大块心病,她也吃了不少御医开的药,却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  7月的一个深夜,高宗到完和宫找李贵人去了,闵妃一个人睡在偌大的房间里,躺在鸳鸯枕头上,叹着气默默垂泪。自己年纪轻轻的,过得这样孤单,与其当王后,还不如当个农夫的妻子,两个人浓情蜜意的过日子,反而幸福多了。王上现在一定是抱著李贵人丰满的身体,恣意享受情爱。想到这里,闵妃起身,走到镜子前面。  她将绸缎睡衣紧紧地裹在自己身上,镜子中出现了一个坚挺、成熟、诱人的女性胴体,而非几年前那个16岁少女青涩、稚嫩的身躯。刹那间,闵妃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她贪婪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鼻子像雕刻般的直挺,双眼散发着光采,雪白的颈子,白晰、富有弹性的皮肤,乳防尖挺高耸……自己全身都散发着诱人的美丽,20岁的女子像一娇艳盛开的鲜花。  忧愁再度爬上了闵妃的面庞,这样美丽的身体,却被王上忽视;如此娇艳的青春,却要夜夜哭泣。闵妃垂头丧气地走到床前坐下。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闵妃忙问道:  “谁在门外?”  “娘娘请勿惊吓,奴婢是严尚宫。”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启禀娘娘,王上驾到。”  闵妃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整理仪容,高宗已经推门进入。  “王后,我来了。王后怎么还没睡?”  闵妃此时看到高宗,不由得感激地流下泪来,这真是老天的恩赐,忙说:  “臣妾正在思念王上,王上就来了。”  “真是这样啊?这几天……”  高宗因为李贵人生儿子之故,对她仍很宠爱,加上完和君很讨人喜欢,的确有些冷落了闵妃,他心里也颇为内疚。并且,高宗身为一国之王,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他也不知道独守空闺的悲哀。今天晚上,他原本宿在完和宫里,因为李贵人突然不舒服,才决定到西正间来的。  闵妃服侍高宗就寝,双双躺下之后,问道:  “王上今天晚上不是睡在完和宫么?这么晚了还来找臣妾。”  高宗语塞,搪塞道:  “我是睡了,但是,上不知怎的,突然想念王后,于是就来了。”  闵妃不心里清楚不是这回事,但是不论是什么原因,今天高宗愿意过来,这就是上天给的机会,一定要乘机抓住他的心。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明成皇后5(5)
想了想,闵妃轻声问道:  “感谢王上惦记着臣妾,难道王上……也知道臣妾的心事么?”  “嗯?什么心事?”  “王上,臣妾16岁入宫,所为何来?就是要尽心竭力服侍王上啊。这段时间王上夜夜前往完和宫,臣妾独自一人守着黑夜,不眠之夜不可计数,臣妾……心中甚是挂念王上啊。”  闵妃啜泣着,身子轻微地抖动,高宗伸出手臂,将闵妃揽在怀中,惭愧道:  “真是对不住,我不在身边,你是这么的孤独啊。”  “王上,夫妇是一体,王上不在身边,臣妾就跟死去没两样。”  “什么死不死的,快别说这样的话了。我知道王后的心思了,以后会小心的。”  闵妃听了这话,柔声道:  “还望王上心中有臣妾,不要让臣妾的感激和高兴只是一场梦。”  高宗轻轻抚摸着闵妃的身体,替她擦干泪水,软玉温香抱满怀,又是带雨梨花,不觉动情。  那天晚上,高宗感受到了王后对自己的依恋,云雨之时,更讶异于闵妃的胴体之美。  李贵人比闵妃大两岁,因为生过孩子,已没有当初时候的娇艳。这几年,仗着高宗的宠爱,和大院君的抬举,脾气暗里增长,高宗已渐觉不快。况且高宗夜夜去找李贵人,也产生了惰性。是夜他被闵妃成熟的美态所迷惑,在床第之间,第一次和一个成熟的女性,同等地享受彼此间授受的快乐。成年后的高宗,初次体会到夫妇之间浑然一体的销魂境界,从此开始渐渐远离李贵人。  高宗的转变闵妃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每天极尽所能服侍高宗,倾全力讨好王上,终于留高宗的心常驻西正间。同时,高宗也逐渐了解闵妃,知其在各方面都是杰出的女子,日益沉醉在她的魅力中。  闵妃怀揣大事,在心中估量着时机,渐向高宗示意。  一天晚上,在与高宗浓情蜜意之后,闵妃说道:  “大院府大监以摄政的身分治理国家,虽然有德政,但也有不少缺失,百姓们怨声载道,不知道王上知情么?“  高宗点点头答道:  “详细情形并不清楚,不过,的确听说百姓对父亲有许多不满。”  “王上,这个国家是王上的国家,百姓是王上的子民。大院府大监若是因为缺失而导致百姓怨恨,王上就应当亲政,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不是吗?”  闵妃毫不犹豫的说出连高宗自己都没想过的事情。  “嗯……王后这话说得没错,但是,父亲会将政权交给我吗?”  闵妃微笑,答曰:  “王上,何出此言呢?您上是这个国家的君王,王上说要做,有谁敢违背您的意思呢?再说,大院府大监的缺失招来百姓怨恨,王上有义务导正国政啊。”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父亲不是说我现在仍小,所以才用摄政的名义执政的吗?”  “当然,王上现在还未成年,所以很难马上收回政权。但是,王上一年之后就成年了,从现在开始就应该为以后的亲政做准备了。”  “嗯,王后的话听起来是没错。”  “趁着这个机会,臣妾还也一并禀告王上吧。”  “有什么话,快说吧。”  “王上提起大院府大监时,每次都用‘父亲’的称呼,这样是不对的。”  “大院府大监是我的父亲,这是事实,不然应该怎样称呼?”  “当然,于私来看大监是王上的父亲,但是王上就是王上,不论如何大院府大监都是王上的臣子,这点一定请王上一定要铭记在心。”  “这个……我也知道。”  “所以,为了建立王上的体统,今后请王上不要再用‘父亲’这样的称呼了,一定要称‘摄政’,这样才能确实建立君臣之礼。”  闵妃想把大院君拉下王座,就一定要抬高高宗的地位,建立国王的尊严,所以提出了这种忠告。  “王后的话我知道了,从现在开始,这件事就这么做吧。”  “王上能够大方接受臣妾的忠告,臣妾感激不尽。另外还有一件事要禀告王上。”  “又是什么事?”  “还有一年王上就成年,到时候就应该亲政了。若想直接治理国事,那么现在就应该先将王上信任的人安排到政府各处的重要职位上,到时候才能顺利交接,便于王上管理国家。”  “有必要这么早就开始吗?”  “这是绝对必要的。”  “为什么?”  “请王上想一想,天下有谁掌握了国家大权之后,会主动让出来的呢?现在大院府大监以王上年纪还小为由,坐上了摄政的位子,等到了王上成年之后,大院府大监一定还会想出别的借口,阻止王上亲政。现在政府内的所有重要职位,都是大监的心腹,这是大监永保政权的保障,自然也是王上亲政的障碍。所以,为了达到王上亲政,救民于水火的目的,我们现在就应该向政府内部渗透王上自己的人,到时候大院夫大监即使阻挠王伤亲政,王上也有忠心可靠的人,与大监的势力抗衡。”  “不用这样担心吧……听说国太公是唯才是用的呀。”  “王上,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大院府大监排除所有和王上或是臣妾亲近的人,只用他的心腹部下,甚至不惜任用“天下长安”这种的猥琐之人,借此巩固自己的势力。王上的内兄、臣妾的哥哥闵升镐是状元及第,大院府大监只给他一个小官;升镐的弟弟谦镐,就因为和臣妾是同一家族的,姓闵,大院府大监就从不录用。王上,如果任由大院府大监如此做法,纵使王上直接治理国家,也难免成为傀儡。所以,王上应该留心这点。王上若想一亲政就能直接号令天下,就要从现在开始培养自己的根基了。”  

明成皇后5(6)
“嗯……听起来是这样。”  高宗一直以来都过着别无所求的生活,凡是大院府大监做出来的事情,他顺理成章地认为是正确的。今天从闵妃口中听到事情的另外一面,他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心中混乱而不安。  “是不是这样的啊?好像很有道理。亲近自己和闵妃的人都不受重用,的确是事实啊。”  高宗不由得对大院君感到几分不满,越想越觉得不妥当,于是说:  “父亲……不,摄政会把我当成傀儡么?真是那样,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容臣妾与升镐哥哥商量出好的计策之后,再禀告王上。”  “好,我现在只信任王后,请王后尽快想一个好的方法啊。”  “臣妾惶恐,臣妾一定尽全力来建立王上的尊严。”  就这样,高宗将闵妃看成是自己的心腹军事,委托她与大院君周旋。闵妃不费吹灰之力,便大成了自己的第一步。从这件事以后,面对共同的敌人,高宗和闵妃更加琴瑟和谐,闵妃取得了一石二鸟的效果。  不久之后的某天,闵妃突然对高宗说:  “王上,臣妾今天想去云岘宫看看,还望王上恩准。”  高宗听了这话,大吃一惊:  “啊?为什么想去云岘宫?要是所有的事都像王后说的那样,你去云岘宫,摄政大监不是会不高兴吗?”  “大院府大监当然会不高兴。但是,臣妾必竟是云岘宫的媳妇,要对公公婆婆尽孝道不是吗?何况今天是大伯的生日,臣妾准备了一些吃食,想前去道贺。”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闵妃亲自去云岘宫的目的却不是这么简单。在和哥哥闵升镐商量了之后,闵妃决定亲自到云岘宫内看看大院君的近况。这样降低自己的身份,看望大院君,容易以降低大院君的戒心。再者,通过给大院君长子李载冕祝寿,试探一下是否可以将其拉到自己这一边。  高宗自然不会想到这是王后的计策,便问道:  “既然是哥哥的生日,那么,我跟你一起去道贺好吗?”  闵妃听了这话,立刻摇头:  “这么做可不行。王上驾临臣子的住处,是有违体统的。所以臣妾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我去是有违体统,那王后去还不是有违体统?”  “回禀王上,要是严格的说,臣妾去也是不行的。但是,臣妾不以王后的身分,只是单纯以媳妇的身分去看望公公婆婆,为大伯祝寿,是可以的吧。”  “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侍女去吧。”  “谢王上。那么,臣妾去去就回。”  闵妃让侍女准备了祝寿的食品,只带了洪尚宫一个人来到云岘宫。  再次站到云岘宫门前,这个少年闵家闺秀常常拜访的地方,闵妃心生感慨。物是人非,自己已不是当年的小姑娘,大院府大监也从多年前的恩人,便成了必须扳倒的敌人。  在云岘宫高耸的大门外,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招轩和平轿。平轿子是从一品的大官乘坐的的轿子,招轩是从二品以上的官员乘坐的命车。如此盛况,正说明了现在云岘宫内,满是政府的高官大爵了。  “嗯……这情况让人触目惊心啊。满朝官员借大院君长子载冕的生日来讨好大院君,可见我的丈夫只是空有国王之名罢了,真正享有国王的权势与荣耀的是兴宣大院君。”  想到这里,闵妃对大院君的敌对意识再度高涨,暗暗吩咐洪尚宫道:  “洪尚宫,现在云岘宫里来的客人,不论是谁,你都要查清楚。”  闵妃走进云岘宫大门。在云岘宫的内院,正闹哄哄的举行着生日宴会,由于事先没有任何通报,闵妃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大为慌张。  府大夫人慌慌张张地不知该怎么办,大院君赶紧从房内走到内堂,向闵妃行鞠躬礼后,将她请入内堂:  “娘娘驾临真是无比的荣耀,快请入内堂。”  大院君请闵妃上坐,说道:  “娘娘请坐这里,请接受臣夫妇的大礼。”  夫妻两个拉开架式,就要行君臣大礼了。闵妃忙让出上位,说:  “不,今天我不是以王后的身分前来的,而是以媳妇的身分向公公婆婆请安,并向大伯祝寿。应该父母亲大人上坐,接受媳妇的拜礼。”  府大夫人甚为感动,一面谢绝受礼,一面说:  “宫中礼法对君臣之道规定严格,臣夫妇怎可接受娘娘的拜礼呢?请勿再谦让,就请娘娘接受臣夫妇的拜礼吧。”  大院君的神态却很平和,手捻胡须对府大夫人说:  “娘娘说要以媳妇之礼拜见公婆,我们两个老人家就不要再让了,赶快受礼吧!”  “这……太令人惶恐了,怎能接受娘娘的拜礼呢?”  “那么,就不要想成是接受皇后娘娘的拜礼,把它当做是儿媳妇的拜礼不就行了。”  大院君礼节性地谦让都做得很勉强,他的言谈举止已经不把国王、王后放在眼里。  闵妃行礼如仪,府大夫人恭敬回礼,但是,大院君却只是点点头,说道:  “有句忠告想禀告娘娘。宫中规定,王后娘娘出门时,一定要事先通报,也一定要乘坐玉轿并带护卫。娘娘可能不知道这种规定,今天就这样只身前来,不过,日后请不要再有这种举动了。”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明成皇后5(7)
说是禀告,但大院君俨然当闵妃是一个不懂宫中规矩的小孩,满是教训的语气。  闵妃把大院君的傲倨看在眼里,心中嗤之以鼻,但是表面上却恭敬地说:  “是。媳妇不懂宫中规矩,才有这种举动,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抬头看看大院君,仿佛面有得意之色,闵妃接着说道:  “不过,连向公公婆婆请安,都要固守宫中礼法的话,这样做不就疏远了人伦之情了吗?”  大院君听了这话,大声笑道:  “哈哈哈,娘娘说的好。君臣之礼虽然重要,公婆与媳妇之间的情礼,也不因君臣之礼而有所忽略。说的好。”  闵妃恭敬地低头致谢,脸上也挂着微笑。  闲聊几句,大院君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  “对了,我因为处理国事,有两三天未能进宫,王上龙体可安康?”  高宗贵为一国之君,大院君谈起他来,却明明是对儿子的说话方式。闵妃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敌意和受辱的感觉,不动声色的磕头答道:  “没有什么需要父亲操心的地方。”  闲话家常已久,闵妃起身转向府大夫人道:  “今天是大伯的寿诞,媳妇应该亲自去向大伯贺寿。”  府夫人忙跟着起身说:  “娘娘能到云岘宫表达祝贺之意,实在已是受者无上的光荣。就不必劳动娘娘大驾亲自去了吧。”  听了这话,大院君马上以手势制止妻子,说道:  “娘娘本意就是来为载冕祝寿的,就接受了娘娘的心意吧。”  大院君很明显不当闵妃是王后,视其与一般媳妇无异。闵妃行礼后走出大院君夫妇所在的房间。  大院君见闵妃走远,对着妻子朗声笑道:  “夫人啊,这孩子在我们面前不敢摆出王后的架子,不论何时何地都是做媳妇的样儿,我们真是幸运啊。以后夫人对她的态度要恰如其分,不可娇纵了她。”  “老爷这话就说得糊涂了。私底下固然是婆媳关系,但是,一国的王后娘娘怎么可能疏忽以待呢?”  “你的话虽有道理,但现在我是摄政,随意尊崇一个率性的孩子,对我们的立场反而不利。这也是为了国家社稷考虑。你懂吗?”  “臣妾能了解老爷的意思,但是……王后身世孤单,在宫中又比不得李贵人,至今无子。所以,臣亲愈发可怜她,自然想对她好一点。”  “了解我的意思就不要想东想西,就照我说的去做。这样我这个国太公的地位才能坚若磐石。”  “老爷……臣妾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但说无妨。”  “听说您一直不重用升镐、谦镐,这些闵氏之人,是不是啊?”  “嗯,是这样的。我为什么这样做,你应该知道的。”  “老爷,臣妾知道您是为了防止外戚势力。”  “知道这个就好。”  “但是,以今天看来,王后对老爷甚是恭敬,放下王后的架子,亲自到我们府上给你我施行大礼,应该让老爷放心了吧。臣妾推想,她身世凄苦,定是指望老爷的扶持,好在宫中立足。老爷就看在她还恭顺的面子上,对她好一些,对闵氏一家宽范些吧。”  “嗯……”  大院君思索着夫人的话,手捻胡须,慢慢坐下,不置可否。  大院君为了防范外戚势力,才选中了失怙之女为王后,并且因为知道闵妃背后的闵氏家族,还有很多的人才,而不重用闵氏任何一个人。大院君不希望闵妃生王子,急急忙忙欲册立李贵人所生的庶子为王世子,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他的这种做法已经让同为闵姓成员的府大夫人有所不满,何况屡受压制的闵升镐、闵谦镐,是她的同胞兄弟。今天,终于借着闵妃之机,将问题提了出来。  但是,大院君受到安东金氏50年来的压迫,对外戚势力已经非常厌恶,想让他一朝一夕之间放弃对闵氏的防范,也是不可能做得的事情。  府大夫人见大院君不愿多言,不敢强求,只好此事不了了之。  此时,在云岘宫的别堂内,大吃一惊的李载冕夫妇,正在慎重迎接王后大驾光临。两个人受宠若惊的脸上,混合着兴奋、感动。  载冕之妻韩氏夫人对王后行闭大礼后,无限感激地说:  “王后娘娘亲自来道贺,臣夫妇一家感到无比的光荣。”  闵妃回礼,说道,  “嫂嫂,这里不是王宫,是云岘宫。弟媳妇向嫂嫂先行礼是应该的。嫂嫂兄长先向弟媳妇行礼,这真是令人惶恐啊。”  闵妃开口几句话,已经博得了李载冕夫妇的欢心,韩氏夫人更是感激地说道:  “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妇永生难忘。”  闵妃向载冕夫妇道贺之后落座,对韩氏夫人说道:  “前几天王上还跟我提起兄长,说以兄长之才,真应该升官才对。兄长现在还在做艺文馆检阅,这是怎么回事呢?真是大材小用啊。”  闵妃开口就是这中话,李载冕不发一语,只在一旁听着。韩氏夫人说道:  “大院府大监做的事,臣妇哪知道些什么呢?臣夫妇只能期盼大院府大监的决定了。”  “俗话说,胳臂肘往里拐,但是,大监一直任用一些没有用的人,他自己的长子却一直摆在那个不重要的职位上,我真不明白父亲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书包网 www.61k.com

明成皇后5(8)
这话对李载冕夫妇是一大刺激。  大院君把“天下长安”那种无赖汉当成心腹,由他们任意操纵权势,却不肯重用自己的儿子,这种做法早就引起了载冕夫妇的不满。但是大院君毕竟是他们的父亲,载冕夫妇两个从未放弃希望,每日引颈企盼大监的好消息。从大院君执政以来,他们望眼欲穿。就在前几天,领议政李京载为讨大院君的欢心,向大院君提出了将戴冕升迁的建议,不料大院君一句话就驳回领议政的建议:  “那个孩子的事我知道,我会处理,不必大人操心。”  李载冕得知此事,怨恨悲伤。大院君不提升儿子的职位,是有别的考虑。自大院君当了摄政之后,打着举贤唯用的旗子,任用了不少身边之人,因而招致朝宇上下的非难。为了平息口实,大院君策略性的将载冕放在低等职位上,故意压抑李载冕的升迁。其实李载冕比高宗大6岁,时年25岁,从年纪来看,任艺文馆检阅的职位应该是没什么好抱怨的。大院君一贯独断专行,像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和自己的儿子商量,因此招致了李载冕的怨恨。在气头上的李载冕更无法体会大院君的意思,内心充满了不平。他的夫人韩氏当然也是一样的心情。  闵妃已经探听到这些消息,此次前来意在拉拢,李载冕闻听此言,不知不觉落入瓮中,如此告白道:  “臣在娘娘面前如此禀告非常惶恐,但是,大院府大监似乎情愿忘记有臣这个儿子。”  韩氏夫人又补充了一句说:  “大人也常常说,与大人同门修学的人中,谁当吏曹佐郎,谁当户曹佐郎,只有自己还是个从九品的小官,实在丢脸,头都抬不起来。请娘娘想一想,其他人又不是大院府大监的长子,这不是很丢脸的事吗?”  此时闵妃已稳操胜券,佯装惊讶道:  “真会这样啊!父亲对两位似乎太过冷酷了!”  韩氏夫人忧怨低地说:  “娘娘在深宫之中,怎会知道臣夫妇不幸的情况呢?臣妇身为妻子,每天要面对夫君这种不幸的情况,真的是非常痛苦。”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我现在知道了,待回宫后,就向王上禀明,一定尽全力消除兄嫂的痛苦。”  李载冕夫妇不停的磕着头:  “多谢娘娘的大恩大德。”  闵妃道:  “哎,我有何德何能,不过是让王上尽量帮助兄长罢了。现在国太公也不喜欢我这个媳妇,着急册立完和君为王世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闵妃想听听李载冕夫妇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便如此说。  韩氏夫人忙忙表态:  “启禀娘娘,作晚辈的议论家中长辈本为不该,但是,臣夫妇也认为这件事是国太公做得不对。大人,是不是这样的?”  李载冕接口道:  “启禀娘娘,臣以前就曾经说过这此话,现在在娘娘面前,仍敢毫不保留的说出来。王上一时为李贵人所迷惑,这是年轻人常有的事。不过,一旦娘娘入宫,大院府大监就应该要完全断绝王上与李贵人之间的关系才对。身为父母,为了维护国家法统,应该这么做才对。但是大院府大监非但没有这么做,还宠爱李贵人及其所生的孩子,如此一来,如何能维护朝廷的体统呢?还有,大院府大监甚至想让完和君继承大统,这真的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闵妃听了这些话,心中甚是宽慰,将李载冕引为心腹。  倒了这一天的拜访结束时,闵妃已经将云岘宫内的李载冕,拢到了自己一方。这是个令闵妃欢欣鼓舞的巨大胜利,闵妃势力终于在大院君势力的内部,安插了奸细。  这天闵妃向李载冕夫妇道别时,不忘再次向韩氏吩咐:  “不论外面长辈怎么做,我们妯娌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兄长的升迁问题,我会特别向王上禀告,一定尽快解决。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嫂嫂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到宫里来找我。我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兄长、嫂嫂的事,我一定尽全力帮助。”  返回到宫中,高宗迎面就问:  “王后辛苦了,大家都好吗?”  “回王上,大家都很好。”  闵妃平静地回答,然后有意叹了一口气。  “王后有什么不快么?为什么叹气?”  “回王上,臣妾能有什么不快呢?只是觉得要是没去云岘宫反而比较好。”  “为什么这么说?”  高宗焦急地问。  闵妃露出忧伤的表情,慢慢的开口道:  “臣妾到云岘宫去,看到云岘宫内大臣云集。他们不顾王上是这个国家的至尊,都不问候一下王上,整天就知道围着云岘宫,讨国太公的欢心。臣妾看了,心中难过。真不知道到底谁是这个国家的君主?”  高宗听了这话,虽然心中有些不悦,还是说:  “云岘宫有很多大臣啊?大院君担任摄政的职位,所以,大臣们常要去云岘宫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吧?”  “就算是这样,摄政就是摄政,君主就是君主。我们国家现在,君不君臣不臣,纲纪混乱不堪,王上,应该想点办法了。”  高宗被闵妃的言辞感染,心生懊恼,说道:  “那这种事一直都有的,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明成皇后5(9)
“现在是不能做什么,只有等王上成年,废除摄政制度,由王上亲政了。”  “嗯……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但是,到那时我很怀疑国太公会轻易放弃摄政的位子。”  懦弱温顺的高宗对把强悍的父亲赶下摄政,一点自信都没有。  闵妃听到这话,突然提高声调说:  “王上,您何出此言呢?又不是谋反,有谁敢反抗王上的命令?这个国家难道不是您的么?大院府大监要是到时候仍然不愿让出位子,就是不忠和谋反,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  高宗听到闵妃激烈的言论,反而露出了彷徨的神色,说道:  “情势要是变得那么险恶,国家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我毕竟是国太公的儿子,国太公不会做的那么极端。还是到时候再商量吧。”  高宗受到闵妃的鼓动,很想亲政,但是,他却没有勇气面对随之而来的风暴。他完全没有与大院君相争的霸气,甚至希求政权自动送上门来,真是太懦弱了。闵妃清楚地了解高宗的个性,也正是受益于此,她才能对高宗施加影响。所以此时闵妃并不着急。  “王上!”  闵妃靠近高宗,轻轻地的唤了一声。  “什么事,王后?”  “期望国太公顺从地交出政权,无异于与虎谋皮。关于这一点,王上也许不愿意多想,但是,为了王上成年时可以直接掌管政权,从现在起,就要尽力遏制大院君的势力。这一点请王上务必牢记在心。”  “那……要怎么做呢?”  “先从安插我们信得过的人在朝中任职入手,然后无论什么事情,王上都要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要总是顺着国太公的意思。”  “王后说安插我们的人啊……我担心国太公会听我的话吗?”  “名正言顺的话,大院府大监是无法拒绝的,而且您要以命令的口吻表达这个意思,大监就更拒绝不了。”  “是这样啊。我怎么好命令摄政呢?”  “王上,您不必担心,近期要安排官职的两个人,是臣妾的哥哥闵升镐和王上的哥哥李载冕大人,这两个人大院府大监是不会拒绝的。”  “是吗?如果是提升这两个人的职位,国太公应该不会反对。”  “当然是这样。载冕大人是国太公的儿子,王上的长兄,国太公没有理由反对载冕大人升官。升镐哥哥与臣妾是兄妹,又是国太公的内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困难吧。”  “那要给他们什么职位好呢?”  “载冕大人希望做吏曹佐郎,那就再高一等,升为正三品吏曹参议吧。升镐哥哥就任命为正三品承政院副承旨。”  闵妃让闵升镐当承政院副承旨的原因在于,这个位子掌握着兵曹,如果想在日后和大院君相斗中占据上风,现在就要把兵权握在手。  高宗对闵妃的话言听计从,把一切记在心里,单等找个时机跟大院君交代。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干预政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几天以后,大院君入宫请安,高宗几番思量,开口就对大院君说:  “今天有件事要跟国太公商量。”  “不知是什么事,请王上赐教。”  “朕的兄长与内兄现在都只是小官,以他们的才能论,应该能有更大的作为。国太公要是能提升朕的兄长为吏曹参议,拔擢闵升镐为承政院副承旨,朕将无比感谢。”  大院君听了这话,内心大为震惊。这孩子登上王位不知不觉已经七年了,但是,期间从来不曾要求过什么,今天为何突然吩咐要给谁什么官做?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原因。联想到前一阵子闵妃到云岘宫见过载冕,心中寻思,或许是载冕耐不住寂寞,拜托王后让王上给他谋个好点的官职?也有可能因为自己故意冷淡这两个人,他们直接拜托王上。若是这样,还不成问题。怛是,如果是闵妃或是闵氏家族在被后策动王上,这件事就绝不可以小觑。大院君决意打探明白。  “王上所言,臣惶恐。王上突然这般吩咐,有什么原因吗?”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朕看到,自己的亲兄长和王后的哥哥都大材小用,想到要提拔他们才行。”  听了这话,大院君愈发怀疑闵妃是背后指使之人。但是,从她最近的举止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子而以,怎会是使用这种权术之人呢?大院君心中嘀咕着,嘴上并不答话。  高宗问道:  “国太公,提拔这两位至亲之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一语点醒大院君。  “是啊,都是我至亲之人,应该不是谁指使的,也许是王上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吧。”  大院君终于答道:  “这样的话,臣就依王上的指示,立刻晋升载冕与闵升镐的职位。”  大院君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载晃长大了,开始关心政治,摆出了君主的架子,对自己的语气已经有指使的味道了。这不但意味着自己的绝对权力开始减弱,也表明以后和载晃的摩擦就要增多了。  “哎,这个小孩子,还和以前一样听话,不是对谁都好么。学会了追逐权力,就会拥有无穷痛苦。最终还不是得听我这个当父亲的吗!”  机关算尽的大院君,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强化中央统治上,他没有意识到,在他竭尽全力清剿外戚势力,加强对人民的压迫和剥削之时,他忽略了民生的要求,没能为国家的繁荣富强采取积极的措施。他的高压政治和对百姓残酷的盘剥,导致朝鲜各地频繁爆发农民暴动。就在局势越发混乱之时,善用权谋的闵妃和闵氏家族,已经悄然站在了高宗背后。国内的骚动不安和资本主义列强对朝鲜的袭扰交织在一起,为闵氏集团施展手段,提供了一个最佳时机。  书包网 www.61k.com

明成皇后6(1)
闵妃在将大院君的长子李载冕拉拢成自己人之后,更加积极地网罗人才。闵氏集团也通过高超的外交手腕,与深得大院君信赖的礼曹判书李裕元,刑曹判书曹珪寿等人,建立了交换政事的渠道。至于其他对大院君有所不满意的,诸如崔翼玄及李世愚等儒生,也由闵升镐与赵永夏穿针引线,编入闵氏集团之中。闵妃按部就班,平流缓进,一步步推动计划。最近又争取到了大院君的兄长,兴寅君李最应大监。  兴寅君李最应是大院君的亲哥哥,他因与大院君意见不合,长期以来一直没有担当任何官职。外界早有传言,李最应是“一无谋痴人”,对权力的渴望如同“厨下饥狗”。这个的一个人自然抵抗不了闵妃的利诱。现在,高宗即将满20岁,距离闵妃心中划定的高宗亲政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年正月,宫中突然传出好消息,闵妃在结婚5年后,终于怀孕了。  高宗听到王后怀孕,高兴异常。  “王后怀孕了,再没有比这个更大的喜事了。”  “要是臣妾生儿子,王上想让谁来继承大统呢?”  闵妃终于有资本可以和高宗谈王世子的问题了。  “王后生儿子的话,这孩子就是嫡子,王后的儿子不是该册立为王世子的吗?”  “但是,大院君已经向大清国奏请将完和君立为王世子了,这个问题要如何处理呢?”  “这个问题还要跟摄政商量一下,才能想出解决办法。不过,长辈们应该没有理由反对册立嫡子为王世子。”  至今为止,高宗对所有事情的看法仍旧很单纯,闵妃知道自己指望不上这个有名无实的王上。  闵妃很想利用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大院君的想法。便派朴尚宫与洪尚宫到云岘宫去,向大院君夫妇禀告王后怀孕之事。  朴尚宫与洪尚宫回来后,向闵妃禀告,摄政夫妇恭贺娘娘怀孕,大院君还让她们带回来一些山参补品,说是给娘娘补身子的。  闵妃揣测大院君的想法,知其必定不悦,这些补品也许只是礼数上的应酬吧。可是闵妃没有想到,此时的云岘宫内,大院君的心中波澜起伏。  得到王后怀孕的消息,府夫人高兴得像是要跳起来似的。等两位尚宫走之后,仍兴致勃勃地念叨着:  “王后娘娘怀孕了,这才是国家的大喜事。老爷,我们应该一起到宫中道贺才对呀。”  大院君面色阴沉,低沉着声音说:  “王后终于怀孕了,真是令人高兴啊!不过,是儿子还是女儿,要等到生出来之后才知道。”  “怎么,听老爷的口气,倒好象希望王后生女儿一样?”  大院君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撇下府大夫人一个人在房里。  大院君此刻的心情沉重而复杂。为了驱逐外戚势力,他一手操纵,选定闵家闺秀为王后。可是自己当初居然看走了眼,闵妃这个女子,现在看来,是个工于心计,野心勃勃,善于玩弄权术之流。只怪自己轻视了她,一直视其为不懂事的孩子。最近国内外事物纷繁杂乱,按下葫芦起来瓢,让她钻了不少空子。还有那个闵升镐,也实非善类,打着王上、王后的旗号,联合满朝官员,派自己家族的人一个个攻占朝廷要职。可是,那满朝的文武,真真可恨可杀!当年刚刚登上摄政之位,哪个人不赶上来阿谀奉承。7年过去了,自己为了治理好国家鞠躬尽瘁,满朝官员跟自己却越来越离心离德,甚至看王后的脸色行事了。不幸的事情接二连三,民乱、洋扰尚未平息,要是闵妃赶着这个时候再生出儿子的话,自己的权力核心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了。看来,形势非常严峻,一定要在闵氏家族势力生根之前,将其铲除,不惜任何代价!  但是,此时在风雨之中飘摇的朝鲜李氏王朝,已经不同于大院君刚刚执政之时。治理国家就是这样,纵使能够掌握民心所在,万事以德冶理,也很难保证没有不平之鸣,更何况像大院君这样,完全不顾民心只想掌权,一心汲汲于维护自己的权力,怎能不招致民怨。而大院君面对百姓的不满,不思改正,反而为了抑制这种不平加强了高压统治,百姓对此愤慨不已,各地频频爆发民乱与暴动。  在这种形势之下,大院君一方面暴戾地剿灭民乱,一方面打击闵氏集团。但是因其政治策略已然失去人心,他的打击行动鲜人应和,而屡遭失败。  此时的闵妃集团一路春风得意,在朝野上下不断煽风点火,虽未成气候,却也站住了脚跟。大院君治下的三千里疆士,再也没有他太平安乐的日子了。  如果仅是内忧,还不至于将老练的大院君搞得疲于应对。继“丙寅洋扰”、“舍门将军”号事件之后,高宗7年(公元1871年)4月,美舰队侵入江华。虽然双方经过20天的对峙,朝鲜军民终于赶跑了美国舰队,但此次事件对大院君政府的影响是空前的。对国际情势毫无所知的大院君,无意了解帝国主义的真正目的,只把列强看作是野蛮人。为了驱逐这些不断来犯的“野蛮人”,大院君决定强化国防,从根本上改革军事制度。  为了充分维持三军所需的庞大财政,大院君新征收一种名为“三都炮粮米”的国防税,并强拉年轻人充军。他认为如此扩张军队,足以击退外敌,完全不顾国内百姓们因为多年的苛政,早已贫乏不堪。高宗八年,晋州再次爆发民乱,高宗九年安东柳兴茔与海州吴润根分别发起暴动,使大院君政府雪上加霜。  

明成皇后6(2)
国内外的政情如此复杂,局面又很难让人振作,闵妃趁此###之际,陆续将闵氏家族成员安插到政府各部门担任要职。在闵升镐任命为承政院副承旨之後,又接连担任了兵曹参议、刑曹判书、兵曹判书等职。闵升镐的堂弟闵奎镐经历过吏曹参议与刑曹参判之后,成为吏曹参判,闵升镐的弟弟闵谦镐一跃而为吏曹参判,闵奎镐的哥哥闵台镐则被任命为黄海道观察使。  此外,大院君的岳父,也就是闵升镐的亲生父亲闵致究,历经判义禁府使与判敦宁府使,成为工曹判书,他的堂弟闵致相经历过都承旨,然后步闵致究的后尘,也成为工曹判书。  短短的时间之内,闵氏家族约有36人进入朝廷,在吏、户、兵、刑等部门,占有重要地位,几乎完全掌握了国家的实权。当然,所有的用人政策都是依据高宗的命令完成的。但是,究其内里,高宗只是遵照闵妃的指示行动而已。只要闵妃开口,高宗没有一样反对。甚至高宗在重臣会议中下达命令时,闵妃也一定站在屏风后面听着,确定高宗不会失手。  闵妃没有食言,将之前网罗的大院君哥哥李最应,提拔为左议政,大院君的近臣连领议政李儒元,也拉拢到了自己一边。此时的摄政兴宣大院君,一切行动都受人牵制,虽然名义上掌握着政权,实质上权利已遭阉割。  大院君徒有愤恨,气得咬牙切齿,甚至还想废除高宗,拥立长子李载冕为国王。但是,此时他在朝廷之中的势力已非昨日可比,渐渐感觉自己江河日下,苦苦思索反败为胜之方不得其法。正在独自苦恼之时,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情,令所有人震惊。  高宗八年(1871年)12月,闵妃生下元子。未料闵妃的娘家母亲李氏,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惨叫一声。原来元子得了稀有的锁肛症,因为肛门被堵住,无法排泄,将不久于人世。高宗知情后,嚎啕大哭,命令侍女不许告诉闵妃。  高宗决定派人请来西医,为元子作手术。孰料大院君和赵大妃都表示反对,认为元子尊贵之躯,决不能在上面动刀子。满朝官员也议论纷纷,搅得高宗拿不定主意,又不敢和闵妃商量,怕她知道了这个消息太受刺激。闵升镐等大臣建议,务必要为元子请来西医医治。  闹闹嚷嚷之中,元子诞生的第二天夜半,突然传来病危的噩耗。可怜的婴孩,在人世间不过三天的时间,就猝然死去了。  元子猝死之时,闵妃忽觉心中乱痛,一连声地呼唤女婢将元子抱来。无人敢告知闵妃元子已死,闵妃娘家母亲李氏强止悲啼,将元子尸身抱来,于闵妃见上最后一面。  “娘娘,您千万要节哀呀……元子因为先天之疾,已经……”  闵妃惊呆在床上,死死地盯着母亲,颤声问道:  “怎么了?元子他怎么了?”  突然伸出双手,朝着母亲哭喊:  “抱过来呀!你把他抱过来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李氏将元子的尸体递到闵妃手上,闵妃一把夺过孩子,紧紧抱在胸前。惨白脸上一双失神绝望的眼睛,盯着孩子的脸,俯身上去听孩子的心脏。  慢慢地,闵妃抬起头,突然歇斯底里地叫道:  “出去!你们都出去!”  李氏众人慌忙奔出内室,从里面传出闵妃撕肝裂肺一般的哭嚎。  元子已死,朝廷官员催促闵妃女婢将元子尸体抱出,办理葬礼。宫女们地站在殿外,无一人敢踏进房间。就这样等了许久,闵妃的哭泣之声隐隐可闻,官员再三催促,闵妃的母亲李氏只好上前。  “洪尚宫,怎么样了?”  “府夫人,王后娘娘……实在太伤心了……”  李氏叹着气:  “娘娘真是命苦……没办法啊,再通报一次吧。”  “是,府夫人。”  洪尚宫对着内室缓声说道:  “娘娘,请恕罪,府夫人求见!娘娘……”  李氏直接上前,说道:  “娘娘,母亲来看妳了,母亲现在就要进去了。”  房门一开,竟看到闵妃坐在床上,温柔地哄着孩子。  李氏哽咽道:  “娘娘……”  闵妃轻声制止:  “嘘……元子已经睡着了,母亲,他睡得好香哦。元子真的好乖,都不会哭闹。乖乖的睡觉,真是个好孩子。”  “娘娘,元子小王子已经……”  “母亲,请你叫奶妈进来等着吧,元子醒来要喝奶的,他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肚子一定很饿了!”  “娘娘,元子小王子已经没有呼吸了,礼曹打人要将元子的尸体带走……”  “母亲,您说的是什么话呀!死人的身体怎么会这么暖和呢?不信你摸摸看,真的很温暖!”  李氏摸了摸元子冰凉的小手,眼泪扑簌簌落下。  “怎么了母亲,元子还活着呢,就不要哭泣了。”  “是……是,娘娘,小王子还活着呢。”  “母亲,元子是会长命百岁的。”  “是,会长命百岁的,咱们的小王子是要长命百岁的……”  李氏抑制不住,转身冲出殿外,放声悲哭。  朝中官员趋前询问:  “怎么办啊?府夫人?大院府大监正在催促呢!”  “王后娘娘不肯将元子交给我,我也没办法了。”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明成皇后6(3)
“哦,怎么会这样呢?要赶快将小王子的尸体收回来,将事由告知宗庙之后,还要快点办理葬礼呢!”  “没办法了,我是没办法了……”  康宁殿里,有人正向高宗禀告:  “礼曹已经催促多次要将元子的尸体带走,不过……王后娘娘抱着元子,当元子还活着一般,又是哭又是笑的,还不准任何人进屋里去,没人敢将元子尸体抱出来。所以,想请王上去劝劝娘娘,将元子的尸体……”  “你们不要管啦!让王后痛痛快快地难过一场吧,不要打搅她了!”  “但是……王上请恕罪,娘娘似乎已经分不出是死是活,想必是哀恸过度……”  高宗呵斥道:  “不如干脆让她真的失性吧!朕的心情还好过些……”  “王上……”  “退下吧!不要管她啦,这样的事情,谁能不悲痛呢。”  朝廷之中的大臣们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这件事,闵升镐听说,大院君决定不必给元子举行葬礼,安葬即可。登时翻脸,冲向大院君,指着大院君骂道:  “太过分了!难道都不举行葬礼仪式,就要将元子送走吗?”  大院君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闵升镐转身直奔闵妃住处而来。  闵妃房间外,李氏问洪尚宫:  “还抱着元子么?”  洪尚宮掩面回答:  “是的。”  李氏焦急地说:  “哎……这真是的……”  忽然传来闵升镐大吼大叫的声音:  “娘娘!太让人气愤啦!都没有葬礼仪式,大院府大监就要将元子送走,天底下那有这种道理啊,娘娘!”  李氏慌忙上前制止:  “升镐!”  这番话传进房内,一个字一个字地在闵妃耳边飘过,闵妃充耳不闻。  闵升镐不顾母亲的阻止,站在闵妃房间外大哭道:  “要不是娘娘吃了大院府大监送给来的山参补药,元子定不会有先天之疾!娘娘,有人是不希望娘娘产子啊!”  李氏已经又气又吓抖成一团。  房内的闵妃渐渐松开了孩子,将元子的尸体放在床上,脸上飘忽不定的不是悲戚,而是仇恨。闵升镐所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灌入心中,闵妃将这仇恨一点一点刻在心底。  仰起头,闵妃镇定了一下情绪,开口对门外道:  “母亲,请进来,把元子带走吧!”  李氏等人在门外听得此言,面面相觑,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待反应过来,忙推门进入。  “娘娘……”  “母亲,把元子带走吧。”  “遵命,娘娘……您……”  闵妃平静地摆了摆手:  “母亲,您也不必悲伤了,您跟升镐哥哥说一声,就说我想见国太公。”  李氏头脑有点混乱,不知道闵妃为何转变得这么快,抱着元子,站在那里不动。  闵妃望着母亲,和她怀里自己的孩子,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母亲,您下去吧。”  李氏鞠躬退出内室。  闵升镐奉命将大院君带到闵妃面前,两个人各自狐疑着王后到底要做什么。闵升镐心中暗自估量,这次,大院府大监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闵妃示意升镐退下,对大院君说:  “国太公,请坐。”  大院君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娘娘请节哀。”  闵妃平静地回答:  “让国太公失望了,好不容易怀孕生子,就这么失去了,真是罪过。”  “失去了元子,想必王上会更难过吧,请娘娘多多开解王上。”  闵妃并不答话,盯着大院君忽然说:  “国太公,您真是冷酷无情啊!”  大院君心头一惊,忙躬身答道:  “臣惶恐,娘娘这话说的是……”  “国太公,本宫有一事相求。”  “娘娘请讲。”  “是否已经决定不给元子举办葬礼?”  “这个……回禀娘娘,虽说是元子,但是出生三天就过世了,总不能为了婴儿办理十几天的丧葬吧。”  “这件事情,国太公看着办吧。”  大院君一愣。闵妃接着说:  “但是,有一件事情请求国太公的准许。”  “娘娘请说,什么事?”  “本宫希望国太公能准许将元子的衣物供奉在国师堂里。”  “这个……”  “国太公,元子毕竟是王上的儿子,虽说只有三天的寿命,但是他的地位不应该降低的,不是么?”  “好吧,那就听娘娘的吩咐吧。”  闵妃稍一低头,朝大院君致谢道:  “那就感谢国太公了。”  大院君告退,闵妃颓然倒在内室床上。  大院君果然照着闵妃的吩咐,办完元子的丧事之后,命人将元子的衣服供上了国师堂。大院君不明白闵妃确切的用意,以为她不过是向天下昭示,自己曾生过孩子,配得起王后之位。谁知,闵妃此举是一毒誓。她让元子亲眼见证,一定亲手将大院君推下政坛。  那天夜里,闵妃支开旁人,身着素服,来到国师堂。  进得门来,看到供奉的元子衣物,闵妃双膝一软,往地上跪下。  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明成皇后6(4)
抬起泪水模糊的双眼,望着孩子的衣服,她轻声啜泣,而心中却在呐喊:  “孩子啊,我那苦命的孩子,可怜你到人世间仅有三天,母亲连个像样的葬礼都不能为你办。人生活着有什么乐趣?妈妈看不到你慢慢长大,只能看到你小小的衣服。孩子啊,是谁那么狠心,一定要除掉你?!孩子,我的宝贝儿,我的精灵,妈妈可以将北岳山铲平,将泥土移到仁王山去,但就是过了一千年,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仇恨。你睁大眼睛看着吧,你看着吧,妈妈发誓要把他搞得身败名裂!”  这样过了很久,闵妃擦干眼泪,站起身,缓步回到寝宫。她的心,已经坚硬如铁。  第二天,闵妃和洪尚宫一起,将自己装扮得无比娇艳,然后派人到康宁殿请高宗。几个月来,闵妃因为元子之事无法侍奉王上,高宗心绪亦不佳,都是独自一个人在康宁殿就寝。这天,闵妃要重新赢得高宗的欢心。元子没有了,但闵妃是不会被击倒的。  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交泰殿内的侍女都送了一口气,处处透露出轻松的气氛。高宗走在交泰殿中,感受到了这股气息,脸上已挂了笑容。  站在闵妃寝宫门外,门人大声通报:  “娘娘,王上驾到!”  洪尚宫却推门而出:  “奴婢见过王上,娘娘说还要再等一会儿,还没打扮好呢。”  高宗大笑:  “哈哈,这样啊,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未几,房内传来闵妃的声音:  “王上!快请进吧!”  高宗推门而入,看见闵妃于昨日判若两人。身着一袭鲜红袍子,明眸皓齿,面若桃花。  高宗看得忘我,结结巴巴地说:  “王后……今天真美啊!”  闵妃面带羞涩,轻轻唤道:  “王上……”  高宗走上前来,拉起了闵妃的手。  闵妃柔声道:  “很久没去拜见王上了,臣妾只顾自己伤心,都忘记了王上也需要臣妾侍奉。这是臣妾的失职,请王上原谅。”  “哪里话来,今天看到王后心情变好,就很高兴了。”  “王上……”  高宗将闵妃拥在怀中,说道:  “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想那个孩子了。你一定要度过这一关,重新做回以前那个聪慧、娴淑的女子。”  闵妃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是,王上,来日方长,怎么能缅怀过去而踌躇不前呢!臣妾已经想通了。”  “那么,今天真是要谢谢王后了。”  “王上为什么要谢臣妾呢?”  “你是为了朕才装扮得如此美丽吧?”  “是的,王上。”  “你这样,朕的心情也好多了。就一起忘掉那些不愉快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朕已经离不开你了,我的王后。”  闵妃拿捏高宗真可谓手到擒来,元子的死换回来的是高宗对闵妃更加的怜爱。  时间是医治一切心灵伤口的良药,生活在继续,闵妃的悲痛一天天沉淀在心底。因为元子之事,闵氏集团意识到不应急于事功,宜稳扎稳打,便收心敛气于高宗亲政之事,闵妃布线行针,更是滴水不漏。  闵妃胸中有仇,因这仇恨,高宗日益疏远大院君,对大院君在朝廷之中的党羽越发不敬。右议政金炳学乃是大院君一手提拔之人,本来深得高宗尊敬,但元子事件之后,眼看着高宗的脸色越来越差,加之大院君江河日下,自己垂垂老矣,不由得心灰意懒。是日,来觐见高宗,递呈辞职奏折。  高宗拿着奏折问道:  “领相大人,这是什么?”  金炳学答道:  “王上恕罪,这是臣的辞职上疏。”  “哦?领相大人打算辞职了?”  “这个……老臣忝为领相已经这么多年了,眼看新人辈出,老臣无德无能位居要职滥竽充数,实在是……”  高宗打断了他的话:  “这样的话,您去跟国太公商量好了。”  金炳学身为领相已经接近十年,恭谨勤劳,未尝稍泄,此次辞职,不能说没有赌气的成分。但是见高宗连挽留的话都没一句,还如此不屑,感到即惶恐又难堪。  高宗见金炳学呆座不动,提高了声调:  “领相大人怎么还在此座着呢?去跟国太公商量吧!国家政事,不是他一手操持的么?”  金炳学冷汗直往上冒,慌忙告退。见得这个情势,对大院府大监极其不利,自己此时不抽身更待何时?  从宫中出来,金炳学打道云岘宫,对大院君力陈辞职之意。大院君百般挽留,无奈金炳学退意已决。  几日之后,大院君觐见高宗,想就金炳学辞职一事,让高宗出言挽留。  一见到高宗,大院君就递上了金炳学的奏折,缓缓说道:  “王上,这是领相的辞职上疏……”  高宗看了一眼,说道:  “领相拿给朕看过了,朕让他直接拿给摄政。”  “我仔细想过了,可是没有适合继任的人选。”  “但是,看起来领相已下定决心了,而且提出了好几次上疏,还是应该准许的吧。”  “不知道王上有没有举荐的人才……”  “嗯……还是摄政做决定好了。”  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明成皇后6(5)
“真是找不到人选啊,王上……”  “若是这样,不如摄政担任领相的职务如何?”  大院君犹如挨了一记猛拳,又惊又怒,高宗径顾说道:  “眼看父亲摄政已经接近10年了,真是劳苦功高。朕不知道如何礼遇摄政,不如借此机会,父亲担任领相之职,成为名符其实的朝廷重臣之首,帮助朕打理国家政事,对摄政来说岂不是更上层楼?”  大院君压低了愤怒的声音:  “此事万万不可!朝鲜自古以来王上生父没有位居官职的,也没有过王上的亲生父亲做臣子的先例!”  高宗忙缓和道:  “是这样啊,很抱歉摄政……朕只是……”  大院君抬头看着高宗,高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还从未见过父亲这样可怕的眼神。  从宫中退出,大院君心中懊丧,便叫来“天下长安”四人,一同到艺妓家中饮酒,打算大醉一场。  “看今天这形式,载冕是在向我暗示应该下台了。自己想执掌政权,因为还忌惮我的权势,而不敢太撒野。哼!都是我自己选的好王后搞的鬼!想我掌控了近十年的势力,一天之内就推翻了那么强大的安东金氏,怎么可能会败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你们是在做梦,还是快点醒来吧!”  无论如何大院君心中不快,儿子的反叛就像一粒梗在喉咙中的老鼠屎,吞不下吐不出。大院君大喝一声,举起杯子:  “来来来!满饮此杯,今天不醉无归!”  天下长安随声附和,举杯痛饮。十余名艺妓围坐在桌边,唱着优美的歌曲。  大院君边饮酒边听艺妓弹唱《孔明歌》,心情好转。每次听到这首赞美诸葛亮的歌曲,他都觉得这是在称赞自己。  想当年,自己胸怀大志,为躲避安东金氏的注意,故意装成丧家之犬的样子。运用谋略,终于使载晃成为国王,然后施展雷霆之威,一夕之间摧毁了安东金氏。为导正国家纲纪,真可谓鞠躬尽瘁了。我大院君就是和诸葛孔明一样的人物阿!一个乳臭未干的闵妃,能奈我何!想到此,不觉耸耸肩膀,精神为之一振。  大院君趁着酒兴,豪气万丈的说:  “天下长安你们听好了,只要我活着,这个世界就是你们的,你们就安心的大醉一场吧!”  “国太公的恩情,小臣们没齿难忘!”  天下长安一同吹捧,接着尽兴饮酒取乐。  艺妓们唱完了《孔明歌》,调弦演唱另一首民歌。听着艺妓们唱出的歌曲,大院君突然间心中一堵,寒意铺天盖地袭来:  嬉戏要趁年轻,  年老力不从心。  花无十日红,  势无十年长;  人生一场春梦,  怎能不嬉戏。  大院君面无血色,“势无十年长”之句不觉已刺穿心头:  “我掌握政权已经九年了,所谓‘势无十年长’,明年不就是十年了么?”  这个念头在大院君的脑海挨挨蹭蹭地,不肯离去,酒菜顿失味道。艺妓们继续唱着,大院君呆坐,一句都听不清楚了。他忽地站起怒吼道:  “全都给我站起来!走,我们走!”  天下长安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尽,因为惊讶嘴张得老大,一副苦相,眼见大院君气势汹汹地朝外走,慌忙跟在后面,连滚带爬。艺妓们已经吓得扔了乐器,全都跪着簌簌发抖。  主事艺妓追了出来,扑跪在地,抓住大院君袍子下摆乞求道:  “大监,为什么突然要走呢?奴婢们哪里做错了,在这陪上千万个不是。请大监息怒,请大监息怒!”  大院君缓缓转过身,低沉着声音道:  “不是的,你们没做错什么,我有事要办。”  不再多说什么,大院君和天下长安匆匆离开,丢下艺妓们如坠云里雾中。  大院君危机感越来越重,前思后想,此时只有一招险棋,联合赵大妃废黜王后,才能存活,否则别无他法。  于是,挑选一个日子,大院君秘密觐见赵大妃。  “启禀大王大妃千岁,臣没有一天不忧心朝廷之事。”  赵大妃皱了皱眉头问道:  “朝廷中有什么令人忧心之事,使摄政大人说这种话啊?”  “启禀大王大妃千岁,这期间洋扰频频,给我朝带来很大冲击,但自微臣加强了国防之后,外敌已不敢再犯。不过……”  说到这里,大院君面带忧色停了下来。  “大监匡扶社稷劳苦功高。有什么担忧的事情就说出来吧。”  “回禀大王大妃千岁,微臣全力抵御外敌之际,我朝竟出现内忧。大王大妃早年曾经受到安东金氏的迫害,比任何人都清楚防范外戚势力的必要性。可是现在,朝野上下纷纷传言,骊兴闵氏就是下一个安东金氏。这就是臣所担心的事情。”  赵大妃听了这话,惊讶道:  “骊兴闵氏,这是什么意思?”  大院君单等这一刻,忿然道:  “启禀大王大妃千岁,现在朝廷里全部都是闵氏的人马。包括兵曹判书闵升镐在内,闵奎镐当刑曹参判,闵谦镐当吏曹参判,闵致相当刑曹判书,连臣的岳父闵致究都在担任工曹判书。这满朝文武不是闵氏家族,是什么?微臣仔细算了一算,闵氏担任朝廷官职的人数已经超过了30人,这就是外威势力的开始啊!”  

明成皇后6(6)
大院君料定赵大妃一听到“外戚势力”就会咬牙切齿,所以从这里切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赵大妃很平静地听完,居然一幅神闲气定的样子说:  “这样说来,朝廷之中果然录用了许多闵氏家族的人。不过,摄政大人为什么要这么担心呢?”  大院君心中略有不安,回答道:  “大王大妃千岁,怎可如此轻松的看待此事呢?朝中有些人已经在煽风点火了,说这些都是因为王后的原因……”  总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废除闵妃的话,大院君希望赵大妃先开口。但是,大院君越是努力,赵大妃越是一副疑惑的表情。  “兵曹判书闵升镐是王后养兄,但也是大监的内弟啊,闵谦镐、闵奎镐、闵台镐那些人也都是大监的内弟;工曹判书闵致究不就是大监的岳父么?至于闵致相、闵致森、闵致吾等人,也是大院君岳父的亲兄弟。由此看来,可以说他们是闵氏外戚,也可以说他们是大监的岳家。在哀家看,大监是任用自己人罢了。”  “这些人的确是拙荆娘家的人,但是,他们都不是臣录用的,是依照王上的命令而录用的。”  “这个哀家也知道。不过,大监是摄政,总理一切政务,王上再怎么想任用闵氏成员,要是没有大监的认可,恐怕也办不到吧?”  “这个……”  “当初主张选失怙的女子为王妃,是摄政大人的主意吧?王后也是摄政大人推荐给哀家的……虽然王后年纪还轻,但是入宫以来礼数非常周到,所有的人都大加赞扬,哀家也甚是欣慰。”  场面十分尴尬,大院君本想借刀杀人,谁知刀不肯出鞘,反给了他一记棒喝。大院君一时哑口无言。  赵大妃沉默了一会,道:  “我老了,不想掺和那些政事,但是有一句话要说给大监听。”  “臣谨遵大王大妃教诲。”  “当今世上没有谁比大监更懂得人情世故了。大监懂得政治,也很会用人,是不会容忍那些胡言乱语、兴风作浪之人的,对么?”  “臣惶恐……”  “还有,古语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关于闵氏在朝廷中任职过多的问题,这本是大监治家的错误啊,在朝野上下沸沸扬扬地传言,似乎不妥。还请大监三思。”  “老臣惶恐,大王大妃所言极是,老臣谨记在心。”  大院君从重熙堂出来,仰天长叹。这一次他又算错了,不知何时,赵大妃已被闵妃收买了人心。何以自己近来步步算错?  大院君并不知道,赵大妃对他的独断专行已生厌恶,元子之事更疑心是大院君所为。加之闵妃端庄懂理,入宫多年来,从未对三位太妃错了礼数,赵大妃心甚悯之。安东金氏横行之际,赵大妃育有一子却也得听从金氏的摆布,闵妃无子,大院君极力排挤之,其心中苦楚,赵大妃清清楚楚。失去了元子的闵妃,心中必定有所变化,她没有儿子可以仰仗,就只有抓住丈夫的心,帮助高宗得到权力。闵氏家族那么多人担任朝廷职务,几乎可以说是大院君高傲自大的必然结果。  大院君对赵大妃白下了功夫,无功而返,只好打消了废除闵妃的念头。在他离开赵大妃住处之后,一个侍女从重熙堂匆忙赶往闵妃寝宫,随即闵妃就得知了大院君与赵大妃见面的密报。  是夜,高宗来到闵妃寝宫。  “王上,听说摄政今天到重熙堂去了。”  “哦,摄政不是经常去的么?”  “是的王上,但是臣妾听说,摄政此去的目的是想废后。”  “什么?是不是谣传啊?”  “王上,这么重大的事情,想必女侍不敢撒谎。”  “摄政真的这样做了?”  “王上,臣妾入宫多年,没能生育子嗣,如果大监要废黜臣妾,臣妾也不敢多言……”  高宗已经脸色发白,怨道:  “哎,王后这是什么话……”  “只是臣妾担心,大监知道王上只有臣妾一个可靠之人,才起了废黜臣妾之心。接下来,恐怕就是要废黜王上了。”  “摄政……父亲……怎么能这样做呢?”  高宗说话时的声音在微微颤抖,虽然是疑惑的口气,但是他心里明白,自己的父亲完全可能为了权力废黜自己。  “王上,自古以来,为了争夺权力,以巨伐君的情形屡见不鲜了。”  “真是这样么,那么大妃娘娘是什么态度?”  “幸亏大妃娘娘拒绝了摄政的要求。”  高宗总算喘过一口气来:  “这样就太好了,多亏了王后平日在这些方面下的功夫。”  想了想,高宗接着说:  “摄政要是这样表示的话,那我们的情况就不妙了。”  “王上圣明,这件事非同小可,摄政在大妃娘娘那里碰壁,就会在别的方面加速进事,所以,王上也要尽快安排了。王上的时间,应该到了。”  “时候到了?这是什么意思?”  “王上早就成年了,我们的势力基础日益牢靠,现在应该可以亲政了。王上,把摄政随心所欲掌控国家的权力收回来吧。”  高宗听了这话,心情虽然有些激动,但又突然感觉到悲伤:  “王后虽然这样说,但是,摄政会轻易的放弃吗?”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明成皇后6(7)
“当然,把大院府大监赶下摄政的位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他要是赖着不走,我们就要运用力量把他赶下来。”  “这位长辈坚如钢铁,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赶下台来呢?”  闵妃坚定的答道:  “这件事情,臣妾已经谋划好了,请王上相信臣妾,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臣妾去办,臣妾将不胜感激。”  “那么,这件事情就由王后主持吧,事到如今,我不相信王后还会相信谁呢?”  大院君继游说赵大妃废后失败之后,不甘心自己的失败,眼看着闵氏集团一天天壮大,难道就无计可施么?他决意抛出撒手锏,册立完和君为王世子。  是日,大院君召集群臣到思政殿,他则上康宁殿找高宗。  “请王上移架到思政殿去吧,册封王世子之事非常重要。”  大院君的态度极为强硬。  高宗没料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拖延道:  “摄政大人,这件事就交给朕吧,您就不必操心了。”  “王上!”  “父亲,册封王世子之事,不需要急于一时吧。”  “王上,如今国内局势动荡,只有早日册封王世子,王室的基石才会稳固,国家才能屹立不摇,请王上到思政殿商议册封王世子之事。”  大院君转身出了房门,对侍奉的宫人命令道:  “要伺候王上到思政殿去,听懂了吗?”  內官慌忙答到:  “是,大人。”  高宗在闵妃的怂恿下尝到了帝王的滋味,着迷于发号施令的威严之中,在闵妃启蒙下,也找到了对抗父亲的勇气。此时,他想成为真正的帝王,虽然他对于父亲的催逼仍心有余悸,但是这次并不像那么快地对父亲投降。  思政殿上,大院君想先取得群臣的支持:  “元子猝死是非常不幸的,大殿上下忧心此事也不在话下。一国之主,必须要确定继任王位的王子,全国百姓才能安心。幸好李贵人为王上生下一子,今年已经6岁了,这个年纪册封王世子也绰绰有余,大家今天在此表个态,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能让天下百姓安心。请各位说说自己的想法。”  朝廷重臣人人自危,大院君虽不好得罪,闵氏一派也不可轻视,人人不敢发言。大院君只好点名:  “请各位说说话吧!领相大人意下如何?”  洪淳穆惊道:  “非常抱歉,事出突然,老臣……”  大院君语带不满:  “王上登基已经超过9个年头了,但是至今尚未册封王世子,万一王上遭遇不测,朝廷上下岂不束手无策吗?”  闵升镐说道:  “王上今年不过21岁,大院夫大监说什么遭遇不测,听起来真是刺耳!”  大院君一派辩道:  “万事都要早作准备才是啊!”  闵升镐说:  “王后现在正值年轻,如此急于册封李氏之子,于情于理实在不宜。”  李景夏怒道:  “真要说道情理,大院君大人说得可是一点错也没有啊!”  闵升镐再言:  “此事不需如此着急。王后娘娘不是年过20从未怀过身孕,只是生下元子不幸夭折,按道理也应该再等一阵子才是。”  李景夏叫道:  “王上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为什么还要等待王后娘娘生下元子!”  闵升镐并不着急,朗声道:  “以后王后娘娘生下元子之时,大人将如何面对王后?此时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李景夏怒火中烧:  “我这是胡言乱语?你真是太过分了!”  闵升镐回应:  “过分的不是我,而是大院府大监。聚拢诸位大臣,肆意评论至高无上的王后,任凭汝等如宰割鱼肉般肆无忌惮,这是做臣子的道理么?王后失去元子,正处于哀恸伤心之中,诸位不思安慰王后,反而怂恿册立庶出之子,这岂是做臣子的本分?”  一旁的大院君按捺不住,突然大声喝道:  “岂有此理!李贵人所生之子不是王上的骨肉么?承旨在做什么?!还去请王上过来?无论如何,今天必须要下定论!”  闵升镐袍袖一拂,站到了一边。  都承旨得到大院君的命令,慌忙到康宁殿催请。  “王上,大院夫大监与六曹宰相全部聚集在思政殿,等候王上驾到。”  高宗道:  “朕不过去。”  都承旨双腿打颤,可怜巴巴地出声:  “王上……”  “父亲处理政事,何时曾经问过朕的意思?这次,也请父亲随自己的意思决定好了!”  承旨伏身叩头,嘴里嘟囔着:  “王上……”  高宗怒道:  “朕感到全身不适不適,动弹不得!”  李內官忙小声劝都承旨:  “快回去通报吧。”  都承旨苦瓜般的一张脸,轻声说:  “李內官,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院府大监的脾气……”  李內官正色道:  “你要再这样,就是对王上无礼了!”  都承旨带着浑身大汗退出康宁殿。  高宗心中混乱一片,事情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应该怎样收场?自己是否太绝情了,毕竟完和君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虽然怜恤王后,但是,这样坚持,一定要等待王后生出了儿子才册封王世子,是否也过分了?  

明成皇后6(8)
高宗正在心乱狐疑之际,后宫之中的闵妃已得到消息,来到了康宁殿。  “王上……”  “哦,是王后啊,你来此作甚?”  “王上,臣妾已经知道了,请王上遵从摄政的意思吧。”  高宗看着闵妃,不知道她的意思究竟是怎样的,答道:  “王后不要这么说,你看朕的意思就好了。”  闵妃自觉突然之间无法抗辩大院君,也清楚高宗一定抵挡不住大院君的逼迫,不如顺水推舟吧,等到推翻了大院君的那天,什么完和君,什么王世子,不都是她闵妃一个人说了算么?因此说道:  “王上躲着不见摄政,事情也无法解决。今天没有定论,摄政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不肯就此罢手。今天无法定论,摄政会要求明天,明天无法定论,摄政就会要求后天。所以,请王上照摄政的意思去做吧,如果王上违背了父亲的意思,只会让臣妾的处境更困难。”  高宗想了想,看得出王后说的是实情,既然王后如此表态,自己还坚持什么呢。  “那……很好,朕就过去好了。”  高宗踏出殿门,迎面碰上再次来催请的都承旨,都承旨正在惶恐该如何是好,见到高宗。马上趴下:  “王上……小的该死……”  高宗看也不看,径直朝思政殿走去。都承旨仍旧趴在原地,浑身发抖,一遍一遍地说:  “王上……小的该死……”  思政殿外,群臣跑出来透透气。  “为什么要这样拖拖拉拉呢?”  大院君一派的一位官员小声说道:  “我们将完和君册封为王世子之后,再奏请王上不就得了吗?”  他的抱怨招来群臣的白眼,只好讪讪地走到一边。  金炳冀等人准备离开,李景夏马上喝道:  “今天诸位休想回家了,看来大院府大监今天必须要做个了断才肯罢休,各位早点有所准备吧!”  群臣闹闹嚷嚷之间,忽然看见高宗到来,慌忙叩头,高宗转身进殿。  大院君见高宗到来,心中略放轻松,叩头说道:  “王上,而尽之际,册立完和君为王世子已经迫在眉睫,请王上及早定夺。”  高宗落坐,面带不悦,半天说道:  “摄政大人也太心急了吧,王后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应该好好安慰才是,怎么如此着急册立王世子?”  “老臣惶恐。实在是国家无王世子不能稳固根基呀!”  闵升镐上前跪倒:  “王上所言极是,册立王世子之事仓促之间怎能定夺?”  大院局不加思索:  “此事已迫在眉睫,不能再等。”  大院君一派尽皆跪倒,齐声说道:  “请王上及早定夺!”  高宗见此阵势,心中发毛,暗暗寻思:  “多亏了王后早早建议扶植自己的势力,看今天摄政一派如此猖狂,岂有我说话的地方。”  高宗挥了挥手道:  “也罢!朕是可有可无之人,一切听摄政大人的意思吧!”  大院君忙道:  “老臣惶恐。王上之意是册立完和君为王世子!都承旨,拟定奏请大清国的国书,将此事告知大清国,等待天国奏批!”  闵升镐伏地叫道:  “王上!”  其余众臣惊讶的无话可说,高宗起身,面沉似水:  “朕……无力忤逆父亲,但是朕果真只是父亲的傀儡么?”  大院君众臣伏地叩头,“王上”之声遍地传来,高宗愤而离去。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明成皇后7(1)
1870年的朝鲜,当大院君为挽救摇摇欲坠的王朝体制所推行的国内外政策到处碰壁的时候,东北亚的国际关系结构和各国力量对比已发生了重大变化。  朝鲜的近邻,日本列岛成功地爆发了一场带有资产阶级革命性质的倒幕维新运动。1853年秋,日本倒幕派武土利用人民力量推翻了德川幕府所代表的封建领主统治,建立了自由派地主和商业资本家的联合专政——明治政权。1863年“明治维新”以后,日本迅速发展成为东方唯一的资本主义国家。但由于日本资产阶级改革不彻底,国内原因和资材贫乏,国内市场狭小等国内条件的限利,加之国际上资本主义列强争夺殖民地的斗争的激化,所以,日本资本主义从一开始就带有军事封建帝国主义的侵略性质。日本巧妙地利用了英俄、美俄、美英法之间在东方的矛盾和斗争,早在19世纪70年代,就在美、英支持下,走上了征服和掠夺在地理上邻近自己的,封建中国和朝鲜的道路。  朝鲜与日本有着悠久的邦交关系,自日本德川幕府(1603—1867年)建立以来,两百多年间两国一直和睦为邻,友好往来。以1609年李朝政府与日本缔结《乙酉约条》为起点,两国恢复了因丰臣秀吉发动侵朝战争(1592—1599年)遭到破坏的交邻关系。这项条约允许日本按照严格的规定进行使臣往来和派遣“岁遣船”。  在东莱府的草梁,有朝鲜政府修建的倭馆(又称和馆),供日本常驻事务宫、商人居住和堆集货物,中央政府派驻釜山的倭馆训导,负责具体管理与日本的交往通商事务。地方政府对倭馆免费供应薪炭,并开市供应菜蔬。倭馆每月开市六次与朝鲜人交易。日本商人主要以铜等贵金属交换朝鲜的米、棉和各种皮货。  根据约条的规定和惯例,日本暮府同朝鲜政府的外交联系,是通过对州藩主实现的。对州藩主除掌管与朝鲜的聘问往来、代表幕府向朝鲜派出参判使外,自身还经常派家臣出使东莱府。出访朝鲜的日本使臣所持国书有一定格式,并加盖朝鲜方面铸发的铜印,即所谓“图书”。  “王政复古”后,1868年3月23日,日本新政府宣布承认对州藩主世袭的代表国家与朝鲜外交的特权,并授与该藩藩主宗义达外国事务局辅的职衔。宗义达奉命向朝鲜通告:日本时势一变,政权归一皇室,更张纲纪,大修邻好。  所谓“大修邻好”,只不过是日本政府推行“征韩外交”的口实。既然朝日两国一直保持着友好的交邻通信关系,自然不存在“大修邻好”的急切需要。日本明治政府企图改变两国交往的惯例,夺取外交主动权,并设置陷阱,借大修邻好之机变更外交公文格式,用“天皇”的称谓降低朝鲜国王的地位,以造成朝鲜屈从日本的既成事实。  明治元年12月,由对州藩主宗义达委任的“大修”大差使等人一行抵达草梁使馆,向朝鲜倭学训导递交国书。文中多处使用“皇”、“勅”之类的文字,并加盖日本国新铸的印章。虽然大院君政府礼貌地接待了日本来使,并派员参加倭馆举行的“下船宴”,但断然拒绝了日本的国书。  此时的日本国内,明治政府的实力派人物不仅己在鼓噪“征韩论”,而且还就“征韩”的具体步骤进行策划,并把侵略朝鲜与日本的基本国策联系了起来。  为策划“征韩”,是年日本天皇曾命木户孝允出使中国和朝鲜。后因木户所在藩山口倒幕主力“奇兵队”解散引起农民不满和###,未能成行。不过,为木户出使所作的有关朝鲜政策的准备,继续照常进行。这时,日本外务省曾专门派外务权大录佐田白茅等外交官,假借对州藩吏之名去釜山活动。  1870年,日本外务省根据佐田白茅等人提出的报告和建议,拟定了《对朝鲜政策三条》,内称:“虽有借朝鲜拒收国书之无礼挑起战端的主张,但我国尚未派遣敕使,原本是由甘于屈辱谬例的对州藩代为转达的,难以立刻构成开战”的理由。因此,必须:变对方拒收国书为良机,暂时断绝于朝鲜的往来,待对州的谬例自然消失,我国国力一经充实,断然着手;派木户孝允从三位为正使,宗氏为副使,率军舰两艘前往朝鲜,责其摈斥我照会王政一新之罪,并交涉开港开市,签订往来自由的条约,如若朝鲜不从,即断然###;与清政府订约,一经清日平等,朝鲜自然退居下位。然后,途经朝鲜王城,迫使朝鲜接受不平等条约。  明治政府所要追求的政策目标是,既要利用朝鲜要求日本修改国书文字的时机,单方面中断与对方的传统联系,又要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通过与中国定约,使日本处于与中国比肩同等的地位,造成即使出现与朝鲜“议论和战局面”,也因中日已建立“通信”关系,中国不能像壬辰战争,明朝军队援助朝鲜那样容易行事。  外务省的《三条》,实际上先后被明治政府采纳。同一时期,日本右大臣岩仓在其《朝鲜论稿》中,着重强调朝鲜的战略地位,阐述“征韩”与日本大陆政策的关系,指出:“然朝鲜之事,仍北连满洲,西接鞑清之地。若绥服之,实乃皇国保全之基础,将来万国经略进取之基本”;主张对朝鲜“宽猛恩威并施”,避“大战”而使其“屈服”。  日本为使取得与中国同等的国际地位以压制朝鲜,于1871年7月派议约专使与中国全权大臣李鸿章在天津谈判。9月,中日两国政府签订的《修好条规》和《通商章检海关税则》是一种类似互助、平等的条约,这对推行日本的朝鲜政策来说,已经达到目的。在国内,是年7月,明治政府发出“废藩置县”的命令,彻底消除了诸侯的封建领地及领主权力,名副其实地使日本成了中央集权的统一国家。看守政府在推行内政改革的同时,加紧侵略朝鲜和中国台湾的准备。1872年,日本兵部省改建为陆军省和海军省,颁布征兵令,着手建立近代化的常备军。这样,到是年岁末,明治新政府已基本上奠定了统治日本列岛的基础。在他们看来,除所谓中国清政府与朝鲜的“宗属”关系的现状尚待清政府澄清外,似乎已大体完成了“征韩”的准备,所余的就是制造“断然###”的口实了。  

明成皇后7(2)
1872年初,日本政府收回了对州藩代理中央政府办理朝鲜外交的特权,外务省派森山茂抵达草梁倭馆,并连续制造事件,肆意挑衅。同年5月,居然在倭馆拘留朝鲜差备官;5月下旬,连同倭馆差使在内的54名日本人犯起禁界,闯进东莱府,制造了持续十数日的“拦出”事件。但是大院君政府对日本颇为容忍,边境军民也在耐心等待世态的平息。  是年9月,日本政府派外务大丞花房义质步兵两小队,乘两艘军舰抵达釜山,以日本外务省名义单方面强行“接受”草梁倭馆。至此,原来纯属朝鲜政府接待、安置对马藩商人、便利朝日贸易的倭馆,竟被更名为直属日本政府的“大日本公馆”,成了日本对朝鲜从事政治、经济和军事侵略的据点。日本陆军甚至派遣间谍,着白色林衣,戴韩帽,从釜山行至东莱,打探朝鲜局势。  接着,日本政府根据太政官的命令,于10月,一方面单方中止了两国间的传统贸易关系,废了岁遣船,另一方面公然宣布对进出朝鲜的货物一律免税,公开鼓励对朝鲜进行走私贸易,想用商品这尊大炮轰开紧闭的朝鲜大门。对于日本的挑衅和军事威胁,大院君采取强硬态度,更不承认花房义质的身份,明确表示,倭使乘军舰而来,不能予以理会。于是,花房无可奈树,滞留数月后,只好无功而归。  进入1873年,朝日两国关系进一步恶化。是年春,日本商人的走私活动更趋猖獗,众多无照商船频繁出入于釜山港,甚至连东京的政商三井组也在釜山进行大宗走私贸易。大院君政府对日本的强盗行径针锋相对。同年5月,朝鲜军队开始在使馆附近海岸巡逻,取缔不法行为,撤供撤市。5月末,日本政府举行间议讨论对东莱府撤市停供的对策。太政人臣三条认为这是对日本的“凌虐”,有损日本国威,也事关国耻,力主出兵讨韩。由于某些不确定因素,当时并未出兵。至是年夏秋之交,看守内阁已倾向征韩时机成熟。陆军大将、参议、近卫都督西乡隆盛致函太政大臣,信中说:“维新以来,阁下着手于朝鲜之事,已五六年于兹……今彼至于骄夸侮慢,尽变其始,此而日事因循,不加裁制,有蒙天下之嘲笑者乎。……苟断然差遣使节,则彼之曲,自可分明”。西乡主张先行“差遣使节”抵达朝鲜,假定日本使节遭到蔑视和加害,即可在国内煽动起征韩舆论,做到侵略朝鲜师出有名。所以,他决意充任使节,牺牲一身,以肇战端。  8月,日本看守政府已决定派西乡为“遣韩大使”,并得到天皇认可。但因以右大臣岩仓为首的外访使节团尚未回国,决心暂不宣告。等到岩仓一行回到东京之后,内阁连续会议, “内治派”认为征韩为时尚早,“征韩派”执意征讨朝鲜。两派相持不下,意见不得统一。在两派###之中,“征韩派”中计,被天皇赶出政府,是为日本历史上的“十月政变”。  但是日本征韩的决心并未改变。“内治派”反对立刻征韩,主要怕士民生变、外债起无偿还之术、维新之前效将废、金货外流、鹬蚌相持俄必渔利、国权无以收复、英国乘机干涉等等。“内治派”对待朝鲜的态度是:应该用兵征讨,但是应先顾及到国内的环境,事情要分清先后缓急。在日本国力未进于文明,治效未趋于富强之前,不可举兵,要先安抚人民,积蓄力量,然后“徐徐以谋二国(中国、朝鲜)”。  “征韩论”在日本密云不雨,当时复杂的国际背景也都将日本推向了“征韩”的前线。欧美各国在东亚扩张有两大忧虑,一是担心中国、朝鲜和日本实现三国联合对抗西方侵略;二是对朝鲜的锁国政策束手无策。因此,它们竭力离间三国之间的关系,诱使日本作它们侵略朝鲜的工具。  怂恿日本侵略朝鲜最卖力的是美国。“辛末洋扰”后,美国国务卿菲什就打算唆使和利用日本的侵略势力来推进美国的远东政策。1872年他在给美驻日公使德隆的训示中说:“为了影响日本政府与中国交往的进程,引导日本尽可能地与中国的排外政策相脱离,使其采取与列强自由贸易、交往的进步政策是可取的”。前美国驻厦门领事退役将军李仙得,经德隆推荐,受聘为日本外务省顾问。他的主张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日本政府。李仙得的方针是,日本应取朝鲜以制辽东,占台湾以制中国,如此便环中国而成半圆形,借以抵制俄国压迫远东之势。  英国也挑动日本“征韩”。1872年,英国的一份杂志就刊载了一封伪造的大院君政府致日本国政府的国书,其中说:“贵国视西洋夷狄乃伟大民族,吾朝鲜虽属小国,但敢致函贵国称西洋夷狄为禽兽也……吾人期望贵国联合诸夷向我国派遣海防大军。……贵国之谢罪,全无裨益。唯一的选择就是血战一场——牺牲日本全部武士,迫使贵国屈服”。企图利用这份伪造的文书挑拨朝日关系。倒了1874年,英国公使馆人员鼓励日本首先侵略朝鲜时表示,日本开始征讨朝鲜是上策,我英国将给予协助。  俄国虽对朝鲜早有野心,但为了假日本之手敲开朝鲜大门,也支持日本染指朝鲜。1873年,俄驻日公使曾表示,即使万一日本对朝鲜举行征伐,俄国决不打算对此进行干涉。  正是由于有了西方列强的煽动、怂恿和支持,日本的侵略势力的气焰才会越发嚣张,才敢于将“征韩论”付诸实践。  书包网 www.61k.com

明成皇后7(3)
在大院君强硬应对日本不断的骚扰,并企图在国内扭转自己颓势之时,高宗十年(1873年)夏,由朝日摩擦衍生出来的,关于日本即将发动武装入侵的传说,在朝鲜朝野引起强烈反响。民间舆论倾向于认为,是大院君刚愎自用和对待日本的强硬态度,招致了战争。  早就策划篡夺大院君政权的闵妃一派,巧妙地利用这一时机,大肆渲染人们对大院君“斥倭”政策产生的疑虑,动员各种舆论,向大院君政府的内外政策发动全面进攻。  是年六月,在闵妃集团的授意下,馆学儒生李世愚就大院君的“尊称问题”,向高宗上疏。其奏摺内容大致如下:  ……国太公兴宣大院君身为国家的###,在过去十年间,尽心辅佐圣上,广布国家威信,成功的抵御无数外来侵略,弭平各地###,此种功绩实将名垂青史。然而,国太公年事已高,身心俱为疲惫,为妥善照料之故,从今而后,圣上尊称国太公为大老,并使其告老休养,似为至佳之举,特此禀告圣上。  奏摺的内容到处充满着对大院君的忠心,说“国太公”或是“大院府大监”等称号,已经不足以表达对大院君的尊敬,所以建议尊称大院君为“大老”。  李世愚一呈上奏摺,高宗即向满朝文武公布奏摺的内容。文武两班心知这是将大院君赶出摄政之位的前奏,但奏摺之中没有任何一句话表达出不敬之意,大院君党羽无法反驳。加上右议政李维元早就与闵妃集团互通声息,所以宣读完奏折之后,李维元马上磕头上禀:  “启禀皇上,臣认为奏摺的内容非常正确。国太公的功绩将名垂青史,所以在尊称为‘大老’ 的同时,并使其从此告老休养,实为应得的礼遇。王上应嘉许李世愚,并准其所奏”。  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朝会的闵妃,对李维元的言辞非常满意,会心地点了点头。  按照早就安排好的程序,于是高宗说:  “准其所奏,将奏摺向天下广为公布,从今天起,尊称国太公为‘大老’,诸位爱卿没有异议吧?”  “圣恩浩荡,臣等谨遵圣命。”  当天李世愚的奏折就向诸于天下,同时并派都承旨向将此事告知大院君。  大院君极其愤怒,朝空中挥舞着拳头,高声叫嚷着:  “你们这些家伙没办法把我杀了,就想把我变成活死人,你们等着瞧!来人哪!”  早在外面候着的天下长安急急忙忙跑到大院君跟前。  “你们几个现在立刻去义禁府,叫判事去把成均馆的儒生李世愚给我抓过来!我要叫这个家伙死在我的手上!”  “是,遵命!”  天下长安领了大院君的命令,飞奔至义禁府。没多久,带了义禁府判事回来。判事战战兢兢地禀告:  “义禁府判事金致善在此待命。”  “你这个混蛋!叫你把李世愚抓来,你怎么一个人来了?现在赶快抓人去!”  义禁府判事磕头回禀:  “下官到李世愚的家里逮捕他,但是……他不在家。”  “不在家?你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给抓回来!”  “下官惶恐。听说王上宣李世愚入宫进觐,李世愚现在正在宫里。”  “什么!?你说他奉命入宫觐见?”  大院君气得眼前一片昏黑,事情演变至此,他连一个儒生都没办法处罚了。  这件事情硝烟未散,民间又谣言纷纷,云大院君不久就要从摄政的位子退下,高宗即将亲政。那些常常出入云岘宫的官员,跟随着风向飘到了闵氏集团一边,云岘宫前门可罗雀。  另一方面,闵妃却对自己的所有计划都能顺利实施,而感到痛快淋漓。毫无顾忌的闵妃加快了步伐,将曾受大院君政府冷遇,被闵妃集团拉拢的巨儒崔益铉,授为承政院同副承旨,这对大院君来讲,又是个不祥的征兆。是年10月,崔益铉向高宗上疏。疏文中指出:“晚近以来,政变旧章,人取软熟;大臣六卿无建白之议,台谏侍从避好事之谤,朝廷之上,俗论恣行”。这份奏折攻击了包括台谏在内的大院君政府一切部门。  崔益铉对大院君的指控尤其突出:回顾过去十年间的政绩,因景福宫重建而过度课税,使得百姓们穷困潦倒,形销骨立。另外,愿纳钱、尸包税与门税等繁杂的税金接踵而至,导致民不聊生,百姓穷苦至以草根树皮果腹之境地。朝廷甚至以卖官售爵为业,而作为国家精神支柱的一百余所书院也全部遭到废除,大院君弃道义于不顾,使得儒生们怨声四起。洋夷与倭寇则趁国家政治动荡不安之际,不断侵犯边防各地,现在,国家实已处于存亡关头,长此以往,国家将无法延续下去。  崔益铉在奏章最后恳请高宗:“圣上英明,通达国政,一扫旧恶,并以亲政,一新所有政事,振新气象。此等重大的事业,若非圣上,无人能有此魄力。臣在此乞求圣上,亲自经营此种救国济世之大策。”  显然,这个奏折是由闵氏集团主使,崔益铉直接执笔而成。高宗接到这个奏折之后,对于如此激烈的文字,非但不予加罪,反而龙心大悦,批答:“出于衷曲戒予之辞,极为嘉尚”,并将崔益铉升为户曹参判。大院君虽动员左右议政、司宪府、承政院及成均馆儒生分别连署上疏加以反驳,均无济于事。  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明成皇后7(4)
数日之后,崔益铉再度上疏,极言:“惟在亲亲之列者,只当尊其位、厚其禄,勿使干预国政”,“大院府大监年事已高,使其退出摄政之位,安享晚年,才是尽孝之道。明确要求大院君下台。  对此,支持大院君的一派至为愤怒,主张崔益铉冒犯国太公,一定要凌迟处斩的声浪逐渐升高。闵妃担心把崔益铉留在京城,很难保全他的性命,便同高宗商议之后,以“疏文过于矫激、冒犯宗亲”的罪名,将其流放至济州岛。  但是,在对待生父的问题上,高宗还是采纳了崔益铉的建议。是年11月,高宗终于发布朝报,宣布亲政:  自从大王大妃千岁垂帘听政之后,国太公即为摄政,然而,实际上所有政事皆由朕亲自  裁决。现在,朕已然成年,无设置摄政之必要,因此废除摄政制度,国太公身为国家的“大老”,宜使其安享晚年。特此公告全国百姓与满朝文武百官。  这份公告对大院君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大院君咽不下这口气,第二天早上想要进宫参加朝会,在敦化门却被守门的将官挡在门卫:  “王上有令,国太公从今天起,不用进宫了。”  大院君槌胸顿地,欲哭无泪,没想自己这么轻易地就被赶下了台。回到云岘宫,前思后想,形势已无法逆转,只有放弃权力,退隐三溪洞山庄,从长计议。  高宗宣布亲政的第二天,受大院君重用的左议政姜老、右议政韩启源等各方面的重要人物,均上疏辞呈,高宗勃然大怒,一一准奏。兴宣大院君的十年势力被逐出之后,取而代之的是闵妃戚族政府。  戚族政府成立于是年12月,高宗亲政不过是堂皇的装饰品,实际上在背后操纵全盘国事的,正是闵妃。所有国事高宗都一一问过闵妃之后才处理,高宗上朝时,闵妃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大臣们发言。宫外政事一切委托给闵升镐、闵谦镐等诸闵,其他为赶走大院君出力卖命的人员,也被安排到了朝廷内部。  李儒元被任命为领议政,经常与大院君对立的朴珪寿被任命为右议政。兴寅君李最应本来就是个只认钱的无能之人,因此大院君才不顾他是亲哥哥,而不予以录用。闵妃当然也知道这种情况,但是为了给大院君更大的打击,故意任命李最应为左议政。三公人选确定之后,六曹判书们全由闵氏家族或是闵氏的忠仆所组成,于是,闵氏家族和支持他们的两班权贵独揽了中央和地方的一切要职,开启了外戚闵氏的势道政治。事实上,闵妃的用人策略也不是以国民福祉为主。闵妃不考虑国家的政情会如何改革,只是考虑到强化闵氏家族的势力,以此为根据用必要的人员。  闵氏集团掌握了政权之后,力图使人们相信,他们所推行的政策与大院君的政策迥然不同。在国内政策方面,为了换取地方两班的支持,恢复了一部分书院,停止了清小钱的流通,并对大院君执政时期所制定的部分制度进行了改革。在对外政策方面,锁国政策略作变更。因为是大院君否决的政策,闵妃一律采用,所以,李朝自然而然地走上了开放路线。但闵妃集团所实行的政策,在实质上并不比大院君的政策进步,都是朝鲜李朝以来最腐朽、糜烂的势道政治,所不同的,不过是改成了骊兴闵氏执政。  在国内政策方面,闵妃集团只是企图维持和加强以国王和闵氏家族两班权员为核心的保守统治,并未采取任何发展生产力和稳定人民生活的新的措施。在对外政策方面,他们所制定的所谓开国政策,表面上似乎比大院君的锁国政策前进了一步,但本质上它不是为了国家的发展,而是为了维持其软弱无能的封建统治,屈服于外来侵略势力,竭尽其阿谀奉承之能事。  不论怎样,赶走了独裁的大院君,举国百姓兴高采烈地欢迎高宗亲政,期望从此就能有条生路。从全国各地送来的礼物,堆得像座小山一样高,高宗、闵妃感到十分高兴。  这时,闵妃还有另一件天大的喜事。在她的第一个孩子死了两年之后,闵妃又怀孕了。腹中孕育着胎儿,闵妃只要看见完和君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她自己儿子的荣誉地位,凭什么要让给个下贱宫女所生的孩子来争夺、分享?赶走了大院君的闵妃,心中酝酿着另一个计划,总有一天,她要将完和君和他的宫女母亲赶出宫去。  

明成皇后8(1)
高宗十一年(1874年)2月,在交泰殿女人痛苦的呻吟声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站在殿外的人精神为之一振,闵妃顺利诞下一个男婴。  虚弱的闵妃眼巴巴地望着娘家母亲李氏,李氏怀抱着婴儿,一遍又一遍地查看,越看越激动,颤抖着声音叫道:  “是儿子……是儿子……是健康的儿子!”  闵妃泪流满面,蠕动着双唇:  “是儿子……母亲……是儿子啊!”  李氏也落泪了:  “是啊,娘娘……您生下元子啊!”  “抱过来让我看看……这不会是梦吧?母亲,我们不是在梦中吧?”  “娘娘,这不是做梦啊!是真的!”  “啊,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啊!为娘的就算今天死了也了无遗憾了。”  洪尚宫率领众宫女跪下贺道: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闵妃却突然紧张地唤道:  “母亲!”  “娘娘,您怎么了?”  “母亲,您仔细看过了?不会又有什么差错吧?”  “怎么会有差错呢?”  “请母亲再仔细的查看一下,我……我不敢看啊。”  “娘娘……您的意思到底是……”  “如果肛门堵住了那该怎么办啊?您看过了没有,母亲?”  “娘娘,我看过了,元子是健康的,肛门也是好的。”  闵妃松了一口气,幸福地瘫倒在床上。  洪尚宫来到产房外,询问在外的尚宫:  “已经禀报大殿了吗?”  宫人紧张地说:  “还没有……奴婢不知道该如何禀告……”  “哎,就说王后已经生下健康的元子啦,王上一定很着急呢,快去禀告王上好消息吧!”  “是!”  片刻,宫人气喘吁吁地奔到大造殿。房外站立的的李內官忙问:  “怎么样了?”  “娘娘生下元子了!”  “王后娘娘生下元子吗?”  “是,李內官大人。”  李內官急忙转身入殿,跪下通报:  “王上!恭喜王上啊!王后娘娘在卯时生下元子!贺喜王上。”  “生了元子啊……生下元子啊……元子的健康如何呢?他的健康状况如何啊?”  宫人答道:  “元子的哭声震天,连产室外面都听得到呢!”  高宗如释重负,激动地自言自语:  “王后,终于生下一个勇猛的男孩啦!”  王后诞下健康男婴的消息不胫而走,到了清晨,已经是人人皆知了。朝廷大臣纷纷上殿向高宗祝贺,高宗欣喜万分,为孩子取名为拓,这就是日后的顺宗。  高宗在欣喜之余,大赦流放的罪犯,还举行了庆科(庆祝科举)。但是,这种情况下的科举考试,也被赋予了鲜明的政治目的,朝廷已经内定了科举及第的人选,那些从乡下入京的考生不过陪太子功书而。考试结束后,榜单贴出,状元是领议政李儒元的独子李受永。  闵妃生了王子之后,生怕这次孩子有什么差错,便派人从朝鲜各处找来了女巫,在宫中连诵十多天的安宅经,为王子祈求长寿。光这样还不够,闵妃广派人手,以王子的名义,到全国各地的名山古刹供养菩萨。这些费用自然要由国家负担,从内需司支出。但是,逐渐光靠内需司的预算,已无法应付这笔庞大的费用,最后连户曹与宣惠厅也加入支付。  司谏院与大司宪眼见国库空虚,再也忍不住了,只好进宫觐见闵妃,提出谏言:  “启禀娘娘,国库日渐空虚,请停止供养菩萨吧。宫内的费用只能由内需司的预算支出,依法规定,户曹与宣惠厅的预算是不能用在宫内的。”  没料到,闵妃勃然大怒,斥责道:  “这是为王子做的,也就是为国家着想。国家的预算用在了王子身上,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这么糊涂!”  “启禀娘娘,大院府大监十年间所花的费用,还不及现在一年的花费,这样挥霍本来就不充实的国库,可怎么办才好呢?”  “预算不够的话,再跟百姓征税不就行了。”  “这……”  司谏院与大司宪哑口无言,心中想:  “难道,是要将百姓们推入比大院君时代更为穷困的地步了?”  掌握权力的闵妃,本质上和大院君是一样的,从来不曾真心实意地考虑过百姓民生的疾苦,只是汲汲于巩固自己的势力,任意挥霍国库,生活奢侈腐化。闵妃将大院君赶走不久,就在王宫内新设了把守军制度,急于将王宫的守备做得固若金汤。  另一件让闵妃耿耿于怀的事,就是王世子的册封问题。将近一年前,大院君命人将册封王世子的国书递交到大清国,大清国一旦形成完和君就是朝鲜王世子的印象,想要改正可就难上加难了。闵妃为了此事日日夜夜寝食不安,找来闵声镐详加讨论,都认为宜早不宜迟。闵妃也多次和高宗商量,高宗虽然有些异议,但是闵妃一意孤行,高宗无力阻拦。闵氏一派同时加紧在朝廷之中制作舆论气氛,  到了王子百天之日,闵妃在宫内的观物轩举行盛大的百日宴会。高宗与闵妃主持,满朝文武全部出席。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明成皇后8(2)
兴寅君走到御前,看着王子说道:  “启禀王上及娘娘,臣细看王子千岁的容貌,应足可骄傲的面对列祖列宗了。”  高宗面带微笑,答道:  “这全都是托王后的福啊。”  兴寅君接着说:  “王上登基已经11年了,百姓们都希望尽快册立王世子,因此,恳请王上在明年元子诞生之日册立元子为王世子,以确保祉稷的根基。”  高宗略微沉吟:  “卿等的意思如此恳切,就上奏大王大妃千岁,以期尽快完成百姓们的心愿吧。”  “臣遵旨。臣恭祝王世子万寿无疆。”  兴寅君归席,闵妃神色平静,但心中紧锣密鼓地盘算着,在国内怎样取消大院君已经册立为王世子的完和君的资格;国外,更换王世子之后,怎样取得大清国的谅解。这两个问题都不好解决,时间越短越好。  就在闵妃日夜盘算之际,刚刚过了百日的小王子,一天夜里突然发起高烧来。宫中医生看过之后,说是得了水痘。但是通常都是满两岁的孩子才会得这种病,治疗方法也不过是民间的传统疗法,元子得了这样的病,没人知道可否存活下来。闵妃早已六神无主,方寸大乱,交泰殿内鸡飞狗跳,人人惶恐。  闵妃派洪尚宫照看小王子,不得有半点差池,自己坐立不安,疑神疑鬼。  洪尚宫突然急呼:  “娘娘!”  “怎么了?”  “小王子将刚刚所吃的汤药全部吐出来了。”  闵妃呆呆坐下,心情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轻轻说:  “再试一下吧。”  “是……发这么高的烧,喝不下汤药啊!”  “把元子好好包起来,不要让冷风吹到了。”  又过了一会儿,洪尚宫高兴说:  “小王子的热好像退了些了!您来摸摸看啊,娘娘。”  闵妃慌忙上前,伸手摸了摸:  “是吗?我怎么感觉不到啊?真的退烧了么?”  洪尚宫道:  “真的退了一点。娘娘……您要保重身体呀,奴婢在这里守着,娘娘还是歇一下吧。”  闵妃紧皱着眉头:  “我的心都乱了,你说,这次不会有什么吧?”  “娘娘,快别乱想了,小王子受天地保佑,定会没事的。娘娘,您去歇一下吧……”  “不,我要守着元子。”  洪尚宫知道闵妃有多么看重这个孩子,多说无益,只好作罢。小王子昏睡不醒,仿佛在生死边缘徘徊。  闵妃心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为王子祈福的女巫,忙对洪尚宫道:  “对了,上次来宫中为王子诵经的女巫你还记不记得?里面是不是有个住在山洞里,年过七十的老太太?据说她很灵验,快派人把她找来!”  “回禀娘娘,的确是有这么个人,但是为什么要叫个女巫来呢?”  “哎,本宫的心里一片混乱,把这个女巫叫来问问,不就可以知道王子什么时候能好么?”  “回禀娘娘,现在若让女巫进出王宫,别人会不会说些什么呢?”  “你不要声张,就说是远房的长辈,悄悄的带进来好了。”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办。”  任凭闵妃多么坚强有魄力,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她那急需安慰的心,迫切地想寻找一点能够抓得住的东西,就算是让女巫说点吉祥话也好。傍晚时分,宫人将仁王山女巫带进宫来。  仁王山女巫是一个满头白发,身体瘦若竹竿的老婆婆,但她的目光炯炯有神,使人不敢直视。这个女巫气势很盛,面对闵妃毫不畏缩,反而傲慢的抬着头。洪尚宫见其如此桀骜不驯的态度,赶紧在闵妃耳边悄声说:  “启禀娘娘,她说自己是玉皇大帝的化身,所以不向任何人低头,也不对任何人使用敬语,这一点先请娘娘谅解。”  闵妃略点了点头,那个女巫突然开口道:  “这位是王后吧?看你面带万人之上的贵相,但是年轻的时候风波不定,心灵受苦。过了20岁这个关头,才乌云渐散,到了23岁以后,就万事亨通了。”  女巫所言句句和自己经历吻合,闵妃暗暗惊讶,不自觉的对仁王山女巫低头问道:  “诚如您所言,本宫现在只想知道,王子的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仁王山女巫看着闵妃的脸,口中念念有词,手里还摇着铃铛,然后朗声道: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娘娘现在着急也是天意。”  闵妃听了这话,急忙走上前问道:  “那您是说王子之病一定能好了?”  仁王山女巫皱了皱眉头,摇动铃铛厉声道:  “孩子是上天所赐,自有神佑,娘娘不相信我的话么?”  洪尚宫见女巫造次,忍不住上前制止,闵妃朝她摇头示意,微微一笑,双掌合十膜拜仁王山女巫。  女巫在宫中不可久留,离去之前,闵妃送其金钱千两与玉簪一支做为谢金,说道:  “日后会常让洪尚宫请您入宫。”J  仁王山女巫表情木然的看着钱与玉簪,冷冷说道:  “我本来是不收谢金的,不过念在你诚意可嘉,就收下了。但是,日后我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你想要见我的话,就直接到仁王山山洞来找我吧。”  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明成皇后8(3)
仁玉山女巫越是傲慢,闵妃就越是觉得她神圣不可侵犯,简直将其视若神明。小王子果然渐渐好转,水痘痊愈,只是脸上留下了痕迹。从此之后,闵妃非常相信女巫,认为都是女巫与神仙的庇佑保得王子健康,更将精力全部献给祭祀山神,国库虽然亏空甚大,却没有任何人敢阻止。  在眨眼间被拔除所有权势的大院君,孑然一身回到杨州乡下。他心情郁闷,不敢相信自己竟被一个女子打倒,努力想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人生的无常,但是他并没有被击垮,大院君坚信自己定可以东山再起。在故乡扫完墓,大院君并不想回京城,一行便前往温阳,在那里等待机会。  大院君一停留在温阳温泉,他的许多心腹部下就纷至沓来,被闵妃集团剥夺了权势的一群人,每日聚集在大院君周围。  大院君问他们京城的情形:  “最近政局变化如何?”  “启禀大监,政局改变后,掌权的是闵升镐。闵升镐下达命令重新开启被废书院,又谋划着把完和君赶出王世子的位子,督促立新出生的王子为王世子。闵升镐完全否定了大院府大监的政绩。”  “嗯……闵升镐这个家伙,没想到他会这样的对我。”  大院君气得咬牙切齿,他竭尽全力防止外戚势力,但却被闵升镐钻了空子。这个大院君的内弟,大院君的自己人,和闵妃联合起来击败了自己,这不是被自己养的狗给咬了一口么?大院君嘀咕着: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要打击闵氏集团,就一定要先除掉他才行。”  在一旁听着的一个官员立刻附和道:  “大院府大监说的对极了,像闵升镐这种忘恩负义的妖魔,祸乱朝廷,国家必受其害。大监,只要您一下令,小的冒生命危险也要杀死那个家伙。”  “哦?你要用什么方法杀死他呢?”  “杀他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说说看,如果牵涉面太广,完一走漏了风声,可就不太好办了。”  “启禀大监,小臣最近从大清国弄来一种叫做自起黄的最新武器。用这种武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  “嗯……能否做得利索,不能让人察觉是谁所为?”  “小臣敢用性命担保。”  “嗯,要是有这种神奇的武器,你就看着办吧。”  “小的惶恐,那么小的就负责将他干掉……大院府大监请回杨州等待小的的好消息吧。”  拜闵氏家族所赐,这些人也失去了官职,他们想报复闵升镐的心,比大院君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大院君知道再不能小看闵妃了,对这件事并不抱太大希望。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回杨州钓鱼,不用担心明天的事情。你们都回去吧。”  一个月过后,正值春暖花开,户曹判书闵升镐前往庙中礼佛,一直到很晚才回家。他在房间与客人谈话,这个时候管家进来禀告:  “大监,有位僧人带着礼物来拜访。”  “有没有说是从哪里来的僧人?”  “启禀大监,他说是大监常去的寺庙里的僧人,特别送来一个贵重的礼物。”  闵升镐经常收到僧人送的礼物,所以他也没怀疑什么,就说:  “你就跟他说,谢谢他送来的礼物,不过,现在有客人,我不能接待他。你先把礼物收下吧。”  管家应声而出,不一会儿,把礼物带了进来,是一个小木箱。  闵升镐送走了客人,把礼物带进房内。闵升镐的妻子不在,房中只有年逾六十的养母,以及自己十岁的独子。  “父亲!这是什么?”  小孩子好奇地凑上来看,闵升镐将小箱子放在榻上:  “庙里的和尚带来的礼物,还不是道是什么呢。”  闵升镐养母李氏和他的儿子围上来,一起拆开礼物的包装,只见箱子里是一个像珠宝盒一样的木盒子,用锁锁着,钥匙挂在旁边。  小孩子欢喜拍手道:  “快打开看看呀!”  被这个盒子吸引了,三个人凑在一起,用钥匙开锁。就在盖子往上开启的一瞬间,“轰”的一声巨响,房间里烟雾弥漫、碎片横飞。  猛烈的爆炸将闵府变成一片火海,家丁仆役女侍四散奔逃,有人大叫着:  “哇!怎么会这样啊!天啊!老爷、太夫人、少爷还在房中啊!快快快,快点救人……”  闵谦镐听到耳报,慌慌张张地赶到大哥府上。见宅院外面围满人群,竭力分开众人,看到府院中猛烈的火势、黑烟,崩塌的墙壁,闵升镐的妻子对着地上两具尸体哀号,他不敢置信地喃喃念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炸弹将闵升镐父子当场炸死,闵妃的母亲奄奄一息。闵谦镐吩咐下人将重伤的李氏抬到他家,一再吩咐:  “这可是当今王后的母亲,你们一定要谨慎,不能有半点疏忽!”  闵奎镐也乘轿赶来,上前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闵谦镐六神无主地说:  “您来得正好。”  “怎么了?家里发生火灾了么?”  “怎么是火灾啊!是炸弹引起爆炸!听门房说晚上刚准备要吃晚餐,突然一声巨响,屋顶就飞了。”  

明成皇后8(4)
“谁受伤了?升镐哥哥有没有受伤?”  闵谦镐呜咽道:  “升镐大哥……他……当场被炸死了,还有大哥的儿子……”  闵奎镐手脚冰凉,呆立在地,好半天问道:  “那大嫂和府夫人呢?”  “大嫂正好在厨房里,幸免于难,府夫人……我也不知道……刚刚送回我家里了,要请大夫看才知道生死。”  “这样啊……”  两个人望着手忙脚乱救火的家丁,闵奎镐咬牙切齿道:  “谁干的?到底谁干的!?”  “升镐大哥从房里抬出来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云岘宫’。”  “我就知道!不是他,还有谁!”  “你小声点……”  “已经通报给娘娘知道了么?”  “这深更半夜的……”  “什么?这攸关府夫人的生死啊!”  “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通报的!”  “不行,无论如何王后娘娘都应该知道这件事,谁知道云岘宫还会作出什么来呢!”  闵奎镐不等闵谦镐反应,匆匆转身离去。  王宫交泰殿内,闵妃正和高宗说着话,洪尚宫通报:  “王上、娘娘,礼判大人求见。”  高宗问道:  “你说谁来求见?”  “回禀王上,是礼判大人求见。”  “三更半夜的,他有什么事情啊?”  闵妃朗声说道:  “请他进来吧!”  “是,娘娘。”  高宗心里直犯嘀咕:  “如果不是国家出了大乱子,朝廷大臣不会在夜半进宫的,难道……是不是父亲那里闹出什么事情了?”  闵奎镐走进房间,对闵妃、高宗禀告了闵宅爆炸的事情。  高宗惊讶道:  “什么!闵升镐父子当场惨死?”  闵妃却呆呆地望着闵奎镐,仿佛没有听清楚。  闵奎镐深鞠一躬:  “是的,王上。”  “那么府夫人现在如何呢?”  “回禀王上,府夫人气息奄奄。”  高宗看着闵妃,只能说:  “怎么会这样呢?”  闵妃缓缓问道:  “您是说府夫人生死不明吗?”  “是的,娘娘。”  好一会儿,闵妃冷静说道:  “您手里有可靠的人么?”  “是的,娘娘。”  “派他们保护好朝廷大臣的安全,您和闵谦镐也要多注意。”  “遵命,娘娘。”  “退下吧。”  “是。”  闵奎镐退下后,闵妃强忍着悲伤,身体都抖了起来。  高宗见状,忙安慰道:  “王后,你可一定要坚强啊,府大夫人一定能平安无事的。”  “不可能过世的,母亲,请一定要活下来!您还没有看到我的儿子册封为王世子呢!”  这一夜,对闵妃来说是个不眠之夜。天一亮,闵妃就召集心腹,责成他们查出是幕后主使。闵妃毫不怀疑是大院君策划的阴谋,但是,几天过去了,一点线索也没有,根本和大院君扯不上联系。  闵妃母亲李氏的情况一直不佳,烫伤部位虽在治疗,但失去了一边手足,实在伤势过重。是日,闵谦镐的府上忽然传来消息,李氏已经入弥留之际。闵妃慌忙摆轿闵谦镐的府上。  进入内室,闵妃命左右服侍之人退下,伏身跪倒在母亲面前,哀哀泣道:  “母亲,是我啊,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您的女儿来看您了。”  李氏略微张开双眼,烫伤斑驳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闵妃泣不成声。李氏蠕动着嘴唇,闵妃凑上面前:  “女儿啊……你不要怨恨任何人……你身分尊贵……已经有了元子……为娘的没有遗憾了……”  李氏话语为了就断了气。  闵妃痛哭:  “母亲……母亲……我怎能不怨恨啊!”  闵妃大哭一场,擦干了眼泪,高声唤道:  “洪尚宫在外面吗?”  “是,娘娘。”  “请判府事大人近来吧!”  “是,娘娘。”  闵谦镐马上近来,躬身一揖:  “娘娘。”  闵妃拉被盖好母亲的脸,说道:  “已经过世了。这样好了,听说闵奎镐有三个儿子,就将其中一个过继给闵升镐哥哥做养子,办理丧事好了。”  “是,娘娘。”  “府夫人的遗体今晚就送到骊州本家去,判府事大人帮忙处理丧失就好。”  “娘娘,府夫人的葬礼应该要隆重举行才是。”  “不必太过张扬。”  “是,娘娘……策划这起阴谋的是……”  “这一两天怎么能查出来呢?就算查明真相又能怎样?都埋起来吧!我已将母亲埋在我心底了,不要难过了,埋在心底的,永远都不会忘!”  闵妃话音一落,即走出房间,乘轿回宫。  高宗在大殿外等着闵妃,见闵妃归来,上前问道:  “府夫人现在状况如何?好一点了没有?王后,你说话呀!”  闵妃抱住高宗痛哭,两人回到大造殿里,闵妃说道:  “王上,臣妾今天已经失去母亲了。”  

明成皇后8(5)
高宗大惊,闵妃接着哭诉:  “王上,母亲临死之时痛苦万状,臣妾心如刀割啊!这到底是谁所为?为什么如此冷酷?”  高宗只有抚慰:  “王后切勿过度悲伤,府大夫人身负重伤,过世倒也免去了痛苦。还是考虑举办丧礼吧。”  “臣妾已托付闵谦镐办理了。”  “哎,派出去的人查到什么没有?”  “回禀王上,没什么进展。这事情计划得非常周密,除了知道是个和尚送来的炸弹之外,一点线索都没有。”  “会是谁干的呢?”  “王上,您刚刚亲政不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分明是来者不善!”  没等高宗有什么反应,闵妃一连声地说:  “今天他们杀害国家大臣,明天就可能是臣妾,他们的最终目标是谁呢?为什么王上亲政,他们就要捣乱?他们不是为重新夺得天下么?”  高宗脸色阴沉,低声道:  “王后言有所指,难道是在怀疑大院府大监,朕的父亲么?”  闵妃满面泪痕,颤声问道:  “现在举国上下,谁人不怀疑是大院府大监所为?只要大院府大监稍有动静,就会引起一阵风暴,当时大院府大监离开京城,有人就在景福宫纵火,这次大院府大监离开扬州,又有闵升镐父子遭到暗杀!王上,下一个会是谁呢?王上!”  高宗惊惧,闵妃句句责问和他心中的疑惑吻合,他只是不敢想。  闵妃平静了一下心绪,擦干了泪水,轻声说:  “话说回来,怀疑总归是怀疑,王上不必太计较,但是总不能任由居心叵测之人迫害,此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高宗忽而大怒,大声叫道:  “下令!赶快追捕那个和尚,详细调查背后的主谋!”  为了抓住犯人,一时间京城戒备森严,但是,那个和尚却有如人间蒸发一般,不知去向。闵氏一派全力追查凶手,同一时间内,却有一个叫作掌令孙永老的儒生,上疏吁请大院君再度摄政。其奏折阐述:  大院府大监摄政十年之间,导正政治,扫除贪官污吏,匡正国家关键事务。所以,百姓们现在才能享受太平盛世。然而,皇上亲政不过一年时间,包括领议政李儒元在内三宫六卿们,不但辅佐不力,而且只知以苛捐杂税为本务,无法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因此,为民生计,应再度迎请大院府大监摄政。  闵氏集团当然不可能凭借这样的一纸奏折,就将政权转手交给大院君。这场闹剧以让人耻笑的形式开始,最终以孙永老被流放到金甲岛,并以谋反罪赐死而结束。大院君的复辟阴谋就草草收场了。但是,炸弹事件带给朝鲜李朝的冲击之大,却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这场事件直接导致的后果之一,是对大院君恨之入骨的闵妃,终于下定决心,排除一切反对势力,将大院君喜爱的完和君赶下了王世子之位,正式册立才一岁的拓为王世子。  大清国乃是朝鲜的宗主国,想要册立王世子必须征求大清国的同意,因为大院君已经将定完和君为王世子一事报知了大清国,所以更换王世子就一定要取得大清国的原谅。在册立王世子之前的两个月,适逢大清国有庆典,闵妃便派闵台镐为祝贺使臣,秘密嘱咐他:  “见机行事,务必求得他们对王世子册立之事的谅解。”  闵台镐率众抵达大清国,祝贺任务一结束,就试探性的对接待大臣说道:  “我国不久后将派王世子册封奏请使前来,到时候,说不定下官又会再度来此。”  清国接待大臣官惊讶道:  “贵国已经内定了王世子,为何还要再册立王世子?”  “之前册立的王世子是宫女所生的完和君,现在因为王后生了嫡王子,所以,想将王世子换成嫡王子。”  “那么完和君几岁,新生的嫡王子又几岁呢?”  “完和君8岁,嫡王子去年出生,还不到两岁。”  清国大臣责问道:  “按照大清国的规矩,一般是册封长子为皇太子;贵国是要把长子放在一边,立次子为王世子吗?”  “这个……因为一个是庶子,另一个是嫡子,身分不同。”  “不论是庶子或是嫡子,不都是朝鲜国王的儿子吗?以我看来,要换年纪小的人做王世子,恐怕很难取得我朝的谅解。”  闵台镐听了这话大为惊慌,赶紧闭嘴不再提这件事了。但是,闵台镐回国后发现,闵妃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王子拓册立为王世子。  “启禀娘娘,大清国对册立嫡王子为王世子一事颇有微词,现在应尽快派遣特使抵达大清国,求其谅解才是。这可是件大事!”  闵妃问道:  “那么,应该派谁去才好呢?”  “启禀娘娘,臣认为,应该要派遣###级的特使,郑重请求大清国的谅解。”  闵妃将领议政李儒元等###大臣召入宫中商议此事,虽然一致认为派遣特别奏请使到大清国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但是对于能否获得大清国的谅解,人人都在心中打鼓。  领议政李儒元突然说道:  “启禀王上,我们与其派特使请求大清国谅解,不如找一个外国使臣先向大清国求得谅解,然后再派出特使,效果应该会更好。”  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明成皇后8(6)
高宗与闵妃相对点头:  “嗯,是个好办法,先找一个第三者打前阵,事情即便弄僵,也还有个余地可以转圜。但是,这个中间人要找谁呢?”  “回禀王上,日本国有使臣常驻大清国,而日本现在渴望与我国修好,我们不妨将这个任务托付给驻在大清国的日本使臣,他们定能竭尽全力达成此事,不知如何?”  “真是绝妙好计。”  是年9月,闵氏政府命禁卫大将赵宁夏致书森山茂,声言:朝鲜政府悉知贵国善邻之谊,朝廷拟欲差官渡海布此诚意,表示要为改善两国关系而尽力。同时表达了希望日本驻北京公使能影响清廷的意思。  日本使臣接受了朝鲜宫廷的拜托,但这只不过是骗得朝鲜政府对日本的好感而以。因为按照当时的政治情况,大清国在朝鲜问题上,是不会允许日本做仲裁的。  此事托付给日本大臣之后不久,领议政李儒元与礼曹判书闵奎镐就以王世子册封奏请使的身分,直接访问北京。  大清国皇帝接见朝鲜使臣,问道:  “朕听说贵国要放弃长子,立次子为王世子,意在何为?”  “回禀圣上,长子8岁为宫女所生,次子虽两岁,却是王妃闵氏所生,所以就以嫡子为重,想要册立次子为王世子。”  “庶子与嫡子的身分的确不同,要继承王室的法统,这样做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么,这件事就照贵国的情况处理好了。”  大清国皇帝当场就给与谅解,但李儒元等人一致认为这件事的顺利达成,都是之前拜日本使臣交涉所赐。回国后,李儒元据实禀告,闵妃和高宗对日本顿生好感。  炸弹事件导致的另一个严重后果,是加速了日本对朝鲜的侵略。大院君原本彻底实施锁国主义,所以,一直在外窥伺的日本虽早有“通商”之意,却遭到层层阻挡。大院君下台之后闵妃掌权,韩日关系缓和,因此,日本政府把闵妃上台看成是其侵略朝鲜的绝好机会。但是大院君阴谋事件突然使日本人恐慌起来,因担心大院君重新执政,日本人决定不论用任何手段,在大院君东山再起之前,一定要和朝鲜完成“友好条约”的签定。于是,就在阴谋事件的第二年,日本派遣13艘军舰侵犯朝鲜江华岛。朝鲜虽然为此与日本对抗作战,但是,在武器方面装备极差,除了旧式毛瑟枪之外别无所有,无法抵抗日军的大炮攻击。日军迅速占领江华岛沿岸一带,强烈要求订定友好条约。朝鲜迫于战争的压力,别无他法,只能屈从,于1976年2月26日签订了《江华岛条约》—朝鲜李朝第一个开放通商的条约。以《江华岛条约》为起点,朝鲜开始沦为日本的半殖民地,并最终被其兼并。  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明成皇后9(1)
1873年11月,闵妃一派以“国王亲政”为借口,把大院君赶下台,让闵氏家族和支持他们的两班权贵独揽了中央和地方的一切要职,朝鲜李朝又开始了外戚闵氏的势道政治。闵氏一派力图使人们相信他们所推行的政策与大院君的政策迥然不同,因而在对外政策方面,对锁国政策作了变更,同日本恢复了所谓的“邦交”。朝鲜采取这种较为开放的对日外交的同时,日本国内“征韩”声浪越呼越高,以至“征韩党”经常作乱,明治政府遂决定施展“攘外以安内”的策略,先对中国台湾发动侵略战争,之后提前“征韩”。  1874年5月,日本外务省出仕森山茂亲赴釜山刺探朝鲜“国情”;是年9月,闵妃为亲生子顺利通过清政府世子册封,致书森山茂示好;1875年4月,森山茂向国内发出信报,建议乘朝鲜炸弹事件招致内讧,大院君还未东山再起的大好机会,派遣军舰“声援”他在使馆的外交讹诈,以武力打开朝鲜大门。  根据森山茂提供的报告,日本政府决定向朝鲜近海派遣日本军舰。5月下旬,日舰“云扬”、“春日”和“第二丁卯”号,以及“孟春”、“高雄”号等舰只先后侵入朝鲜海域,以所谓舰队“航海演习”为名,在朝鲜东南沿海一带非法进行武装侦察,同时,还在釜山港口肆无忌惮地组织舰队战斗演习,进行种种挑衅,以求一逞。  7月16日,森山茂再次致书外务卿,顿促政府放弃和颜悦色,尽快制造事端,求得口实,兴风作浪之后,强迫朝鲜与其签订协议。其侵略者的嘴脸昭然若揭。  日舰的种种武装示威,目的在于威胁和恫吓朝鲜人民,并为发动武装进攻制造借口。但是,日本人这种非法的挑衅行为,不仅没有吓倒朝鲜人民,反而更加激起了朝鲜人民的愤慨。八道国民纷纷要求闵氏政府对日本的侵略行动采取坚决的防御措施。  腐败无能的闵氏政府探感事态的严重,举行了现任与前任大臣联席会议,讨论对策。但是,会议拿不出有效措施,只能以“说服”和“谈判”方式应付局面,最终对日本只是停留在“严重抗议”上,并未采取积极的抗战措施,也很少关心国防。朝鲜政治的软弱、退让,助长了日本侵略者的气焰,森山茂拒绝响应朝鲜的和解呼吁,拒不会见朝鲜政府派出的役官,一场预谋武装入侵已不可避免。  1875年9月,日舰“云扬”号再次奉命驶入朝鲜水域,在朝鲜西南沿海一带为所欲为地进行测量和武装示威。“云扬”号舰长井上馨海军少佐所得到的命令是:在完成对马海湾测量后,研究由朝鲜东南海岸至清国61阅读 www.61k.com

明成皇后12(3)
趁着爆炸声,金玉均禀告:  “启禀王上,王宫里里外外都被清兵给包围住了,请赶紧离开宝座吧。”  “那要躲到哪里去才会安全呢?”  高宗颤抖着声音问道。  “启禀王上,以臣之间只有躲到日本公使馆才是上策。”  闵妃听到此处,疑窦顿生,极力反对道:  “王上!我们纵使死到临头也不能接受日本的帮助。与其要避难,不如到景佑宫去。”  高宗对闵妃的话深信不疑,于是和金玉均、补泳孝暂时躲避到了景佑宫。  高宗闵妃一行人到达景佑宫之后,闵妃和高宗上一,应该找来宫女仔细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高宗询问女婢之际,炸药又在四处爆炸,事态显得十分紧急。  金玉均担心事情暴露,见炸弹四起,便极力高呼:  “清军打进来了!”  将高宗吓得魂不附体。  金玉均趁机请求高宗下诏,请日本公使和日本军队保护。高宗本已惊恐万状,不知所措,闵妃虽疑窦丛丛,但事发突然,真相未明,只好听任金玉均等人的摆布。于是,高宗与匆忙之际用铅笔写下了敕书,召日兵保护。  当高宗和闵妃一行仓促地迁到景裕官时,开化派已经暗中通知日军,有大约一个连的日军兵力也到达该地。就这样,高宗和闵妃被开化派所掌握,一切权力便落入受日军“援助”的开化派手中。  高宗和闵妃暂避景佑宫的事情,闵氏一派的高官们全然不知,他们被爆炸声所吓,有的奉国王之命进宫,有的闻悉变乱感到责任重大而进宫。于是,一个个都被日军的枪剑给无情的杀死了。那天晚上死于日军之手的高官有:左营监督尹泰骏、亲军专营使韩奎直、左营使李祖渊、板墩岭府使闵泳穆、大堤学闵台镐、礼曹判书赵永夏等人。  10月18日晨,开化派以高宗的名义组成了新政府,并向天下公布政府阁员名单:  领议政李载远  左议政洪泳植  殿後洋营使兼右捕盗大将朴泳孝  左右洋营使兼左捕盗大将徐光范  左赞成兼外务督办李载冕  吏曹判书申奇宣  礼曹判书金九植  兵曹判书李载完  刑曹判书洪顺亨  汉城判尹金弘集  艺文馆提学李建州  判义禁府使赵京夏  户曹参判兼惠上公国堂上金玉均  兵曹参判兼正领官徐载弼  都承旨朴泳教  新内阁没有用任何一个守旧派的人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主导政变的金玉均与徐载弼这两个人只任职户曹参判与兵曹参判,却令人不解。然而,这却是甲申政变最高指挥者朴泳孝为使金玉均掌握财政权,徐载弼掌握兵权,故意派给他们较低职位的腹案。  此时闵妃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借口景佑宫起居不便,迁往桂洞宫,当天下午又返回了昌德宫。闵妃的这一举动对开化派极为不利,但开化派政府仍在当天宣布结束同清朝政府的“封建藩属关系”,朝鲜完全独立。10月19日晨又以国王访目的形式,颁布了“新政纲”。其主要内容如下:  1、立即要求大清国遣返所掳去的大院君。  2、废除向大清国进贡的虚礼,从今以后,国内外公私文牒书开国纪年事;与清国改正约条,复派送特命全权公使于列国;  3、废止门阀,所有百姓的权利一律平等,所有官吏一律依能力录用;  4、改革租税制度,彻底整肃贪官污吏,以富裕民生。  5、所有流放者及狱中犯人,依情况给予特赦。  闵妃对此愤怒异常,那些平常就违背自己意愿的开化党徒,常常说日本如何、美国如何,事事批评政府,这次居然与日本联手发动政变,无情杀害闵氏家族成员,不仅如此,新内阁名单居然都不和高宗或自己商量一下,就自行决定,她岂能让这种不忠之徒活下去?  有了人本人撑腰,开化党才如此放肆,闵妃寻思,破除开化党势力,一定要驱逐日本。如此看来,目前就只有借助大清国军队的力量才能办到了。  但是,现在王宫被日本军守卫得森严,严禁闲杂人等进出。闵妃根本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这该如何是好呢?  就在闵妃焦虑间,京畿监司沈相薰入宫请安。沈相薰是府大夫人的侄女婿,早先闵妃在长湖院躲避的时候,曾当过高宗的密使,几度往来京城与长湖院之间。如今,沈相薰假装是开化派党徒,而得到了京畿监司的职位,但是,他对高宗与闵妃忠心却丝毫不变。  闵妃看到沈相薰,就像重获生机一般,非常高兴。她退下左右,悄声对沈相薰说:  “本宫有件要紧的事要拜托你,你愿意听吗?”  “王后娘娘的吩咐,微臣怎敢拒绝?微臣一定万死不辞,完成娘娘的吩咐。”  “真心感谢你的忠心。那么本宫写一封信交给你,请你出宫后,交给大清国驻军总队长袁世凯将军。”  沈相薰听了这话,满脸惊讶的说:  “回禀娘娘,其实微臣就是受袁世凯将军所托,入宫转呈王上一封秘密信函的。”  “什么?你是来转呈袁世凯将军的秘密信函的?那么,将那封信拿出来。”  

明成皇后12(4)
闵妃急忙阅读袁世凯的信,内容大略为:  现在日本与开化党徒联手,动员军队,占领王宫,甚至略夺政权。大清国绝对不会漠视这种情况发生。我袁世凯奉大清国皇帝之命,计划出动军队,击退王宫内的日本军,同时将被夺去的政权归还给国王。请国王与王后接纳大清国的计划。  政变之后朝鲜人心汹汹,当时亲清派官员金允植、南廷哲等就跑到中国驻军处请求援助,吴兆有、袁世凯决定派兵救助,因此先派人给高宗送函,征得高宗的首肯。  在闵妃看来,这边刚想要拜托他们出兵,清军就自动提供协助,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了。她立刻以高宗的名义,写了回函请给沈相薰转交袁世凯。  袁世凯接到这封秘密信函,拆开一看:请求阁下立刻率领清军进入王宫,将我们从日本军的手中救出。便与吴兆有一同策划出兵行动。  考虑到出动军队进入朝鲜的王宫,一定要师出有名。于是袁世凯为了找理由出动军队,就在开化党新政权建立后的第三天,叫清军将校周得武传信给高宗。清军将校带着信,想要进入王宫,却遭到金玉均的拒绝:  “若是袁世凯将军亲自来求见王上,说不定王上还会召见,但是,你一个小小的将校是不可能见到王上的。你就把带来的袁世凯将军手札交给左议政洪泳植大监转交,你先回去吧。”  大清国将校周得武不得已交出手札回去了。那封信内容为:  启禀国王陛下,前一天晚上我们备受惊吓,现在托国王陛下的福,京城与平时一样的平安。敬请国王陛下安心。我们一军也都无事。  乍看之下,只是一封很平常的问安信。但是,送这封内容平常的信却包含着几个伏笔。首先,袁世凯表示清朝军队与这次政变没有任何关系;其次用这封信来松懈开化党执政者与日本军队的警戒心。  将校周得武离开不久,清军翻译官即到王宫前来通报:  “袁世凯将军求见国王陛下,要率领六百名卫兵,分为二队各三百名,从东西两个大门入宫。”  金玉均接到翻译官的通报,大为吃惊,说道:  “袁将军想要拜见王上也无妨,但是不能带军队入宫。请你立刻回去向袁将军转达此意。要是无理的把军队带来,可能很难避免会发生很难看的场面。”  袁世凯在派翻译官通报朝鲜王宫之前,早就给日本公使竹添送去了照会,其内容为:  竹添大人阁下  大清国军队与日本军队一同派驻在朝鲜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这个朝鲜国国王。然而,数日前乱党发动暴乱,杀害朝鲜八位大臣,听说他们现在仍然占领着王宫。我们为了保护朝鲜国王,以及为了贵国军队的安全着想,要出动军队进入王宫。请放心,我方目的仅为了保护国王以及帮助贵国军队。出兵之前特此告知。  统理朝鲜通商交涉司议袁世凯  袁世凯等待多时末见日本公使复信,便率清军及朝鲜亲军左右营,从宣仁门涌入王宫,对日本军队展开炽烈的攻击。遭到袭击的日军大为慌张,忙齐枪抵抗,双方战事遂起。朴泳孝率领日本人训练的朝鲜新军前后两营,也参加了日军作战。当时,朝鲜人民群众既不了解也不支持开化派的政变,并且因开化派同人民所憎恶的日本侵略者相互勾结,所以政变爆发之后,汉城市内立刻流传开化派假日本人之手,杀害了国王、王妃和大臣,另立庶王子为王等等。因此清军一经发动进攻,那些曾在清军教官手下受过训练的朝鲜士兵,大部分都倒向清军,就连那些一度支持开化派的朝鲜士兵也都纷纷逃散。清军一方人多势众,日军一方终于败退,仓皇逃窜。  开化党政府惊慌失措,朴泳丰与金玉均等分散殿后营的军士,企图抵抗,但是士兵们都忙着各自逃命。  被这意外吓得惊慌失措的人,不只是政府要员与日军而已。高宗和闵妃也被吵闹的枪炮声吓到,慌忙跑到殿外。在这混乱的当头,逃命的人群相互冲撞,高宗和闵妃彼此走失,闵妃和大王大妃、王大妃、王世子、王世子妃,以及宫女们,一起躲到了北庙,高宗自则在金玉均的带领下往演庆堂避难。  金玉均服侍着高宗前往演庆堂,禀告道:  “事态危急,请王上先前往仁川的日本租界避难,再想新的对策才好。”  高宗慌乱之中失了闵妃,此刻听见金玉均的劝告,不断地摇头说:  “朕就是死也不去仁川,朕要与王后、大妃王打非在一起,就是死,死也要死在一起。这是哪里?快带我去见王后!”  这个时候,大清国士兵们也赶到了演庆堂,不明情况的清军准备攻击开化党一派,金玉均赶紧带高宗躲到小山丘的后面,说道:  “若是不愿去仁川日本租界的话,去日本公使馆躲避如何?”  高宗仍旧摇头,不断地说:  “我要和王后在一起,我不离开这里,你赶紧派人去找出她们的下落吧!”  刚好这时,在北庙躲避的闵妃派人来营救高宗。高宗欣喜,不顾许多臣子的挽留,伏在武监的背上,催促道:  “快走!赶快带我去北庙!”  此时情况越发险恶,大清国士兵往这边攻来,枪弹乱飞,已经无法前往北庙了,连保护高宗的卫兵都中弹倒地。  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明成皇后12(5)
金玉均忙站在前面向清兵大声呼叫:  “国王在此,你们敢在这里随意放枪!”  清军听到这话,停止射击,大声喊道:  “朝鲜国王在这里!”  事情演变至此,金玉均等开化党要员们只有自寻找活命之路,四处躲避。高宗看到朝廷大臣们都丢下他跑掉了,对金玉均流泪哀叹道:  “像这种危险的时刻,你们要丢下我去哪里呢?”  金玉均流着泪回答:  “臣等无法服侍王上到最后了,为了活命,也为了国家与王上着想,只有以后再与王上相见了。”  开化党主导人物金玉均、徐光范、徐载弼等向高宗告别之后,各自逃命。当形势越来越不利的时候,曾侈言自始至终“援助”开化派的日本公使,也违背一切诺言,仓皇命令日军撤退。金玉均等人虽怒斥日本公使的背叛行为,但为时已晚。金玉均等几名开化派要人,只好随着日军逃至日本公使馆避难。是日晚,守旧派和清军袭击日本公使馆,杀死了30多名日本人。日本公使仓皇失措,自焚公使馆,然后再次乘夜逃到仁川。朝鲜人民愤恨这些阴谋暴徒,沿途袭击他们。金玉均等人也随之逃到仁川,后来亡命于日本和美国等地。  一直挟持着国王的洪英植等人都为清军所杀害,国王又被清军和守旧派夺回,被送往袁世凯的军营,之后在清军护送下,高宗还宫,乱事已大致平靖。开化党政权夺取的三日天下,就这样草草落幕了。亲日派领导人非死即逃,日本有十几被杀,而亲清派遂重握政权。这就是朝鲜历史上通称的“甲申政变”。  甲申政变是朝鲜近代史上,由封建两班出身的少数青年知识分子所领导的,具有不彻底的资产阶级上层改革性质的政变。  这场政变的失败原因是多方面的。政变的主要人物之一,后亡命海外的徐载弼把政变失败的最大原因,归结为“民众的无知和没有觉悟”。  就一般民众而言,他们虽然没有政治改革的愿望,但是开化派的政变并末在民众中扎下根基。这是因为开化派采取的是自上而下的改革方针。实际上,民众从门户开放以前开始,多次掀起“民乱”,他们的政治改革愿望曾有一定程度的提高。但甲申政变却没有得到民众方面的支持。开化派在进行这一改革运动时,根本不自下而上地依靠人民的力量,他们不仅脱离了朝鲜民众,而且害怕民众的革命运动。他们不是组织和动员民众的革命力量,用革命方法推翻腐朽的封建制度,而是采用宫廷政变的手段,挟持国王,企图通过自上而下的改良主义方法来实行改革。这样一个改革运动,不和社会革命的基本动力人民取得联系,其结果必然是失败的。  其次,在当时落后的社会经济条件下,缺乏一支能够引导这一改革运动走向胜利的新的社会革命力量。金玉均、洪英值等开化派要人,主要是一些封建贵族名门子弟,直接支持开化派的,也只是一些封建两班出身的开明的中小官吏、平民出身的留日学生、下级军官和一部分士兵、中人出身的中小官吏和商人以及小市民出身的开明分子。而作为资产阶级革命的基本动力,能够促进这次改革运动的广大农民群众,并没有参加进来。更重要的是,当时还没有形成一个能以组织和领导这一运动的早期革命的资产阶级。  最后,由于开化派认识的局限性,对急剧变化的现实缺乏正确的判断,便依靠外来侵略势力,主要是依靠日本势力,仓促地发动了政变。后来连日本势力也“背叛”了开化派,致使政变陷于绝境。加之又遭到占据优势的清朝军阀的武装干涉,政变终于失败。  在政治上缺乏经验的开化派,原想利用清日两国之间的矛盾和斗争,结果反被狡猾的日本侵略者所利用。这是他们最大的错误,也是甲申政变本身的一个致命弱点。  虽然三日天下骤然结束了,但是它的历史意义是很大的,必须给予高度的评价。从政治方面看,它在外部是试图清算与清朝的从属关系;在内部则是试图进行把朝鲜王朝的专制主义政治体制转变为君主立宪的政治改革。清算与清朝久已存在的从属关系,其内容反映在政纲的第一条中,曾受到人们的重视。  关于君主立宪制,政纲中没有直接提出。但是开化派主办的《汉城旬报》,曾介绍过“君民同治”、“合众共和”和“立宪政体”。它与“君民同治”有近似之处。后来亡命日本的朴泳孝在呈送给国王的《内政改革上疏》中曾说:“一个国家要实现富强,如果与所有国家对峙,多少是要弱化君主权的。不如让人民得到应得的自由,报效自己的国家,逐渐实现文明。”从以上这些情况中,可以推知,开化派所希望建立的不是完全的共和主义,而是君主立宪制。  在社会改革方面,其中重要的有:废除门阀,确立人民平等之权,清算中世纪的身份制度等。开化派在这方面,虽然没有具体提出“贱夫人权说”,但他们确是希望建立平等社会的。特别是他们把按能力选用人才列入政纲,这实际上意味着废除了以两班为中心的科举制度。由于政变失效,科举制度仍被保留了下来,直到10年后的甲午改革时才被废除。  在经济改革方面,首先是土地经济问题,与10年后的甲午农民战争时农民军提出的农民应具有土地和“土地分作”相比,甲申政变时的开化派则是维持地主豪绅制的,只主张改革地租法。此外,在商业方面,也没有制定发展资本主义企业和把经济体制积极转变为资本主义体制的纲领和政策。  

明成皇后12(6)
开化派的政策,特别是政治、经济政策,是有相当大的局限性的。虽然如此,但从层次上看,它是把国民主权主义作为方向的一个初期的政治改革运动。资产阶级并没有领导这次政变。但一般认为,它仍是具有资产阶级政治运动性质的一个初期的政变。诚然,这次改革运动极不彻底,但它却是变封建朝鲜为近代资本主义国家的首次尝试,在当时朝鲜社会经济落后的历史条件下,是起到了进步作用的,这也就是甲申政变的意义所在。  19世纪80年代初的开化思想和开化派的改革运动,唤醒了朝鲜人民,从而它也就在今后朝鲜人民发扬民族自主精神和开展新文化启蒙运动中起到了先驱作用。因此,19世纪80年代初开化派的活动,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促进朝鲜社会发展的作用。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甲申政变也招致了清日两国势力向朝鲜进一步渗透的恶果。  这次政变引起若干责任问题,为后来中日谈判的主题之一。竹添为洗服自己的罪责,与朝鲜外署和中驻军营务处反复辩论,就日军入宫是得到朝鲜国王手谕,日本公使来卫朕,后来吴兆有、袁世凯给他的照会,他未及拆封,清兵即闯入宫门,乱发小枪,日军乃还枪自卫;又说日本使馆是朝鲜“乱民”抢劫后放火焚烧的。但是根据袁世凯、吴兆有等访查朝鲜官民及审讯凶徒的报告、朝鲜官方文件及事后吴大激的调查报告,完全证明竹添狡赖塞责。所谓国王召日使来卫手谕,系亲日派强迫国王用铅笔书写的,并未盖印,也没有通过朝鲜外署,而且日军还没有得“旨”就出动了。中国驻军给他的照会,等待多时末见复信。显然应该由他负责。  至于谁先开枪和谁放火焚烧日本使馆问题,双方各执一词,在当时混乱情况下,双方都不可能提出真凭实据。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驻外公使是国家代表,竹添策划政变,日本应负责任;不但有日本刺客,而且方日本士兵参加了屠杀罪行;召竹添率领日军进宫,是预定的阴谋,强迫高宗写的“谕旨”,并没有法律效力,不能解脱日军责任。所有这些事实,当时主谋者金王均在“甲申日记”中都已经承认了,清军的行动不过是由此引发而已。  竹添在策划政变阴谋失败以后,从仁川向本国发出推卸自己罪责的报告,诬蔑中国驻军和朝鲜人民。这个歪曲事实的报告,提供了日本扩强主义者宣传侵略战争的资料,鼓动群众举行示威游行,高呼“膺惩清国”。对外侵略的阴谋团体甚至还组织了所谓“义勇军”。正在与中国交战的法国侵略者,这时向日本建议合作,法甲从越南,日军从朝鲜,南北两面夹攻中国。日本政府召开会议,“主战”、“主和”两派争论激烈,最后日本鉴于情势对它不利,拒绝于1884年12月与中国进行武装冲突,而选择了另一条对自己更加方便,更加有利的进一步在朝鲜扩张并把中国排挤出去的道路。这条道路就是:一方面野蛮地强迫朝鲜接受奴役性的条约和协定,加强对朝鲜政府的压力,使它完全屈服于自己;另一方面与中国进行旨在麻痹中国在朝鲜的势力的外交斗争。  日本政府决策已定,派外务大臣井上馨为全权代表,随带陆军二大队赴朝鲜谈判。  在中国方面,中法战争尚未了结,当然不愿意与日本开衅。李鸿章和总署大臣此时主张和平解决。虽然高宗多次向中国求援,请速派重兵赴朝鲜,以备日本添兵挟制,袁世凯等亦屡次电请添派大兵以壮声威,而李鸿章终因不欲“另启兵端”而予搁置。清政府的决策,一面派人赴朝查办,并先行告诫在朝鲜的吴兆有、袁世凯等人,勿遽与日本开衅;一面通知日本勿再添兵,静候和平处理。  日中代表相继抵达汉城。这时,早已开始的日使竹添与朝鲜政府的会谈,仍僵持在变乱责任问题上,反复辩论。井上馨看出会谈对日本不利,如若继续追究责任,竹添难逃其罪。他立刻命令竹添停止与朝鲜外务署的会谈,亲自谒见高宗。他的策略是不辩论事变的是非曲直,只谈日本在政变中所受损害的善后问题,并坚决排斥清政府的干预。  朝鲜政府派金宏集为全权大臣与井上馨谈判,最后达成协议,于1885年1月9日签订《汉城条约》,要点如下:  1、朝鲜修国书致日本,表明谢意(后来高宗致书日本皇帝,说明“甲申政变”几使两国失睦,表示惋惜,并感谢日本顾全邦交,派井上馨来朝鲜会议事)。  2、拨款11万元,抚恤遭难日人遗族及负伤者。  3、捕拿杀害日军大尉之凶徒,从重正典刑。  4、日本新建使馆,由朝鲜支出地基房屋,并支拨建筑工资2万元。在日使馆属土地建日本护卫兵队之宿舍。  《汉城条约》的条款,没有像《济物浦条约》那样苛刻,这绝不是日本侵略比过去宽大仁慈,而是因为,一方面当时形势不利于日本,且中国在朝鲜势力增大,未便过事苛求;另—方面军,更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是,“甲申政变”的情形,使井上馨不得不故示“宽大”,速求订约,以洗脱竹添挑拨政变的责任。  《汉城条约》是日本侵略者在不利形势下运用狡诈外交的胜利。像《济物浦条约》一样,它再一次强迫朝鲜“赔偿”,“惩凶”,企图威吓朝鲜人民屈从于侵略者。《汉城条约》更深远的意义,是通过这个所谓善后条约,实际上是否认了日使竹添策划政变的罪名,在政治方面作用很大,同时也替后来中日谈判事变责任准备了有利于日本的条件。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明成皇后12(7)
《汉城条约》解决了“甲申政变”引起的日朝间的善后问题。但是,中日间仍有苦干问题悬而末决,主要的是撤兵问题和两国军队冲突的善后问题。日本改府内部对解决中日问题议论纷纷,据驻日公使徐承祖的报告,是“文多主和,武多主战”。日本政府举行会议,决定采取“和平”谈判方式,派伊藤博文为全权大使,西乡从道为副使来中国谈判善后撤兵问题。伊藤博文行前向徐承祖表示,他是一贯主张中日“和好的”,请中国政府不用怀疑,“俾中日如同一家,使西人不敢正视”。这些甜言蜜语,是日本外交家惯用的狡诈手段,旨在麻痹清政府的注意力。他们在中日亲善和好的外衣掩盖下,实现侵略阴谋。  伊藤一行于1885年3月间抵中国,其时,中法战争尚未结束,一时谣言纷纭,都相信日本是乘机要胁,可能提出许多苛刻要求。徐承祖于伊藤起程前给李鸿章的电报,比较能猜透伊藤来华的真正目的:伊藤企图迫使清廷惩办吴兆有、袁世凯等,将竹添的罪责转嫁于中国驻军,并使中国驻朝鲜官员将来不敢轻于开罪日本。至于撤退中国驻军,更是日本最关切的问题。这一切都是为了达到这样一个目的:清除日本在朝鲜侵略活动的障碍。  在中国方面,关于惩办在朝武弁一点,清廷自始即认为吴兆有、袁世凯所办并无不合,绝不允日本的要求。后来李鸿章与伊藤对此事责任问题,反定辩论,日本的讹诈没有成功。关于中日撤兵一点,是李、伊天津谈判的中心问题,其影响极为重大。早在“汉城条约”签订后,井上馨就向中国驻日公使提到撤退中日两国驻兵问题,清廷认为中国驻兵朝鲜在保护属国,且经朝鲜王屡请留防,中国在道义上没有撤兵的理由。但是,李鸿章则是主张撤兵的(在日本撤兵的条件下)。之后,李、伊谈判又由撤兵问题谈到了两国共同出兵互相知照。  1885年4月16日,李鸿章与伊藤博文签订了《天津条约》,其约款如下:  1、议定中国撤驻扎朝鲜之兵,日本国撤在朝鲜护卫使馆之兵弁,自画押盖印之日起,以四个月为期,限内各行尽数撤回,以免两国有滋端之虞。中国兵由马山浦撤去,日本国兵由仁川港撤去。  2、两国均允劝朝解国王教练兵士,足以自护治安;又由朝鲜国王选雇他国武弁一人或数人,委以教演之事,嗣后中日两国均勿派员在朝鲜教练。  3、将来朝鲜国若有变乱重大事件,中日两国或一国要派兵,应先互行文知照。及其事定仍即撤回,不再留防。  天津条约解决了“甲申政变”遗留下来的中日之间的问题,矛盾是暂时缓和了,但它的影响是深远的。因为,李鸿章在《天津条约》中允许日本与中国有共同的派兵权,这就成为甲午战争的伏机,其有害于朝鲜和中国是极明显的。但是,李鸿章在订约时完全没有看到这一点,并且以此约成功而沾沾自喜。  李鸿章认保持中朝宗藩关系和防备日本或其他国家侵夺朝鲜着眼,极力想保留中国派兵权。这正是当时清朝防治阶级比校普强的见解,因为这个缘故,甚至不惜于给日本同样的派兵权。他们完全不了解,这样无疑于把朝鲜置于中日两国“共同保护”之下,有利于日本侵略。清朝统治阶级对当时情势缺乏正确的认识,日本在朝鲜的政治势力因竹添阴谋失败而受挫折,处于不利地位,当时日本没有而且也不可能采取战争威胁来要求对朝鲜的派兵权,倒是愚蠢的清朝统治阶级亲自把派兵权送到日本军国主义手上来了。  

明成皇后13(1)
中日双方在不通知当事国朝鲜的情况下,按照自己的意愿签订了《天津条约》。消息传到朝鲜,闵妃、高宗以及朝廷大臣们,都慌了神。当时的朝鲜政府只是凭借外力维护自身的权力,依赖清军的协助,几次从危机中度过,闵氏政府对清军的信赖有如神坻一般。但是大清国军队依据《天津条约》就要从朝鲜撤守了,闵妃一派怎能不感到慌张呢?心慌之余,闵妃等也感到愤怒,一种被最信赖的人抛弃的耻辱。  闵妃和高宗商量,急忙召集朝廷大臣,针对这个问题召开紧急会议。参加会议的有领议政金弘集、左议政闵泳翊等。由中国派来整理关税的德人穆麟德,此时已获得了高宗、闵妃的信任,兼办外交事务,也出席了此次会议。  高宗语气悲痛的说:  “我们到目前为止,只信赖宗主国大清国来维持国家,但是,大清国抛弃我们,即将撤离军队。这件事可怎么才好?”  朝廷大臣没有一个人答得出话来。  闵妃也非常担心的附和道:  “大清国军队退出的话,日本一定会乘机进来,这样的话开化党会再次执政,结果是什么,不用本宫赘言了。”  不管国家命运如何变化,闵妃只担心自己的权力与身家性命。  领议政金弘集叹了口气,禀告:  “启禀王上,清军一旦退出,在日本国内保护着的金玉均、朴泳孝等人,就会被日本人抬出来,国家必将大乱,这是毫无疑问的。”  闵妃语气悲痛,但坚定的说:  “无论如何不能让开化党再次夺走政权。如果我们用自己的力量很难阻止日本,那就应该借助别国的力量。如果大清国抛弃我们,那就算借住英国、美国、法国或是其他国家的力量,也一定要阻止日本进来。”  这实在是愚蠢无比的想法。闵妃等统治者整日汲汲于权势的争斗,对国际关系和国际情势一无所知,见识自然浅薄粗鄙。想要维持国家不被外来势力侵略,就应该即刻转变国家政策,开始积蓄自己的力量才是根本。英国、美国或法国同日本一样,对朝鲜垂涎欲滴,都想把朝鲜当做殖民地。为了阻止日本势力,而借助其他国家势力,就好像为了阻止从前门打进来的老虎,叫熊从后门进来一样。可是闵妃却意识不到这一点。  高宗看了看大臣们说道:  “我们到目前为止一直依赖大清国的保护,如果大清国无法帮助我们了,似乎只有照王后所说的,借助其他国家的力量。英国、法国、美国,这三个国家之中,我们应该借助哪一个国家的力量才对我们最有利呢?”  领议政金弘集禀告:  “启奏王上,我国的确无法独自阻挡日本,要借助第三国的力量的话,依臣所见,借助美国的力量比较好。”  闵妃反问道:  “领议政达人为什么将法国与英国放在一边,要借助美国的力量呢?”  金弘集跪禀道:  “启禀王上与王后娘娘,国与国之间,帮助他人与接受他人的帮助,一定会附带交换条件。法国与英国的侵略性都很强,在法国方面,很早就通过天主教神父,想要对我国进行各种侵略。在英国方面,他们最近强行占领巨文岛。因此,我们现在要是想借住他们的力量赶走日本的势力,他们一定会要求我们付出非常大的代价。但是,美国原本就富裕,侵略性比较弱,所以只有借住他们的力量才不会带来后患。”  “嗯,这个意见很好。但是,美国是不是会帮助我们呢?”  关于这个问题,大臣们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德国外交顾问穆麟德看着高宗说:  “启禀王上,如果能允许小的发言,将不胜感激。”  “要什么意见但说无妨。就因为穆麟德先生是熟知国际情势的专家,才请您到会的。”  “谢陛下。依我的看法,想要阻止日本的势力,借住俄国的力量会比美国更有效。”  “为什么?”  “启禀王上,美国是比法国或英国较少侵略性。但是在地理上,美国隔着太平洋,距离遥远,一日发生事故,很难即时借助他们的力量。而俄国不仅在地理位置上和朝鲜接壤,而且如今态势,俄国处事与日本对立,所以,要牵制日本,俄国是最适当的国家。”  听了这话,高宗与各位大臣们频频点头,讨论会场开始恢复了生气。  “嗯,听起来似乎是个好方法。”  高宗看看后面的闵妃问道:  “王后觉得穆先生的意儿如何?”  “很好的意见。便依照这个意见似乎也不错。”  就这样,德国人外交顾问穆麟德的一句话,就将外交的基本方向,从亲清政策瞬间转变为亲俄政策。没有任何主见,随着各个时期的风向摇摆不定,这就是当时朝鲜国政治上的失败。  外交政策决定之后,闵妃未与外务督办外务大臣金允植商量,就派遣前英领官权东洙与金用元,携带高宗的秘函前去俄国,面见俄国沙皇。秘密信函的内容为:“恳请对朝鲜国提供保护与军事援助”,以及“依照《天津条约》,日本军与清军全都撤守,所以请俄国日后派遣军队与军事教官来朝,两国互相修好”。  接到这个亲笔信函,俄国沙皇在当年五月回信,完全接受朝鲜国的请求。  

明成皇后13(2)
事情疾转直下,此时外务督办金允植的立场变得十分尴尬。因为金允植在清日两国的军事教官撤守之后,就自作主张向美国请求派遣军事顾问,协商几乎已经完成。  俄韩之间互通款曲,立刻引起俄国的死对头英日两国的注意,“俄韩密约”也就喧传出来了。恰好此时英俄在中亚细亚的矛盾尖锐化,因阿富汗境界引起冲突。俄军舰集中海参崴,英国恐俄国南侵危及它的远东利益,遂先发制人,于1885年4月占领朝鲜南海中的巨文岛。在岛上建筑炮台,设置兵营,企图切断俄国远东舰队南下的通路。如果英国的占领不受任何阻碍,它自然是希望把巨文岛变为自己在远东的一个海军基地。出于英国的行动促使当时形势趋于严重。中、俄、朝鲜向英国抗议,英国借口暂借一用,以防不测,拒不退出。  日本对英、俄的冲突极为忧虑,尤恐俄国借此夺取朝鲜。但日本因“甲申政变”引起朝鲜君臣不满,末便直接干预,因此颇欲与中国合作,防止俄国势力的侵入。井上馨命日使谒李鸿章,面递干预朝鲜内政外交办法八条,在精神上着重中日共同干预。  以下是日本提给李鸿章的对朝鲜八条政治性方案:  一、关于朝鲜国的外交方针,由阁下与本官协议之后,让朝鲜国王依此实施。  二、不深入干涉内政。  三、大臣的任命为求慎重,其人选要获得阁下的认可后再决定,请阁下在事前与本人商议。  四、外交、国防、财政特别重要,这方面的大臣要任命金弘集、金九植、鱼允中等忠贤之人。  五、罢免外交顾问德国人穆麟德,重新任命有能力的美国人为外交顾问。  六、更换驻在朝鲜的责国总办商务陈树棠,并将新人选送来日本与本官会面。  七、新任命的美国人外交顾问也要先送来与本官见面。  八、驻在朝鲜的大清国官员要密切与日本公使馆员联系,一切事物要互相协助。  井上馨最后还附上一条意见:另外,应该将滞留在贵国的大院君放回国去,除去王后闵氏,让大院君重新掌握政权。  李鸿章当时没有摸清楚日本真实的意图,以为日本不过是要防止俄国吞并朝鲜而已,似乎同意井上的办法,也表示中国想变通旧制,代朝鲜主持一切。但是到了后来,李鸿章发觉日本企图利用中国,以达到“揽权干预,并争雄长”的目的时,他就坚决地反对与日本合作的计划。  但是,时势如此紧急,李鸿章事实上是采纳了井上的建议,不过并非中日合作的形式,而是中国单独进行。  有鉴于朝鲜转而依靠别国,李鸿章力图巩固清在朝鲜的势力,便决定按照井上馨的建议,把“壬午兵变”后软禁在保定的大院君送回朝鲜,利用大院君在朝鲜的声势地位,形成亲清势力,箝制官廷的趋向。正好这个时候,朝鲜吏曹判书南定哲来到中国,于是李鸿章通过他送亲笔信函给高宗,告知要放回大院君。  这个信函中李鸿章写信劝告高宗拿定主见,“停止邀请俄国军事顾问,而且现在的外交顾问穆麟德是个无法信任的人,所以要罢免他,并重用金宏集、金允植等忠义之臣。可以聘任美国人教练军队。”  当时美国与俄国为了朝鲜问题,甚至到了引发冲突的地步。俄国也怕美国带来后患,始终不敢与朝鲜正式签定军事协定。而闵妃一派不能不考虑到,此时与俄国交好将引起新的纠纷,再加上清政府的劝阻,亲俄计划就此打消。  至于穆麟德,后来卒被撤去外署协办及总税务司职务,而由李鸿章推荐前美国驻上海总领事德尼为朝鲜政府外交顾问,又荐中国海关税务司美国人墨理贤经理朝鲜海关。  这样的人事更动,完全堕入日本的困套中。亲俄的阴谋家虽然被排斥了,但换来的却是亲近美日的阴谋家。  清政府为了巩固在朝解的势力,向朝鲜委派袁世凯,代替原驻朝鲜商务委员陈树棠,并且把名义改称为“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提高他的职位,便于通过袁世凯之手控制朝鲜内政外交。  高宗22年( 1885)10月,大清国以飞虎、镇海二艘军舰为护卫,护送大院君从天津出发,踏上归国之路。派军舰保护安全,是为了显示大清国对大院君高度信任的一种计策。度过3年的流放生涯,重新踏上故国之路的大院君,双眼流下激动的泪水。但是,大院君从仁川码头登陆时,没有任何人前来迎接。连仁川府使都因害怕招致闵妃的怨恨没敢来迎接。  担任护卫大臣的袁世凯与大院君一起登陆,对此大为愤慨,把仁川府使叫来大骂一了顿:  “大清国尊敬贵国的王室,将国太公奉为贵人,如此礼遇回国,贵国却连个迎接使也不派来,这实在是有悖伦常的行为。快将这个意思传给朝廷,等大院君进京时,要摆出盛大的欢迎场面来!”  大院君在大清国水军陆战队的护卫下,从仁川直奔京城。袁世凯将士威风凛凛,但是大院君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沉痛的表情。  闻听大院君归来的百姓们,出现在京城与仁川的街道上,高喊“国太公返国万岁!”,到了五柳洞时,高宗派出的特别迎接使上前问安,但是大院君根本不见他们。  一行人到达南大门时,包括高宗在内的朝廷大臣们,都到崇礼门前迎接,大院君趋步上前给高宗问安,现场不见闵妃的踪影。  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明成皇后13(3)
大院君回到云岘宫3天后,就遍邀各国外交官大开庆祝宴会,再3天,又亲自拜访各个使馆向大使们致意。一向以顽固“守旧斥和”著称的大院君,从大清国回来之后,突然对这些高鼻子的使臣表现得这么亲切,不禁使各国外交官一致感到惊讶异常。  然而,大院君一回来,京城街头巷尾就冒出了奇怪的传闻:  “大院君在大清国的时候,与亡命日本的金玉均、朴泳孝等订下密约,开化党不久将拥立大院君,再度掌握政权。”  闵妃听到这种传闻后大为愤怒,下令严密监视云岘宫,同时签署命令,毫不留情的扫荡开化党残余份子。行动一开始,以往和开化党有一点点关系的尹京顺、李应镐、闵昌沫、崔成煜、全兴龙、尹启完、金昌奇、申兴谋、李尚禄等人全都遭到逮捕,以逆谋之罪在西小门处斩。闵氏集团趁着这个机会,一下子杀死了30余名大院君的心腹。  就是这样,闵妃仍不能安心,为了断绝后患,将在开化党政府时代,短暂任职的副护军申奇宣、府使官洪进儒、护军李镐载、舟师安宗沫、都事耿光国等人全都放逐到无人的孤岛上。然后,在云岘宫正门设立了红箭门,执行滴水不漏的看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被大清国安排在朝鲜,加强控制管理朝鲜内政外交的官员袁世凯,以一介武夫的出身,很快从吴长庆的“官职较卑”幕僚,到庆军营务处会办同知,而成为负有“监国大臣”使命的三品道员级的重要人物。上任伊始,便向仁川、釜山和元山开放港派去中国代理事务员,同时加强了对朝鲜宫内的监视。为着手控制朝鲜政府,袁世凯一面与闵妃集团亲清派官员金宏集、金允植、闵泳翊等人相结托,惜以巩固亲清派势力,一面设法箝制并扭转闵族集团的亲俄倾向。  由于大院君回朝后即受到闵族集团的严密监视和打击,在政治上还不能起什么作用,袁世凯决定暂时把大院君搁下,采取别的方法。为了消除闵妃的疑虑,在表面上他对大院君故意显得很冷淡,暗地里则嘱咐他忍耐沉默,以求白保,以备将来为中国之助。  但是,当时事态的发展曲折而复杂,袁世凯遇事干预,态度傲慢,动不动就对朝鲜宫廷指手划脚、骄横专断、盛气凌人的态度逐渐引起闵妃的不安,闵氏一派在大院君回国时对清政府的疑怨也同时增长。  正好在这个时候,俄国公使韦伯的夫人带着化妆品与西洋点心之类的贵重礼物,前来拜访闵妃。韦伯夫人是个善于社交的女子,受到丈夫的拜托,来说服闵妃的。  闵妃收下礼物,非常感谢,与韦伯夫人对坐聊天,突然韦伯夫人问道:  “娘娘,根据外子的情报显示,大清国李鸿章放大院君回国一事,是为了不久之后让大院君再度登上摄政的位子,娘娘可知道这个内幕么?”  闵妃听到这话,浑身一抖,但是仍极力镇定的说:  “这种传闻我也听说过,但是,这些不过是谣传罢了。大院君已经是过气的人物了,大清国应该不会想要扶植这种老人了。”  “娘娘有所不知,大清国要是不心存恶意,为什么突然放回娘娘的眼中钉大院君呢?所以,娘娘还是早作准备,以免会再次面临壬午军乱的险境。”  闵妃听到“壬午军乱”几个字,已经惊心不已,抓紧韦伯夫人的手哀怨道:  “韦伯夫人!这种事应该怎么办才好啊?”  “这件事就看娘娘的决心了。”  “决心?什么决心?”  “娘娘可以向王上进言,送正式文书给俄国公使,也就是外子,请求保护。这样的话,俄国政府保证,不论贵国出现了什么情况,一定会帮娘娘到底。”  “多谢……那么,本宫今天晚上就和王上商量此事。”  当天晚上,闵妃在寝宫向高宗说:  “王上!大清国分明是阴谋策划利用大院府大监赶走我们。不论是大院君摄政,或是金玉均一派开化党执政,如果再次出现‘壬午兵乱’或者‘甲申政变’的情况,王上和臣妾何以保命啊?”  高宗哪里听得“壬午兵乱”和“甲申政变”,尤其是后者,高宗倍受惊吓,几有性命之虞,不堪回首。忙迭声问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为了对抗大清国的阴谋,我们只有与俄国联手一途了。俄国已经答应,只要王上向韦伯公使送一封请求保护的亲笔信函,就一定帮我们到底。请王上明天就送出这封亲笔信函吧。”  高宗疑惑道:  “送亲笔信函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是,只要一封信俄国就会帮我们吗?”  “王上不用担心,俄国公使韦伯的夫人已向臣妾转达了俄国的意向,有了可靠的口头约定,王上只要送亲笔信函就可以了。”  为保命计,闵妃无暇顾及以高宗的名义送诏书给俄国,将会对国家的命运造成多大的影响,也没时间和朝廷大臣们商议了。高宗自然对闵妃言听计从,不知道哪天就会天下大乱,慌得连种规矩都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便召来都承旨,命令他拟写正式文书“朝鲜向俄国公使请求成为俄国的保护国”送予俄国公使。  都承旨迟迟不敢动笔,劝谏道:  “启禀王上,这是关系到国家命运的大事,臣认为应当与朝廷大臣们开会之后再决定。”  书包网 www.61k.com

明成皇后13(4)
都承旨话音刚落,在一旁的闵妃就面带怒气大声斥责起来:  “都承旨大人,你想抗旨不遵命吗?你应该无条件接旨,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都承旨但求无事,哪敢死谏,慌忙跪拜:  “臣惶恐。娘娘,臣接旨!”  都承旨写好诏书,高宗派人火速送到俄国公馆。  公使韦伯接到高宗“请求成为保护国”的亲笔信函,大为高兴,立即与俄国政府联络,建议尽速与朝鲜缔结秘密协定。  此事飞快地传出宫中,闵氏家族的统帅闵泳翊听到这件事,急忙入宫,向闵妃禀报:  “启禀娘娘,听说王上送亲笔信函给俄国公使,请求成为俄国的保护国,这是真的吗?”  “是本宫请王上这么做的。”  “啊!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就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  “回禀娘娘,一个国家成为另一个国家的保护国的话,实际上就和附庸国一样,这怎么不是大事呢?”  “你不用瞎担心,我们的约定是,只有在我国发生###的时候,俄国才有责任帮助我们。就这样的华,怎么能变成俄国的附庸国呢?”  完全不了解国际关系的闵妃,照自己所想,把跟俄国的关系解释得如此简单,闵泳翊为之气结:  “启禀娘娘,国际间的协定可并非如此简单……无论如何,请务必取消这件事吧!”  “取消,为什么要取消?大清国的袁世凯、李鸿章心怀诡计,想要利用大院君,将我们闵氏家族连根消灭,难道我们就不想任何对策,静静的等着灭亡吗?纵使国家成为俄国的附庸国,也不能让大院君再次抬头!”  “娘娘,可是俗话说投鼠忌器呀!如今局势如此复杂,稍有不慎就招致祸端,请娘娘三思呀!”  “不用再说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大院君和开化党东山再起,爱卿,退下吧!”  闵泳翊被迫离开王宫,但是他非常忧心朝鲜的未来,一旦朝鲜与俄国缔结协定,就变成俄国的附属国了。思前想后,如果要事前阻止这件事,似乎只有借用大清国的力量,于是,闵泳翊下定决心去找袁世凯,告诉他这个秘密。  袁世凯得知这个惊人的秘密,大为愤怒,立刻向国内的李鸿章紧急报告:  “朝鲜国王偷偷的给俄国公使递送了国书,要求成为俄国的保护国。这种秘密协定一旦得逞,朝鲜势必会被俄国夺走,而我们就会被赶出这块土地。所以,请应尽速出动军队,动用武力让他们无法缔结秘密协定。发生这种事件,完全是由于朝鲜国王昏昧,全赖王后闵氏发号施令,所以,应该趁着这个机会除掉昏君,拥立大院君的长孙李骏勇为王,让大院君掌管一切政事,这样做方为上策。”  袁世凯紧急向国内致电之后,立刻叫来领议政沈舜泽与外务大臣书吏徐相宇,质问他们:  “听说贵国国王送国书给俄国,要求成为保护国,这是真的吗?”  “这个……我不知道。”  “领议政大人连这么重大的国事都不知道,这像话吗?”  “王上做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做臣子的不知道国王的所做所为,实在不成体统。但是,请你转告朝鲜国王,贵国如果想要和俄国联手,我大清就会动员军队,废王废后,国王可以换成别人来做!你们清楚了么?”  外务大臣徐相宇大为恐慌,哀怨的向袁世凯说:  “所有的事都由我来负责处理,请不要提废位的事。”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提了,你要负责好好处理。”  这件事情闹大了,稍出差错,在朝鲜的土地上就会爆发中俄战争。责任重大,徐相宇担当不起,慌忙入宫,向高宗与闵妃禀报袁世凯的话。  只要提到废王、废后,就触到了闵妃的痛处,闵妃吓出一身冷汗。袁世凯带兵打入王宫,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样的话,连接受俄国保护的时间都没有了。一夕之间就被赶出王后的位子,与俄国订定秘密协定还有什么用?闵妃一时感情用事,完全无视大清国的存在,欲与俄国联手,现在也开始后悔了。  终于,闵妃嗫嚅地问道:  “这件事情况有这么糟糕?”  “启禀娘娘,袁世凯原本就是个个性极端的人,要是被激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才是令人担心的。”  闵妃陷入沉默之中,突然开口说:  “不管用什么方法,先灭掉眼前的火再说。而今之计,必须迎合袁世凯的胃口。爱卿现在就去找袁世凯,跟他说王上送给俄国公使的国书,是奸臣伪造的。”  “臣惶恐。这个国书分明是王上拟定的国书,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这只是谎称而已,以现在的情况,也只有这样做了,不是吗?”  “纵使谎称如此,袁世凯会接受这样的说法么?”  “不管是怎样的谎话,袁世凯一定会接受的。徐大人不必多言,现在就去找袁世凯,传达本宫的话。”  外务大臣徐相宇满头雾水望着闵妃,闵妃微笑着说道:  “说国书是假的,袁世凯一定不会相信的。但是,如果我们坚持国书是假的,就表明已经放弃与俄国缔结秘约的意思,袁世凯会明白的。你听懂本宫的话了吧?”  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明成皇后13(5)
“是娘娘,臣现在才听明白。臣立刻去找袁世凯,传达娘娘的话。”  徐相宇对闵妃的手腕非常感叹,立即向袁世凯转达了闵妃的话。袁世凯听完哈哈大笑:  “原来是这样的啊,竟然有人敢伪造国书,国王和王后可要当心啊!既然是一场误会,就不必计较了吧。”  正如闵妃所料,袁世凯明知这种理由荒谬得很,也假装相信了。  徐相宇回来报告之后,闵妃又授意:  “你现在去找俄国公使韦伯,跟他说这个国书是奸臣伪造的。就把责任推给递送国书的蔡玄植身上吧,以将他处斩作为交代。”  这种做法虽然恶毒,但却是非常谨慎的策略。徐相宇虽有些尴尬,也只有去找俄国公使韦伯,转达王后的意思。  但是韦伯公使对徐相宇的话一笑置之:  “国书是假的?这是什么话?国书上清清楚楚盖着朝鲜国王的玉玺,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这是奸臣们偷出玉玺自行盖印,偷玉玺的蔡玄植已经缉捕归案了。”  韦伯将头摇成波浪鼓:  “不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相信这国书是假的。定是大清国的袁世凯追究起这件事,所以你们不得不演这一场戏。但是,我已将这件事详详细细的向我国报告,我们会对大清国和你们的阴谋追究到底的!”  虽然俄国公使韦伯的态度强硬,俄国当时的确希望加强对朝鲜的影响,以对抗英国占据巨文岛所形成的局势。但是,要俄国考虑道要派兵“保护”朝鲜,就必然会促使中国与英国结成反对俄国的同盟,俄国政府绝不会选择这条与中英两国作战的危险的道路。从俄国利益考虑,俄国政府倒属意于争取清政府的谅解和协助,促使英国自巨文岛撤退。事实正是如此,当中国官员向俄国外交部询问密函一事时,俄国外交部即表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并且同意日后如韦伯将朝鲜请求保护的密函送来,即作废纸。  在国内,由于袁世凯的诘问和恫吓,闵妃不得不以密函系小人伪造为托辞,并申明密函作废,在形式逮捕了“策划者” 赵尊斗、金加进、金学愚、金让默等四人,以国书伪造罪名,处以流放。  从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不难看出袁世凯对朝鲜宫廷的骄横,无怪乎当时其被西方文人称为“拥有实权的下级”。袁世凯在朝鲜的作为,不但执行了清政府对朝鲜的积极控制政策,而且遇到事情往往断然措置,把对朝鲜的干涉更向前推进一步。  在巨文岛事件之后,和朝鲜订有通商条约的国家,美国、英国、法国、俄国、德国、意大利等,纷纷要求朝鲜政府派遣公使。这些国家在朝鲜都有常驻使臣,而朝鲜只往日本派设了公使。美国人丹尼和墨理贤不断鼓动闵氏政府—这两个人本是李鸿章推荐给朝鲜代替穆麟德的,原意是希望他们在朝鲜替中国效劳,但他们的态度却正好相反,执行有利于美日侵略的政策,致力于促使朝鲜结托欧美,摆脱中国的羁绊—遂决定向西洋各国派遣使臣。首先任命朴正扬为驻美公使,李完勇为参事官,出使美国。  由于派使之前没有和中国预商,大清国随即下谕通知袁世凯,指明朝鲜派使西国,必须先行请示,等待批准后才能成行。袁世凯奉旨,严厉地责备朝鲜政府,在宫廷之中,对高宗大声抗议:  “贵国是大清国的属国,贵国要派使臣到外国去的话,应该要先得到我的许可。但是贵国置若罔闻,不经许可就擅派使臣遣美,这真的是对我大清国的大大不敬!”  高宗听了袁世凯的话,心中害怕。但是袁世凯的暴行传开之后,遭到了驻朝外国使臣们的一致非难,美国人丹尼尤其愤慨,在拜见高宗时提出谏言:  “派遣公使到外国,这是被国际公法承认的,如果连袁世凯这样一个官员都可以左右,就太荒谬了。”  得到了美国人的支持,闵氏政府渐渐悟出了一个道理:大清国怕洋人,我国派使联络洋人,大清国便会怕我。如此一来,闵妃和高宗表面上同袁世凯虚与委蛇,实际上派使行动仍在进行。  这件事也让大清国十分恼火,觉得“上国”的尊严受损,袁世凯自然不断加以阻挠,后来派遣到美国的使臣返国,袁世凯又蛮横的胁迫闵氏政府严惩。僵持了一段时间。朝鲜方面拗不过袁世凯的固执,只有将该使臣免职,但后来又复起用,派使赴欧洲在袁世凯的干预下也始终未能实现。  袁世凯不但干涉朝鲜外交,而对朝鲜电讯、关税行政和贷款各方面也全力控制,俨然一位监国大臣。  在电讯方面,为了控制朝鲜局势,朝鲜的任何消息能迅速传到清国,大清国与日本展开了争夺朝鲜电讯权利的争斗。斗争的结果是大清国胜利,日本政府惨败。作为清政府的代表者,袁世凯把持朝鲜的电政及用人,独断专横,逐渐引起闵氏政府不满,几次要求线路换由朝鲜人管理,袁世凯都以违反合同规定而加以拒绝。  在朝鲜对外贷款及关税行政方面,袁世凯一点也不放松,凡事必定干预。屡次阻止朝鲜政府借外债的活动,由大清国向朝鲜借贷,以此保持海关行政权,巩固中朝宗藩关系。袁世凯把持着朝鲜海关,控制了朝鲜政府财政的主要来源。  袁世凯对朝鲜内政的干预面面俱到,更在处心积虑地寻找机会,尽早把闵妃赶下王后的位子,将政权移转给亲清的大院君。在成功阻止了闵妃和俄国的联系之后,袁世凯派了一员心腹部下,向大院君传达了自己的意思。  

明成皇后13(6)
但是,大院君并没有认可袁世凯的提议。此时的大院君对重新执政依然野心炽炽,看着诸闵将国家败坏,他心急如焚。但是大院君很清醒,在闵妃的经营下,闵氏家族的势力已经十分强大,此时他还没有信心打败诸闵。同时,由于自己的心腹在他刚刚归国之际,遭到了彻底的清洗,他只有依靠袁世凯才能重出政治舞台,而这一点,正是大院君最不愿意做的。  袁世凯在朝鲜的所为使得朝鲜百姓对其怨声不小,日本也对袁世凯的横行霸道感到不满,正在寻找反击的机会。现在如果冒冒失失的依靠袁世凯重出政坛的话,不是踩在沙堆向上爬么?于是,大院君离开了云岘宫,到麻浦别墅的雅素亭消闲,每天看书作画,在看似悠闲的生活中,等待再起的机会。  面对大清国想要通过袁世凯全面控制朝鲜的意图,对朝鲜比任何国家都有野心的日本,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对此,日本任命右翼强硬派首脑大石正己为公使出使朝鲜,事事与袁世凯采取对抗的立场,清日两国在已经处于正面冲突的局面下了。  袁世凯在朝鲜的种种作为,都以加强中朝宗藩关系为主,逐步走向积极干涉的道路,其结果不可避免的造成朝鲜的离心倾向。由于袁世凯作派骄横专断,盛气凌人,对宫廷之中也不尊敬,在内外事务方面,比较重要事务没有事先得到他的允许,政府就很难实行,已俨然成为朝鲜的“太上皇”。他的所作所为更加刺激了朝鲜人民的民族情绪,使闵氏政府倾向外国之心更甚。  碍于时局,闵妃等人在袁世凯的高压下不得不虚与委蛇,但内心对这个“太上皇” 却越来越憎恶,想要摆脱中国独立自主的愿望日增月长。袁世凯虽知朝鲜有离心的倾向,但总相信凭他的权谋智术足以控制朝鲜。直到中日甲午战争时,袁世凯凄凉的从朝鲜撤退,他才发现,他在朝鲜种下了多深的仇怨。  

明成皇后14(1)
闵妃一派为清政府事事干涉所苦,对袁世凯的不满早露端倪。他与大院君勾结,想剥夺闵妃实权的阴谋已是昭然若揭,使闵妃陷入深深的忧虑当中。为了保护自己,她只有以强化闵氏家族来建立自己的势力架构。所以,不论大小官职,闵妃一律任命给闵氏家族。  列举闵氏家族“泳”字辈的几个人来看,闵泳骏、闵泳达、闵泳焕、闵泳韶、闵泳国、闵泳植、闵泳祥、闵泳伟、闵泳哲、闵泳基、闵泳敦、闵泳州、闵泳宇、闵泳恕等,全都被授以判书或是参判或是监司以上的职位。“泳”字辈的上一辈“镐”字辈与下一辈“植”字辈的闵氏家族,被任用者更是人数众多,其中闵泳骏、闵泳达、闵泳焕、闵泳韶等成为闵氏权势的“四大巨头”,当时百姓用“一骏二达三焕四韶”形容国家朝廷大臣。  生为闵氏家族的成员,大体说来他们都带着飞黄腾达的共同征兆。而这些人一旦被国家任用,每个人不仅靠卖官鬻爵疯狂敛财,还在全国各地设立典圆局,任意制造钱币,忙着中饱私囊。  朝鲜人民在外患交迫、内政腐败的状况下,长期地过看痛苦的生活,诸闵官员不顾国家利益,只忙于享受荣华富贵,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对人民的敲诈压迫,愈来愈残暴。  值此混乱之际,在咸镜道地方发生了一件事,大大的刺激了日本人。咸镜监司赵秉植在自己所管辖的地方宣布了一种新的法令,叫作“防谷令”。  原来日本商人在朝鲜收购粮食,通常是在庄稼收获以前,给朝鲜农民附有条件的贷款。契约规定,在收获后,农民应以收获全部或一部卖给日本商人。日本商人利用这种收购方式,一方面进行高利贷剥削,一方面又保证了在荒年也能从朝鲜输出大宗粮食。这种野蛮的掠夺,驱使农民走向贫穷和饥饿的深渊。  1889年,由于朝鲜有许多郡连年发生灾荒歉收,农民们坚决反对日本商人自朝鲜输出粮食,迫使咸镜监司赵秉植下达所谓“防谷令”,不准卖任何农作物给日本人。  对于监司来说,担负着养活老百姓的责任,颁布这样的法令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对于要从朝鲜输入米谷养活百姓的日本来说,“防谷令”是个噩耗。日本商人也受到了打击,便催促日本政府出面向朝解抗议并要求赔偿。  闵氏政府最后解除了“防谷令”但不允赔偿,这件事拖延3年没有解决,后来日本任命大石为办理公使,积极向朝鲜政府交涉而仍然毫无结果。日本内阁总理伊藤博文遂致电李鸿章要求协助,电文中语气强硬:目前索赔不允,请袁世凯规劝朝鲜政府对我国赔本免息,否则我国将和朝鲜撤使绝交。后经袁世凯从中调解,以朝鲜政府向日本赔款11万两了结。  事件虽然按照日本人的意愿结束了,但是禁粮案在日本议会中引起不满朝鲜的激烈言论,日本政坛酝酿着对朝鲜采取强硬态度的氛围。  受饥荒所苦的百姓们对政府不当的措制感到愤慨,民乱就像燎原之火般,在全国各地开始爆发。南起庆尚道昌宁,北至咸镜道德原,一发不可收拾。然而,其中,江原道铁原与锦城地方,良民甚至攻击官厅,掠夺国家的财产。在平安道地方的成川与江界等地,官民共同发起暴动,平安监司闵柄石甚至逃到京城去。  紧接着禁粮之后,又发生刺杀金玉均事件。  金玉均、朴泳孝等人在“甲申政变”失败后逃亡日本,仍一面与朝鲜国内同党互通消息,一面与日本阴谋团体、军国主义分子相勾结,继续进行对朝鲜的颠覆活动。朝鲜政府屡次要求日本引渡金玉均等人,都被日本政府拒绝了。  1892年5月,朝鲜政府密令李逸植到东京主持谋杀金玉均、朴泳孝的活动。李逸植假装与金、朴亲近,伺机刺杀,但一时难于下手。这时候日本政府对于金、朴等人,不敢给予显著的支持,以免使日本在外交上处于不利地位。金玉均等人颇为失意,李逸植便乘机说动金玉均,不如依赖清政府之力,重返朝鲜,另辟途径。  1894年,金玉均听从了李逸植的劝说,决定先赶赴上海。金玉均前脚刚走,李逸植便命令刺客洪钟宇随行。金玉均—行抵达上海公共租界的第二天,洪钟宇即将金玉均刺杀了。中国上海当局将刺客洪钟宇及金王均的尸首解归朝鲜。朝鲜政府传令将金玉均尸身肢解示众,同时准备重用洪钟宇。  刺杀金玉均事件立刻在日本引起了强烈的反应,一些政客乘机煽动战争。早就和金王均等勾结的玄洋社,派人谒见掌握日本军事大权的参谋次长川上,川上即指示他们再住朝鲜“放火”,制造较大的战争借口。玄洋社随即纠集军人策士等,组织成了所谓的“天佑侠”团,与原已潜入朝鲜的日本人联络,展开侵略朝鲜的活动。只在等待朝鲜境内的民乱扩大,就可决定出兵。  混乱不堪的朝鲜上空,已经战云密布,倏忽就会雷鸣暴雨。可是闵氏政府毫无察觉,袁世凯这时仍颇为自负,得意忘形,完全没有估计到朝解局势会发生什么急剧变化。  遍及朝鲜全境的民乱终于在1894年汇合为规模巨大的东学党起义。  东学党又称东学道、天道教,是朝鲜民间的秘密结社。创始人崔济愚,出生于朝鲜南部一个贫苦塾师的家庭。他曾游历四方,深知广大农民的疾苦和外国侵略者的先锋——天主教势力的扩张。1860年,他杂取儒家及释道学说教义,创立东学道,标榜“人乃天”的教义,与天主教所代表的“西学”相对抗。  

明成皇后14(2)
崔济愚在贫苦的劳动人民中获得许多信徒,但是根据儒家学者的说法,东学道是妖言惑众的邪教,应该被世人所排斥。教祖崔济愚在高宗即位的1864年,在大邱监狱被判死刑。但是,族人崔时亨继承了他的事业,在官方搜捕迫害下,秘密进行宣传活动。  由于19世纪下半叶朝鲜民族危机加深,社会矛盾尖锐化,东学道信徒逐浙增多,遍及全国,而以朝鲜南部全罗、庆尚、忠清三道为中心。东学道组织扩大并不断强化,终于搭上抗拒暴政的民乱便车,有组织的展开东学党运动,而发展成一股革命势力。  1894年春间,金罗道古阜郡农民因郡守赵秉甲贪污,迫害人民而群情愤激,派代表赴全州,向全罗造观察使控拆,农民代表反被逮捕入狱。四月间,古阜郡东学道首领率领愤怒的农民群众,实行武装起义。袭击郡衙,杀死郡吏,夺取武器,打开仓库,把粮食散发贫民。  最初起义军派出了数名首领,去找政府要员呈递请愿书。他们的目的只是单纯的请求赦免第一代教祖崔济愚的原罪,并承认天道教本身为正当的宗教团体。但是,闵氏政府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这种请求。随后,40余名的东学党成员大举前往京城,在王宫正门前展开连坐示威。这次在他们所列举的要点中,明白提出“济世安民”、“逐灭倭夷”、“尽灭权贵”的政治性要求。  起义者提出排除闵氏势力专断,换言之,东学党主张赶走闵妃与其党羽,以及应该拒绝所有外国侵略性的行为。他们的主张恰巧与大院君的主张不谋而合。  闵皇后看到东学党提出的要点与大院君的一致,大为慌张,将林圭镐、孙天民、孙柄熙等东学党首领全部逮捕,加以严罚。事态越发扩大,东学党人只有以武力对抗政府了。  于是东学党由全罗道古阜郡的东学道人全奉准为总司令,组织数千名东学军,每到一处便攻击当地官兵。当时,东学军向所有农民散发的檄文内容如下:  我们高举正义的大旗而起,只想解救百姓于涂炭之中,将国家置于磐石之上。对内,我们要严格惩罚被贪念所惑的贪官污吏;对外,我们要从这块土地上赶走被大清国、日本等外敌。不堪忍受贵族与富豪横行霸道之苦的农民们,遭受首领、方伯驱赶的下级官吏们,以及所有像我们一样怀着怨恨的人们,趁此机会,都一起加入斗争吧!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我们将永远无法脱离贫困、屈辱与苦难……  东学军在起义之初,只以东学道教徒两千人组成的军队,从古阜郡开始和官兵争夺地盘。所到之处,东学道徒与非道徒农民纷纷起义响应,参加者还有当时受尽压迫和凌辱的奴婢等贱民和城市贫民,甚至还有一部分对当时社会不满而又失势的没落两班、儒生、乡班和地方胥吏。起义军驱逐地方官吏,搜出地主豪绅的钱粮,散发给贫劳人民。朝鲜政府派官军前去镇压,反被起义军击溃。  从高宗31年(1894)5月开始起义的全奉准东学军,所到之处胜利不断,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横扫古阜、泰仁、南原、扶安、兴德、高敞、茂长、灵光等地。终于在当月末,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全罗道的首府全州。一时朝鲜南部三道完全卷入农民起义的风暴中,朝鲜政府无力控制。东学军在这些地区建立起自己的军队组织,建立了自己的政权机关——执纲所。  政府对此大为恐慌,重新组织东学军的###军。招讨使洪启薰带领###军,约一千名用美国新式武器武装起来,又经美国教官训练的京师,也为随抵达全州。他们在得到人员和武器的补充之后,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对全州城发起了多次进攻。数日间,两军展开了激烈的攻守战,全州城变成了一片火海。但是,东学军在城内百姓的大力支持下,顽强地守卫住了全州城,并且还多次冲出城外进行反击,每次都给京师以沉重的打击,致使###军攻城的企图未能得逞。东学军方面也有很大的伤亡。  这时候,在麻浦别墅里过优闲日子的大院君,听到东学党席卷全罗道的消息,心中大为欢悦。因为东学党行动纲领中提出的“排除闵氏势力,驱逐倭寇洋夷”的口号,与自己平常的思想完全一致。大院君认为东学党起义是绝好的一次机会,立刻派心腹部下去全州,劝说全奉准带着东学军攻打京城。但是,这股来势汹汹的势力,在朝鲜当时复杂的国内、国际环境中,已超脱了大院君可以控制的范畴。东学军掀起的狂潮,将整个朝鲜卷入了###的游涡之中。  继官军在长城战斗中惨透失败的凶讯之后,又传来了在全州失利的消息,加之各道的农民起义象燎原之火燃遍全国,使闵氏政府大惊失色。更为严重的是,由于全国交通几乎完全断绝,而三南地区这个粮仓又陷入###之中,致使汉城的粮源被切断了。  为了挽救这危在旦夕的时局,镇压农民起义,闵氏政府首先想到的就是偷偷地请求大清国军阀出兵镇压农民起义军。为了赢得时间,一方面指使洪启熏同农民军暂时求得“媾和”,另一方面封李元会为两湖巡边使,率领一千余名的京师开赴公州,以阻止农民军北上,并派严世永为三南廉察使南下,用自欺欺人的国王敕谕对农民军进行劝诱。  从朝鲜民乱之初,中日两国就时刻注视着朝鲜局势,对朝鲜发生的任何事件都非常敏感,而且彼此都增惕地提防看对方的行动。当金玉均被刺案发生时,传闻日本有派兵入朝鲜的企图,李鸿章即电告袁世凯探查,袁回电认为日本没有积极行动的可能。他在东学党起义初期,即有意于自动的派兵助朝“剿乱”,欲借以促进中国的声威,同时为个人猎取功名权势。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明成皇后14(3)
李鸿章对于镇压东学党起义,维持受册封的李朝统治,是完全赞同的,这是清朝统治阶级的基本态度。但是李鸿章仍然有顾虑,怕中国出兵助剿会引起国际纠纷,特别害怕日本乘机出兵。因此他在东学党起义之初,并没有立即派兵的意思。但是东学党起义的声势大振,李鸿章改变了他的态度,同意出兵。此时,李鸿章收到了袁世凯的电报。袁世凯在电报中说,朝鲜政府已向他请求派兵援助,而且自己在和日使馆的翻译官郑永邦谈话时,郑永邦表示,日本希望中国速派兵剿乱,日本必无他意。  其实这是日本驻朝代理公使杉村浚根据日本政府的指示,派出去探询中方态度的探子。日本把东学党起义看成是侵略朝鲜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挑起侵略朝鲜的战争,而竭力怂恿清政府派兵入朝镇压起义,以作为日本乘机出兵朝鲜的口实。  其后杉村浚还亲自去见袁世凯,进行了类似的探询,袁世凯竟然信以为真,在给李鸿章的电报中说:日本只关心他在朝鲜经商的国民,除此之外好像并无居心。袁世凯这个错误的判断,加强了李鸿章派兵的决心。  之后,李鸿章又亲自面晤了日本驻津领事荒木,荒木早和国内统一口径,李鸿章对日本“必无他意”信以为真,遂决定同意派兵入朝,帮助朝鲜政府镇压起义。  几天之后,李鸿章接到朝鲜政府正式请兵的电文,便奏派叶志超、聂士成率淮军共约2500名分批入朝鲜,又命令丁汝昌派济远、扬威二舰赴仁川、汉城,一面又依照《天津条约》行文知照日本。李鸿章和袁世凯此时是相信日本不会派兵,纵使派了也易于对付,不会惹下太大的麻烦。足见他们不知道日本的阴谋。  中国派兵的照会送达日本外务省当日,日本政府即电令驻北京日使向中国递交日本派兵的照会。事实上,日本内阁早在几天前就决定出兵朝鲜,之前已借口护送在假期中的驻朝公使大鸟圭介返朝为名,派遣海、陆军到朝鲜。但是,日本装模作样,等待中国派兵照会到来时才正式照会中国,这正是日本外交的狡猾之处。  从中、日派兵开始时的若干迹象,显示情势非比寻常。  首先,中国出兵照会,以应朝鲜政府请求“保护属邦”为名,日本立即提出抗议,认为日本从未承认朝鲜为中国属邦。中国要求日本为保护使馆商民不必多派军队,不可进入朝鲜内地。日本即蛮横地宣称:日本派遣军队数量及行动,帝国政府自行决定,不受他国掣肘。态度十分强硬。  再者,中国派兵仅2500人,驻扎在牙山,而日本派出5000余人,其后陆续增兵达万余人,部分日军直赴朝鲜的首都汉城,分踞要害。同时,日本军舰八艘驻泊仁川。显然,为保护使馆及商民,完全没有动员如此巨大军事力量的必要。  这时候闵氏政府见中日军队云集,颇存戒惧,希望双方撤兵。而袁世凯也看出日军来势汹汹,情势不妙,便极力催促朝鲜政府设法阻止日本来汉城,并拟请驻朝各国使领出面干涉,均无效果。袁世凯只有与日使大鸟圭介直接进行谈判,双方约定之后均不再添兵。大鸟同意不再添兵,是日本外交上的策略,作为缓兵之计,以便在军事上从容部署。但是袁世凯和李鸿章却深借不疑,生了停止派兵的意思。  朝鲜政府请求撤兵的公函送抵李鸿章处,李鸿章即电告叶志超,命令军队暂驻牙山,原定增强部队也接到命令停止出发。  李鸿章的这个措施,既是对敌情错误判断,又表明他胆怯地企图避免中日纠纷。其结果使日本从一开始就在军事上占得了优势。日本外务大臣陆奥宗光的策略与李鸿章恰恰相反,在军事上一切皆欲先发制人,而且每一步都先于中国。日本军事先占一看,是此后外交交涉和战争中日本制胜的一个关键。  这时,东学党起义的状况也发生了变化。全州失守之后,招讨使洪启董奉闵氏政府之名,假惺惺地向农民军提出“媾和”。这一招本是怀柔之技,意图缓和局势,等待清兵帮助。  他劝诱道,假若两军继续交战,王朝发祥的历史圣地全州必将变成一片废墟。不但如此,趁我国内乱之机,清军已在牙山登陆,日军也将在仁川登陆。如此发展下去,外国军队势必要进行干涉,不仅东学军将遭受重大牺牲,而且国家也将陷入更大的危机。因此,东学军如果撤出全州,京师也要立即撤离全州附近,以免同室操戈;而政府则设法促使外国撤回军队,并根据东学军的要求,立即实行各项政治改革。  当时,全奉准等人在全州战斗结束后,原准备重新整顿农民军,同忠清道一带的农民军会合,直取汉城。但是,在忠清道一带对农民军深有影响的东学教领导人崔海月一派,却极力反对农民战争的扩大发展。他们甚至向各地发出通告,声称:全奉准为国家罪人,师门之逆贼。  这就使全奉准领导的全罗道东学军不得不暂时放弃北上。  全奉准等人也认为,清日两国军队以朝鲜的###为口实,开进朝鲜蹂躏践踏国土,是决不能容忍的。再则,他们也不能不考虑到,农民军在全州战斗中伤亡较大,加之农忙季节来临,多数农民归乡心切。在这种形势下,全奉准等人只好暂时接受官方提出的“媾和”要求,以便政府在农民军撤迟后,迫使外国军队立即撤离朝鲜,并按照农民的要求改革弊政。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明成皇后14(4)
于是,全奉准等人被闵氏政府所欺骗,政府方面假惺惺的以农民军提出的27条要求为蓝本,达成了所谓的《全州和约》。《和约》全文12条,其内容是;  一、荡涤东学道人与政府间的宿嫌,协力庶政事;  二、查得贪官污吏之罪目,一一严惩事;  三、惩办残暴富豪辈事;  四、惩罚不良儒林两班事;  五、烧却奴婶文书事;  六、改善七班贱人待遇,脱去白丁头上的平壤笠事;  七、许可青春寡妇改嫁事;  八、无名杂税一并勿施事;  九、官吏采用打破地阀登用人材事;  十、严惩与倭奸通者事;  十一、已往公私债务一并勿施事;  十二、土地平均分作事。  协议既定,起义军便暂时撤离全州城,日后逐渐瓦解。等到6月底,东学党起义基本平息了。  如果从朝鲜政府请求清朝派兵帮助镇压东学党起义这一点来看,此次入朝清军的作战目的基本达到。但由于日本乘机大肆派兵入朝,使得援朝清军和入朝的日军处于严重的军事对峙状态。  朝鲜政府被日军突如其来的大举出兵吓得得魂飞魄散。朝鲜政府立即声称农民暴动业已平息,要求清日两军同时撤退。中国也认为乱事已平定,为使日军退去,即根据《天津条约》的规定,要求中日两国同时撤兵。但是日本的政策是乘机排斥中国在朝鲜的势力,独霸朝鲜,自然不会同意。  高宗和朝鲜政府通过各国驻汉城的外交使节,特别是通过当时在朝鲜以“朋友”自居的美国公使,敦请美国等各国政府出面给予斡旋,促使日军立即撤退。然而,美国人却支持日本侵略者入侵朝鲜的行径。  日本以保护使馆及侨民的名义派兵,现在使馆和侨民的安全已不成问题,中国又愿撤兵,日本如坚持不撤兵,师出无名,势必会引起国际舆论的不满。日本政府为扭转这种不利局势,提出一项提案,电令日本驻津领事通知李鸿章。提案的内容为:农民暴动尚未平息,中日两国军队应共同镇压朝鲜乱民。平定后,为改革朝鲜内政起见,中日两国派常驻委员驻朝鲜,调查财政,淘汰官吏,并设置必要之警备兵,以保持国内的安宁。  很显然,日本是借这个中日共同改革朝鲜内政的要求,难住清朝。日本政府明知这个要求必定不为中国所接受,在提出提案的同时已经决定,不论与中国协商的结果如何,在朝鲜政府导致农民暴动的腐败内政得到“改革”之前,决不撤兵;如果中国政府不赞同这个提案,日本政府要独力担任朝鲜政事改革。  中国自然不会接受这个提案。此时朝鲜局势极为紧张,中、日、美、英、法、俄等国军舰十艘集结济物浦港口。从仁川到汉城,沿途日军把守要害,盘查行人。日本政府训令大鸟不得撤兵,并相机使日军继续开赴汉城。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在中国方面,自中日朝鲜问题争端发生,李鸿章就把解决的希望寄托在国际调停上。他先是挽请俄国,继而挽请英国出面调停。幻想通过俄英的干涉来制止日本侵略。然而,英国在看到日本开战决心已定,并在得到了日本有关日军“不在长江下游上海及其附近地区为战争运动”的保证后,决心支持日本,最终拒绝了李鸿章的要求。俄国看到日本背后有英国支持,也不愿卷入中日朝鲜问题的纷争,最后也拒绝了李鸿章的调停建议。  李鸿章重外交、轻军事的作法,引起大清国朝野上下的严重不安和舆论的不满。以光绪帝师翁同龢为代表的一部分官僚力主增兵朝鲜,抗击日本侵略。翁同龢曾多次呼吁增兵朝鲜,占据要隘,以绝对优势兵力压倒日本,认为只有这样,日本方肯撤兵,紧张局势才可能有所缓和。  李鸿章在挽请俄英调停相继失败之后,迫于国内主战派压力,才匆匆忙忙作军事布署,第二次不情愿地对朝派遣了清军。少部分增援驻守牙山的清军,大部分则向平壤集结,以便同日军展开决战。  在此期间,日本侵略者毫不迟延地在朝鲜制造有利形势。就在李鸿章积极进行联俄之时,日本加紧向朝鲜向朝鲜增加兵力,并千方百计地制造挑起战争的借口。日本政府密令日本驻朝鲜公使大鸟圭介:“目前形势表明开战已不可避免。务须不择手段地制造开战之借口。”  当中国拒绝了中日共同改革朝鲜内政提案之后,日本人就单独地开始了非法行动。6月26日,日本公使单方面地要求高宗“改革内政”,7月4日,大鸟根据日本政府给他的机密训令,向朝鲜政府提出改革内政的五大纲领26条目,详细规定了有关用人,行政,兵制,币制等项“改革”,甚至连兴办学校、铁路都包括在内。这个强加于朝鲜的“改革方案”,实质上是欲借此把朝鲜完全控制在日本手中。  而且,大鸟还逼迫朝鲜政府在三天内制订出实行“改革方案”的具体措施,十天内付诸实行。而当时这个所谓的“改革方案”,类似“敷设汉城至各通商口岸间的铁路,架设足以联系全国各主要城市的可靠的通信网”等条款,均是无法在限期之内实现的。但是,正如日本侵略者自己所承认的那样,他们的目的在于“故意提出这些在限期内无法实行的改革条款,如被拒绝,或是在限期内未能付诸实现,就可以此反诬朝鲜政府没有改革内政的诚意,为日本人能以行使武力,颠覆朝鲜政府,由他们自己独力着手进行改革制造借口。”  

明成皇后14(5)
当时朝鲜政府在日本强大军队屯集汉城,日使大鸟百般威胁下,不得不任命几位大臣为改革委员,高宗下了罪已诏,亲日分子乘机而起。袁世凯此时虽极力阻挡,但毫无用处。据说大鸟还想派兵把他押解出境,袁世凯惊慌起来,电请李鸿章准予下旗回国。曾经是朝鲜“太上皇”的袁世凯,现在也一筹莫展了。  闵氏政府惊慌失措,不知道用何种方法遏制住日本的势头,只有一味地期待美国调停。高宗曾多次训令朝鲜驻美公使李承沫根据朝美条约的规定,要求美国政府给予“友好的援助”。而美国对此所采取的立场,却是,“我们只能以友好的方式去影响日本,决不和其他列强一道进行干涉。”  大清国李鸿章仍然期盼着外国的调停,企图促使各国出面调解,同时又幻想怂恿俄国派兵船与中国水师会办,压迫日本。正当李鸿章忙于京津的谈判之时,日本侵略朝鲜在军事、政治、外交各方面都准备成熟了。日本终于在1894年7月23日凌晨,开始了强盗般的军事行动,以庞大的兵力进攻了朝鲜王宫。守卫王宫的朝鲜士兵英勇抵抗,但终因真不敌众,王宫在当天就为日军所占领,高宗、闵妃也遭日本侵略者所软禁。与此同时,另一支日本部队包围并占领了云岘官,在当天早上十时,日本人将大院君送入宫中,强将所有权力移转给大院君,大院君在日本人的压力下充当了其代理人。  大院君从那一天一早到被日本军拉进皇宫为止,期间的经历真是迂回曲折。  日本想要除掉闵妃,推举大院君,很早就派一个叫江本的人去亲近大院君。这个江本在23日当天破晓时分突然去找大院君,告知日本军占领王宫的消息后,恳请大院君:  “现在就是大监入宫,赶走闵氏一派,导正国政的机会。小人早向日本政府推荐大监,如果大监不听小人请求,小人就只有负起责任,切腹自杀了。请大监一定要接受小人的请求!”  大院君怎会以这样的方式重回朝廷,更不愿意充当日本人的傀儡,他不仅没有答应,脸上的表情还非常的坚定。  正好这个时候,日本士兵一涌而上,想要强拉大院君入宫。江本貌似严厉地斥责他们的无礼,不断恳请大院君自动入宫。  大院君陷入痛苦的沉默之中,许久之后,突然抬起头来质问江本:  “如果贵国这次的行为真的是为义理而行,阁下能否以日本天皇的名义承诺,在这次事件成功后,不抢夺我国一寸国土吗?”  江本见大院君中计,当场提笔写出如下的誓约书:  “日本政府此次行动是为义理而行,这次事件成功后,不取一寸朝鲜土地。特此盟誓。”  这种方式是日本人惯用的伎俩,为了达到目的而写下虚伪的誓约书,这对日本人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是大院君却相信他们了。大院君曾经发誓要赶走闵氏一派,导正国家,也坚信只要日后振作起来,便可以阻挡住日本的势力,所以,他仍然接受了日本军的护卫,进入皇宫。  大院君入宫之后,拜见高宗与闵妃。高宗被日本人的阵势吓得一直在发抖,闵妃则以憎恶的眼神瞪着面前的日本人和大院君。  日本公使大鸟对高宗说道:  “皇上陛下与皇后娘娘从今天开始,还按照以前的方式,将所有政务委由国太公处理。”  闵妃眼中喷火,紧咬牙关,但是面对日本人的枪剑,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在日本人的胁迫下,高宗心不干情不愿的下达圣旨:  “从现在起,所有政务均由国太公裁决,陆海军的统帅权也归国太公掌管。”  就这样,一直以闵妃一派为核心的亲清政权,被日本公使和大院君所颠覆,大院君第三次掌握政权。但是,只有这一次,大院君仿佛一个摆设一般,没有任何实权,只不过是日本的傀儡。  在日本人的组织下,朝鲜组成了一个以金弘集为首的亲日政权,原来闵族集团人物被迫害或逐散。日本侵略者以朝鲜的主人自居,为所欲为。他们为了制造能以立即同清朝直接开战的借口,唆使在日本刀尖下的朝鲜傀儡改府,按照它的主子的意图,于7月25日正式宣布脱离中国独立自主,废除中、朝两国过去所订条约,并宣布把驱逐清军出朝鲜的一切权限“委托”结日本。  日本海军在尚未得到朝鲜正式公文之前,25日拂晓,即在牙山口外丰岛海面,开始袭击中国兵舰和运输船。中国军舰受重伤,在朝鲜海滩自行焚毁。另一艘雇佣来的英商船,高升号被击沉,船上中国军队一千人不愿投降而壮烈牺牲。这是中日甲午战争的开端,在甲午战史上是为丰岛海战。  28日,驻朝鲜牙山的叶志超及聂士成军队又被日军所攻,这时聂士成驻守牙山东北面的成欢驿,首先被日军包围,聂士成败退。而驻守牙山东南面公州的叶志超则闻风而逃。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将领狼狈北走平壤,从此汉城以下不见中国军队踪影。  这次战役,在甲午战史上,是为成欢之役。清廷以日本业已开衅,即电驻日公使汪凤藻下旗回国。8月1日中国正式对日宣战,同时日皇也颁下宣战诏。多年来的中日纠纷,终于在朝鲜的土地上兵戎相见。  清政府对日宣战后,光绪帝和以翁同龢为代表的主战派主张入朝清军立即南进,将日军逐出朝鲜。但李鸿章主张“先定守局,再图进取”,反对南进,认为目前清军只能坚扎平壤,扼取形胜,若进攻汉城,必须添足3万人。强调兵力不足,而采取消极防御方针。李鸿章之所以对部署军事态度消极,是因为他心今总是盘算着惜外国之力求和,他把主要希望寄托在俄国可能的援助上。此时李鸿章与喀西尼仍保持联络,有意请俄派兵。  

明成皇后14(6)
李鸿章的消极防御方针遭到光绪帝的驳斥,光绪帝指出,若迁延不进,坐失事机,办理更为棘手。著令李鸿章电饬各军统将,克期进发,直指汉城。尽管严旨屡加,但李鸿章总是不以为意,总以兵力不敷为借口,拒不受命。  当时,日军大队在赴朝途中,还未到达朝鲜,若李鸿章执行光绪帝迅速进兵的方针,令在朝的清军迅速挥师汉城,也许朝鲜战局完全是另一个局面。不幸的是,由于李鸿章消极避战,战略保守,给了日军以厚集兵力的时间,致使清军在朝鲜丧失主动进攻的时机。在李鸿章的所谓“先定守局,再图进取”的消极避战方针的束缚下,进驻平壤的清军既不“分道争利”,又不“择险分屯”,“株守以待”,消极防彻,一切处于漫无布置的局面。  与李鸿章的消极避战方针正好相反,日本自宣战后,首先确定实施大本营“作战大方针”的方案:驱逐清军出朝鲜,进而占领控制全部朝鲜。为此,继续向朝鲜大举增兵。9月15日,明治天皇到达广岛,亲自指挥对清战争。  日军在朝鲜的攻势作战,目标首先是围攻平壤。自叶志超率部北上,日军在朝鲜南部已无后顾之忧,于是,集中全力北上,以平壤为进军目标。9月12日平壤大战拉开序幕。  日军16000余人兵临平壤城下,并从南、北、西北、东北方向对平壤形成了包围。这时,叶志超急忙颁布防御命令,布署战守。任务确定后,又要求各军,虽划地防守,但彼此仍需互相援应,各军各营倘有疏失,一经查出,立照军法从事。作为总统平壤清军的叶志超虽然严令各军防守,但他自己却无坚强的战斗决心,暗中伺机准备弃城逃跑。  9月14日,即日军向平壤发起总攻前夕,叶志超竟召集各将领会议,以兵单、弹药不全,地势不熟等理由,商讨弃城北撤之计,提议暂退暖州,以图后举。会上,遭到左宝贵等人的痛斥。事后,左宝贵为严防叶氏逃跑,派亲兵对叶加以严密监视。自此,叶氏威信扫地,号令不行。  15日,日军向平壤发起总攻。驻守平壤清军各营实际上是处于诸将各自行动的状态,缺乏统一指挥和调度的情况下进行防守作战的,尽管如此,各军备营仍进行了坚决抵抗。日军死伤甚多,因死伤惨重,被迫撤退。这一仗,清军取得了重大胜利。但守卫牡丹台的清兵,在日军猛烈的炮火之下,节节后退,在日军三面合击之中,牡丹台终于失守。当时左宝贵正在玄武门督战,见牡丹台失守,亲自登阵督战,点燃大炮,向日军轰击,先后3次被日军流弹击中,犹裹伤再战,直至牺牲。左宝贵的牺牲是日清战争中,清朝高级将领洒血疆场、为国捐躯第一人。  得到其他几处关卡失守,以及左宝贵战死的消息,叶志超惊恐万状,决定弃城逃跑。他强令坚守阵地的马玉昆和卫汝贵迅速撤军,又在城门上悬挂白旗,派人假平安道监司的名义,致书日军,要求停战。是时,天气骤变,雷鸣电闪,暴雨如注。日军接到清军要求停战文书后,估计清军可能利用雷雨,趁黑夜弃城逃走,于是命令军队埋伏在通往义州大道两侧,进行截击。  当天晚上,清军冒倾盆大雨,沿义州向北仓皇撤退。清军不知有伏,争先夺路奔逃,溃不成军。等溃逃至日军伏击圈之时,遭到日军狙击,死伤惨重。叶志超率众,一口气跑了五百多里,不敢在朝鲜境内逗留,渡鸭绿江返国。后统计,清军在溃退时被日军伏击和人马践踏而死者近2000人,被俘500余人,丢弃大炮35门,枪支950余杆,车156辆,马250多匹,粮食4600余石。至于子弹、金银及其他军用物资更是无法统计。  清军溃退后,9月16日,日军占领了平壤。  平壤战役是日清战争爆发后的首战,也是两国陆军第一次大规模作战。战斗以清军的溃退而告终,在朝清军全部退入本国境内。在这次战役中,日军仅死伤、失踪698人。在平壤战役结束以后两天,中日两国海军在黄海海面展开海战,这是一次中、日两国海军主力决斗, 是为中日甲午海战。最终,日本联合舰队击败了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指挥的北洋舰队,日军大获全胜。至此,中日战争的战场移向中国辽东半岛和中国近海,朝鲜完全落入日本的魔掌。  由朝鲜甲午东学党起义引发的中日大战,陆战决于朝鲜平壤,海战决于黄海,日本在此两次战役中,均大获全胜。  中日战火蔓延到中国境内之时,朝鲜的国土仍无片刻安宁。1894年7月23日,日本兵攻入朝鲜王宫之事在全国传开,立即激起朝鲜人民的强烈反抗。已经熄灭的人民起义再次复燃,这次东学党打出了“斥倭”的口号,号召全国人民将日本侵略者赶出朝鲜。  此时,日本兵把持着朝鲜王宫,拒不撤走。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即使朝鲜政府大臣也要凭日本公使制作的门标,才能出入王宫。日军一扫汉城的朝鲜军队,市街之上无一韩兵出现,已经消除了朝鲜国的兵权和警密权,使朝鲜完全置于日本的“保护之下”。  等到日本在日清战争中连战连捷,把清军完全驱逐出朝鲜,眼看胜利指日可待之际,就唆使他们所一手扶植的亲日政府,把矛头转向农民军。  当时,农民军对日本强盗的侵略行径和亲日政府的卖国勾当感到无比的愤慨。他们在清日战争爆发后,便蓬蓬勃勃地在更广泛的地区展开了斗争。农民军当时活动在全罗道和忠清道的大部分地区以及庆尚道、京器道、江原道、黄海道的一些地区,其影响甚至波及到平安道和咸镜道。官军中不少士兵也陆续参加了农民军的行列,甚至连那些一度奉清朝封建军阀之命,为###农民军而被迫来到朝鲜的清军士兵,也参加了农民军,为反对共同的敌人日本侵略者及其走狗朝鲜亲日政府而共同战斗。到了9月份,东学党农民起义军已经在汉城附近活动。  

明成皇后14(7)
从9月份开始,日军与朝鲜官军勾结在一起,开始对东学党农民军主力部队发起进攻。各地的农民军获悉日军和官军开始大规模进攻的消息之后,就以汉城为攻击目标,开始集结大量兵力。全罗道各地的“执纲所”和农民军的领导者,在“驱兵入京,尽灭权责,逐灭夷烃,澄清圣道,济世安民”的口号下,组织起农民军的队伍。长期受崔海月影响的忠清道农民军也都奋起抗战。  于是,农民军又以全奉准为总大将,全部集结在忠清道一带,到9月末队伍扩大为近十万人。  卖国的亲日政府,与日军狼狈为奸,企图在公州一带阻止农民军北上攻打汉城。当时,日军和官军都是用美英提供的许多大炮和新式武器装备起来的,而且还受到长期的训练。与此相反,农民军尽管人数众多,声势浩大,但装备和训练却很差。而且,农民军联合总指挥部内部,混有一些象东学教教主崔海月之流的投降主义和分裂主义的领导人,这就削弱了农民军队伍内部的统—和团结。  当时,崔海月一伙因慑于多数东学教徒和农民的声势,虽然不得已地从是年9月中旬表面上参加了农民军的行列,但他们自始至终搞分裂活动,执行着一条向朝鲜政府妥协的路线。然而,全奉准等人在绝大多数东学党徒和农民的支持下,粉碎了他们的妥协路线,展开了积极的进攻战。  但是,由于农民军武器陋劣和缺乏军事训练,在日军的诱引战术和猛烈的炮击下,最后惨造失败。从当年10月末起,农民军几乎处于瓦解状态,而分散为许多小部队。这些小部队,后来在忠清道、全罗道的许多地方继续同日军展开了顽强的战斗,但也被各个击破了。其他各道准备攻打汉城的农民军,在公州战役失败后,也由于日军和官军的残酷“###”,逐渐被击败。到12月底,三南一带几乎成了日军和官军的天下。  1894年12月,当农民军的势力逐渐衰弱,大局基本已定的时候,日军和官军在各地惨绝人寰地镇压农民军。当时,全罗道、忠清道等三南一带,参加暴动的农民及其家属约二十万人惨遭杀害,城市和农村变成了一片废墟。  由于叛徒的告密,全奉准和他的战友一起被捕,并被立即押送至汉城。全奉准和他的战友,直到1895年3月17日被判处死刑,不仅没有为刽子手的严刑拷打所屈服,而且义正辞严地申明自己的斗争是正义的,明确地指出侵略者和统治阶级是人民大众的敌人。  遭到灭顶之灾的东学党农民军,仍旧有一小部分进山坚持游击战争,但是由于全奉准被逮捕,到了1895年2月,甲午东学党农民起义大体上宣告结束。  东学党农民起义,使朝鲜的社会矛盾越发尖锐化。闵氏政府随后请清兵来镇压,又给日本的军事入侵提供了借口,清日两国的军队在朝鲜国土上对峙,给朝鲜酿成了空前的民族危机。在面临灭顶之灾的形势下,闵氏政权也不得不认真考虑应急对策。  在朝廷内部除了相当一部分官员坚持请兵镇压外,还出现了对农民起义军持同情立场的一派,他们建议政府对农民军施以怀柔政策。这两个派别虽然论条相对立,但是他们都感到内政改革势在必行。所以,改革弊政的呼声在闵氏政府内部日益成为主旋律。  早在5月间,金弘集就说,所谓更张,就是要大刀阔斧地改革政治上的弊病。高宗本人对国家混乱亦十分痛心,痛感改革弊端的必要,要求大臣们参照外国制度进行改革。  趁着朝鲜政府出现的这股改革风潮,《全州和约》之后,朝廷之中的革新派官吏更酝酿着自上而下的自主改革,这种改革和全奉准领导的改革运动大有相互结合的趋势。但是,日本对朝鲜改革的“劝告”与强行介入,将这种潜势扼杀在襁褓之中。  日本出于本国利益的考虑,要求中国共同改革朝鲜内政,在遭到清政府拒绝之后,日本决定单独介入。6月26日,由日使大鸟向高宗提出了改革案。  日本政府无视在农民战争的压力下,朝鲜政府内出现的自上而下进行内政改革的倾向,和农民军执纲所在全罗道地区所进行的改革,强行对朝鲜政府提出“劝告”,完全是出于政治需要。日本内阁批准的关于朝鲜的改革案,除最后一条是属日本利用开发交通通讯手段获得利益之外,完全是抽象的项日罗列。在朝鲜朝廷内部,从上至下都表示坚决拒绝日本的干涉,自主变革。两班官僚中要求改革弊政的上疏亦相继发生,当时,地位稳健的开化派资深官员金弘集已被任命为外务总理,俞吉浚等新进开化派人士己被任用为中央各署衙参议,初步呈现举国一致的前景。  东学党农民起义和中日在朝鲜的军事对峙,从根本上动摇了闵氏政权的统治。随着甲午年国内改革呼声的高昂,闵氏戚族政治的代表人物闵泳骏成了众矢之的,甚至有人主张“剥夺闵泳骏的官位俸禄,没收其全部财产并流放荒岛”。7月份,闵泳骏被迫辞去宣惠堂上职务,以此为标志,闵妃势力开始衰落。金嘉镇、俞吉浚、金弘集、朴定阳、赵义渊等有开化思想和亲日倾向的官吏先后开始受到重用。  与此相呼应,汉城南大门贴出要求驱逐闵氏派人物,重用开化派、实行国政“更革”的檄文。儒生甚至直接上疏高宗,要求广开言路,创设议院。在这种背景下,7月末,金炳始出任领议政,朝廷之中的开化派酝酿着排除诸闵、推行改革的一场“政变”。  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明成皇后14(8)
然而一场大变革的开局被日军所打破,金炳始政府还未来得及运作,就被日本入侵者颠覆。  日本突然占领了王宫,首先迫使高宗将一切政务委任于大院君,将大院君变成其推行殖民政策的工具。大院君虽然处心积虑地也想推翻闵妃政权,但他顽强地抵制日本干涉朝鲜政府的人事安排。日本人见这个被抬上来的傀儡并不顺从,便唆使朝廷内的开化大臣另外组建了“评议会”作为临时政府,以对付大院君。  7月27日,评议会更名为军国机务处,金弘集出任领议政兼机务总裁。日本人感觉金炳始太有反抗精神,遂将其排除出决策核心。  军机处负责一切国家机务改革的决策,议决后经国王裁可负责实施,其成员包括前稳健开化派、少壮开化派和政治上的中间派。这些程度不同地有着开化思想的官员们,自农民战争爆发以来,虽随时伺机夺取政权,但因力量单薄,一直无力行动。现在靠着日本侵略势力实现了推翻闵妃政权的夙愿,所以,他们具有明显的亲日倾向。  军国机务处建立之初,因中日战争爆发不久,战争尚在朝鲜境内进行,日本军政机构无暇过多地顾及朝鲜国内的政务,为军机处较自主地推行改革提供了可能。因此,1895年内发生在朝鲜大地上的“更张”,更确切的说,是一场改革。  军国机务处在1894年7~10月的短时期内,先后制定和发布了208件重要“内政改革”法令。法令所涉及的范围十分广泛,除土地与其他财产权未涉及外,几乎包括官制、行政司法、财政金融、产业贸易、军事、教育、身份制度和风俗习惯等一切领域,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先看一下政治范畴的改革。朝鲜采用了开国纪元的历法,于是证明它与清代中国传统的宗属——附属国关系已经终止。宫内府与议政府分离则是最重要的体制变革。为精简合并各种处理宫廷和王室事务机构,设立了宫内府。在总理大臣以下重建了议政府,由原来的六曹再加上外务相农商共8部组成。部下设局,每个局的权责及其在行政等级中的地位都作了仔细的划分规定。稍后,这种体制又进一步精简,产生了由7部组成的内阁。分别为外部、内部、度支部、法部、学部、农商工部和军部。部下设有局、课(处)。与这项改革同步进行的还有官吏品级制度的修订。月俸一律改实物为现金。传统的科举制度也予以废除,新的官吏任用法消除了两班与平民、文班与武班的差别。  地方官制也进行了重建,将原先的8道改为23府,以便地方行政管理更好地适应地方情况。府下设郡,这样简化了以前复杂的建制。不久23府又重组为13道直,但郡作为地方行政单位仍完整地保留下来。至此为止,地方官府所行使的司法权和军事权被剥夺了,地方官府对当地民众的权限也被剧弱了,从而反映地方行政观念更加近代化。  其次,司法权与行政权分离。颁布了裁判所传成法,—切司法问题都由该机构管辖。地方裁判所包括特别设在开放港口的裁判所属于初级裁判所,受理上诉案件的为高级裁判所或巡回裁判所。对警察权也进行了类似的分级改革。汉城警务厅负责京都的公共治安,而在地方,各道观察使属下的警务官负责地方治安;后者独立于郡守行政管辖之外。  对财政管理也进行了—元化的改革。按照开化党于1884年设计的改革模式,一切财务如会计、出纳、租税、国债、货币、银行和其它业务,都在新成立的度支部的权限范围内。度支部下设9个管税司,监督全国220个税收署,实施税法,处理地方岁入事务。货币制也进行了改革。新货币章程规定国家实行银本位制,镍币、铜币、青铜币、黄铜币为辅助货币;旧货币暂时仍可使用,逐渐换成新货币。伴随货币改革,规定租税不得以实物而要用现金支付。同时还对至此为止标准不一的度量衡进行了修订和统一。  社会改革也是1894年实施的全面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首先,就法律而言,已完全废除社会身份制。两班与平民之间的阶级差别不复存在,致使各级官职可能不按社会出身而向一切有才能的人开放。公私奴婢法被废止,人口买卖也被禁止,驿丁、广大、白丁,以及其它受歧视的人都免除了传统的卑贱身份。这些都是具有重大意义的社会改革,预示着两班体制下的身份制度的瓦解。  此外,还颁命革除社会陋习的法规。废止了对嫌疑犯的严刑拷打以及对罪犯家属实行株连的缘坐法。禁止早婚,规定男为20岁,女为16岁为最低婚龄要求。准许寡妇再嫁而不论其属于哪个社会阶层。正式批准政府官员乃至那些曾任最高职位的官员,只要不再担任现职都可以从事商业活动。修改了养子续统法,庶子有权继承父业。修改了节约法令,简化了用以区别官品高低和显示两班与平民差别的着装法,鼓励穿更实用的衣服。  总的来看,上述法令规定的改革内容,在不少方面是朝鲜社会发展进步所必需的,其中许多是甲申政变开化政府的纲领和甲午农民战争《全州和约》所体现的、朝鲜人民为之流血奋斗的内容。这些改革虽符合朝鲜人民的根本利益,是进步政策的体现,但是,在当时朝鲜的社会、政治条件下,是不可能兑现的,其实际意义不一定都是肯定的,有的还被用来扩大日本的经济权益。例如《新式货币发行章程》第7款明文规定“在新式货币多额铸造之前”,外国(日本)货币可以在全国范围内与新货币混同使用。据此,日本货币灾破了原来只准在约开通商口岸使用的界限,流通于朝鲜全国。  

明成皇后14(9)
日本贷币在朝鲜半岛疏通,主些服务于日本的战地需要,方便日军在朝鲜国内征用粮食和人夫。随着中日战争的扩大,军用物资与人力的征用急增,对朝鲜货币的需求量增加了,从而出现汇率对日本不利的趋势。因此,日本外务大臣陆奥指示大鸟“发行朝鲜货币代用券”。朝鲜政府发行“代用券”会给本国带来经费和财政上的损失,而改为承认日币与新币“混合使用”。结果,尽管货币改革对朝鲜十分必要,然而屈服于日本压力,作了上述规定,便利了日本的经济与军事侵略。  不过,总的说来,在大鸟任公使期间,日本对朝鲜内政改革的干涉还不能随心所欲,改革的方向也不是按照日本所期望的目标前进。不仅大院君势力的反抗还相当强大,而且具有亲日倾向的改革派亦并非唯日本之命是从。  此时,朝鲜出现了特别令日本感到不安的事情,全奉准领导的农民军再次集结,举起反日的大旗。同时,儒生再次掀起反日上疏运动。他们攻击开化为“卖国谋”,称金弘集、金嘉镇等改革官吏为“八奸”。  在政府内部,军机处的改革方案遭到了大院君的强烈反对。由于此时高宗热心于改革,大院君开始阴谋发动兵变,将高宗撵下台,而拥其孙子李峻熔为王。为实现这个计划,首先必需迫使日本从朝鲜撤军。为此,大院君任其爱孙李峻熔为壮卫营大将,掌握兵权,表面上对日本大鸟公使表示恭敬诚恳,而暗中与与驻扎在平壤的清军指挥使联系,而且与仍在同日本人交战的东学农民军进行联络,希望能够“表里相援”,将日军驱逐出朝鲜。  最终阴谋败露没有成功,但大院君的举动引起了日本人的严重关注。日本担心在汉城的代表大鸟圭介控制不了局势,于是将他召回,另派声望卓著的高级政治家井上馨出任驻韩特命全权公使。  10月25日,井上馨到达汉城,27日在遏见高宗时,指责朝鲜军国机务处推行内政改革不力。井上甚至认为由开化派官吏占主导地位的军机处是导致国政紊乱的根本。自此以后,军机处已难以正常活动,朝鲜自主改革的过程宣告结束。  井上馨赴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设法排除拒不与日本人合作的大院君。他利用日本军队占据平壤城时搞到的大院君与清军秘密联络的文件,大做文章,迫使大院君退出了政治舞台。这次,大院君从被日本人启用,到结束执政,前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除掉大院君这块绊脚石之后,井上馨说服高宗,将亡命日本后来蜕变为其工具的朴泳孝安插到朝鲜内阁,任命为内务大巨,并通过所谓官制改革法令,撤销军国机务处,使中枢院取代前者的职能。这样,日本人实际上扶植了一个以金洪集和朴泳孝为首的联合政府。  井上馨在排除大院君的同时,向高宗和大臣们提出了所谓《内政改革纲领20条》,其核心内容与以前所颁布的改革方案没有多大区别,所不向的是:  1. 撤除军机处,取消赋予大院君的权限,实行国王亲裁,达到“政权源流归一”;  2. 议政府与各部衙门招聘外国顾问。  《内政改革纲领20条》的要害是剥夺朝鲜的自主权,企图以所谓国王“亲政”、“政权归—”控制国王,并以派驻日本顾问达到控制朝鲜统治权的目的。因此,可以说,井上馨的《内政改革纲领20条》是全面破坏甲午改革的宣言书。  金弘集与朴泳孝为首的联合政府对日本政府完全屈服,于是内阁根据井上的《20条》,起草了《洪范14条》。1895年1月初,高宗带领王子、大院君和百官大臣参拜宗庙,宣布了包括《洪范14条》在内的誓文。至此,甲午改革完全失败。  甲午更张不失为朝鲜近代历史上一件有积极意义的事件。  作为中日战争战场的朝鲜半岛,当时的国内外环境十分险恶,在这种困难条件下,军国机务处竟能以每天发布2至3项法令的速度进行改革,真是超乎自然,不可思议。所以,这些法案、条文不论多么重要,都很难说是严肃的。事实上,这些法案基本上都未执行,是纸上谈兵。而且,当时李朝政府实际控制的领土也有限,所以,由政府所进行的改革波及的范围很小。  但是,其所颁布的208件重要法案、文件,多是出于少壮开化派之手,反映了近代朝鲜资产阶级反对封建制度与向往新生活的愿望和热情,其中所体现的某些原则,是朝鲜人民的精神财富。  

明成皇后15(1)
日军在占领了朝鲜以后,为了迫使清政府屈服,于1894年10月24日兵分两路对中国发动进攻,在随后的战争中节节胜利。当时以李鸿章为代表的清朝统治阶级和军阀,站在投降主义的立场上,不采取积极的抗战对策,一味地乞求欧美列强出面,迫使日本签订媾和条约。日军却乘机加速进攻,于1894年10月占领了大连、旅顺,到12月几乎全部占领了辽东一带,1895年1月占领了威海卫。  1895年4月17日,清朝政府终于在亲日的美国政府的调停下,同日本签订了中国近代史上空前屈辱的不平等条约的《中日媾和条约》,即《马关条约》。李鸿章与伊藤博文分别代表两国政府签字。  根据这个条约,第一,朝鲜在清朝政府确认朝鲜国为“完全无缺的独立自主国”,朝鲜今后废止对清朝施行贡献典礼,从此朝鲜完全割断与中国的传统关系,在日本一步紧似一步的侵略之下,终于沦落为日本的半殖民地;第二,割让辽东半岛、台湾和澎湖列岛;第三、中国赔款二亿两白银,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通商口岸等等。  19世纪未叶的最后一次陆海大战,最终以中国的失败画上了句号。中国的国际地位从此一落千丈,国势颓微,财富大量流出,人民更深地陷入半殖民地的悲惨境地。日本则一跃成为亚洲强国和暴发户。日本根据《马关条约》控制朝鲜,割占辽东、台湾和澎湖,严重打破了东亚的均势格局,它不仅引起中国人民的强烈反抗,亦招来国际干涉和东亚局势的严重动荡。  日军在朝鲜战场上取得胜利,引起了列强的警惕。英国担心战争进一步发展会导致中国的分裂,危及中英贸易,向德、法、俄、美等国提议联合劝告以实现中日停战。因德国反对和美国拒绝,英国的联合劝告未能实现。  俄国政府也一直严密地注视着战局的发展和朝鲜半岛事态的变化,并采取了某些试探性的行动。中日战争期间,俄国政府多几三次召开特别会议研究对策。在日本节节获胜之时,俄国表示坚持干涉的决心。  因此,《马关条约》的签订立刻引起国际社会强烈反响。1895年4月17日,条约签字的当日,俄国外交大臣便正式邀请德、法对日本进行联合干涉。柏林与巴黎立刻作出肯定答复,接受俄国的建议。4月23日,俄、德、法三国驻日公使按照本国政府的训令,对日本采取了一致行动,三国军事当局亦相应作了军事上的部署。  4月23日午后,俄、德、法三国驻日公使联袂赴日本外务省,分别宣读了措词强硬的政府照会,声称日本割取辽东将“危及中国首都,且朝鲜国之独立亦将成为有名无实”,这“将长期妨碍远东之持久和平”。德国公使还特别使用威胁性的词句,指出:“必要时将使此抗议成为有效。”  面对三国联合干涉,日本政府十分惊慌。24日提出对策:“对于三国即使最后不能不完全让步,然对于中国则一步不让”。此后,日本全力开展外交活动,企图组织支持日本的英、美、意反干涉的国际力量,争取三国撤回劝告。但是,英、美两国坚持局外中立,不愿冒险作日本的“后援”;而三国坚持要日本归还辽东于中国,更拒绝日本占领金州的要求。  最后,日本内阁会议认为已山穷水尽,除接受三国劝告,别无选择,便接受三国劝告,放弃了辽东半岛。  日本在东北亚的急剧扩张,激化了日俄之间的矛盾。三国干涉“还辽”,不仅迫使日本放弃已经到手的脏物,而且动摇它在朝鲜半岛的地位。俄国趁机而入,为了在朝鲜同日本势力相抗衡,一面牵制日本,一面积极进行扩张,竭力在朝鲜统治阶级内部扩大自己的影响。  此时,闵妃也改变了以往对中国、日本、沙俄的看法。  闵妃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国家就是大清国。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宝座,她坚信一定要与大清国保持密切的关系。实际上闵氏政府的外交政策也是朝这个方向进行。然而,在甲午战争中,大清国不堪一击,日本节节获胜,闵妃虽然在心中讨厌奸诈、毫无诚意的日本,但又不能不承认日本确实已经拥有强大的国力。直到日本在甲午战争中获得胜利,逼迫大清国割让澎湖群岛与辽东半岛,闵妃不由得发出酸楚的惊叹。国家被这样野心勃勃、实力雄厚的侵略者控制着,她和高宗看来只有忍气吞声,永无出头之日了。  然而,情势陡然一转,日本虽与大清国签订了媾和条约,却在俄、德、法三国出面反对之下,连声都不敢吭,就放弃了已经到手的辽东半岛。原来西方列强的势力如此强大,跟它们相比,日本算个什么呢!  闵妃重新鼓起了战斗的勇气。几年前闵妃就想和俄国建立友好关系,当时被袁世凯所阻。如今,大清国的势力已经退出朝鲜,何不借助俄国除去日本势力?闵妃心中盘算,她和高宗依靠这条路子,必定可以赶走日本人,重新执政。一想到这一里,闵妃心中再次兴起专权的烈火。  闵妃行动的第一步,就是要让日本军队撤出皇宫,只安排韩军守卫。日本人当然不会轻易遵从,但是闵妃已经认清了日本的面目,知悉日本已不能恣意横行,多方联系外国公使,终于迫使日本军队撤出朝鲜皇宫。对此,日本公使井上馨毫无办法,只能默视事态的发展,不能有所作为。  

明成皇后15(2)
紧接着,闵妃召外交顾问美国人查尔斯理察入宫,指示他努力与俄国建立友好关系。不仅如此,闵妃利用朴泳孝“叛逆阴谋”败露事件,驱逐朴泳孝,推翻了亲日内阁,建立了以李范晋、李完用、尹致昊等人土为骨干的第三次金弘集内阁。  就在这个时候,接到闵妃指令的外交顾问查尔斯理察,向闵妃提出了关于亲俄政策的意见。  正如同娘娘所见,为了朝鲜的将来,比起亲日政策,在下认为亲俄政策更为有利。在下与俄国公使数次密谈,俄国公使对娘娘的意见也非常欢迎。亲俄政策有下列四点有利之处:  一、闵氏均为皇后娘娘的亲戚,屡次遭受日本人的迫害。闵氏与日本人在长时间内都很难和平相处。  二、朝鲜与日本虽是邻国,但相隔大海,却与俄国陆地相接。因此,比起亲日政策,亲俄政策在地理学上乃属当然之事。  三、从最近国际间发生的事情来看,俄国为世界最强的强国,日本无法与之相比。  四、俄国不会像日本这样侵害朝鲜的独立权,也不干涉内政。所以,朝鲜只有实行亲俄政策,才能长久保住皇权。  闵妃仔细研究了外交顾问提出的上述意见,对亲俄政策越发坚定了信心。  一旦下定决心,闵妃的决断力是让人吃惊的。同一天,她就召俄国公使入宫,促请尽速订定秘密协定。闵妃又以保护大院君为名,派遣了30余名心腹士兵到功德里别墅,严密监视早被井上馨逐出政坛的大院君的一举一动。  这样一来,实际上闵妃架空了亲日势力,再度掌控了国家大权。由于此时朝鲜人民对日本的侵略暴行和专横干涉尽皆仇视,举国上下反而对闵妃重掌政权表示欢迎、支持。面对此种形势,日本无计可施,只好训令其井上馨删掉《洪范14条》中关于禁止王妃干予国政的条文,对闵妃进行怀柔,以期后事。  闵妃见日本的让步,更加倒向俄国,甚至作为获得俄国支持的代价,计划租借咸镜道某一港口给俄国。  日本对此大为慌张,在日本政界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日本新闻界则一致把俄国影响的增长归罪于闵妃,认为靠通常的外交手段已不能阻止俄国势力的发展,只有采取非常手段,才能使朝鲜王室与韦伯的联系一刀两断。  自信满满的闵妃动用全部力量,推进着自己的计划,憧憬着将日本人赶出朝鲜大地的那一天。她没有想到,死亡的阴影,已经与她紧紧相随。  日本召回了公使井上馨,改派三浦梧楼为公使。  三浦公使为陆军中将出身,曾做过枢密院顾问官,属于右翼极端份子。日本召回精通外交礼节的外交专家,任命与暴徒无异的极端份子为公使,这其中藏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三浦公使一到京城赴任,便前往皇宫拜见高宗与闵妃,呈交到任国书。他对高宗自称为佛道之“参禅憎”,滔滔不绝地说道:  “在下军旅生涯久矣,没立下任伺功劳,只会就像驽马一般到处乱跑。所以,若是皇上不召唤的话,在下无所事事,或许就去欣赏汉阳的美景。在下对吟风弄月、品茗听琴、花下独酌之事颇有兴趣。另外,在下信奉佛教,会每天诵念佛经,为朝鲜祈求太平。”  高宗轻笑两声,把头偏向身后的帘幕说道:  “如此说来,三浦公使不像军人,倒像诗人。这很少见啊。”  三浦知道帘幕后面端坐的是闵妃,取出一卷书,对高宗说道:  “在下另有一事禀告。在下亲自抄写了一份观音经,想献给皇后娘娘,还望皇后娘娘能接纳在下的诚意。”  高宗身后的帘幕微微掀起,闵妃对高宗轻声说了两句,高宗略一点头,对三浦说道:  “三浦公使费心了,那就只好收下了。”  三浦初次拜见高宗,绝口不提实时政治之事,说了一大段风雅之词,便告退了。  高宗询问闵妃对三浦的看法,闵妃摇了摇头:  “这位新来的日本公使,好像从金刚山上下来的野和尚,相貌吓人,举止粗鲁无礼。虽然绝口不提政事,与以前的日本公使全不相同,但不知他心中到底是何打算。”  三浦回到公使馆,回想着拜见的经过,对部下职员如此说道:  “朝鲜皇后第一眼看起来,就是个个性顽强的女子,目光清澈锐利,让人不敢逼视。她坐在布幕后面,不时掀开布幕向皇帝低声说些什么。有这种女子坐镇在朝鲜皇宫之中,日本很难控制这个国家。”  这真是一句意味深长的感叹。  自三浦公使上任后,在朝鲜京城出人意料的出现了很多日本浪人。这些浪人们穿着日本服装,聚集在小酒馆中,谈论着时局:  “在这个国家,大院君与闵皇后为了争夺政权,彼此斗了二十多年,这两个人之中,谁更强?”  “大院君当然是个豪杰,但是在的争斗中,闵皇后却常常获胜,这样看起来,闵皇后应该是更胜一筹了。”  “说的也是。能够打败大院君的女子,应该是女中豪杰了。”  “那要是这样说的话,我们日本如果想通过与闵皇后打交道而控制朝鲜,还不如推举大院君上台更能控制局面。”  “可不是吗,最近以来闵皇后令我们日本的威信扫地,还不如推举大院君上台更好控制呢。”  

明成皇后15(3)
“是啊!日本大费周章,甚至出动军队才组成了亲日内阁,但是闵皇后一夜之间就把它推翻了,用自己的人组成新内阁。这样的女人太强悍,真不好合作啊!”  “你们听说没有,三浦公使在赴任前对记者说过的话?”  “什么话?”  “三浦公使说,作为职业军人,他对外交没什么经验。但是,他有他的外交,计划想在朝鲜试行一下。”  “是呀,好像还说,朝鲜是试验他构思的外交术理论的合适场所呢。”  “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你还不明白么?就是说,要想得到朝鲜的协作,就必须除掉那个女子!”  “对呀!为了日本的百年大计,宁可除掉这个女人。”  巨大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但是三浦梧楼却在汉城公使馆内闭门不出,每日读经诵诗,观树望月。实际上,他一直在策划,一刻不曾松懈。他不得不十分谨慎。虽然除掉闵妃很容易,但行动只要有丝毫的差错,就会把朝鲜推向俄国的怀中,日本从此就很难插手朝鲜这块土地了。而且,杀害别人国家的皇后很容易引起国际纷争。  三浦心怀诡计,引而不发,对待闵妃尽可能使用怀柔政策,闵妃的态度始终强硬,不曾退步。以闵妃为首的戚族势力和亲俄派阁僚亦在按部就班地推进和沙俄的关系。  这一时期,京城之中传说闵妃即将解散训练队的消息。于是汉城巡检与日本将校组训的训练队士兵不断发生冲突事件。  在朴泳孝—金弘集联立内阁时期,朴冰孝掌握训练队这支政府直属部队大约800人的指挥权,他曾阴谋以训练队取代直属王室的侍卫队守护宫城,遭到了高宗和闵妃的坚决反对未能得逞。高宗和闵妃一直将这支训练队看成是心腹大患。  狡猾的三浦从这些事件中嗅到了什么,这两支部队的对立,不正是铲除闵妃的良机吗!三浦梧楼立即着手实施他的国际凶杀计划。  1895年10月,三浦特派宫内府顾问日本人冈本柳之助,去孔德里大院君的别墅,暗示要杀闵皇后,征得大院君的承诺。冈本柳之助同时提出了四点条件,要求大院君协助:  一、拥立大院君为国太公。国太公身为最高的皇室宗亲,辅佐皇帝,监督宫中,但是不干涉一切政务。  二、重新录用金弘集、鱼允中、金九植等三个人,实施政局改革。  三、任命李载冕为宫内大臣。  四、遣李骏勇赴日本留学一年,准备成为日后的皇帝。  大院君虽然对不能直接参与政务感到不满,但是,日本任用长子载冕为大臣,拥立长孙骏勇为日后的皇帝,看到这些条件,大院君也就满足了。况且跟这些比起来,更让大院君心动的是,日本人要彻底除去政敌闵妃。大院君坚信,只要闵妃活着,就难以导正国事。为了爱护国家,就一定要除掉闵妃。  老昏的大院君复仇心切,竟堕入三浦的罗网,再次成为日本侵略策划重大阴谋的工具。他二话不说,接受了日本公使的提案。据说大院君还在承诺书上亲笔签名。在大院君、李载冕、李峻勇等王族成员的影响下,军部前协办李周会、训练队大队长禹范善、李斗璜、李轸镐等官员亦参与了这个阴谋。  经过密谋,将刺杀时间事件定为10月8日晨。冈本柳之助在日本公馆的秘密会议上,拿出了一摞闵妃的照片,对着一班日本浪人刺客下达命令:  “这就是朝鲜皇后,你们仔细看清楚,要深深记在脑子里!”  与此同时,全然不知的闵妃一派在10月7日,由军部大臣安驷寿访问三浦,向日方通报了关于第二天解散训练队,和起用由中国避难归来的闵泳骏。  三浦对闵妃的做法给予理解,给皇室以令人放心的回答。然而,就在宫中设宴为闵泳骏洗尘几个小时之后,皇宫再次遭到日军袭击。  杀害闵妃事件的凶残程度,在世界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根据三浦的精心策划,这次以刺杀闵妃为主要目标的行动,被伪装成朝鲜训练队为拥戴大院君执政而发动的政变。  10月8日凌晨三时,谋杀闵妃的计划付诸实施。日本军人与浪人护卫着大院君前往景福宫,沿途杀害所有的守卫军人。日军守备队的第2、第3中队在大院君入官前已占据了各个官门,宫中守备队长洪启薰、军部大臣安驷寿率侍卫队—个中队的兵力奋起阻击,结果寡不敌众,前者战死,后者失踪。  此时宫中大乱,乾清宫内高宗两股颤颤,而闵妃却十分镇定。洪尚宫拿来了一套宫女的衣服,闵妃更衣,之后便安坐在玉壶楼中。  她的眼光投向深邃的夜幕,夜空寒星寥落。她记得30多年前,在感古堂内,一位少女也像这样抬头仰望星空。那时她即将出嫁,心中怀着对皇宫生活的憧憬和不安。  闵妃不由得感叹:  “时间过得真快啊……”  良久,闵妃将目光转向乌云轻拂的明月,她自言自语:  “是啊,总有被乌云遮住的时候,但是乌云过去了,你总是更明亮了。乌云就是明月最好的洗礼呀。”  枪声越来越近了,洪尚宫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娘娘,您快起身,奴婢们围在您身边,您找机会逃出去呀!”  闵妃并不动身,洪尚宫伏地痛哭:  

明成皇后15(4)
“娘娘!您快起身啊!”  闵妃淡淡一笑道:  “一转眼,你我已共处30多个年头。洪尚宫,你都过50岁了吧?”  洪尚宫抬起泪痕纵横的脸看着闵妃,仿佛忘记了宫中的规矩瘫坐在地上,喃喃答道:  “娘娘啊,奴婢早就过了50岁了。但是岁月有什么妨碍呢,奴婢要像这样,永远服侍娘娘。”  “洪尚宫……你快出去寻找避难之所吧。”  闵妃转过头继续望着夜幕发呆。洪尚宫惊醒,伏在地上犹豫着,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闵妃身边。  “娘娘,请恕奴婢无礼之罪了!”  洪尚宫拉起闵妃就往外走。闵妃惊讶地感觉到,洪尚宫的力气居然有这么大。  宫内日本守备队与浪人正从勤政殿傍庆会楼向乾清官前进,在宫中的美国人军事教官戴伊,指挥着20名侍卫队进行抵抗,终不能阻止暴徒闯入。  宫内大臣李耕植指挥着军队守卫乾清宫,与日本暴徒正面作战。双方死伤惨重,却阻挡不住日本人的冲击,暴徒闯入高宗与闵妃的寝殿坤宁殿和玉壶楼。  这个时候,身着宫女服装的闵妃在洪尚宫的拉扯下,与其他的宫女一起寻找躲藏的机会。  乾清官中,日本军人抓住了高宗,拿出了罢黜闵妃的文书,强迫高宗签署。高宗虽然懦弱,却坚决拒绝签署废后文书。宫内大臣李耕植竭力阻止暴徒对高宗的无礼和威胁,室外,突然传来王世子的叫声。  暴徒将王世子抓入房中,一个趔趄推倒在地。愤怒的李耕植冲向暴徒,日本浪人举手就是几枪,李耕植鲜血长流,倒地毙命。  其他日本暴徒为了抓住闵妃,在宫内疯狂的来回寻找。他们搜查了所有的密室,揪住宫女头发,审问闵妃的下落。  此时,充当向导的冈本柳之助发现了闵妃,抓住她的头发,大声呼喝。闵妃一言不发,竭力反抗。  王世子听到冈本的呼喊,忙跑出房外。挣扎中闵妃忽然看见自己的儿子立在廊下,她挣脱了冈本之手向王世子跑去,一边呼喊着儿子的名字。当闵妃第三次呼喊儿子名字时,腰部己被刺进数刀,倒在血泊中。  暴徒为了消灭罪证,将闵妃的尸体用被子包裹,放在松板上,抬到景福宫后鹿宛园松林中,浇上汽油焚烧。  熊熊大火之上,青烟升腾。以女子之身坐镇王宫将近三十年,号令朝鲜天下的女杰闵皇后,就这样被日本人残酷杀害了。此时,闵妃不过45岁,正在野心勃勃的憧憬着将日本人赶出朝鲜大地。  当天8时,继杀害闵妃,清除了宫中的亲俄派势力之后,三浦梧楼与大院君一起,迫使惊恐不安的高宗按照事前拟定名单改组内阁。接着,三浦又操纵金弘集内阁发布《内部告示》,胁迫高宗颁布王妃废位诏敕。  三浦竭力将弑害闵妃事件描绘成,对解散训练队不满的朝鲜军人,和大院君共谋,与侍卫队发生冲突。日军守备队是依王命出动的,与日本公使馆无关。  但是,日本人的罪行是不能被隐瞒的。当时《纽约先驱报》著名记者科克里尔作为汉城特派员正在汉城,他不仅从闵妃的女友、外国教士的夫人处了解到事实真相,而且会见采访了在现场的美国教官戴伊和俄国技师萨巴廷,如实向世界报道了事变全貌,从而引起国际舆论的强烈谴责。  为了收拾善后,缓和国际舆论的压力,日本政府煞有介事地派调查团赴汉城调查。在感到实衣无法掩人耳目的情况下,解除了三浦梧楼的公使职务,召问公使馆职员杉村浚等,并以谋杀、暴徒聚众罪将三浦等“涉嫌者”18人和军人1名分别交广岛监狱与广岛军###议收审。最后终以“证据不足”为由全部免诉释放。  再次被日本人扶植起来的金弘集内阁,并末从过去的事变中吸取教训,改弦易辙,而是继续所谓的“改革”,欺骗世界舆论。内阁宣布朝鲜实行公历,改开国五百零四年十一月十七日为五百零五年一月一日(1896年1月1日),并建元号为“建阳”。同时还宣布了《断发令》,要求朝鲜人民剪发易服。  一般说来,改明历为阳历是一种进步的措施。但是,当时的人们并不这样认为,因为打破了人民长期使用太阳历的习惯。朝鲜民众认为这一措施是日本顾问策划的阴谋,对其强烈不满。至于《断发令》亦属同类性质。金弘集内阁迫使高宗发布《诏敕》,率先断发,并命令各府官吏、军营或把守渡口、道路,或手持剃刀串街行巷,逐门挨户强行剪发,便激起人民的反感和愤怒,以致终日风霾,哭声满城。  经历了甲午农民战争洗扎的朝鲜被压迫的人民,以“乙未弑害闵妃事件”和“断发令”为导火线,在全国范围内兴起了反日爱国义兵运动。  俄国公使韦伯利用这一形势,经与亲俄派协商后,向高宗传送下述情报和建议:大院君和亲日派正与日本人策划再次废立国王的重大阴谋。为王室安全计,国王除秘密地“移驾”俄国公使馆外,别无它法。在一切准备就绪后,1896年2月11日,高宗率领王世子出走俄国公使馆,史称“俄馆播迁事件”。  高宗在俄馆“入御”后,随即命令逮捕逆贼五大臣。总理大臣金弘集在俄馆播迁当天即倒台,和农工商大臣郑秉夏在押送入狱途中被巡检和市民打死,逃亡外地的度支大臣鱼允中也在回乡途中被杀,内部大臣、法部大臣和前军部大臣逃亡日本。朝鲜建立起以金柄植为总理大臣、李完用为外部大臣的亲俄政权。  书包网 www.61k.com

明成皇后15(5)
1897年2月11日,高宗一行离开俄国使馆,返回庆云宫,并宣布改国号为大韩帝国,改建阳二年为光武元年,改国王为皇帝,王世子为皇太子,恢复闵妃正宫称号,谥明成皇后,葬金谷洪陵。  时代轰轰烈烈地向前推进,日俄在朝鲜的争夺日趋尖锐,终于不可避免地发展成为一场战争。1905年,在明成皇后被害后10年,朝鲜沦为日本的“保护国”,成为日本的殖民地。  假如10年前的弑害行动没有成功,明成皇后在世的话,朝鲜的历史将会被大大改变。这个变化究竟会是怎样的,没有人能够推测出来。但是,如果明成皇后没有死在日本的枪剑之下,至少,朝鲜民族不会被日本帝国主义的铁链控制长达36年。明成皇后真乃朝鲜史上一代女中豪杰。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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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扶摇皇后全文阅读-皇朝天运全文阅读 作者: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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